她以為不會在雷鈞的病房里再看到更多的人了。
錯,大錯特錯!
這回不只來了更大批的人,而且還是大批的『女人』——全都是身材姣好、濃妝艷抹的女人。
郁曦晨背著背包站在門邊,訝異于眼前所見。她從沒想過一間雙人病房里竟然可以同時塞進這麼多人;而且現在才一大清早,她甚至懷疑會客時間是否已經開始了。
不僅如此,自從醫院方面開放會客以來,才不過兩天的時間,她相信前來探視雷鈞和尹風遙的『好友』肯定已經超過五百人次。
真可謂門庭若市、絡繹不絕,太夸張了!
「早,你來啦?」尹風遙最先從圍住他的人群中看到她,對她打了個招呼。
「嗯。」
郁曦晨淡然地回了個招呼,這才舉步走進『人滿為患』的擁擠病房,並隨意將背包放置在靠窗角落的地板上——那是她目前能找到的僅有空位。
「你今天來得特別早。」雷鈞也注意到她了。
「有嗎?」她倒覺得自己是最晚到的一個!
雷鈞的雙手還未拆繃帶,無法自行用餐,所以這幾天,她都會特地趕大早來喂他吃早餐;不過今天似乎是用不著了。因為這大群訪客已帶來為數可觀的食物,包括水果、早點、零食等,無一不備。
整個房間除了原有的藥味之外,此刻更充滿多種食物混合各式香水的味道,五味雜陳。真是的,人這麼多,也不曉得把窗戶打開來讓空氣流通一些?受傷住院已經夠糟了,到時又悶出病來豈不更慘?
郁曦晨在心里咕儂著,順手推開了窗。
「喂,你窗戶開那麼大,太陽會照進來的。」一名坐在尹風遙床邊的美艷女子不客氣地說道,她正忙著與其他女子爭相喂尹風遙吃東西。
常常面帶笑容的人果然不同凡響!郁曦晨思忖道。
圍繞在尹風遙床邊的女子很明顯地比雷鈞來得多。在一般女人面前,外表俊美自若、風流倜儻的尹風遙,自是比五官粗擴冷然、強碩易怒,讓人一看就牙齒打顫、不惹為妙的雷鈞,更容易受到女孩們的青睞。
「放心好了,在這家醫院里,還沒听說過有人被太陽盼死的,而且偶爾盼盼太陽其實也不錯,一個男人如果長得太白女敕也怪怪的,不是嗎?」郁曦晨微笑而誠實地說,不疾不徐的語氣反而讓眾家美女頓時全變了臉。
「原來,你就是大家口中的那位看護啊?」
這次出聲說話的是『唯一』一位有勇氣坐在雷鈞床邊的女子,從她不以為然的口吻中,可以听出她對郁曦晨的防備與敵意。
「听說你講話很厲害。」她毫不客氣地說。
「露露!」另一位中年的美艷女子輕聲喝止了她。
其實曦晨打從一進房門就注意到她了,可能因為她是這群女子中年紀最大的,看來至少也三十好幾了;也或許因為她是里頭最安靜的——始終坐在病房角落的沙發上抽著菸,既不會搶著喂尹風遙吃東西,也不會討好似地死黏著雷鈞不放。
「本人目前確實是從事看護的工作,但至于講話厲不厲害,我就不太清楚了,因為我從沒有參加過辯論比賽。」
郁曦晨面帶微笑,認真地回答了露露小姐的問題,同時走向雷鈞的床側,取下掛在一旁的毛巾,隨即拿著毛巾走出房間。
「這女孩有意思。」劉心夢慢條斯理地熄掉手上的香菸,仍然雙腳交叉地坐在沙發上;心想這位外表清秀的看護若非是笨到听不出露露的『嘲諷』,就是聰明得可以巧妙回避這些刺人的言語。
「常語出驚人倒是真的。」雷鈞扯了扯嘴角,腦海中不由得回想起郁曦晨面帶微笑,卻『語不驚人誓不休』的模樣。
她的專長就是一句話堵死一票人,並且臉不紅氣不喘。
「還好待宰的羔羊不是我。」尹風遙有些幸災樂禍。
「看樣子,還有得你熬了。」心夢饒富興味地說。
打從這位外表清秀的看護踏進病房的即刻起,就算雷鈞的視線沒有明顯在她身上流轉,但她相信,他的注意力從未離開過她。別人也許沒發現,但可逃不過她劉心夢的眼。
這是一個奇特又有趣的現象。
就算是她店里最當紅的公關公主,也從未這樣吸引過雷鈞的注意。
「算了,這種伶牙俐齒的看護不講也罷,何必花錢給自己找氣受?」露露發出不平之聲。「乾脆明天就叫她不用來了,我去替雷哥找更好的看護。」
「對嘛,對嘛!」其他人亦附和道。
「不需要。」雷鈞出人意料地表明道,住院以來,他已經厭煩了別人替他決定一切生活所需。
「雷哥——」露露嬌嗲地表示不認同。
「她還挺負責的,至少不會混水模魚。」雷鈞破天荒地說了郁曦晨好話,讓一旁的尹風遙有些吃驚。
「是啊,我也覺得她很有趣,沒事還可以為無聊的住院日子提供點精彩的娛樂。」他別有深意地說笑,立即引起在場所有美女的一致抗議。
「夢媽媽,你勸勸他們嘛!」露露轉向劉心夢。
年已四十的劉心夢是雷鈞和尹風遙十幾歲時認識的,交情自然匪淺;對于他們熟識的經過,一般人是少有知情,但她們知道叱扥台北夜生活的『夢媽媽』,對雷鈞和尹風遙是絕對有某種程度的影饗力。
想改變他們的決定,只要抬出『夢媽媽』就對了。
「我答應帶你們來,只是為了探病,不是來多管閑事的。」心夢搖頭道,優雅地又點了根菸。
「可是……」
喀!
一聲開門聲打斷了原本要出口的抗議,每個人不約而同地閉上嘴,望向拿著毛巾和餐盤進房的郁曦晨。
「準備吃早餐了。」郁曦晨故作鎮定地說,顯然也感受到房里異樣的氣氛。
她放下托盤,調整好位置,正準備拿起湯匙時,卻發現雷鈞不動如山地直盯著她看。
「有什麼不對嗎?還是……你已經吃飽了嗎?」她不確定地道,突然想起這批訪客帶來的可觀食物。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雷鈞提醒她,清澈的視線停留在她臉上。
郁曦晨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但是有鑒于第一次喂他吃飯時發生的窘境,再加上背負著滿屋子難以忽視的莫名敵意,她原本是打算略過幫他『擦臉』這道手續的;畢竟——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幫他擦臉感覺有點怪怪的。
不過,既然他都已經說了……微微呼出口氣,郁曦晨硬著頭皮,迎著露露足以殺死她的目光,取了濕毛巾熟練地幫雷鈞拭臉……她不得不承認,他臉部的骨骼線條非常完美!
每當毛巾滑過雷鈞突出分明的五官時,郁曦晨就會偷偷在心里機賞著。如果不是因為他隨時看起來都是『黑道大哥』的模樣,她發誓她一定會把這項『發現』
老實地告訴他。
但現在,她可不會笨到去稱機他的長相!他可能會覺得這是個侮辱。
至少很多小說都是這樣寫,黑道大哥不喜歡別人稱機他的長相,那會折損了他的威氣。
「好了,這個工作交給我就行了。」露露一臉不是滋味地奪過郁曦晨手上的工作,並塞了一袋隻果給她,不懷好意地道︰「請你去幫我們洗一下這些水果。」
從露露不友善的態度中,郁曦晨不難看出她對雷鈞強烈的佔有欲。
雖然看護工作並不包括充當跑腿小妹,而且她也不喜歡別人用命令的口
氣指使她做事,但郁曦晨還是聳聳肩,接過了隻果……看在她還用了個『請』
字的分上。
「你不用去,我現在不想吃。」當郁曦晨正舉步轉身時,雷鈞突然出聲道。
「可是我想吃。」露露故意道。
「想吃就自己去洗。」雷鈞直言道,口氣十分不悅。「她是我的看護,不是小妹。」
「沒關系,我去就行了。」郁曦晨努力地保持微笑。
在露露和雷鈞都沒有發飆前,她還是識相一點,趕緊閃人的好,她可沒興趣招惹別人的男人。
「我說過了,你不用去。」雷鈞再說一次,臉色越來越沈。
「真的沒關系……」
不等雷鈞再度出聲,郁曦晨已經抱著一大袋的隻果快速月兌離這個低氣壓帶。
在闔上門的剎那,她甚至還听到露露要她順便削好隻果的交代,以及雷鈞一連串的咕儂、咒罵聲。
真是,黑道大哥的女人還真不好伺候!
抱著隻果走向公用洗手台的一路上,郁曦晨無奈地在心里咕噥著,如果真要將這些隻果一次全部削完,那肯定是件浩大的工程,她可能到吃中餐時都還沒辦法完成。
「姊姊,你有好多隻果。」隔著一個洗手台,一位年約六歲的小男孩稚女敕地對郁曦晨說道。
「是啊!」郁曦晨點頭微笑道。「好多隻果。」連小孩子都看出來她有洗不完的隻果。
不過,與其待在房里和眾人大眼瞪小眼,她寧願出來洗一籃的隻果。
「看,我也有好多手槍!」小男孩亮出他手里的三把黑色手槍。
郁曦晨收起笑容,皺了皺眉。「你你怎麼會有這些東西?」
「這是我爸爸買給我的。」小男孩興高采烈地笑道,開心極了。
「嚇到你了吧!」
「不可以玩這種東西,很危險的。」郁曦晨板著臉說,實在不明白他的家長是怎麼想的,買這些玩具給小孩玩,是為了激發他潛在的暴力基因嗎?
不由得,她想起了三O八號病房內外那一票黑道份子……難怪社會上會充斥著暴力!
「哎呀,這是假的水槍啦,不會危險。」見曦晨不再笑容可鞠,小男孩連忙說明道,並走到她身旁,讓她可以近距離看清楚他手上的槍。
真是的,沒事把水槍做得足以亂真干什麼?搶銀行嗎?
郁曦晨嘆了口氣,模模小男孩的頭,道︰「就算是水槍,也不可以隨便往別人身上亂射哦!」
「嗯。」小男孩認真地點點頭。「但是我可以用它來洗隻果嗎?像這樣。」他對著尚未洗過的隻果示範性地噴了幾槍。
「想乘機玩水對不對?」曦晨對他眨了眨眼。「我要偷偷告訴你媽媽哦!」
「我沒有媽媽。」小男孩撇了撇嘴,眼里有藏不住的失望。「爸爸今天也不會來。」
「不會來?那麼……誰照顧你?」郁曦晨愛憐地模了模小男孩如月亮般圓腫的臉,看樣子,他應該是得了腎髒方面的疾病。
「我有一位看護阿姨,她等一下就會來了。」小男孩說,專心地將水槍灌滿水。「我可以幫你洗隻果嗎?」
「可以。」曦晨撫了撫他的頭,提醒道︰「但是,不能把衣服弄濕哦!」
「好。」小男孩高興地說道。
多了個可愛的小助手,曦晨頓時也開朗起來。于是,兩人便開心地著手清洗一大籃的隻果。
捧著三大盤削好的隻果,曦晨小心翼翼地返回病房。
要把這些隻果全部削完不是件容易的事,其中,她還挑了兩顆最大的給小男孩,犒賞他的努力幫忙。
剩下來的,她相信仍然夠房里所有的人吃上一整天。
但才一跨進房里,出乎意料地,除了雷鈞,其他的人全不見了。
「其他人呢?」郁曦晨間,一臉困惑地將隻果放在幾上。
「走了。」雷鈞揚了下眉。
「走了?好端端的,怎麼突然走了?」她一口氣削了那麼多隻果,到底是為了誰?
「時間到就該走。」雷鈞殺人般的目光仍直盯著她。
怎麼回事?這人火氣又變大了?
「那風遙人呢?」曦晨環顧四周,怎麼連尹風遙都不見了?
「被醫生拎走了。」雷鈞的口氣更加惡劣。風遙?叫得倒挺親熱,這幾天來,尹風遙同她混得比他還熟。
曦晨完全不明白他到底在氣些什麼?但她還是選擇不去招惹為妙。看著人群散去後的杯盤狼藉,她決定先恢復病房的整齊清潔。
「嗄,你的早餐怎麼都沒動?」郁曦晨吃驚地指著桌上的早餐,問道。
「你去削那些該死的隻果,我的手又被包成這樣,請問,我要怎麼動?」
雷鈞的表情彷佛在暗示她問了一個世界超級爛的蠢問題。
「那位露露小姐呢?她不是說要喂你吃飯?」曦晨不免有些動怒了。那位露露小姐是怎麼回事?明明是她搶著要做的事,怎麼可以就這樣說走就走?
雷鈞好歹也是個病人,三餐要正常進食的。
「一個人喂就夠了,不需要第二個。」雷鈞生氣道,他會讓露露喂飯才有鬼!
「是嗎?」原來是嫌她礙事啊!「如果是因為我害你們吵架,我很抱歉?v「我們沒有吵架。」雷鈞挑眉。
「嘔氣歸嘔氣,不能因為這樣就不吃飯。」曦晨道,終于領悟到事情的癥結所在,殊不知她完全誤解了雷鈞的意思。「我知道你也許是希望由露露小姐來照顧你……」
「等等,誰說我『希望』露露來照顧了?」雷鈞的眉揚得更高。
「我猜的。」曦晨聳聳肩。「我想她應該會很得心應手才是。」
「見鬼的得心應手!」雷鈞咕噥道。剛才就是因為她把喂飯的工作丟給露露逕自跑去洗水果,他一怒之下,才會下達逐客令,清除掉房內一群人等。
「好了,生氣歸生氣,飯還是得吃。」曦晨從容地拖了張椅子坐在病床邊,準備將冷掉的早餐喂完。
「我沒有生氣。」雷鈞頑固地說道。
「是是,你沒有生氣,生氣的人是我才對。」曦晨安撫道,肚子餓的人脾氣都特別大,這點習性她倒還有點了解。
雷鈞板著冷峻得足以教人打顫的臉色,任由她喂完所有他該吃的東西,房里一片沉默。
半響——「記住,你是我的看護,不必為任何人跑腿做事。」當她要拿隻果給他吃時,他再次言明。
「沒關系,我不介意。」郁曦晨無所謂地道。
她不介意,他介意!
雷鈞猜想她百分之百是那種是不是自己分內工作都會插手幫忙的人,這讓他忍不住又想起他被送來醫院的那天晚上,她幫忙管秩序的那股熱心勁兒。
「我猜,當你的女朋友一定很辛苦!」見雷鈞擰著眉頭,曦晨毫無保留地說出心里的想法。
「何以見得?」
「第一,你是黑道中人,听說當黑道大哥的女朋友都會比較辛苦;第二,也由于你的黑道身分,所以危險必定特別多,因此你的女朋友必須要有一顆異于常人的強健心髒,以便隨時接收突發的『惡耗』;還有……」她突然住了口。
「還有什麼?」他的眉挑得老高。
曦晨迎向他炯炯有神的黑眸,鼓起勇氣繼續說道︰「還有,你這個人很專制、脾氣不好、又不笑,一定每天讓女朋友看你的臉色過日子。」
言及此,曦晨開始替露露感到可憐起來。
「這是你數日來的心得感想?」雷鈞微微揚起了嘴角。
「有什麼不對嗎?」曦晨高昂起下巴,驚訝地看見雷鈞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
嗄?他竟然會笑?更令她吃驚的是——他笑起來……還滿迷人的。
意識到自己正肆無忌憚地攫取他的笑容,郁曦晨立刻收回心神,備戰道︰「你為什麼笑?我有說錯嗎?」
「你剛才不是說我都不笑嗎,瞧,我不是不笑,只是要踫到好笑的事。」
雷鈞一副懶洋洋的神態。「因為我不是瘋子,所以不會沒事對著人亂笑。」
「我不是那個意思。」曦晨澄清道,他故意曲解她的話!須臾,她才警悟道︰「等等,你是覺得我剛才說的話很可笑嗎?」
「只是覺得『有趣』。」雷鈞泰然自若道。「第一,我們不用『女朋友』三個字,太純情、太不切實際了;第二,我們不是每天都在槍林彈雨中討生活,這次受傷算是偶發事件,而且我們擁有正常的事業;第三,你如何確定我一定是『黑道中人』?」
「瞧你房門外駐守的陣仗,我相信三歲小孩都知道里頭住了個黑社會老大。」
曦晨微笑,從容地回答道︰「還有,你們是不是有正當職業我並不清楚,但是你們生活的危險性比正常人高,這點你不能否認吧!所以,你應該站在露露的立場去著想。」
「等等,這又關露露什麼事?」雷鈞的表情十分怪異,話題怎麼會突然扯到露露身上去了?
「她是你的女朋友,」曦晨頓了頓,隨即改口道︰「或者,你們是稱『馬子』,或『姘頭』?」她回想起某些小☆抪|使用的字眼。
「老天,這太荒謬了!」他翻翻白眼。
「荒謬?那麼還有別的稱呼嘍?」這下連她都好奇了起來。
「露露是夢媽媽的人,我的朋友,這就是正確『稱呼』。」她的想像力未免太豐富了點。
「是嗎……」曦晨喃喃地道,原來露露不是他的女朋友……天!她到底開了什麼樣的笑話?不過……「夢媽媽?」
「早上你才見過的。」
「哦,那位!」她想起坐在沙發上,優雅地拍著菸、看起來像酒店『媽媽桑』
的女士。「說到這個,我才想起一件事……」
「什麼事?」他倒想听听她又有何『高見』。
「我有些無法理解,一大早的,會客時間根本還沒到,她們是怎麼得到允許進來的?」曦晨偏著頭思索道。
「夢媽媽向來自有辦法。」雷鈞微扯嘴角。
「問題是——她們不能挑正常一點的時間嗎?」
「她們只是下了班,順道過來探個病,白天她們需要補眠。」
經他這麼一說,曦晨幾乎可以確定她們的職業了。
「日夜顛倒對身體健康不好,對女人的皮膚摧殘更大,老得快。曦晨誠實地指出。
「別擔心,夢媽媽對身體的各項保養很有一套。」
接話者是剛做完檢查、換藥回來的尹風遙,他慢條斯理地走進房內,順手拿了塊削好的隻果一口吞進嘴里。
「看這情況,你們兩人聊得挺愉快的嘛!並沒有趁我不在的時候互相廝殺。」
尹風遙毫不掩飾他特地回來看好戲的心態。
「托你的福,我們相處得還算愉快。」曦晨仍然保持一貫的笑容,天知道起初雷鈞的火氣還滿大的。「你呢?換藥時醫生怎麼說?」
「小case,再觀察個一、兩天就可以出院了。」尹風遙說道。「對了,我那位主治大夫,叫梁什麼來著……」
「梁志信。」郁曦晨替他接道。
「對,就是梁志信。」尹風遙湊近她,語氣曖昧地問道︰「他托我問你今天幾點下班?」
「很晚。」替她答話的是雷鈞。
曦晨看了一眼雷鈞,更正道︰「其實也不晚,大概六、七點左右,他有什麼事嗎?」
「他想約你去吃頓晚飯、看場電影什麼的。」尹風遙笑道,眼角不由得瞟向雷鈞。
「想約人吃飯干麼不自己來問?」雷鈞沒好氣地道。
「當著我們這麼多人的面,他怎麼問得出口?」尹風遙笑得更賊了,沒想到雷鈞的反應如此『有意思』。
「我……」
「她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做。」雷鈞霸道地幫她回答。
曦晨瞪了眼雷鈞,懷疑他是不是故意找碴。
「少來了,梁志信就是看準了你的手今天可以拆繃帶,她的工作量會減少許多,所以才出面邀約的。」風遙順手又拿了塊隻果。
「你倒是挺清楚的。」雷鈞訕訕地說道。
這兩個男人好像當她不存在似的。
「我晚上有事。」曦晨終于插話,她答應女乃女乃要回去陪她看連續劇的。
「可惜,原來你已經有約了。」尹風遙故意道,有趣地發現雷鈞的臉色更難看了。「需要我去替你拒絕嗎?」
「我自己去跟他說就行了。」曦晨說道。其實,她已經婉拒過梁志信很多次的邀約了,只是他似乎還不死心;看來,有些話她還是必須當面跟他說清楚。
「嘿,怎麼有那麼多隻果?」進來的是阿雄和易非賢。
「夢媽媽她們帶來的。」尹風遙說道,又拿了兩塊塞進嘴里。
「是曦晨削的。」雷鈞沈聲補充,並瞪了拚命將隻果分給其他兩人的尹風遙一眼,警告道︰「吃那麼多,也不怕消化不良。」
才一眨眼工夫,尹風遙已吃掉了半盤隻果。
「不會的,吃隻果可以幫助消化。」完全沒注意到雷鈞咄咄逼人的視線,曦晨仍熱心地推銷其他兩大盤。「大家一起吃吧,這里還有很多。」
「老大,你吃了嗎?」阿雄『忠心耿耿』地問道。
又來了!曦晨有些無奈地翻了翻白眼,半玩笑、半認真地道︰「不好意思,如果你是想先用你的胃來檢查這些隻果,我可以老實告訴你,來不及了,你們老大剛才已經吃了一塊。」
「我當然不是懷疑這些隻果……」阿雄搔搔頭,像是被逮到做壞事的小孩一般。先前,他已經被老大訓誡過不可以大驚小怪了,只是,他沒料到她如此會『記仇』。「我只是……謹慎一點,畢竟老大的安全最重要……」他這番話像是刻意講給雷鈞听的。
「這點我倒相信。」郁曦晨點點頭,調侃道。「因為這間病房在你們調派人員嚴密的防守下,已經成為台灣最具『黑色恐怖』的病房了,進出這間病房像是進出牢房似的,現在已經沒幾個護士敢接近這里了。」
「這里又不是公共場所,當然不能任人來去自如。」阿雄有些得意洋洋,這表示他安排手下兄弟站崗仍是有效用的。
「話是這樣說沒錯,只是……」曦晨頓了頓,才道︰「我個人認為,你的謹慎仍有疏漏的地方。」
「疏漏?怎麼可能?」
其他人也頗有興趣一听她的高見。
曦晨指了指窗戶。「要是我就會從那里進來,趁病人熟睡時下手,等外頭站崗的人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
「有道理。」阿雄恍然大悟,思索著增派兄弟站在窗外樓下的可能性。
「不過,如果我是你,我不會派人駐守在這間房外。」
「為什麼?」
「很簡單,此地無銀三百兩,這不是等于昭告世人,我們老大就住在這間病房里嗎?」郁曦晨微笑道。「其實這樣也好,省了對手找人的時間。」
「說的也是。」易非賢附和道,沒想到她還滿有一套見解的。
「就算真要派人留守,起碼也換個便裝。」郁曦晨乘勝追擊。「每個人都穿黑西裝、戴墨鏡,看起來怪嚇人的。」
「這听起來好像也對。」經她這麼一說,阿雄心志有些動搖。
「我的手今天拆繃帶,明天開始,晚上不必派人留守,白天固定叫兩個兄弟過來就行了。」雷鈞下令道。
「嗯……晚上撤守好嗎?」阿雄似乎覺得有些不妥。
「死不了的。」雷鈞皺眉道,也覺得成天有那麼多兄弟在他身邊轉來繞去,挺煩人的——他還沒那麼怕死!
有了雷鈞的『親口命令』,阿雄自然不敢不從。
看著自己的『努力』有了些許成效,郁曦晨頓時開心不少;至少以後醫院里就會少很多看起來『凶神惡煞』的人,其他護士也不會老找她抱怨這一帶『太恐怖』了。
不過,最重要的一點是——她發現這些『黑道兄弟』其實也沒有想像中難以溝通嘛!
于是,她不由得真心相信,接下來的日子,她和他們會相處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