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就按原來的計劃進行。」褚拓往椅背一躺,用眼神向他秘書示意。「明天將更詳細的簡報和資料送到我桌上來,我再和副總做更進一步的研究和決定。」
「是的,褚總。」秘書退了下去,辦公室的門闔了起來,四周再度恢復一片寂靜。
褚拓站起身,揉揉有些發酸的後頸,習慣性的走到落地窗前去。他凝視著遠方飛機的起降,若有所思地咬著手上的原子筆頭。
從和振旭企業簽定合作合約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個月有余。隨著時間過去,雙方的合作計劃也正式步上軌道,而褚氏集團和席振旭「誤會冰釋」後的再次合作,免不了成為企業界人士茶余飯後的消遣話題。
而他之所以這麼做的原因,居然只是為了換來席與蝶的一次點頭。為了讓她無法拒絕他的邀約,他居然必須付出如此大的代價,而她,甚至是三年前曾經企圖謀殺他的凶手?!
想到這兒,褚拓不禁自嘲的笑了起來,對自己搖搖頭,才轉過身,褚磊不知何時已經進到了他的辦公室,此刻正大咧咧地坐在那張寬大的真皮沙發上,雙手環胸的看著他。
他看了弟弟一眼,走回辦公桌。「我以為敲門是最基本的禮貌。」
「我敲了,可是沒人理我,我當然就進來了。」褚磊聳聳肩。「再說我想你也沒有在辦公室里和女人親熱的習慣,應該不會讓我撞見什麼兒童不宜的畫面。」
他沒理會老弟話里的調侃。「你今天不是該到美國巡視飯店的動工情況?」
「我昨天才剛從米蘭回來,總該讓我喘口氣吧?」褚磊用手搓著下巴。「我听說了你和席振旭合作的事。怎麼,你不是一向最仇視席家人的嗎?是什麼讓你改變主意?」
「只不過讓他們成為咱們的品牌代理商罷了,有必要大驚小怪嗎?」他的表情沒有透露出任何暗示。
「要成為褚氏集團的品牌代理商不是件容易的事,除了各方的考量之外,連鎖門市的經營成績更是重要因素,何以振旭企業能雀屏中選?」
「我這麼做自然有我的用意。」
「當然,」褚磊平靜地看著他,清晰地道︰「席與蝶。」
褚拓的下顎頓時繃緊。「你在胡說什麼?」
「我有沒有胡說你心里清楚。」褚磊並不怕會激怒他,逕自優閑地接口,「不定她的罪、不將企圖殺害你的嫌疑犯告上法庭,反而讓她逍遙法外、讓她叔叔那個拇指大的小公司得以經營下去。你這麼費盡心力取悅她,為什麼?」
「我現在不送她進監獄,不代表我以後不會這麼做。」
「讓褚氏集團成為他們最大的客戶,就是你對席與蝶的懲罰?這麼虧本的一筆買賣,可不像堂堂褚氏集團總裁那顆聰明的腦袋會干的蠢事。」
「夠了。」他粗聲地道,「你管得太多了,褚磊。」
褚磊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臉頰繃緊,像石頭般佇立著。
「你也不相信席與蝶會那麼做,是嗎?」褚磊過了半晌才慢慢地說。「即使她是個冷血殺人犯,你也根本狠不下心腸,看著那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進監牢去吃苦受罪,不是嗎?」
「你應該是站在我這一邊的,褚磊!」褚拓低聲咆哮。
「噢,是沒錯,不過當你那顆蠢腦袋冥頑不靈時,我可不認為我必須和你一樣當個笨蛋。」褚磊聳聳肩,斜睨著他。「我也許稱不上了解女人,但我看得出席與蝶對你的感情。她從小就對你著迷,總是在她以為沒人看到的角落偷偷注視著你。後來她長大了,出落得娉婷動人,雖然有時傲氣十足令人不敢招架,但那都是為了要引起你的注意。」
他瞪視著褚磊,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你在開什麼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而是你一直讓嫉妒和仇恨蒙蔽了你的眼楮,根本看不清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她愛你,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褚拓渾身僵住,驚愕得無法動彈。與蝶愛他?他怔怔地想著,腦中不由得浮起那對淚光盈然的眸子。
他記起她是如何抗拒他,卻又柔順地融化在他熱情的懷抱中。她的唇是如何熱烈地反應著他,幾乎令他沉溺其中。然而,那真的是愛嗎?或者那只是她的演技罷了,只為了騙取他的信任?
我沒有殺你,我根本不可能殺你,為什麼你就是不相信我?她傷痛的指控及吶喊在他心中不斷地回蕩。
不,褚拓郁郁地提醒自己,就算她沒有企圖謀殺他,她仍然不可能愛他,因為她一再宣稱是他奪走了屬于席家的一切。
所有的一切包括現在和振旭企業的合作,席家事業的存亡全都掌控在他手里,識時務者為俊杰,她自然不會不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她表面上的順從只為了鞏固席家僅有的事業而已,根本不是心甘情願。
「這只是你的看法,或許她並不如你所想的那麼純真。」褚拓轉過頭去注視著窗外,語調淡漠地道︰「你忘了爸爸說過的話嗎?女人是最美麗的魔鬼,男人最大的快樂是滿足女人的自尊心,女人最大的快樂卻是傷害你,將你打入萬劫不復的地獄。」「我沒忘。」褚磊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但我不像你這麼偏激,只因為我們母親的背叛,就認定了所有女人是那子的。世界上有那麼多可愛的女人,不見得每一個都是愛慕虛榮的拜金女郎,或是以背叛為樂趣。」
他轉過頭來看看弟弟,然後笑了。「我想你有你的想法。」
「那麼,承認你也同樣愛著席與蝶,那麼難以啟齒嗎?」
褚拓微微一凜,而後沉默著,繃緊的下顎顯示他無法反駁的事實。或許他的確受父親影響太深,以至于無法輕易信任女人,然而即使他願意對自己誠實,他仍舊揮不去心中那抹陰影。她的淚水到底是真實的,抑或只是她試圖月兌罪的詭計罷了?
「你在教訓我嗎,褚磊?」他聲音平靜地問。
「我只是提醒你,愛上一個女人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坦白承認又何妨?一味的否認這個事實,拚命壓抑自己不去愛她,我會說你是豬頭加三級的白痴。」褚磊頓了一下,再次聳肩。「如果真著了一個女人的魔,那你也只好認了,接下來就看你怎麼去努力,讓她心甘情願留在你身邊,否則錯過了這次,這輩子不見得會再有第二次。」
見老哥沉默不語,褚磊知道自己的話已經產生了效果。他對自己挑了挑眉毛,雙手一攤。
「我想說的話都說完啦,至于你心里怎麼想,那就不干我的事了。」褚磊輕咳了一聲,起身正要離開,卻又像想到什麼似的停了下來。「對了,告訴你一個最新消息,我剛剛听說席與蝶和饒邦睿已經決定在下個禮拜訂婚。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咱們不久之後就可以喝到這對新人的喜酒了。」
他輕描淡寫的說完,沒有再看褚拓的反應一眼,逕自走出了辦公室。
褚拓愕然的愣在原地。
她要訂婚了?和那個見鬼的饒邦睿?
她極力聲明她的清白,口口聲聲說饒邦睿和她毫無關系,而現在,她居然要嫁給饒邦睿?
從未有一刻,他感到如此憤怒。想到她曾經那麼溫順地融化在饒邦睿懷里,幾乎令他嫉妒得發狂。
那個欺騙成性的小妖精!他握緊拳頭,感到指甲深陷進掌心里。在她沒有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之前,她休想這麼做。
「我有時想想,咱們當時實在是太沖動了,不該把他推下……」
「別忘了,他可是你們席家的敵人。如果不是他強勢打壓,造成公司巨額虧損,干爹也不會選擇賣掉股份,你們席家又怎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但是原本你告訴我,只要脅迫他和我們簽下字據,讓他答應撤回告訴便罷,並不包括淹死他!」
「當時有人到甲板來,如果我們不那麼做,很快就會被人發現不對勁。再說以褚拓的個性,等他月兌困之後,你想他會善罷甘休嗎?他會連同新仇舊恨,讓咱們背上蓄意謀殺的罪名被關上三十年。」
「但是他並沒有這樣做,反而撒銷了對我的告訴。照理說,他沒有死,如果他懷疑是我們搞的鬼,早就該展開行動了。」
「這只是他的另一種手段罷了,讓我們對他放松戒心。怎麼知道哪一天,他會不會突然終止和我們的合作關系,給我們狠狠的一擊?」
對話沉寂了半晌。
「我不認為褚拓會這麼做。再說如果他打算搞垮我們,那他何必再和我們合作?以他的權勢和力量,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讓我們一敗涂地。」席為丞緩緩的說。
「或許他在等時機,好讓我們措手不及。」
「等了三年?以褚氏集團的能耐,他不需要任何證據就能將我們告上法庭,讓我們吃上蓄意謀殺的官司。我在想,他之所以沒有這麼做,或許是因為顧慮到與蝶。」
「何以見得?」
「褚拓一定認定與蝶是這個事件的主謀,然而她卻是最無辜的人,我實在不忍心看著她因為歉疚和自責而痛苦一輩子,我覺得……良心不安,也對不起她。」
「你別忘了,褚拓並沒有死,他仍然活得好好的,用他那該死的自以為是操控著這一切。他媽的,我們憑什麼得唯唯諾諾靠他吃飯,听他的命令和指示行事?如果不是他,你席為丞今天會是席氏企業的大老板,而干爹原本要給我的那一億創業基金,我也不會連一毛錢都拿不到。」
「可是……」
「如果你不想吃牢飯的話,最好記住我們原來的目的,將我們該有的一切原封不動的要回來。只要褚拓在的一天,這個願望就不可能實現,咱們永遠發不了大財。難道你打算一輩子窩在這個破公司里,接那種不起眼的小生意,靠著看人臉色過下半輩子嗎?」
「我……」
「記住,別讓任何事動搖你的決心。只要我們再找到機會……」饒邦睿冷笑一聲,眼里閃動著危險的光芒。「只要再讓我找到機會,逼他簽下股權移轉書,那麼褚氏集團就是我們的。這一次,我絕不會再讓他有活命的機會。」
一個禮拜後,席家在凱悅飯店席開六桌,為饒邦睿和席與蝶舉行了個簡單的訂婚儀式。受邀觀禮的人並不多,大都是和席振旭有多年交情的老朋友,烏立礎和陸仁恕也代表褚氏集團應邀出席。
在整個過程中,席與蝶一直沉默著,禮貌性地保持微笑,向每位道賀的賓客握手寒暄。她靜靜地坐著,傾听著餐桌上所有人熱絡的談話,薄施脂粉的臉龐恬靜而淡然,沒有一絲該有的愉悅和喜氣。她覺得自己在飄浮,對這一切有種朦朧的不真實感,仿佛她只是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隨著時間過去,她開始感到無法呼吸,那一張張道賀的笑臉和交談的聲音令她耳朵嗡嗡作響,更糟的是,她覺得自己幾乎快窒息了。
「與蝶,怎麼了?」坐在身旁的饒邦睿察覺到她的不對勁,關切地低聲問道。
「我……沒事,可能因為這兒太熱的關系。」她勉強一笑,猝然起身。「對不起,我去一下化妝室。」
沒有再看饒邦睿的反應,她匆匆地離座朝化妝室奔去。她只知道她必須離開,必須遠離那過于熱絡的氣氛,再不離開,她一定會發瘋。
扭開水龍頭,席與蝶用冰涼的毛巾輕拭自己的臉。這就是她想要的嗎?她有些恍惚地想著。過了今天之後,她就是一個男人的未婚妻;三個月後,她即將成為一個男人的妻子,她是該開心的,不是嗎?
是的,這就是她想要的!她在心里告訴自己。饒邦睿待她很好,他誠懇、上進,對她溫柔體貼,細心呵護得無微不至,是一個女人所能夢想到最好的丈夫,也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對象,只除了她並不愛他之外……
愛!她定定地凝視著鏡中的自己。然而,愛又有什麼用?褚拓對她並沒有愛,他要的只是她的臣服罷了。與其讓她因軟弱而輕視自己,倒不如遠遠的逃開他,早在作了這個決定之初,她就明白自己再無退路。
她振作了一下,緩步走出了化妝室,心緒仍有些恍惚。才剛出了轉角,她一眼便瞧見烏立礎正背對她站著。听到了聲響,他回過頭來看她。
「席小姐。」他對她微笑,原本還想說聲「恭喜」,但終究是咽了回去。
「烏大哥。」她漾開微笑,露出頰邊若隱若現的小梨渦。「叫我與蝶就好,什麼時候開始,你我這麼見外了?」
烏立礎先是一怔,然後笑了。
「我只是不知道,我還是不是你的烏大哥。」他搖搖頭。「沒想到再次見到你,居然會是在你的訂婚宴上。我一直以為這只是個傳聞而已……我必須說我很意外。」
她的回應只是淡淡一笑。「謝謝你和陸副總撥冗前來,我知道你們都很忙,勞煩你們跑這一趟真是過意不去。」她輕聲道。
「哪兒的話。這個場合原本應該由褚拓親自出席,不過他今天得開上一整天的會,我不確定他趕不趕得過來。」
席與蝶臉色微變,然而她沒有開口,只是垂下睫毛不發一語。
烏立礎注視著她,審視著她的表情。這麼美、這麼清麗月兌俗的女孩,任何男人能獲得她的青睞都是一種福氣。饒邦睿的為人如何他不作評斷,但他可以看得出來席與蝶對這樁即將而來的婚姻並無喜悅之情。
「希望你對自己的選擇不會後悔,與蝶。」他語重心長地道。
席與蝶輕顫了一下,還來不及回話,饒邦睿已經朝他們走了過來。「烏先生。」
烏立礎知道是自己該離開的時候了。
「那我就不打擾了。」再頗有深意的看了席與蝶一眼,他隨後轉身離開。
「烏立礎跟你談了什麼?」一直到烏立礎的身影消失在轉角,饒邦睿才開口問道。
「沒什麼,恭喜我們罷了。」她搖搖頭,轉身就要朝大廳走去,他卻握住她的手將她擁近,嘴唇低焉為覆上了她。他的唇熱情地在她唇上移動,一手在她縴細的背脊上模索,然而席與蝶沒有動,她雖然沒有反抗,但也沒有反應。
饒邦睿過了半晌才抬起頭,目光在她臉上梭巡。
「我們走了,大家都在等我們。」她簡單地說道。
「怎麼,你對這個即將成為你丈夫的男人不滿意?」他聲音壓抑地道。「你對我的吻沒有反應,你的身體是僵硬的,你甚至不願意讓我踫你。為什麼?因為我不是褚拓?」
她微微一僵。「這關褚拓什麼事?」她生硬地道。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著他?如果今天站在你面前的是褚拓,你就不會這麼委屈,悲慘得活像要上刑場一樣。」他咬著牙道,握住她的手捏緊。「你根本不愛我,你愛的是他,對不對?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答應我的求婚?」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席與蝶掙月兌他的手臂,抬起頭來瞪他。「我們才剛訂婚,你就開始亂吃飛醋?」
「我吃醋是因為我愛你!當我未來的老婆心里想的是別的男人時,我不該嫉妒嗎?」
她咬住下唇,別開頭去。「我不想和你吵架。」
「因為我說對了?」
沉默的氣氛在兩人之間彌漫,席與蝶瞪視著他,看著饒邦睿的臉孔因氣憤而扭曲。饒邦睿是無辜的,她在心里告訴自己,他沒有義務要忍受這些,他只是說出了一個事實而已啊,他有什麼錯?
她垂下目光,努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緒,然而她卻感到手心汗濕,一顆心脆弱的發顫。
「如果你是這麼想的,又何必娶我?」她低聲地道,聲音苦澀。「我從來沒有隱瞞過你什麼,不是嗎?如果你後悔了,不想履行這樁婚約,沒有人會怪你的。」
沒有再看他的反應,席與蝶轉身離開。
饒邦睿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拳頭在身側握緊,一抹陰沉籠罩上他的臉。
該死的褚拓!不但奪走了他該有的一切榮華富貴,甚至連他心愛的女人也不放過。
等著吧,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饒邦睿會要他付出代價!
饒邦睿送席與蝶回到住處時,已是夜闌人靜。
他回過頭來看她,沉默了半晌才開口道︰「我很抱歉,與蝶。我不是有意要說那些話惹你生氣的,我……」
他沒有說完,她已經抬起一手制止了他。
「我知道,我沒有怪你。」她平靜地說,然後拉開車門。「別送我上去了,早點回去吧,明天還得上班呢。」
饒邦睿沒有堅持。「那好吧,你也早點休息。」
她點頭,注視著饒邦睿的車子消失在她的視線,她在原地呆站了好一會兒。
訂婚,未婚妻,這些字眼在此刻跳進了她的腦海。她即將不再屬于自己,未來還有一個重責大任要扛……她閉了閉眼楮,從未有一刻感到如此孤獨。
甩甩頭,席與蝶將這些惱人的思緒推出腦海,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住處。正要掏出鑰匙開門,一陣-岸的聲響從樓梯間傳來,令她驚跳了一下,猛地回頭朝聲音來源望去。
「是誰?」她輕喝道,看著那個坐在樓梯間的黑影緩緩站了起來。她用一手捂住唇,釋然的感覺幾乎令她癱軟在地。是他,是褚拓,他高大的身子斜靠在樓梯旁,陰影遮住了他一半的臉,令他看起來波-而不真實。
「是我。」他的聲音低沉,邁開步伐朝她走來,黑影幾乎整個籠罩住她。
她立刻武裝自己,極力使自己鎮定,心中暗自期望他別察覺出她的驚慌。
「你認為躲在暗處嚇人很有趣嗎,褚先生?」她冷淡地道,逼自己和他一樣面無表情。
褚拓有半晌沒有說話,那對炯炯有神的黑眼楮注視著她,他的氣息拂過她的臉頰,令她的心開始狂跳。
「怎麼,他沒有和你一起回來?」他聲音緩慢地道︰「我是說……你的未婚夫。」
席與蝶沒有回答,不喜歡他的語氣。「如果沒事的話,你可以走了。」
不再看他一眼,她推門而入,忽然驚喘一聲,因為他已經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將她嬌小的身軀拉近他的胸膛。她反應過來,隨即開始掙扎了起來,然而他的手臂絲毫不動。
「別趕我走,與蝶。」褚拓緊緊地擁她在懷里,聲音濃濁地低語,「我在這兒等了你一個晚上,別趕我走。」
她身體一僵,沒有再掙動,不只因為他話里深沉的懇求,還有他身上傳來的濃重酒味。她抬起頭,正正地望進那燃燒著兩簇火焰的眸子。他的頭發亂蓬蓬的,領帶也歪了一邊,身上的白襯衫縐成一團,認識他這麼多年以來,她從未見他如此狼狽過。
「你喝酒了?」席與蝶小心翼翼地問道,所有的憤怒和偽裝的面具不翼而飛。她了解他的個性,他喝酒一向節制,從來不曾喝醉過,因為他不喜歡失去控制;然而現在,他身上的酒味卻活像是剛從酒桶里爬出來的。
褚拓只模糊的咕噥一聲算是回答,全身的重量沉沉地靠在她身上,龐大的身軀幾乎壓垮了她。
她費了一番力氣才將他弄到沙發上坐下,從浴室里擰出一條毛巾輕拭他的臉。他閉著眼楮,她不知道他是清醒的還是睡著了,事實上,她懷疑他還能清醒,他喝掉的酒大概足以灌醉一頭大象。
「褚拓?」她試探地輕喚,他動也不動。
席與蝶在他身前的地毯上坐下,小手輕柔地覆上他的額頭,靜靜地凝視著那張粗獷俊美的臉龐。那原本緊攢的眉頭在睡夢中放松了,沒了他慣有的冷漠和嚴厲,他臉上的線條顯得平和而脆弱。她的眼楮下移到他的唇,記得它是如何溫柔地覆住她的,成功的融化了她的抵抗……
為什麼?她緊咬住下唇,絕望之情全然包圍住她。為什麼要愛上他?她不想愛他,不想如此軟弱,否則他將會成為她靈魂的主宰,要是讓他知道她的心早已被他俘虜,那她就再也無法面對他了。
她閉上眼楮,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來時,卻發現褚拓目光炯炯地停在她臉上。她驚跳了一下,想要抽回手,他卻不讓她逃開,炯然的目光和她交鎖。
她垂下睫毛,突然無法正視他,怕他會看出她心底的狂亂。他抬起一手掠過她的臉頰,而後往下握住她的肩膀,溫暖氣息頓時傳遍她全身。
「你要嫁給他?」褚拓過了半晌才開口。「為什麼?」
她咬著下唇,沒有掙開他。「因為我想嫁給他。」
「你愛他?」
席與蝶沒有說話,別開目光。
然而他不允許她逃避,用力的抬起她的下巴,強迫她面對著他。
「看著我。」他咬牙命令,眸里開始有了怒氣。「我記得你告訴過我,他只是席振旭的干兒子,和你一點關系也沒有,而現在你卻和他訂了婚。」
「那又如何?我用不著向你交代任何事。」她發出一聲模糊的低喊,試圖掙開他。「放開我。」
「你不能嫁給他,我不準。」褚拓粗聲地道。
「你不準?」席與蝶猛地掙開他,激動地道︰「你有什麼權利命令我?你剝奪了席家的一切,將我們操控在你的股掌之間,你為所欲為,完全不顧他人的想法,總是輕易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而現在,你居然還想控制我的生命?」
他的下顎繃緊,面色陰沉地瞪視她。
她也瞪視著他,臉色蒼白,嘴唇咬得幾乎要流出血來,但是她倔強的不發出任何聲音,無言地和他抵抗。
這一刻,他真忍不住要恨她,恨她讓他心神不寧,卻又怎麼也放不下她。
「原來在你心目中,我是這樣一個不顧他人感受的混蛋?」褚拓慢慢地道,眼楮眯起了。「別忘了,這個混蛋最起碼還有點悲天憫人胸懷,肯成全你想報恩的心態,接濟你叔叔那快倒閉的小公司。而饒邦睿肯如此心甘情願讓你利用,不知道從你身上得到過什麼好處?」
席與蝶呼吸一窒,感到胸口要燃燒起來,但她仍然努力抑制淚水。
「就算他從我身上得到什麼東西,那也是我心甘情願,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她喊著,用盡全力試著要掙月兌,他卻將她握得更緊,渾身僵硬,眼神似冰。
「是這樣嗎?」他陰沉的臉色幾乎令她感到害怕。「告訴我,你用這招讓多少男人上了鉤?是否只要能帶給你們席家利益,你一向來者不拒?」
「啪」一聲,她用力朝他臉上揮去一掌,氣憤和羞辱令她全身顫抖。
當她再次舉起手時,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並用車反扭,使她疼得滾出淚水。
「從來沒有女人敢打我。」褚拓從牙縫里迸出一句。
「如果我手上有一把刀,我會殺了你。」她冷冷地道。「你是個既卑鄙又下流的豬玀,我為你感到可悲,你可以帶著你骯髒的思想滾下地獄去。」
「我卑鄙?」他冷笑一聲。「你以為席振旭的小公司憑什麼可以維持下去?你以為他的信用,還會有哪個銀行肯借錢給他?如果不是褚氏集團一直在暗中接濟,根本不會有振旭企業的存在,而你卻說我卑鄙?」
席與蝶的腦中轟然一聲,臉龐在一剎那間失去了血色。
「是你?」她顫抖地低語,「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因為我要你們席家一輩子向我低頭,對我俯首稱臣!」他的臉部緊繃,眼楮惡狠狠地盯住她,粗魯地道︰「既然你認為我是卑鄙小人,那我索性就再下流一點,反正你也沒有任何損失,不是嗎?」
褚拓的唇狠狠地封住了她,野蠻且粗暴,一手毫不溫柔地扯裂她身上的衣物。
她試著扭開頭去,用力捶他的胸膛,然而他的力量遠勝過她,這是一場注定贏不了的戰爭,一會兒之後,她已經筋疲力盡。
察覺到她不再掙動之後,褚拓抬起頭來看她。她小臉蒼白,胸口因急促的喘息而起伏,睜著一雙淚盈盈的眸子看著他。心疼和不舍頓時涌了上來,令他的心掠過一陣抽痛。
「別抗拒我,與蝶。別生我的氣…」他喃喃低語,「我承認,我是氣瘋了,想到別的男人會這樣抱著你、吻你,我簡直嫉妒得快要發狂。我無法思考,無法專心在我的工作上,滿腦子想的都是你要嫁給他的事實。我知道自己像個白痴,明知道你最憎恨的人是我,我卻怎麼也放不下你,為什麼?」
為什麼?這些字眼敲擊著她的胸口,令她喉頭凝噎,幾乎無法呼吸。他的意思是否表示……他其實是在乎她的?然而她不敢問,不敢听到那可能是否定的回答。
席與蝶抬起手,食指輕滑過他微刺的下巴,他立刻握住她的手,將熾熱的唇壓入她柔女敕的掌心。她的呼吸一窒,感覺淚水再次涌上眼眶,她想告訴他,她愛他,深到連她自己都感到害怕,然而那些話梗在喉嚨里硬是發不出聲音。
「別嫁給他,與蝶。」褚拓將臉埋進她的頸項,模糊地道︰「告訴我,你要我怎麼做。只要你一句話,我全都依你。」
她的心緊縮了一下,他聲音里的痛苦令她感到內心一陣酸楚。她搖搖頭,縴細手臂環繞住他的頸項,用她的吻來代替回答。
他低吟一聲,嘴唇再度佔領了她。這回的吻不再野蠻,而是充滿甜蜜和,她啟開雙唇讓他的舌尖探入,感覺他的手溫柔地探索著她的背,她並未意識到身上的衣衫已從肩頭滑落。
當她感覺他抱著她站起時,她將臉埋在他的肩上,感覺他的唇離開她的,溫熱的氣息吹在她的頸間,轉而在她的酥胸輕吻吮咬。他的踫觸突然變成炙人的親昵,令她深深顫抖喘息,他的氣息濃郁,呼吸深沉,胸膛壓抑而肌肉緊繃,仿佛仍在費力地控制自己。
然而她不要那些自制和壓抑,她要他!他的手以不可思議的溫柔,細膩、性感地撫過她的每一寸肌膚,她輕聲嘆息,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安心以及被保護。
他的自制力全然崩潰,以一個野蠻的吻封住了她震悸的呢喃。
火焰狂猛地燃起,她不在乎他的動作如此狂暴激昂,因為那火焰也同樣包裹住她全身。他們的身軀緊密相貼,手指交纏,唇瓣膠著難分。
「堤阿默……」在風暴的巔峰,她听到他反覆地呢喃著這三個字,還有她的名字,模糊地低語著她有多美麗,他有多麼為她著迷……
時間終止了,她溫馴地蜷縮在他懷里。他的雙臂仍然緊緊地擁住她,一手戀戀不舍地輕觸她的背。她感覺他的手纏入她頸後如瀑般的發絲將它挑散,用唇舌品嘗著她凝脂般的肌膚。他用疼惜的吻親吻她,那輕柔的令淚水再度威脅著要沖出她眼眶。
「與蝶?」褚拓輕喚著,微微松開他的懷抱想去看她的臉。
她立刻閉上眼楮裝睡,長而濃密的睫毛覆住那雙水汪汪的大眼楮,胸口的起伏和緩而均勻。
他凝視著她姣美的臉龐,一股沖動令他想要向她坦白自己的感情。
但想到她也許根本不屑一顧,他苦澀地微笑,在她額上印下一吻,重新將她擁入懷中。或許改天吧,等到他有勇氣向她承認時,或許她會願意傾听……
听著他和緩的呼吸,席與蝶靜靜不動,試著抑住盈眶的淚水,突然慶幸黑暗讓他看不見她的臉。
他已經征服了她,讓她全然的降服在她懷中,即使那意味著將靈魂交給惡魔,她也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