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子民幾乎人人騎馬,也人人需要馬。
不但皇帝官員要騎馬、仕女出游要騎馬,就連一般市井小民的日常生活都缺少不了馬。若問大庸國里,除了人之外,什麼動物最多、最尊貴?
相信答案只會有一個,那就是馬。
人們愛馬,所以養馬、買馬、騎馬,同時也在各方面發展眾多以馬為主的行業;當然,發達的養馬業造成騎馬風尚的普及,但也由于各行各業對馬的強大需求,更直接刺激馬業的蓬勃發展。
因此,歷來無論是官方或民間的馬市,總是胡漢人潮不斷,交易活絡,熱鬧非凡,甚至連皇帝都會派人親至馬市選購良駒,以充實御廄。
今年在胡漢交雜的漠南邊地,按例又有大規模的互市買賣,各路良駒齊聚一堂,其它行業的商人也紛紛藉此機會大做生意。
瞧,這熙攘的人潮,肯定又會為這回的馬市帶來可觀的買賣交易。
「也許會在這里踫到她也說不定哦!」策馬穿過來來往往的人群,馬長生揚聲對側後方的東方喬說道。這可是他們這里最著名的市集活動,不讓東方喬藉此開開眼界怎算是盡地主之誼?
「誰?」
「當然是『風馬堡』那個愛找咱們麻煩的小堡主嘛!」馬長生撫著大胡子,有意無意地就對著人群做出引頸張望的動作,「說真的,她這幾天都沒在鏢局出現,感覺還真是有些『寂寞』,你說是不是啊?」
「你說這樣的話,難道不怕嫂子生氣?」東方喬慢條斯理道,以一貫淡然的表情回應。
「喂喂,我可沒別的意思哦!」基于愛妻兼畏妻的立場,他必須撇清道。「就是因為這些日子她不在家,所以才會覺得生活無聊嘛!既然有個『消遣』會自動上門,又何樂而不為呢?」
「消遣?」東方喬挑高眉,「我以為你討厭別人在你家門口堆馬糞……」
「嘿嘿,那件事……就像你說的,是個誤會嘛!」馬長生搔著頭,干笑道。
事實上,三天前「風馬堡」的執事大老金伯曾來鏢局走了一趟,為發生在兩家之間的「沖突」做一番澄清和解釋,而他當然也是很賣面子的不予追究;但真正令他驚訝的是他們竟然還主動問起了東方喬。
這可就奇了!
能讓向來只管「風馬堡」事務的金伯「分心」關切,證明了這當中有他所不知的事情正在醞釀發生;但由各「相關人」的口中又套不出個所以然看來,這件事恐怕還真有「文章」。
「但是依我看,『傲鷹』恐怕是真的被放棄了……」頓了頓,馬長生刻意強調。「當然啦,此『傲鷹』非彼『傲鷹』。」
「你到底想說什麼?」東方喬冷凜地打斷。
「這個其實想想也真是有趣,『風馬堡』那丫頭不但和你套中同一匹馬,還偏偏幫他取了和你的封號不謀而合的名字,你說這到底是巧合,還是緣分呢?」
「那匹馬叫什麼名字並不重要,因為它現在已經『確定』是你的了。」他避開馬長生不懷好意的調侃,傲然的眼神移向人群。
這幾天,雖然安小駒沒再出現于鏢局,但她驕傲的怒容、口吃的窘態以及忍痛的憨樣,卻始終如影隨行地騷擾著他冀望平靜的思緒。
他不清楚自己是何時在腦中烙印下她的一舉一動,只知道在他沖動地親了她之後,一切似乎部變得不太對勁……不!該說是當他看見她不要命地跳上馬的那一刻起,他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意」些什麼了。
「唉,如果我想繼續叫它『傲鷹』,你覺得如何?」馬長生窮追猛打,仍沒打算放過他。
「等你去接嫂子回來,並且將馬送給她之後再決定也不遲。」東方喬拉下馬,擺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盡管當場踫了一鼻子灰,馬長生還是不以為忤,他向來就是喜歡挑戰東方喬的冷脾氣
現下,他越是表現若無其事,就越表示絕對有事。
呵呵,他已經等不及要趕快去接妻子回來一起看熱鬧了。
抬頭瞄了下日正當中的晴空,馬長生說道︰「時候差不多了,我也該出發去接你嫂子了,你應該也有兩、三年沒見過她了吧?如何,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東方喬來北方的這段日子,馬長生懷孕的妻子正好回娘家小住,今天是她要回來的日子,他想先去給她一個驚喜。
「不了!」東方喬揮手搖頭,他可不想破壞他們夫妻見面時的「驚喜」,「等選購完我要的東西之後,我會直接回鏢局。」
「你想選購什麼跟我說一聲,我立刻找人去幫你辦妥不就成了?!」
「不用了,我只想看看有沒有適合的壽禮而已……」
「壽禮?」馬長生驚訝道;敢情東方喬已經「想開」了,不玩了?準備打道回府給東方老爺祝壽了?「我看最好的壽禮就是你回去直接『認娶』那個王尚書的千金就是了!」
聞言,東方高搬著下巴,煞有其事地沉思半晌,才又道︰「或許我也該順便準備個結婚賀禮才對……」
「怎麼?听你的口氣,好象其它人一定會先回去『自投羅網』似的。」
「差不多,總會有人先回去的。」東方喬氣定神閑地道。
「你怎麼這麼有把握自己不會是『認栽』的那一個?」
東方喬扯開嘴角。「放心,只要我執意不現身,任誰都不可能先找到我的。況且論排行我上頭還有兩個哥哥頂著;論性情老四也是最有可能先有媳婦的那一個……」
「如果是『論抽簽』呢?」
「很遺憾,我向來也是家里簽運、賭運最好的那一個。」
「你倒是挺有自信的嘛!」馬長生大笑。「如果其它三個人知道你已經打算幫他們準備結婚賀禮,不曉得會有什麼感想?」
「他們會很感動的。」東方喬顯出一抹笑。
「是啊,我想東方妮一定是第一個『感動』到會直接掐死你的人。」
「『老虎』再怎麼凶猛,也捉不到天上飛的『老鷹』,不是嗎?」東方喬不疾不徐地說道。
「好個傳神的比喻啊!」馬長生笑得更是樂不可支。「反正,你的如意算盤就是只要他們其中有人先成婚生子,東方老爺自然就會分散注意,不再拿紅蛋逼你了,是這樣吧?」
「差不多如此。」
「其實啊,我還是想說那句老話,能夠分發紅蛋給朋友的喜悅……」
「我知道,『是很難用筆墨形容的』。」這句話他已不知像老媽子般說過幾遍了。
馬長生滿意地直點頭,繼續說道︰「尤其等你今晚見到我那可愛的三歲大兒子,你就可以體會到個中滋味了……」
「但首先你是不是該先去接他們回來才對?」東方喬提醒道,他可不想在這人聲雜沓的大太陽下,听他敘說兒子的成長史。
「對哦,差點忘了這件事!」馬長生拍打額頭。
東方高舉起手,說道︰「你還是趕緊啟程吧!否則天黑之前可趕不回來了。」
「好吧,我走了,你慢慢挑『賀禮』吧!」馬長生揮揮手,在策馬離去的同時,突然又對他喊道︰「對了,如果你真要買幾匹好馬送人,『風馬堡』是個不錯的選擇。」
東方喬揚揚眉,對好友臨走前的「建議」感到有些啼笑皆非。前幾天明明還氣得要去找「風馬堡」理論的人,現下立刻又變成在幫他們拉生意……
說出去恐怕都沒人要相信。
馬蹄遠揚,飛塵落定,就在東方喬轉身欲走進馬市的同時,人群里一抹熟悉的身影冷不防閃入他深邃的眼中……
也許會在這里踫到她也說不定哦!馬長生的話嘲笑般地竄進他的腦海。
低咒了句,東方喬凝住臉上的表情,正打算漠然以對時,乍見另一個男性的身影靠近,並且纏上了她。
而他們的對話也穿過吵雜的人聲,異常清楚地飄進了他的耳朵……
「鐵伯,我想先回去了。」安小駒鼓起雙頰,悶聲說道。
「你已經在房里窩了那麼多天,難得今天出來透透氣,干啥急著回去嘛!」鐵伯拚了老命強力慰留。
「可是我不想看到『沙暴』被買走……」
「盡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如果不是好買主,咱們也不會輕易月兌手,這是『風馬堡』的買賣規則嘛!」
「話是這樣說沒錯啦,可是……」
「別再可是了,大哥、二哥、三哥他們都在忙呢!咱們也不能閑著,你說是不是啊?」鐵伯拉著她就要往擁擠的市集里走。「走走,就當作是去見『沙暴』的最後一面吧!」
「不……」安小駒抽出手,停住腳步。「我……我真的想回去了。」
「呃好吧,那我陪你回去。」沒轍,鐵伯妥協道。這幾天,小駒兒總是意興闌珊的,現在竟然連馬市活動都引不起她的興趣,可見「事態」有多嚴重了!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她搖著手,推卻道,「你去幫金伯他們的忙吧!」
「不行,我怎麼放心讓你一個人回去?」
「鐵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這一帶我熟到閉著眼楮都回得去。」安小駒嘆道。以往,她最喜歡在馬市活動里到處研究觀看來自各路的胡駒良馬,但今天,她卻怎麼都提不起勁兒。
她只想一個人靜靜。
「不如這樣吧。」鐵伯一陣左看右瞧,從袖子里取出沉甸甸的一個小袋,小心翼翼地說道。「看,就是鐵伯存的一點錢,剛才我有瞧見一些不錯的胡馬,走,和鐵伯一起去挑一匹你最喜歡的……」
「咱們『風馬堡』多的是馬,何必還花錢去買馬呢?」她皺著眉。
「就當作是買來配種的,這樣不是很好嗎?」鐵伯喜孜孜道,這是他所能想到改善地無精打采的唯一方法。
「配種的事交由銀伯去擔心就行了……」她淡淡說道,鐵伯疼愛她的心,她不是不了解,只是在見過像「傲鷹」那麼棒的良駒之後,任何的駿馬都已引不起她多大的興趣了。
「你真的不想去瞧瞧?」老人家神色擔憂。連馬匹配種的事她都無心參與,這下真的非得去找其它三人商量對策了。
安小駒搖頭,只道︰「你去幫我提醒金伯,千萬別讓不好的人把『沙暴』買了,好嗎?」語畢,不等鐵伯有所反應,她立刻頭也不回地從人群里鑽去。
藉著來來往往的人潮掩護,當她終于確定鐵伯沒追上時,她才緩下腳步。
而就在此時,馬長生熟悉的大嗓門倏地透過吵雜的人聲傳來,如果沒听錯,她似乎還听到「風馬堡」三個字。
安小駒迅速環顧四周,只見到人群一方有個背影和馬長生很像的人正驅馬離去,她眨眨眼,想再確定時,那身影已消失在塵土飛揚之中……
她一定是剛才想起了「傲鷹」,所以才會產生這種「相關事物」的錯覺,她發誓她甚至在人群當中看到一個和東方喬十分相似的身影。
「唉,這不是咱們『風馬堡』的第三代堡主嗎?」隨著一句帶著戲謔的問候,一雙男人的大掌同時搭上安小駒的肩。
她嚇了一跳,連忙轉身閃掉那只大掌,並皺著眉看著那位突然出現的男子。
「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天岳莊』的岳莊主。」她板起臉,算是問候了。
在漠南一帶,「天岳莊」勉強算是僅次于「風馬堡」、位于第二的私人牧場;它崛起的時間相當短暫,卻已帶給「風馬堡」不小的威脅,原因無他,因為他們擅于大量產馬、削價競爭,以及搞亂市場行情。
但這都不是造成她「排斥」他的主要原因,她最受不了的就是……
「安堡主何必那麼客氣,你可以直接叫我『天高』嘛!」岳天高湊上前,朝她露出一抹自認可以迷倒眾生的笑容。
又來了!安小駒翻翻白眼,直想抖掉全身的雞皮疙瘩。
平心而論,這個「怨天高」長得並不難看,以一般標準而言,他還算是有端正俊美的五官,但為什麼他笑起來就是這麼惡心,且令人十分不舒服?
可能是基于「同行相忌」的緣故吧!
揚高下巴,安小駒扭頭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她決定還是少和他打交道為妙。
「哎呀,干麼急著走啊?」岳天高拉住她,將臉又湊向她,「我們應該來交換一下養馬的心得才對嘛!」
安小駒反射性的甩開他的手,連退三步。她是瘋了才會和他交換心得。
在她眼中,「天岳莊」養出來的馬根本不能算是馬,誠如銀伯所言,他們的馬全是「軟腳馬」,和「風馬堡」的千里良駒是無法相比的。
「或者,你對『種馬』比較有興趣?」岳天高緊跟上前道,笑容有些邪氣。
她又退了三步,再度和他拉開一定的距離。這個人實在很奇怪,每次講話都非要靠這麼近不可嗎?
「我听說你最近追『種馬』追得很是辛苦。」他笑得更加邪惡。
「這不關你的事。」她沒好氣地回道。「傲鷹」的事已經讓她夠沮喪了,他還拚命提醒她。
「我們『天岳莊』可是有不少優良的種馬哦!哪天我們不妨合作、合作……」
「不用了。」她毫不猶豫道,絲毫沒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舉步就要離開。
「別這樣嘛!」他又拉住她的手,更曖昧地說道。「還是,你願意讓我見識一下你騎『種馬』的功夫呢?」
啪!啪!
連著兩聲悶響和岳天高接踵而來的哀叫,讓安小駒不由得停下腳步,她一臉莫名其妙地回過頭,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誰?哪個不怕死的,竟敢拿石頭砸人?」岳天高不斷甩著右手,並以左手著臉頰叫道。
安小駒也好奇地望望四周,這里除了和她一樣滿臉疑惑看熱鬧的人群之外,並沒有什麼其它特殊的人啊!
正覺得無聊,想再度走人時,岳天高又追上來拉住她。「等一下……喔!」
又是一記悶響。待安小駒回過頭時,又看到岳天高捧著那只原本拉著她的手,疼得大叫。
怎麼回事?她再度朝周圍張望,依然沒看到什麼特別的人。
而此時岳天高也已被這莫名其妙的狀況給搞得怒火中燒,他氣憤地對著每對投射過來的好奇目光叫道︰「是誰?有種的就給我出來!」
啪!
果然有一顆石子應聲出來,並且不偏不倚地堵住了岳天高那張叫囂的嘴。
套用鐵伯說的一句話︰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
這個「怨天高」肯定是平常莫名其妙的話說太多,所以才會踫上這種莫名其妙的狀況。
雖然平常瞧他挺不順眼的,但這會兒安小駒還是不免同情起他來了。畢竟,在那麼多人面前表演「生吞石頭」的把戲,也確實是一件滿丟臉的事。
不過仔細想想,也許就是「天岳莊」平常搶生意搶得太凶,得罪了不少同行,所以對方才會選擇在「馬市」給他來個「下馬威」……
嗯,越想越有這個可能!
離開馬市之後,安小駒一直在思索著這個問題。至少,因為「天岳莊」削價競爭,而受到影響的養馬場並不是只有「風馬堡」而已。
思及此,她不由得重重地大嘆了一口氣,還好「風馬堡」的根基十分穩固,否則她還真沒有把握能抵得過「天岳莊」挑戰呢!
唉……
忍不住地,她又喟嘆一聲,原本已略顯沮喪的情緒更是跌落谷底;被那個「怨天高」這麼一攪和,她現在連回堡的心情都沒了。
算了,去跑跑馬吧!反正她也已經好多天沒去草原上放任 馬了。
心意既定,她立刻掉轉馬頭,預備朝回堡的相反方向馳騁而去。可才一個策馬回身,她立刻被側旁狹路上的一個景象給吸引住……似乎有人在哭呢!
驅馬上前一探究竟,安小駒幾乎是確定縮在路旁的是個年僅三、四歲的小男孩時,即飛快地翻身下馬。
「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哭?你娘呢?」她上前蹲子關心道,並且模模小男孩的頭,心想他應該是從馬市里走失的小孩吧!
「娘娘……痛痛……痛痛……」小男孩抽噎著,小臉布滿了眼淚和鼻涕。
就在同時,安小駒似乎也隱約听到了某種痛苦的悶哼站起身,她納悶地拐過小路的轉角,卻立刻看到一名少婦正蜷縮著身子,試圖要走向小男孩。
「啊!你……你怎麼了?」安小駒一驚,想都沒想即上前攙住那名面色慘白的女子;接著,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對方竟然有個圓鼓鼓的肚子……
哇,不得了!是……是個孕婦呢!而且顯然是個「肚子痛」的孕婦。
「我……好象……快生了……」豆大的冷汗拚命自少婦的額上、臉上冒出,因極度疼痛而不斷顫抖的雙手也緊緊抓住安小駒的手臂。
「快……快生了?」安小駒慌叫道。
現在怎麼辦?她從沒踫過這種狀況。
「那你……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她力持鎮定地提出對策。
「恐怕……來不及了……」少婦痛呼道,整個人全壓靠下來。
天啊,她只不過是想找個地方一個人靜靜,怎會踫上這種事呢?難道是老天爺看她心情不佳,非得給她來點「刺激」,振奮一下精神嗎?
安小駒努力穩著自己的腳步撐住對方,並六神無主地左右張望。
「客……棧……」少婦指著路的彼方提醒她。
對哦,眼前不就有一間客棧?她怎會沒想到呢?真是!
二話不說,安小駒立即扶著高出她半個頭的少婦,舉步維艱地開始移動。但仍未走到客棧門口,少婦已痛得又滑坐在地,情急之下,她只好拚命大喊著叫出客棧里的掌櫃。
「喂喂,這里!」安小駒對著探頭出來張望的掌櫃和店小二呼叫著。
「怎麼回……馬夫人?」從客棧沖出來的掌櫃驚訝道,似乎認出少婦的身分。
「你認識她?」太好了,這下可以通知她的家人了。
「她是『震遠鏢局』的馬夫人啊!」掌櫃說道,指使著兩名店小二立刻將少婦扶進客棧。
「震遠鏢局……你是說咱們這里的『震遠鏢局』?」安小駒吃驚地確認著,也跟著他們進入客棧。
「不然還會有哪個『震遠鏢局』?」
「那我們應該趕快去通知他們啊!」她反射性大叫。天,她竟然是馬長生的妻子?!
「拜托……先去找……產婆……」馬夫人喘著氣提醒道。
「對對,找產婆!」
「咱們這兒沒產婆,恐怕要到鄰村去找……」掌櫃據實以告。「而且因為馬市的關系,我們房間都已經住滿了……」
「真的?那該怎麼辦?」安小駒又叫道,完全亂了方寸。
「還是我們先去通知她丈夫來?」有位店小二低聲建議。
「對對,應該找他來……」安小駒用力點頭,但隨即又搖頭。「不對、不對,還是要找產婆才對……」說著,她便開始像無頭蒼蠅般亂轉。「還是你們派人去找產婆,我跑一趟震遠鏢局……」
「拜托……先……燒水……」馬夫人再度出聲,反倒成了腦筋最清楚的一個。
此時,店里也有位客人主動表示願意讓出房間。
「你們先在這兒等一下,我立刻就去準備。」掌櫃如得救般,連忙帶著店小二燒水兼騰出房間。
扶著馬夫人先在店里坐下,安小駒覺得慚愧極了。
她不但什麼忙都幫不上,竟然還讓孕婦忍著疼痛為自己打點一切。她真是太沒用了!
「別擔心……第二胎了……」看著她一臉快哭的樣子,馬夫人反倒試圖安慰她。「應該不會……有問題……」她擠出一個大剌剌的笑容,眉宇間透露出個性的爽朗豪氣。
「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安小駒更心虛了,她覺得自己的聲音听來抖得比馬夫人還厲害。
馬夫人左右張望了下,突然驚道︰「小孩……」
「小孩?」安小駒臉色乍白。糟,她完全忘了這件事!
她慌張地環顧客棧,發現小男孩根本沒跟進來。
「我……我去找他……」她顫聲道,幾乎是連跑帶撞沖出客棧。怎麼辦?怎麼辦?萬一小孩不見了……
安小駒無助地站在路中央看著過往的每個人,但就是沒有小男孩的蹤跡,她簡直懊惱得想哭不行、不行,現在可不是自暴自棄的時候。
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她開始沿著原路走回最初發現小男孩的地方。
可才剛拐過轉角,東方喬俊挺的身影卻意外地出現在她面前,而且手上還抱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小男孩。
「你……你也在這兒?」小駒嚅聲道,心里又驚又喜,「真……真是太好了!」倏地,她感覺鼻子一酸,眼眶也跟著發熱。
她這輩子從沒這麼高興見到一個人。
「你……怎麼了?」東方喬微揚雙眉,峻漠的臉上閃過一絲訝異。
事實上,他原本正要回鏢局,只是無意間發現了這個走失的小男孩,所以才下馬察看情形,全沒料到會因此又遇上她。
「那個馬長生呢?他有沒有和你一起來?」忘情地抓住他,安小駒急聲問道。
聞言,東方喬臉色一沉。
原來她如此「激動」的反應,是為了迫不及待想見馬長生?
「沒有,」強捺住心底的不悅,他回答道。「他沒和我在一起。」
「等等,你不能走啊!」她阻止他兀自離去的步伐,但因動作太過急切,反而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你到底在做什麼?」東方喬空出一只手扶住她,並且粗聲粗氣地問。他發現自己最引以為傲的冷靜態度,在近日內有明顯被焦躁情緒纂位的跡象。
「你不能走……那個馬夫人……她……這個小孩……」她圓睜無措的大眼,扯著他的衣袖,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說清楚。」東方喬蹙起眉,發誓只要她再結巴一句,他就走人!
「娘娘……肚子痛痛……」環著東方喬脖子的小男孩嗚咽說道。
安小駒不斷附和點頭。「對對,肚子痛,你快跟我來!」
她拉著一頭霧水的東方喬,拚了命就往客棧移動。不管了,先帶他見到馬夫人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