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瑋站在陽台,對著夜空狠狠地吸了口煙。他若不是親眼看到,他絕不敢相信夏竹的處境竟是如此困難。
他可說是餃銀湯匙出生的,從小到大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錦衣玉食。物質上他從不匱乏,所以當他見到夏竹住的屋子,他當場傻了眼;那跟本稱不上是個屋子,尤其是那扇薄薄的木板門,根本防御不了任何的侵襲。
想到她在酒店撞上他那一刻的恐懼,他又狠狠地吸了口煙。想保護她的,在心中更為強烈了……就這樣,他竟為她一夜未眠,一直到趙媽敲門喚他吃早餐。
「少爺,你怎麼一身的煙味?你一夜沒睡?」趙媽看著他身上,已皺得有如酸菜的上衣和斜掛在頸子上的領帶,眼中忍不住露出關心的焦慮。「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還是身體哪里不適?」
「沒什麼,我只是想一個……呃,一件事想得太入神,才了無睡意,我梳洗一下,馬上下樓吃早餐。」他安撫著趙媽,每次趙媽的關心都令他為之感動。
「好,那你動作可快一點,老爺他在等著你。」趙媽深深地望著他,口氣透露著不安。
「我爸他在等我?」這倒令他相當訝異。
「老爺他的臉色不是很好,所以……你要小心一些。」
從趙媽說話的口氣和表情,杜瑋知道父親絕對不止是臉色不好而已;他太了解杜正中的個性。一定有重大的事發生了,才會使他一大早就等著要見他。
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畢,一下樓見到了父親,他已嗅到「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了。但他還是很鎮定地向父親問早。
「鈴木先生昨天簽了合約了嗎?」杜正中聲音相當嚴厲。
杜瑋心中一驚──上帝!他根本忘了合約一事,他甚至送夏竹回家之後就沒回酒店。
「我在問你話呢!」杜正中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還沒,因為昨天……」
杜正中用力地捶了下桌面,力道之大連杯盤都跳了起來。
「你怎麼會如此糊涂,陪客人出去應酬,卻把客人丟在酒店,自己跑了!你知不知道這要是傳了出去,我杜正中的面子往哪兒擱,華大又會被人如何譏笑?你有沒有想過?」
「爸,我──」
杜正中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繼續咆哮道︰「你知不知道鈴木先生是我們公司的大客戶,你得罪了他,公司的損失會有多大?還有,我听說昨晚你是和酒店的一位公主一同離去的,兩人還發生拉扯行為。你是唯恐天下不亂?那些小道記者想盡辦法要在你們身上制造新聞,而你不但不懂得要避人耳目,還在公共場合里發生這種丑事,你有沒有替我仔細想過?而你往後又要如何立足社會?」
「我只相信謠言止于智者。」
「哦?那你是在暗示我,我是個愚者嘍?」杜正中氣得額角上青筋凸出。
「爸,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他根本是無心之語。
「是什麼都不重要,現在你最好去跟鈴木先生道歉!把合約給我簽好;還有,我警告你,不準你再和那個公主有任何瓜葛,一旦讓我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不明不白的牽連,休怪我采取強烈的手段。」杜正中撂下了狠話。
「爸,你放心,合約我一定會盡力地簽下;我也會向鈴木先生道歉,至于酒店生的事,我保證不會再發生了。」
而且他也不會讓夏竹再到那種場所去上班──他在心里對自己說。
「口說無憑,我只求事實證明,你說過的話自己要記住。」杜正中原本充滿怒氣的臉已稍稍緩和。
杜瑋一直是杜正中最寵愛的孩子,因為是長子的關系,所以杜正中對他的要求也最高,尤其在杜岳和杜于堅決表明不肯回公司工作,他就把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杜瑋的身上。
夏竹有種被欺騙的感覺,當她查明杜瑋指控的那件事並不是事實時,她氣得掉頭就想走。
杜瑋好像已經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早一步派了李玉珍將她攔住。
「夏竹,總經理有事想和你說。」
「李姊,我不想見他。」
李玉珍雖然不明白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細心地察覺到夏竹和杜瑋之間微妙的關系。
「夏竹,你不想害我丟了工作吧?」她用苦肉計,她知道善良的夏竹絕不會讓她為難的。
「李姊,我……」
「算我拜托你好不好?」她的哀求果然讓夏竹狠不下心來。
「好,我去見他,我倒要看他有何解釋?」
隨著電梯往上升,夏竹胸中的怒氣也逐漸高張。
然而杜瑋的表現卻與她迥異不同。
「為什麼要騙我?」
對她的質問,杜瑋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要喝咖啡還是茶?」
「我不是來喝咖啡或茶的,我要你給我一個解釋。」咦?這句話有點耳熟,好像曾在哪里听過?唉──不管這麼多了。
「對不起!」他竟向她道歉。
有一瞬間,夏竹還以為自己听錯了。
「我明白被騙的感覺很不好受,但請相信我,我沒有惡意;我只是不想失去一名優秀的員工。」他走近她,眼光十分柔和地注視她。「我承認不該用這種方法,但是如果我不騙你,你會回到公司嗎?」
「我……」
「也許以前我的態度讓你有所誤會,但我希望你可以盡釋前嫌,繼續留在公司工作。」
夏竹也不是個不辨事非的女孩,而且最先也是自己沒弄清楚真相就誤會了他。
「其實我也有不對之處……」
「那我們算是扯平好了?」他倒十分有紳士風度地找了個台階下。
當夏竹點頭時,他仿佛像談成了一件大生意般的興奮;其實談生意一點也難不倒他,甚至也從未令他失眠過──而她卻有教他失眠的能耐。
自從和紀紹雲打了賭之後,杜于就一直期盼著比賽能快一點到來。
一直到目前為止,杜于也不知道為什麼每和紀紹雲見一次面,就覺得她益發眼熟。可是為什麼想破了頭,就是想不出曾在哪里見過她!
他還特地查了參賽者的資料,誰知從資料上他只知道她有個英文名字叫VIVI,今年二十二歲,還曾在英國念過書,除此之外,就一無所獲。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愈是神秘愈讓人想一探究竟,杜于當然也不例外。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阿JOY活像中了樂透彩券似的朝杜于跑了過來。
「什麼好消息?讓你興奮成這樣?」杜于沒好氣地搖搖頭。
「我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了。」阿JOY壓低聲音說。
「他?誰?」他一時無法會意過來。
「就是VIVI啊!」阿JOY得意洋洋地自夸道︰「我簡直太佩服自己如此神通廣大了!居然可以得知這個秘密。」
「神經!」杜于用手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只不過是個名字而已,瞧你說得好像是什麼國家機密?快告訴我,她究竟叫什麼名字?」
「她叫紀紹雲,很詩情畫意的名字吧?」
「紀──紹──雲?」杜于重覆地念著這個名字,愈念愈熟悉,然後記起什麼似的重重在阿JOY背上拍了一下,害得沒有防備的阿JOY被口水嗆得直咳嗽。
「杜于,怎麼了?」阿JOY一臉無辜地直捶著胸口順氣。
「shit!」他怒氣沖沖地咒罵一聲,跳下階梯,直朝正在賽車跑道上的紀紹雲大步走去,然後張開雙臂直挺挺地站在跑道中央。
「吱!」一陣又長又刺耳的煞車聲畫破寧靜的練習場。
紀紹雲幾乎還在為剛剛的千鈞一發而冷汗直流。要不是她反應夠快,恐怕杜于已成了她車輪下的亡魂了。
杜于對她的質問,她不屑地冷哼一聲,似乎在告訴他──我干嘛要告訴你?
「我不認為我是誰對你很重要。」她對他一直未能及時認出她還有股怨氣,他竟敢來指責她。
「是不重要!」他咬咬牙,原本暴怒的臉孔換上了是不屑、鄙視的表情。「幾年不見,你變了很多,其實你目前的條件並不匱乏追求者吧?為什麼你還會死皮賴臉地想嫁給我大哥?難道你有不可告人的隱疾,讓你非用這種手段把自己推銷出去不可?」
紀紹雲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萬萬沒料到杜于會對她說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話。
其實她父母處心積慮安排的婚姻她也十分排斥,她更不可能答應嫁給杜瑋。所以對他的指控,她除了生氣還帶有傷心。
「就算我要嫁給杜瑋也不關你的事!」她反唇相稽。
「這件事我管定了!我不會讓你這種厚顏無恥的女人當我大嫂。」
紀紹雲的胃,彷若被人狠狠捶了一拳般的難受;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忍受這樣的指責,更何況這指責居然是從一個自己從小就愛慕著的男人口中說出來,更令她心痛得無以復加。
「沒話可說了吧?」其實杜于在說出「厚顏無恥」四個字時已開始後悔了。
但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再也難以收回。惹要他向她道歉,他也拉不下這個臉。唉!這全是逞口舌之快所惹來的煩惱。
從紀紹雲的表情,他幾乎以為她會沖向他,然後狠狠地甩他一巴掌,但她居然沒有。
原先扭曲的臉,頓時換上一抹燦爛的笑容。變化之大得令他手足無措。
「我這個人從小到大有個怪癖,只要人家愈反對、愈不贊同的事,我就愈想去做;原本我還在考慮要不要嫁給杜瑋,現在我想我已不必再考慮了。現在我就回去告訴我爸媽,要他們請杜伯父、杜伯母早一點挑個黃道吉日讓我和杜瑋結婚。」
「你根本視婚姻為兒戲,你太幼稚了!」他萬萬沒料到他居然弄巧成拙。
「我不在乎你說什麼,我只想告訴你一句話──長嫂如母。請你以後收斂一下你的態度好嗎?未來的小叔?」
不知是什麼原因,這最後的五個字,讓杜于覺得相當刺耳。
「我絕對不會讓你嫁給我大哥的!不然,我杜于兩個字就-過來寫。」他要不是見她是女孩子,他早就狠狠和她干上一架了。
「何不拭目以待呢?未來的小叔?」
看來他們之間的賭注又多了一項,究竟誰輸誰贏,只有老天才知道!
每天接送夏梅到學校去旁听,已成了杜岳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例行工作。
愈和夏梅相處,他就愈發現她的善良、可人;他們之間的距離也逐漸地拉近,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咦?杜大哥,你車子好像開過頭了,是不是?」雖然夏梅眼楮看不見,但她感覺卻比一般人來得細膩。
「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他笑著看她。
這些日子,他總不斷帶給她驚喜──有時他會利用課余時間,帶她去海邊听海浪聲,或到郊外野餐……他為她黑暗的的生活帶來光明;她很珍惜每一次與他相處的時間,但也恐懼有那麼一天他會不再理她……「怎麼不問我會帶你去哪里?難道你不怕我帶你去賣掉?」
「我不怕,因為我相信你。」她一臉對他的信任。
「傻丫頭!別太相信別人,免得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鈔票。」其實他愛死了她對他的信賴。
「我只相信你一個,我就是相信你!」她發自內心地說。
「唉──」他故意重嘆一聲。
她不由得緊張起來。「怎麼了?」
「你這麼相信我,讓我想當壞人都不敢!」他開著玩笑。
「因為你是天生的好人嘛!」
「你愈來愈會說話了!」他點了一下她的鼻尖。「待會兒,我媽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
「你……媽?你要帶我去見你母親?」她一臉的惶恐。
「是啊!自從我向她提過你之後,她就一直想要見見你;還有我弟弟,他對你一樣好奇。所以今天,我只好帶你回家,讓你們互相認識一下,你不會生氣吧?」
「我……」她當然不會生氣,只是害怕自己不會討杜岳母親的歡心,尤其是她的眼楮……一思及此,令她忍不住黯然神傷。
杜岳似乎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于是將自己的大手覆在她的小手上,輕輕地安撫她道︰「你放心,我媽媽是全天底下最慈祥、和藹的媽媽,你見到她之後就會知道我絕無虛言。」
他的手又大又溫暖,而且出奇的柔軟。
夏梅自幼不曾讓異性如此呵護,尤其來自一個令她心神蕩漾的異性,令她全身流蕩著一股不可遏抑的暖流。
「真的嗎?她會喜歡我?」她還是忐忑不安。
「放心吧!她一定會非常非常的喜歡你。」杜岳強調的語氣,終于讓夏梅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平和了下來。
杜母果然如杜岳所形容的──既慈祥又和藹。
她對夏梅無微不至的關心,更令夏梅感動得差點落淚;自從那場意外奪走她父母的生命之後,她只能在夢中重溫天倫之情,杜母不禁讓她想起自己的母親。
趁著杜母到廚房作菜時,她興奮地對著杜岳說︰「杜媽媽人好好喔,我真的好喜歡她。」
「我說嘛,我媽是天底下最好的媽媽。」杜岳帶點自傲的口氣道︰「不過,我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對不對?人家說有其母必有其子的。」
「你跟杜媽媽比還差得遠呢!」
「這麼快就倒戈了,也不怕傷了我的心,小鬼!」他又點了下她小巧的鼻尖,這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了他習慣的動作了。
而她喜歡極了這樣的感覺,但對他叫她「小鬼」兩字,她還是頗有微詞。
「我不小了,不要老叫我小丫頭、小妮子、小鬼……仿佛我長不大似的。」
「奇怪,為什麼女孩子都不喜歡別人說她‘小’,真搞不懂這是什麼心態。」他取笑她。
她愣了一下,試探地問︰「听你的口氣,你好像認識滿多的女孩子?」
其實,自從夏梅到學校旁听之後,發現有不少女學生都喜歡杜岳,甚至把他當成偶像、心中的白馬王子。
要是她的眼楮可以看得見有多好,這樣她就可以知道杜岳到底長得什麼模樣。
但她知道他一定是很英俊、瀟灑的,否則怎會有眾多女孩子拜倒在他的西裝褲腳下?連她也不例外。
「小梅!小梅!」杜岳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咦?你到底在想什麼,想得如此入神?」
「我……」哎呀,羞死人了!
「到底在想什麼?瞧你臉紅得跟紅隻果似的。」他知道她臉皮很薄、很容易臉紅,而他就愛看她臉紅的俏模樣。
「沒……沒什麼。」天哪!希望他不會讀心術才好,不然教他知道她對他的感情,她還有臉見他嗎?
「坦白從寬,說謊從嚴喔!」他笑著威脅她。
「真的沒有嘛。」她聰明地岔開話題。「對了,你不是說你有一個弟弟嗎?怎麼沒有見到他呢?」
「他大概又去練習賽車了。」
「他也是個賽車手?」她記起上次撞壞她蛋糕的男孩子。
「怎麼?你的口氣好像你也認識賽車手?」杜岳原本的笑臉不見了,口氣還帶點醋味。
「認識一個,但不是很熟悉。」由于她眼楮看不見,所以無法看見他臉上迅速變化的表情,還一派天真地說︰「也許等一會兒,我可以問問你弟弟看他認不認識那個男孩子?」
杜岳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般的難受。對自己這樣莫名的反應,他也十分吃驚。難道他在吃醋?不會吧?
外面傳來汽車駛近的聲音──「我弟弟回來了,等會兒你就可以問他了!」他突然好期望杜于不要回來或者根本不認識夏梅說的那個男孩子。
偏偏不從他願,杜于甩著鑰匙走進屋子了。
「有客人?」由于夏梅是背對著他,所以杜于未能馬上認出她。
「三弟,這位是夏梅!」杜岳居然為他們倆介紹。「夏梅,他就是我的弟弟杜于。」
「杜于?」這個名字很耳熟。
「喂!還記得我嗎?小丫頭!」杜于熱情地和她打招呼。
「想忘了你恐怕很難吧!」她開著開笑,但沒想到听在杜岳耳中卻別有一番滋味。
「看來,你們不用我多作介紹了!」杜岳的心情沒來由的低落。
「不用介紹,我認識她比你早呢!原來上次我真的沒看錯,那部車子是你的。」杜于調侃著說道︰「你和我們還真是有緣,認識我在先又認識我二哥在後,真是太巧了。」
「誰告訴你她先認識你的?」杜岳臉拉了下來。
「我本來就先認識杜于的。」夏梅沒察覺到杜岳口氣中的異狀。
但杜于就不遲鈍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杜岳的表情這麼難看,心里就有點領悟了。
「喂!二哥,你有沒有鏡子啊?」他調侃著杜岳。
「你向我要鏡子做什麼?」他一時未能意會杜于的用意。
「當然是讓你照嘍,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臉色有夠難看,而且你渾身上下還散發出一點味道呢!」
「杜于,你──」現在他的臉更難看了。
「什麼味道,我怎麼沒聞到?」夏梅天真地問。
「就是……」
「杜于!」杜岳一個「你敢說你就完蛋」的表情,果然讓杜于自動地閉了嘴。
「沒什麼,是我搞錯了,是我自己一身的汗臭味,我先去洗澡了!」
他在杜岳還沒變臉之前,趕緊腳底抹油──溜了!
開玩笑,再不溜,恐怕小命難保;什麼人都可以惹,就是別惹一個正在醋勁大發的人,否則會死得很慘的喔!
「夏梅,來吃塊咖哩雞。」
「小梅,嘗嘗這紅燒魚的味道!」
一整晚,林美玉和杜岳幾乎一直為夏梅挾菜。
眼見母親又挾了一塊糖醋排骨要放到夏梅碗中,杜于飛快地把碗端了過去,將糖醋排骨半空攔截下來。
「媽,您很偏心喔!」他佯裝吃味。「怎麼一見到未來的二嫂就忘了小兒子呢?還有二哥也一樣,簡直是見色忘弟。」
杜于這席話令夏梅當場羞得無地自容。
「多吃點菜,少說一些話!」杜岳挾了一塊魚塞到他的口中。
「哇!這魚肉有刺的,你想謀殺親弟弟啊?」語畢,只見他又是一聲驚呼。
原來他嘴巴內又被塞了一顆鹵蛋。
「小梅,你別理杜于,他一向瘋言瘋語慣了。」林美玉拍拍她的手臂。
「我哪里是瘋言瘋語?」杜于一臉「冤枉啊大人」的表情。
「好了,你可不可以安靜吃完一頓飯,小學的《生活與倫理》課本沒教你吃飯時少說話,才會容易消化嗎?」杜岳沒好氣地。
「有教這個嗎?為什麼我一點印象也沒有?」他作了一個苦思的表情令杜岳和母親忍不住笑了出來。
夏梅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卻也感染了他們的笑意。
一餐飯就在這樣輕松愉快的氣氛下度過了。
紀紹雲發現自己變得愛流眼淚。罪魁禍首就是杜于!
如果有票選天下第一混蛋,她一定投他一票!她再也沒見過比他更可惡的男人;偏偏她就是愛他,即使他說了那麼多傷害她的話之後,她竟然還是愛他。
她這是自討苦吃。就當是上一輩子她欠了他吧!
她披上了外套,決定讓自己出去透透氣。走著走著,她的肚子竟然唱起空城計──此時,她才想到自己因氣過了頭,居然中、晚餐都沒吃。這還是得怪杜于。又想他,為什麼自己就不能夠忘了他呢?
她走進街角的一間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商店。
「歡迎光臨!」女店員臉上的微笑讓她陰霾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她從冰櫃中取出一瓶鮮女乃,又挑了兩顆香噴噴的茶葉蛋,放到櫃台前算帳。
「一共是二十七元。」女店員取出塑膠袋把鮮女乃和茶葉蛋放了進去。
紀紹雲伸手想從口袋內拿錢付帳,才發現口袋竟空空如也。
上帝!她竟忘了帶錢在身上。
她從小到大還沒有發生過這樣的糗事。這筆帳當然又記在杜于身上!
「小姐,抱歉!我忘了帶錢,我可以不買嗎?」
「忘了帶錢,無所謂的,你先拿去吃,下次經過再拿來給我就行了。」
她還是很幸運地遇到一位善良又好心的女孩。
「難道你不怕我不拿錢來還你?」
「我不怕,如果沒拿錢來,我會認為你是忘記而不是故意不還的;何況二十七塊錢也不是筆一數目,就當我們結個緣也無妨。」她不以為意地笑道。
紀紹雲以英雌識英雌的眼光打量著眼前這位漂亮又能說善道的女孩子。
「我叫紀紹雲,我滿欣賞你的,可以交個朋友嗎?」她向女孩子伸出手。
「當然可以,我叫夏竹,很高興認識你。」夏竹回握住她的手。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這世上可以成為朋汞也算是一種緣分;可以交到彼此欣賞的朋友,更是難能可貴不是嗎?
杜岳開車送夏梅回家,一路上夏梅都不曾開口,只見她時而眉頭微皺,時而抿唇低笑,令他有些擔心。
「在想些什麼?」
她搖搖頭仍不語。
「小梅,如果你是在為杜于那些無心的玩笑話而生氣,我願意道歉!我沒想到他今天竟然吃錯藥似的滿嘴的胡說八道。」原本的好心情去了三分之二。
其實,夏梅也很清楚,以杜岳的條件,他根本不會愛上她的。
「我沒有生氣,你不必掛在心上。」她低低地說,鼻子有種泛酸的感覺。
杜岳當然細心得察覺到了她的異狀。「夏梅,你是不是有心事?」
「沒有。」她還是低著頭,深怕讓杜岳見到她眼眶里在打轉的淚水。
原來愛的滋味並不是只有甜。
杜岳對她的說詞不能接受,索性將車子在路邊停了下來。「把你心中的話說出來吧!」
教她怎麼說?又該如何說?她不想他們連朋友也沒得做,真的不想!
「我想要……回家!」她知道自己完全是鴕鳥心態。
「不行!如果你不告訴我為什麼生氣,我就不送你回家!」他佯裝生氣。
她的臉垂得更低了,眼淚在此時悄然地滴了下來,滴在杜岳的手臂上,觸動了他的心。
「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更無心惹你落淚……」他捧起她的臉,為她拭去眼淚,輕柔的、呵護的──全心全意的。「你這樣子糾疼了我的心你知不知道?我喜歡開心、快樂的你,而不是一個憂愁滿面的你。」
「你喜歡我?你真的喜歡我?」她那沾濕眼淚的睫毛輕輕地眨動,脆弱地問杜岳。
「如果我不喜歡你,我為什麼要天天接你去听課,我又為什麼要帶你去見我的母親?」
他瞅著她瞬間染紅臉,認真地望盡她一絲一毫細微的表情變化。
「你呢?你可喜歡我?」他語氣竟充滿溫柔及期待。
「我……」她內心早說過幾百、幾千次的喜歡他,但她卻仍不敢說出口,只因為她的──眼楮。
「嗯?」
「我……不能……」她那抹淡淡的無助令他心髒一陣緊縮。
「是因為她的眼楮嗎?」他心疼地將她摟進懷中,低嘆一聲道︰「你記不記得醫生說過什麼?只要動手術,你就可以重見光明。」
「可是……」她抑起頭,淒楚地說︰「姊姊為了我已經夠辛苦了,我不想再增加她的負擔。」
「那就由我來擔負起這個責任。相信我!我會讓你重見光明,從今天開始,我會保護你、照顧你。」
「你是因為可憐我才這麼說的吧?」
「為什麼不說我是愛你才這麼說的呢?」他挑高濃眉,艱澀地說。
「你真的愛我?」她問得好傻氣。
「如果再說這種傻話,休怪我會生氣、我會不愛你!」
「我不說,我以後再也不說了。你別生氣好不好?」
「我怎麼舍得生你的氣呢?小傻瓜!」他輕輕啄了下她的唇杜瑋從交通警察手中接過今晚第六張違規停車的告發單,他自從拿到駕照之後,從未有過不良紀錄,甚至還稱得上是位優良駕駛。但是他破了紀錄,只因為這個地方實在太難停車了,所以無計可施之下,他只好違反交通規則──路邊亂停車嘍。
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回事,他就是控制不住想見夏竹的沖動。
其實在公司,他可以利用職權,想見她多少次就見多少次,但他不想引來她的反感,更不想讓她遭到同事們的異樣眼光。所以,他只好這麼遠遠地,且默默地守候著她。
以前打死他也不會相信,世界上有一見鐘情這回事,但是現在──他相信了。
看著她親切地對著客人微笑,他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些客人。
終于,到了她交班的時刻。
見她走出便利商店,他馬上發動車子尾隨在後。為了怕被夏竹發現,他也不敢跟太近;無奈,還是被一向警覺性超強的夏竹給發現了。
夏竹認得這部跟蹤自己的車,她反身走向車子在玻璃窗上敲了敲。
「嗨!」他覺得自己好糗喔!
「總經理,這麼晚了還開車游街啊?」她調侃著。
「是啊……不是,我只是剛剛經過這兒,看見有個人背影很像你,所以才想確定一下自己有沒有看錯。」這種說詞簡直欲蓋彌彰!笨喔!
「那現在已經看清楚了不是嗎?」
「你下班回家是不是?」他故意答非所問。「不如我載你一程,反正順路。」
「一點也不順路,我若沒記錯,總經理你家是在陽明山,和我住的地方是反方向的;而且我住的地方又不遠,走個幾步路就到了,謝謝你的好意,拜拜。」
「夏──」他迅速地下了車,叫住她。
「有什麼事?」
「其實我不是恰巧經過,我是特意來找你的。」他決定表明自己的心意。
「該不會是又是文件送錯,或是……」
他連忙舉雙手作投降狀︰「OK,別再笑我了,起碼我也是你的老板,好歹給我一點面子。」
「對不起。」其實她也無心挖苦他的。
他笑了笑,表示不放在心上。
「對了!你可知道這附近哪里有賣吃的東西?我晚餐還沒吃。」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這個時候吃消夜還差不多。但他真的沒欺騙她,因開了一個會議而延遲下班,而他又馬上把車開到這里等候,所以他的肚子早已高唱空城計了。
「我上班的便利商店有賣吃的東西。」
「我現在只想吃一碗熱騰騰的湯面。」不是他挑嘴,而是他對牛女乃、面包類的東西一直不能接受。
「面?」她想了一下,終于想到對街不遠處有一攤是賣面食的小攤子。
「走吧!我知道哪里有賣面,不過,不敢保證是否還有賣?」
杜瑋已開始祈禱,希望自己的運氣不會這麼壞。
夏竹用一種嶄新的眼光,看著正低頭吃得不亦樂乎的杜瑋。
「老板!再給我一碗干面還有貢丸湯。」他很快地吃完一碗餛飩面卻又意猶未盡地。
「你很餓?」恐怕餓還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樣子,差一點,夏竹還以為他剛從非洲回來呢!
「我每天早餐一定會吃,但中午有時一忙便了。雖然李秘書有時會細心地為我買便當,但是有時餓過頭了,就不會想吃,所以今天從早上到現在我只吃了早餐。」
「呃,我記得有次我昏倒,有個人還義正辭嚴地指責我不懂得愛惜身體,那個人不會就是你吧?」她戲謔地看著他。
「我跟你的情況不一樣。」他死鴨子硬嘴巴地反駁道︰「至少,我的健康情形很好,不像你營養不良,兩者怎麼能相提並論?」說完,他又回頭向正在煮面的老板吩咐說︰「老板!再多加一碗干面和貢丸湯。」
夏竹瞪大雙眼︰「你一下子吃這麼多,會鬧腸胃病的。」
「誰告訴你是我要吃的?我是點給你吃的。」
「我又不餓。」沒想到她的肚子卻和她唱反調似的發出咕嚕的叫聲。
他斜睨著她一眼︰「我好像听到有人肚子發出聲音,不會就是你吧?」他學著她剛才戲謔他的口氣。
「你──」
「別對我大眼瞪小眼,快趁熱把面吃了,免得到時又有人要昏倒了。」
人與人的感情是相當微妙的。夏竹很難以相信面前這位帶點稚氣的人會是日理萬機、掌控華大企業大權的總經理!
「吃飽了?」他一抬頭便捕捉到她注視他的眼光。
「嗯。」她連忙點點頭用來掩飾自己的失態。
今晚的月色很美,天空竟出現了難得一見的點點星光,有了杜瑋的陪伴,走在黑暗的巷道中,夏竹也不覺得緊張、害怕。
每天從便利商店下班之後,她總是三步並成一步,有時甚至以小跑步快速地回到家中。一方面是因為放心不下夏梅一個人在家;一方面也是因為一個人在深夜獨行,怕遇見那些有不良企圖或心理變態的人。
「你每天一個人走這麼暗的路怕不怕?」
她坦承地點點頭。
「為什麼不干脆把便利商店的工作辭了?」他心疼地看著她眼楮里的無奈。
「我妹妹三個月內必須動眼楮手術,我要盡快籌到手術費,怎可以輕易就辭掉工作?」
「如果我願意提供給你一分更好、薪水更高的工作呢?」他心里已作好打算。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聲音里有點戒慎的感覺到他的好意。
「你不要緊張,李秘書已經正式向我提出辭呈,我想讓你接任她的工作。」
「你叫我當你的秘書?」她啼笑皆非地瞪著他,毅然決然地拒絕道︰「我不會答應的!」
「為什麼?」
她回一個听到笑話般的表情︰「公司內的人才濟濟,比我有才華、學歷又好的人多得是,怎樣也輪不到我去頂這個缺。」
「你說沒錯,但是我相信自己眼光;你有天賦!只要好好栽培,假以時日,你會令人刮目相看。」他一副慧眼識英雄的口氣。
「我相信你是伯樂,但千里馬絕不是我。」她很固執。
「原來,我真是錯看了你。」他頗為感慨地一嘆。「我還以為你有接受挑戰的勇氣。」
他已抓住如何說服她的絕竅。
「你想用激將法?」她才不會輕易上當。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難道你一輩子只想在華大當個小職員?」
「當然不想!」完了!上當了!
「那你為什麼不試試呢?」他好整以暇地注視她。
「我……」有機會誰會錯過,只是人言可畏,她不想引來同事間的流言蜚語。
「你有三天的時間可以考慮。」他不想一下就把她逼得太緊,以免弄巧成拙。
當他們走到巷子口時,杜瑋遠遠地就看見一輛很眼熟的車子。一度他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但是當車主迎向他們走來時,他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
「二弟!」
「大哥!」
兩兄弟親切地打著招呼。
夏竹曾和杜岳見過幾次面,也肯定他是個正人君子才放心讓夏梅與他交往,從夏梅口中她得知有關杜岳的一切,卻萬萬想不到他和杜瑋竟是親兄弟。
難怪當夏梅介紹杜岳與她認識時,她會覺得眼熟。
「原來,夏小姐你和我大哥也認識,真是巧。」
對!恐怕沒有比這事更巧的,夏竹在心中暗暗贊同杜岳的說法。
「二弟,你和夏小姐好像很熟?」杜瑋分別打量著他們,一顆心不由自主地懸到了半空中。他可不想和杜岳成為情敵呀!
「他是我妹妹的朋友!」夏竹這句話讓杜瑋暗暗松了口氣。
「那真是太好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呀!
「有機會我們四個人可以好好地聚一聚,是不是呀,大哥?」杜岳語氣中帶有弦外之音。
真不愧為親兄弟,倒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夏梅呢?」夏竹問杜岳。
「她進屋子去了,也許已經睡了;我因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所以才留到現在。」
原來有其兄必有其弟,兩兄弟同是有心人。
杜瑋溫柔地看著夏竹說︰「你也累了一天,早一點休息,剛才我提的那件事,希望你可以好好地考慮。」
夏竹點點頭,向他們道了晚安才進屋子去。
「巴塞隆納」是間具有濃厚西歐風味的葡萄酒專賣店。
從小到大,杜瑋和杜岳幾乎很難得有機會在深夜里交談。今晚不僅難能可貴,而且他們還有共同的話題──夏竹和夏梅。
才坐定,杜岳馬上迫不及待地問︰「大哥,你剛才要夏小姐考慮的事是什麼事?該不會是你已向她求婚了吧?」
「八字還沒有一撇,夏竹和我到目前為止,還只是上司和員工的關系。」他沮喪地啜了口葡萄酒,反問杜岳︰「你呢?你和夏竹的妹妹又是什麼樣關系?」
「今晚以前,我和她還只是普通朋友,但是我已經向夏梅表明了心意,而她也接受我的感情,所以,我可能比你幸運一點!」
他這麼一說,杜瑋就更「郁卒」了。
杜岳拍著他肩為他加油打氣說︰「你放心,我和小梅全當你的後援會,有了我們兩個生力軍,你一定會成功的。」
「希望如此。」他可不敢操之過急,因為夏竹並不同于一般的女子。
就拿要她當秘書一事來說,如果換成其他女子,恐怕還會為了這個職位迫不及待地對他阿諛奉承,哪像她卻拼了命地拒絕,而且還將他分類于不同世界,更急于與他畫清界線。就是因為她如此地與眾不同,他才會深受她的吸引。
「大哥,爸的生日快到了吧?」
若是杜岳沒提醒,他差點就忘了這件事。
「我好像听我媽說,爸下個月準備舉行生日晚宴。」
這倒令杜瑋有些意外;杜正中的生日一向以低調處理,今年怎會作此決定,頗令人費疑猜。
「這件事我會再向爸問個詳細的。」他有種不好的預兆,仿佛杜正中作此奇特的決定與他有關。
是自己多心了吧?希望是!
「對了,你準備什麼時候讓爸見見小梅?」
這也正是杜岳開始苦惱的事。
杜正中很注重門第觀念;夏梅沒有顯赫的家庭背景,加上她的眼楮又是看不見,想通過杜正中那一關恐怕難上加難。
杜瑋看出他的憂慮。其實,這也將是他自己未來所要面對的困難。但明知有一場硬戰要打,他們也絕不退縮。
夏竹一進屋子,發現大燈仍亮著;夏梅一臉興奮地坐在床邊,臉上的光-是自她失明到現在未曾見過的。
夏竹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已猜到十之八九,一定和杜岳有關!
自從夏梅和杜岳交往之後,變得活潑、不再滿臉哀愁,她的改變完全來自杜岳。而且從她的言談中,夏竹也明顯感覺到她對杜岳不但十分崇拜,而且還有著一絲特殊的感情。
「姊,你下班了?你肚子餓不餓,桌上有你最愛吃的士林蚵仔面線,我去幫你熱一熱讓你吃。」
「不用了,我剛剛在外面吃過面了。」夏竹坐到她身邊注視著她道︰「你怎麼還沒睡?杜先生告訴我說你睡了呢!」
「杜岳?你遇見他了?」一提起杜岳,她心里頭暖烘烘的。
「他怕你一個人在屋子里不安全,所以就在外面守著,他人還真不錯、又細心。」
「姊,你真的覺得他──不錯?」夏梅暗暗松了口氣,她還怕夏竹不喜歡杜岳,所以平時就有意無意地在夏竹面前提杜岳的優點,看來成效不錯。
「你好像很在意我對她的看法?」她故意不點明。「如果我覺得他不好,不讓你和他繼續交往,你會听我的話嗎?」
夏梅怔了三秒鐘,臉上的表情是憂心忡忡的。
「姊,你會反對我們交往嗎?」
夏竹不忍心再逗她。「如果他對你不好,我當然會反對。」
「他對我很好,真的!他是這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她心焦地直為杜岳辯解。
「原來在你心中,他是對你最好的,那我這姊姊呢?我對你不好嘍!」
驚覺自己說錯了話,夏梅懊惱萬分,急得差點眼淚就掉下來。
「姊,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好啦!我只逗你玩的,瞧你緊張成什麼樣子?」她正色地看著一臉沉醉于愛情里的夏梅,心情非但沒輕松反而加重了。
「小梅,你真的那麼喜歡杜先生?」
她嬌羞地點點頭。
「他知道你喜歡他嗎?」她可不希望純真無邪的夏梅受到任何傷害──包括感情這種事。
「他知道。」
「那他可有什麼表示?」
「他也喜歡我。」她把今晚杜岳對她的表白告訴了夏竹,但卻隱瞞了杜岳親吻她的這件事。
夏竹听了夏梅的敘述,心中一則憂一則喜。喜的是杜岳真心喜歡夏梅;憂的是杜岳的身分──杜正中的二兒子。
以他有如此聲名大噪的父親、顯赫的家世,而他又是大學里的教授,夏梅和他在一起可能幸福嗎?杜正中會接受一個眼楮看不見的媳婦嗎?
為了夏梅的幸福,她一定要讓夏梅盡快接受手術。雖然杜岳承諾過要負責手術費用,但夏竹絕不會接受的。所以她必須另想辦法籌足手術費。而目前最快、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她答應接受杜瑋的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