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主花非花失蹤了。」
原本只想在包子鋪買些剛出籠的熱騰騰的肉包子裹一下月復的花非花,卻听到旁邊酒肆二樓傳出的爭執議論聲,嗓門大得連樓下都听得一清二楚。花非花只沉吟上下,身子便微微轉了方向,決定去探個究竟。
樓高休獨飲,懷邀月中仙。
會仙樓。
酒樓以上好的榆樹建造,已有些年代了♂門開八扇,牆身淺紅。鏤空雕飾,並嵌有花卉圖案的銀片,飛檐重頂,以青琉璃瓦裝飾,極具異族風情的建築光彩輝煌,形象華麗。
「嗯,也許只是江湖人物之間以訛傳訛的小道消息!不值得听呢。」
腳步只在會仙樓前停頓一秒,花非花便又決定再回身到包子鋪就此打發掉一頓算了。
而這時樓上臨窗處又傳來大叫聲︰「什麼,敢說我胡說,你問一問南宮兄,我說的有錯沒錯?」
「南宮?」花非花心中一動,腳步又停下來,暗暗附道︰「是四大家族中的南宮嗎?為何會到四川青城來呢。說起這個來,青城派的堂口是設在青城沒錯,但最近城里的武林人士還是太多了些。
宋重文輕武,更對武林之事極為敏感,如今城內涌進太多身懷武藝的不明人士,恐怕連官府都會注意到吧。
「阿姐,我好餓。」
微嗔的語氣扯回花非花的思緒。莫飛紗的手一直拉著花非花的衣角,隨她動而動。而好像驗證他說似的,他的肚子咕嚕咕嚕地叫起來。
「啊,抱歉,我忘了小孩子是經不得餓的。」
花非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步向會仙樓走雲二宙內伙計其實注意他們很久了,見他們在門口磨磨蹭蹭的還以為做不成這筆生意呢,這時見兩人前來,一位穿青衣短衫,有搭白毛巾的小二慌忙上前迎唱道︰「兩位客官,歡迎光臨會仙,一樓經濟實惠,二樓安靜雅致。兩位想在哪里用膳?」
〞麻煩小二哥,我們性喜安靜,就上樓吧。」
風塵僕僕,必是遠道而來,衣著雖簡樸,但女子嫻靜優雅,男子美麗精致,無一絲卑下窮酸氣,如此精美人物,當然不用擔心他們付不出飯錢,甚至連想都覺得逾越哩。
靠著莫飛紗的攙扶,花非花拄著棍子跟隨滿臉笑容的小二哥上到二樓。
已早過了吃午飯的時間,樓下已呈冷清狀態,樓上擔只剩兩三桌在用飯。
吸引花非花上樓的原因就是憑欄靠窗處還在高談闊論的四個人。看面容體型都是極為年輕的公子哥。
手枕在窗樓上,不時往下看景的男子身著淺藍儒衫,手握玉扇,不時展開扇扇,一點也沒考慮到時至深秋,不扇就有冷風拂面了。
坐在藍衫公子對面的是個微胖的褐衣男子,一邊吃著麻辣豆腐一邊大聲說著話,不時還用衣袖抹抹額角因辣燙而逼出的汗珠。連樓下都可听到的聲如洪鐘的聲音便是他發的罷。
坐在藍衫公子旁邊的是個身著月白衣衫的男……不,應是女子作男裝打扮。她皺了眉看著口無遮掩的褐衣男子,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背對著樓梯口的男子一身紫衣,看不清面容。
花非花特意找了個靠窗的桌子,背對著他們坐下來時,爭論還在繼續。
「靜明哥哥,歐陽力說的是真的嗎?」明顯的尖細聲音,必定是穿月白男衫的女子了。
「阿力是在胡說啦,我只說我五哥到東京幾次都見不到盟主,他便大嘴巴到處亂說。」極其清亮的聲音,讓人一听便覺好感,听方位是紫衣男子吧,他便是南宮家的人嗎?
阿姐又心不在焉了。莫飛紗用力搖了搖花非花的衣袖叫道︰「阿姐,點菜啦。」
「哦。」才想起小土還在身邊站著,花非花連忙說道︰「來盤辣子雞,二兩鹵牛肉,再來兩碗米飯,不夠再叫你。」
「哎?」小二怔住。怎麼回事,這兩個人上名滿四川的會仙樓就點這平常小菜……
「阿姐,真的要吃這麼好的菜嗎?有雞又有肉耶。」莫飛紗喜不自禁地瞪大眼楮。
「因為小莫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啊,天天吃干饃是不成的。」莫飛紗歪著頭張大眼楮的表情又乖又可愛,花柝花不覺憐惜地模了模他的頭︰「而且小莫也有掙錢哦,吃好點是應該的。」
當初還在貴陽的時候,便決定走水路到四川,結畏把馬車賣了也沒夠人川的船錢,小莫便在碼頭搬了幾天地貨物,硬是湊足了上船的費用。下船再走些山路到達青城時,銀兩竟還有結余哩。
這,這兩人長得如此月兌俗俊美,其實卻是窮人?!
听到兩人的談話,小二哥只覺一陣暈眩,想他伙計做了六、七年竟還有看走眼的時候。這外地人究竟舢不知道會仙樓是多麼高檔的酒樓啊!點的兩樣菜連酒摟的最低消費都不夠。
「小二哥,麻煩快把飯菜端來,我好餓。」
莫飛紗充滿期待的眼神令小二哥說不出難听拒絕的話,他欲哭無淚地下樓走向廚房,暗道︰「罷了罷了,往好處想,他們不至于連這些錢都付不起,更不會吃霸王餐啦。」
談話還在繼續。
「哼,真不知那個盟主長得有多美,竟讓你五哥整日想著她,為伊消得人憔悴。」伴隨著輕微的扇風,應是藍衫公子了。
「對啊,女孩子闖蕩江湖總是不妥,麻煩得要死。」
「死歐陽,你再說一次。」
眼看歐陽力和慕容婕要吵起來,南宮靜明連忙攔住,輕笑道︰「你們不需爭吧,既是先天條件比男子弱的女子在江湖上能闖出名聲來,自然有她們所倚持的功夫所在。況五哥說盟主更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武學天才,連他都在她手下拼不過五百招呢。」
扒了一口米飯,花非花听著暗暗點頭︰「嗯,沒有錯,看來還是南宮家的人有見識,我的確很強。」
「哈哈。」藍衫公子揚扇大笑︰「南宮,你五哥該不會想找個凶悍的老婆管住自己吧,那麼迷戀盟主,當心以後被管得死死的,還是,」他猛地冷下臉來︰「只是因為南宮家族有想獨霸武林的野心才接近她呢。」
「慕容慧!」听南宮靜明的語氣,他已有些隱隱動怒了︰「五哥是因為欣賞盟主才有追求之意,才不準你把五哥說得這麼卑劣。無論成功與否,我們家族都不會插手。」
「對啊,四哥,靜益哥哥猶如閑雲野鶴,和南宮家並不親近呢。」見靜明動怒,慕容婕忙埋怨起自己的雙胞哥哥,明明知道靜明最崇拜的就是灑月兌自如的五哥,竟還和他唱反調。
「不過,盟主長得真的很美嗎?」女孩兒家注意的還是這些問題。
「不是美不美麗的問題,而是感覺。我曾听五哥贊道︰真山水之煙嵐,四時不同;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蒼翠而如滴,秋山明淨而如妝,冬山慘淡而如睡。而非花便似如笑春山,淡雅而不掩其清暉芳氣。」
憶起五哥當時的淡笑沉醉神情,靜明不由浮起悠然神往之色。
花非花不覺「嗤嗤」笑出聲來,她從不知道自己在旁人眼中竟還是清雅可人的模樣哩。
莫飛紗夾著塊雞腿放在花非花碗中,花非花抬頭抬頭向他露齒一笑,眼波如水瀲瀲,艷溢香融,羞殺蕊珠,令莫飛紗嗓中一緊,心突突狂跳起來。他忙按住自己的胸口,不知為何如此。
「怎麼了。」覺察到小莫的異樣,花非花湊上去關心地問。
嗅覺不知為何變得異常靈敏。濃郁桂花香,淡雅茉莉香,甜柔玫瑰香混和著花非花身上清爽的體味,吏喊神秘而鮮美的誘人果香,而阿姐青青白白柔女敕的驗……好想咬一口哦……
猛地覺察到自己的想法,更發覺自己的臉已靠近阿姐的臉頰,唇似張不張,真的想咬下去的樣子,他驚嚇地向後一趔,卻忘了自己是坐在椅上,力氣大得竟撞翻了椅子,滾落下地。
事情發展意外得連花非花都始料不及,就眼睜睜地看著莫飛紗翻滾落地,巨大的響聲引起二樓僅有的幾桌食客的熱切關注。
小二哥也嚇得從樓下跑上來,還以為遇到酒樓最為害怕的食客斗毆事件,看了才知是食客自己從椅子上摔下來。
花非花把莫飛紗從地上拉起來,撢了撢他身上沾的灰,抱歉得對小二哥笑道︰「又麻煩你了。再端兩碗米飯上來,飯不夠吃呢。」-
莫飛紗不敢看花非花的臉,微微掙月兌了她的手,自己把椅子挾起坐下,埋頭扒著飯。陷入自我厭惡當中的他已听不到四周的嘲笑聲,只是不停想著︰「怎麼會這樣,阿姐對我那麼好,我還想咬她,我真是沒救了,怨不得別人生氣討厭我……但我不想讓阿姐討厭,若阿姐知道我這麼壞,一定會把我趕走的,我一定要忍耐。」
即使阿姐看起來誘人又好吃的樣子……而阿姐是人,怎麼會感到好吃呢,莫非我是吃人魔?他悄悄抬眼看了看其他的食客,卻一點沒有想吃的,比起他們來,還是雞肉更能吸引他,但為什麼會想咬阿姐呢……她和別人有什麼不同?
心思磨磨轉轉纏纏繞繞的始終無法想透,他又偷偷看了花非花一眼,卻發現她又心不在焉,心中便更加郁悶起來。
南宮、慕容兄妹、歐陽四人只當花非花、莫飛紗兩人是尋常笨手笨腳的鄉野村夫,隨意一哂後,話題又繞著武林中最引人注目的事件打轉。
「先不說盟主失蹤是真是假,」歐陽力招手讓小二止前又要了幾盤川菜才接著說道︰「但盟主身邊的富貴吉祥四劍僮、福壽如意四書僮進人江湖是確有其事吧。」
「咦?」什麼時候那八個愛惹事的小子不守著她的大本營,跑到江湖中攪和的,她怎麼不知道?也對,也喬裝潛進驚鳳莊時,方園五百里都是布天門的地盤,為避免被人知曉身份後會被抽冷箭喂暗器練毒招,她只有乖乖和外界斷絕任何聯系,認真又專心地經營她的婢女身份。江湖風雲瞬間變幻,此時即使听到武林盟主換人做都不應覺得驚奇。只求富貴吉祥福壽如意不要把江湖的水攪得更渾,還要累她收拾。
「他們出道不是為了最近那個傳言吧。」慕容慧收起扇子敲擊著手掌尋思道︰「傳言兩百年前隨著毒魔莫痴雅的死而一同失蹤的《萬毒朝宗》近期又現江湖,引來邪道覬覦,白道恐慌,整個江湖亂糟糟的,一听到毒書在某處出現,都一窩瘋地沖到那里去,真是好笑。」
「是呀,江湖中每隔兩三年便會出現什麼寶藏秘笈的,還不都是騙人的把戲。」歐陽力嘴里塞得滿滿的還不忘說話,結果噴得一桌都是菜星,南宮靜明看了看,還是放下了筷子,學吃不慣川味的慕容兄妹喝熱茶。
「說起來這幾天有許多江湖人士涌進青城,該不會《萬毒朝宗》有關系吧。」
「南宮,就你愛疑神疑鬼。」慕容慧冷哼一聲︰「你莫忘了我們來干什麼的,青城派新舊掌門交接儀式,多得是來愛湊熱鬧的江湖人。」
也不與慕容計較,南宮淡淡一笑︰「我總覺得有些不要,青城派多年來韜光養晦,我們幾大家族也只是因為與青城舊掌門有些交新才受到邀請的,新老掌門都不是愛張揚的人,絕不會為交接儀式廣發請帖的。」
「什麼韜光養晦,縮頭烏龜才對。」
慕容慧嘀咕一聲,南宮眉頭一皺剛想說他兩句,背後便傳來冷哼的聲音︰「這位小兄弟好苛薄的口氣。」
南宮回身望去,卻是和他們隔了兩桌的三個食客,說話的人已把筷子放下瞪住慕容慧,听說話呼吸短提氣長,明顯是不會武功的人,看樣子像是本地鄉紳。
南宮連忙起身抱拳道︰「這位大哥對不住,我這位兄弟說話一向沒遮掩的,望大哥原諒則個。」
見南宮這麼有禮貌,說話的人面色稍霽︰「你們注意在誰的地頭上說話。青城派對青城的貢獻極大,修渠造橋的都少不了他們,我們青城人斷斷不會任別人污辱他們的。」
見南宮爭當好人,慕容的臉色更難看,他「叭」的一下合起扇子,站起來冷笑︰「我說青城派是縮頭烏龜又怎麼了,純粹就是官府的走狗……」
「慕容!」╴
南宮厲聲叫道,而本地的三個鄉紳已氣得臉色發青,他們把碗筷一扔就沖到南宮桌前。
「臭小子,你再說一遍。」
「說幾遍都可以,怎麼,想打架啊,讓你們一百個都不夠。」
場面頓時混亂起來,歐陽力也不吃飯了,和慕容婕拉住慕容慧,而南宮擋在三鄉紳面前賠不是。
「小二,結賬啦。」
見樓上場面已近失控,花非花尋思現在她功力大失又帶一累贅,還是遠離是非之地為好,當下決定飯也不吃了,早走早好。
「阿姐……」他還沒吃飽啊。
「乖,下去給你買糖葫蘆吃。」她哄小孩的手段也越來越高竿了。
小二上來後見本地的大戶和外來的公子哥扭成一團,嚇得忙擠到兩者面前大爺大爺地叫著,幾乎哭著跪著求著,才把兩者分開。
「多少錢啊。」花非花從懷中掏出錢袋問道。
眼還瞟著互瞪的兩方人,小二衣發凌亂氣喘吁吁,腿深呼吸了幾次才道︰「客官,一盤辣子雞一兩二錢,一盤鹵牛肉一兩一錢,米飯三錢,算白送,你給二兩三錢銀得啦。」
「啊。」手嚇得一抖地沒有拿捏好,幾百文錢由錢袋中傾倒而下,跳月兌手心之外,跌落在地板上,蹦跳著向四周滑行而去。
「小莫,快撿錢。」
花非花迅速地下達命令,小莫忙推開椅子,蹲在桌子下面找錢︰「你要得太貴了吧。」花非花朝目瞪口呆的小二說道︰「一只活雞也不過二百文錢而已,蒸炒一番最多只要五百文,牛肉更便宜了,也算你五百文好了,喏,這是一兩銀子,拿去吧。」
「客,客官,我們這是會仙樓……」和路旁的鄉野小店不同啊。
「嗯,雞的辣味極正,牛肉也鹵得入口即化,不愧是大酒樓。」花非花點點頭表示認可。
「喂,你干什麼!」
「噢,你就是那個跌了一跤說話又傻里傻氣的人啊,長得滿漂亮的嘛。」
戲謔聲傳人耳內,花非花俏臉猛一沉,听聲辨位,長棍一點,飛也似的躍到慕容慧身後,手向前一探,抓住他的衣領略一使勁,便把他朝樓下扔去。眾人只覺眼前一花,等反應過來時,慕容慧已飛在半空中了。
電光火石。
整個動作悄無聲息,流暢異常,若不是樓下響起「撲 」的巨響,而慕容慧的位子換了個女子落座,他們還以為剛才的一切只是幻影。
「小莫。」花非花拉起莫飛紗,看見他雪白的臉頰上捏出兩枚紅紅的指印,當下氣往上沖,臉色俏寒︰「他好大膽子,竟敢傷我的人。」
「阿姐,是他不對,他硬踩著錢不讓我啦。」
花非花的眼神更變成冰刀地刺向南宮靜明、慕容婕、歐陽力三人,話幾乎由牙齒間恨恨地擠出︰「莫非欺負弱小,擋人財路便是四大家族通常的做法嗎?當然,還有有口無德。」
「沒錯。」花非花的最後一句話引起本地三鄉紳的叫好聲。
而南宮三人還在震驚之中。四人中,慕容慧的武功只略遜于南宮,雖說是暗襲,但毫不費吹灰之力就充慕容扔到樓下,快到無法反應,眼前這個女子的功天真高深得可怕。
咒罵聲不絕于耳,隨著「咚咚咚」可顯示出上樓的人有多憤怒的劇烈的腳步聲接近,灰頭灰臉的慕容慧出現在樓梯口。
「混賬,你竟敢卑鄙地偷襲我。」
「是你功夫太差,化解不了別人偷襲。」把傷腿放在另一張慕容婕坐過的椅子上,花非花背靠著窗不屑地道。而莫飛紗極為乖巧地為她捶肩,令她舒服地眯起眼。
嗯,嗯,果真八、九天沒運動過了,一動手,身體便受不住的酸疼啊。
花非花擺明了漫不經心的蔑視,更激得慕容慧火冒三丈,他急沖上去,扇子開合間,十三枚扇骨疾射向花非花,近距離的暗器缺少變化,但事突然力道強難閃避,南宮阻不及,不覺驚叫出聲。
一片銀光飄灑,棍子在手掌問極快舞動,劃出一道真空的影帶,扇骨前進力受阻,全更改了方向朝屋頂沖去,在榆木大梁上「篤篤篤」整整齊齊釘了一排。
「唰」的收起長棍,花非花的眉眼間已有怒意︰「慕容,難道慕容閣沒告誡過你行走江湖時,非迫不得已不可隨意傷人嗎?連不會武功的人都挑釁,不論青紅皂白就下殺招,怎麼有一絲世家子弟的風範!」
慕容閣是慕容家族當權的大家長,以嚴厲無情著稱。
「誰準許你提我伯父名諱的!」慕容窒了一窒,但隨即又惱羞成怒起來。
「誰準許啊……」花非花傲然一笑,身向後靠,半身依在桌側,手支著腮,腿伸到椅上半躺著,一旁莫飛紗給她捶著肩。長眼半闔,仿似春日暖陽,倚在貴妃軟榻上臥賞綠春牡丹,聞香而醉的嬌弱尊貴的美人,但她臉上露出的傲然狂氣,卻和嬌弱沾不上一點邊。
那張臉!南宮靜明腦中突掠過一道畫面,他忙扯住還想沖上前去的慕容慧,驚問道︰「君臨神州,曼舞風花,前輩莫非是武林盟主花非花嗎7」
支腮的手猛地一滑,花非花的左臉頰「叭唧」一聲以親密之姿吻上桌面,隨即她又抬起臉怒道︰「什麼‘前輩’,我這麼年輕貌美!還有你憑什麼認為我是花非花。」在她記憶之中好像從未見過南宮靜明,當然,她的記憶力也不是太好就是了。
「那個,五哥書房里曾有前輩的一幅畫……」庭前玉階,一黃衫女子倚東風笑,轉盼萬花羞落。明明笑得清雅,卻不知為何同眼前這個笑得狂傲的女子的感覺異常吻合。
見南宮的注意力全在害他出丑的人身上,慕容慧更為惱怒︰「南宮,武尊是如何清奇優雅的人物,怎會是這個村婦,世上多是沾名釣譽之人,就你好騙!」
「慕容。」南宮急嘆道,即使對方不是武尊也是不可招惹的人,為何慕容總是這樣任性沖動呢?「沒錯,這位小兄弟,你是認錯人了。」花非花竟沒反駁的一臉正色道︰「我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路人甲而已,並不牽扯江湖俗事。」
見南宮又想說什麼,花非花抬手阻擋道!「武尊的確是豐采秀逸的人物,我怎可和她相比。看你明理,我也干脆。」她把傷腿放下,撐棍起身,對莫飛紗道︰「小莫,我們走罷。」
南宮總覺此時放花非花走掉很是不妥,但又無理無勢可留住她,只得後退半步讓出道路。行至慕容慧身邊時,花非花卻猛然躍起,抬左腳一踹,把慕容踢飛到牆角,卡在桌子椅和牆之間,竟未傷酒樓桌椅碗碟分毫。
「還有,武尊絕不會做這種勝之不武的事情罷,由這點看來,我並不是她。」
花非花單腳站定,伸手撢了撢衣擺上的浮灰,上臉為求論證而迫不得已的表情。
南宮不顧形象地張大嘴巴,呆呆地看著一臉遺憾的花非花扯著莫飛紗走下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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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非花竊笑著飛快下樓,此時有人上樓,兩人正正巧巧,完完全全地打了一個照面。
「非花姑娘!」
花非花當下嚇得「唰」的撩起長袖遮臉,捏著嗓音回答︰「這位小哥,你認錯人了。」想要蒙混過關,但來人早已把她看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怎會讓她如願,當即身形一閃,擋在她面前。
南宮攙扶著慕容慧出現在樓梯口,見到來人後,不覺驚喜高叫︰「五哥。」
站在樓梯間身著淡紫衣衫的男子,面容和靜明有八分相似,卻更顯儒雅瀟灑。他朝靜明點了點頭,隨後便笑吟吟地看向花非花。
知曉自己再也騙不過去,花非花放下衣袖,無奈地說道︰「南宮靜益,你怎麼會到青城來的。」
南宮靜益嘴角含笑,顯然是極為高興偶遇花非花︰「其實我與青城派新老掌門都是朋友,此蚶也是以私人名義恭賀青城大喜。本是與靜明他們一起的,但因中途有事耽擱而分開了,因此晚到幾天。原本也找到了他們人住的客棧,又听聞他們到會仙樓來,便想起我急著趕路也沒有用膳,便來會仙樓尋他們了,沒想到會遇到非花姑娘你。」
見靜明幾人只是圍在樓梯口也不下來,靜益只當是少年人害羞,少見世面,便仰臉笑道︰「七弟,你不是一直想拜見一下武尊嗎,這位女子便是那位傳奇人物呢。」听語氣還頗為驕傲自豪哩。
四雙眼楮齊齊射向「勝之不武」的武尊大人,很難得的,花非花白皙的臉頰染上淡淡緋紅,卻讓南宮靜益看痴了去。
「阿姐,我們要在這里站到什麼時候啊。」
莫飛紗扯了扯花非花的衣角低聲說道,阿姐認識他所不知道的人,令他極為不安。
而南宮靜益才看到花非花身後站著的少年,豐姿秀骨,細致精美,卻有一雙不解世事的眼,宛如深山幽谷中一汪清清澈澈的冷泉,不沾塵世卻又惹人垂憐。
「這位是……」
詢問的眼看向花非花,武尊大人極為干脆地口答︰「弟弟。」
南宮靜益怔了怔,他從未听說過花非花有兄弟姐妹啊。花非花也不再理他,扯著小莫下樓道︰「你吃飯吧,我和小莫還有其他事情先回去了。」
「你受傷了?」南宮靜益又攔在她面前,吃驚地看著她的傷腿︰「非花姑娘,究竟誰傷的你?」
「我自己摔的不成嗎?」花非花已有些不耐煩了。身份提早暴露已令她有些怒火,結果南宮靜益還不長眼地死纏著她。
當然花非花並不知道某些感情必須要糾纏著才可發展下去。而且不要怪她不識少男心,南宮靜益身為世家子弟,在其他事上可以豪邁灑月兌,但在感情事上卻是稟持著世家的溫和含蓄,連「春山如笑」的贊美也是花非花在靜明身後偷听到的,自然沒放在心上。由始至終,她只當靜益是普通的四大家族的一人,怎會得知他因慕戀著她,才會偶有逾越之舉。
見花非花露出不愉之色,南官靜益心痛了痛,卻也不再強留地讓出路,在花非花頭也不回地走掉後,他才露出若澀的笑容悠然嘆道︰「玉肌瘦弱,我見猶憐,她真是美麗不是嗎?」
聞言三大家族四人組全都轟然跌倒。「真想看看你老哥眼中武尊大人的美麗幻影啊。」第三次摔倒在地上的慕容慧喃喃道,同樣,這也是其他三人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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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兩步,三步……
莫飛紗扯著花非花的衣角,隨著她的腳步前進。好像從相遇之初便是如此。由花非花的肩頭望過去,是青城城池內每日熱鬧的午後,遠處隱約起伏的高山,毗鄰而居的店鋪,路兩旁買賣雜物的小販,熙熙攘攘的路人,無論茫然的、努力的、痛苦的、快樂的所有息情都在太陽下若隱若現,繁亂而無害。
和他們一樣在晴空下,不知要走向何方的兩人,在他們眼中是什麼樣的存在呢。
而他在她眼中又是如何?
他是誰?
他是莫飛紗,今年不是七歲,而是十九歲。幼時跛壞人捉去,被訓練成壞人的幫凶,那些壞人叫他「少主」,拼命逃走後,卻因為意外而喪失記憶。
她是誰?
身上散發出甜美的香味,有些母親的味道,卻更溫暖可親。她是花非花,今年二十六歲。是他逃走後結交的朋友,為了救他而摔斷一條腿。
失去的人生,在她口中化成短短幾句話,!因為是她說的,所以他便相信著。
一睜開眼,便斗轉星移,物是人非。壞人不見了,母親也不見了,世界只化成一個人。
愛笑的眉,愛笑的眼,愛笑的唇,全都如夜空彎彎的月兒般溫馨俏皮可人。
那是什麼感覺呢?一路行來,見到農家小院屋前屋後種滿的菊花,怒放如流泉的金菊,點點猶如滿天繁星的小雛菊,花團錦繡的大麗菊,便不自覺停下腳步,痴痴看著。她說那是因為美麗。
那是什麼感覺呢?閑暇時登青城山,一步步登到最高峰。站在呼應亭中,向上看天空澄清如碧,仿佛抬手便可觸模,向下看,山勢峭拔高崖絕壁。山風習習,閉上眼心好像都可飛起來般的輕怡。她說那是因為自由。
那是什麼感覺呢?落日船頭,水隨天去秋無際,清清河流可把人的魂魄吸人,而怒濤江水又似可把人的魂靈粉碎,屏住呼吸,眼淚流下來都不知為什麼的茫然,她說那是因為寂寞。
那是什麼感覺呢?對于她……和看花,看山,看水不同。那是只要呆在身邊便覺得滿足,便感到溫暖,便會會心微笑的心情。
而破壞這種感覺的卻是那猛然出現的男子,與她有某些共同的記憶,兩人有著即使和他失去的記憶中也不會彼此重疊的時光,才意識到這些,一瞬間涌上心頭的是焦躁,難過和惶恐。
他的世界只有她一個人啊。
忽略本能的警告,腦中自動略去第一眼時她眼中的殺氣。自欺地相信熟悉的香氣,清麗的笑容,溫溫暖暖的擁抱就是一切了。
而後她真的變成一切。
透過她的肩看整個世界,跟隨她的腳步,怕被拋下而緊緊地拽住她的衣襟。
而那名叫南官靜益的男子的出現,卻提醒他這樣不對。
成熟而優雅的大人,和她站在平等的地位,氣質沉穩得讓人不由的信服。他也想和他那樣,可以和她並排走著,為她擋開人流。
只要放開手,只要悄悄得放手,悄悄得加快腳步,就可以和她並料仁走著了。
放,開,手。她沒有發現。
一步,二步,三步……
一步沒有跟緊,便再也跟不上,兩人之間的空隙迅速有人填補。明知她快走遠,而他不知為何腳步無法再移動。明媚的天迅速變暗,四周的空氣猛地擠壓過來令他窒息。熙熙攘攘的路人,好像每個人都用奇怪或憎惡的眼神看著他。茫然的、努力的、痛苦的、快樂的雜亂的感情撲面而來。母親第一次擁抱住他,為他哭——對不起,對不起,你不該出生,不該出生。冰涼的擁抱,冰涼的掐在脖子上的手指——他不會再拄母親傷心,所以他會乖乖的,乖乖的不會掙扎,可是好痛苦……母親的臉變成她充滿殺氣的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你干什麼啊,連路都不好好走,蹲在路中間哭,很丟臉耶。」
清亮的聲音劃破陰霾,沉重的空氣霧般散去,站在眼前遮住太陽的女子,周身發出金色絢麗的光芒。
看不清面容,但語調卻是極不耐煩的,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回來找他。
手伸過去,用力拽住花非花的外衣裙擺,莫飛紗哭泣著大喊︰「為什麼啊?」
「那,那個,是你自己沒跟上啊。」以為自己話重了惹得他哭,花非花額角冒汗,手足無措。
「為什麼你想殺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