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麼啦?」听都听不懂。
「意思就是她後來覺得我的外型讓她丟臉,所以提出了分手。」當時他是很受傷,不過現在想起來,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可是你不是一直就是這副模樣嗎?」既然會在一起,應該是不在意他的外表吧。
「是啊,可是她一開始看上的是我的身家,所以勉強忍受我的模樣。」他看起來也許像流浪漢,可是工作上的成就絕對稱得上是黃金單身漢。
「那後來為什麼改變主意了?」肯定有下文吧。
「因為她又找到一個更符合她條件的男人。」也許沒他有錢,可是也稱得上是人財兼俱,所以她會馬上叛變也不用太意外。
「噢。」除了發出這類濁音,蘇荃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安慰他嗎?可是他看起來也沒多傷心耶。
「這也是要試的?」望向她手中的長褲,陸敬應依然一派平靜。
時間果然能淨化人心啊,現在提起這些往事,他一點也不在意了。
「嗯。」下意識的點頭,蘇荃還沉溺在是否該說些什麼上。
「給我吧。」他接過長褲。
這種小插曲一點也不值得耽誤他的正事,早點把事情辦完比回憶往事重要多了!
「嗯。」看著他的背影,蘇荃偏了偏頭。
為什麼她會突然覺得有點小憂郁,有點為他不值呢?甚至有股沖動想追上剛才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好好的跟她「談一談」。
真奇怪耶,人家男主角都不在意了,她這個局外人在憤慨什啊?
不管了,反正就是要讓他大變身就對了!到時候她一定要找出剛才那個女人,讓她明白自己錯過了什麼好貨色!
一定要讓她後悔!
類似的場景,相同的陣仗,差不了多少的出席者。
是的,今天他又來相親了。
母命難違,所以雖然陸敬應最想做的事就是在家中補眠,卻還是拖著疲累愛困的身軀,頂著新發型、戴著新眼鏡、穿著新添購的衣物,出現在約好的餐廳。
但是,依然是扔下一句「你好」後,就依然故我的吃著他的餐點,沒想過好好的打量一下相親的對象。
不過今天的一切有些不同,起碼這次的相親物件,不像之前的幾位那麼的坐立難安,反而還跟他母親聊得很是熱絡。
「唉,我這個兒子啊,就是太認真了啦。」這廂,陸母也是笑得合不攏嘴。看著身旁終於「人模人樣」的兒子,她有把握這次的相親一定能成功!「每天就是工作工作的掛在嘴巴上,其他的事都不管。」
「陸先生工作很忙啊?」相親女如此問道。
「哎呀,他是沒有其他的生活重心,才會老是埋首工作里,我相信他要是有了物件,一定不會這樣的。」陸母好怕對方誤會啊。
「是嗎?可是認真工作的男人很迷人呢,陸先生看起來有擔當又負責任,將來一定是個好老公。」相親女笑得很害羞。
「可不是嗎!」這番話簡直說到陸母心坎里去了,更不用說,她這樣說的話,不就是有意思跟自己這個工作狂兒子有下一步進展嗎?
好老公耶!老公耶!
陸母似乎可以看到大大的紅色「喜」字在自己眼前晃了。
被母親那太過興奮高昂的聲調引出了注意力,陸敬應由食物中抬頭,正好看到同桌其他的人都笑得很是開心,一副和樂融融的樣子,只有他這個「男主角」完全在狀況外。
不過也好,看母親這麼高興的模樣,今天應該不會再對他實行精神訓話了。這樣一番犧牲,倒也算值得。
正想重新埋回自己的食物堆中,眼角卻瞥見了窗外踱過的一抹身影,那種熟悉卻又陌生的感覺讓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停留,多看了幾眼。
是個很眼熟的女人,可是他不覺得自己認識她。
腦海中搜尋著記憶的片段,執拗的個性非要想起關聯性不可。
啊,是她!
腦中靈光一閃,他認出了正走過餐廳外面的女人,就是小弟的那個朋友,蘇小姐。
只是,她的穿著打扮和先前完全不一樣,那頭亂七八糟的鬈發不見了,而是變成了漆黑的長直發,還紮了個簡單馬尾在身後甩著。身上的衣服也只是一件棉上衣跟牛仔褲,和那天的前衛風格不同。
第一次,陸敬應真正見識到,穿著打扮可以令一個人產生多大的差異性。
他隔著玻璃窗注意著她,發現她在對街停下腳步,看來她今天是出來逛街的,正在物色下一個目標。
「我這個兒子啊,沒什麼不良嗜好,工作也還過得去,就是個性悶了些,恐怕他身邊的人要多擔待點。」這一邊的陸母,絲毫沒發現兒子的目光早已離開這張桌子,猶在大力推銷。
她覺得今天好有希望喔,看對方那滿意的模樣,想來今天是听不到那句固定台詞了——
「對不起,我等下還有事,恐怕得先走了。」
什麼?怎麼可能?怎麼會!她不是很滿意自己的兒子嗎?怎麼跟先前的那些人一樣,都拿這種渾話來打發?
「你說什麼?」陸母慢半拍地發現,說這句話的是自家兒子。「敬應,你在說什麼?」
「我公司還有事。」陸敬應隨便編了個理由,反正他是工作狂嘛,工作繁忙隨時會有事也是正常的。
「媽,我先走了。」他轉頭想對今天的物件告歉,卻發現自己根本連她姓啥名誰都沒注意,只好點點頭作數。「真是抱歉了,再見。」
「等等……那個……」陸母目瞪口呆的看著兒子禮貌的道別,拿起帳單就逕自走人。
這是怎麼回事啦!
「蘇小姐。」很快的找到了走三步停兩步的人,陸敬應出聲喚住她。
「誰?」正看得入迷的蘇荃茫然回頭,這才發現面前杵著個人。「啊,是你。」
她職業化的上下打量一番,滿意的點點頭。
「我的眼光真好。」真的太佩服自己了,看他現在多帥啊。
陸敬應被她的反應逗笑。「是啊,真謝謝你。」
這倒是實話,光看母親的滿意歡喜跟今天那位元相親物件沒有藉故先跑,就可以知道她的改造很成功。
「有事找我?」蘇荃以為「改造計畫」結束後,兩人就不會再見面了,而且之前看他的態度,應該也是巴不得不再見到她。現在會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應該是有什麼事吧。
陸敬應被問倒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就這樣跑出來叫住她,這似乎只是一種情緒上的沖動,毫無理由原因的。
要是這樣跟她說,她大概又要笑了吧。所以他只是故作鎮定,朝她禮貌的點了點頭。
「為了答謝你,我請你吃飯吧。」
時間很快的又過了一個月,蘇荃想到那天的情形,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總覺得她跟陸敬應的關系應該是在所有事情都處理完後就不再有交集,畢竟由他身上散發出來抗拒氣味相當濃厚,很明顯的他之所以會答應做出「改變」,全是有著不得已的苦衷,而當目的一達成,就該轉身離開,老死不相往來才是。
卻沒想到,他居然會在大街上冒出來,還說要請她吃飯。
不過好笑的是,她也沒拒絕的跟著他走——可能是她提著大包小包,也正好累了吧。
更出乎意料的是,那頓飯吃得並不難過,原以為像他這種不修邊幅說話又白目的人會很難相處,沒想到兩個人居然還滿聊得來的,陸敬應表現出來的樣子跟她以為的機器人木頭人完全不一樣。
听他說,他那天是出門赴相親宴的,不知道結果如何,有空應該問一下他弟弟,開心一下進展。
畢竟這也跟她是否成功的改造了他的形象有關……雖然她對他的新模樣很滿意,可是不知道其他人的眼光有沒有出了問題。
才想到這,手機就響了起來。
「喂?」該不會是工作上門了吧。
「是我。」
比正常人更為低沉的男音很好認,正是她剛才正打算關切一下的男人。
「哇。」她驚叫。「真巧耶!」才剛想到他就出現,求菩薩也沒這麼靈驗吧。
「巧?」他的聲音摻了點興味。「你也正要打給我?」
「不是,我是想打給你弟。」听說他工作很忙,而且兩個人的交情似乎也沒好到那樣,還是由小東那探消息好一點。
「他?」陸敬應皺眉。「那是什麼巧?」
「巧就在我本來要打電話問他點事,不過既然你自己打來了,問你也是一樣。」當事人願意回答自然是最好。
「一樣?」陸敬應語氣中的疑惑更甚,他不覺得有什麼事情是問他那個小弟跟問他會「一樣」的。
「是啊,我本來打算問他,你相親的結果怎麼樣,不過現在問你也一樣。」她的口吻自然得像是在談論天氣。「你那天成功了沒?」
原來是這件事。陸敬應總算明白了。
「你關心?」這倒有趣了。
「我想知道你的相親物件夠不夠有眼光,懂不懂得欣賞我的『作品』。」蘇荃知道他在想什麼。「放心,我還沒被你迷倒,更不會心生嫉妒的想去破壞你的相親活動。」一切只是「工作」,沒有其他私人情感,他最好別誤會了。
「真遺憾。」他的聲音帶著笑,讓人一點也听不出遺憾意味。
「好啦,快跟我說對方有沒有一見面就『煞』到你,然後迷戀你到非你不嫁?」依他的條件,應該可以達成目標。
「這……」他拉長了話尾,對於她的急切感到好笑。「一樣很遺憾,恐怕沒有。」
「沒有?」她要求太高了嗎?可是她覺得改造後的陸敬應很具殺傷力啊!「好吧,那有沒有明示暗示,希望跟你再進一步?」
「這……也是很遺憾。」他半途就謊稱有事走人了,之後也對母親的電召視若無睹,能與對方有後續發展才怪。
不過這其中原由,他不打算講出來。
「又遺憾?」蘇荃攏起眉,不敢置信。「不會吧,我明明看你那天人模人樣的啊,哪個女人瞎了眼居然沒愛上你!」
不是她自夸,她明明就把他打扮得「秀色可餐」,包管迷倒那些吃相親飯的女人,怎麼還是被拒絕了?
「你是不是亂說話?」如果外貌沒問題,肯定是這人的內在出了毛病!
「這沒什麼好研究的吧。」都過去的事了,她就算現在把他架起來逼問也沒意義。「也不是我打給你的主要目的。」
他這麼一說,蘇荃才恍然想起,「對喔,你找我做什麼?」她跟他算不上熟吧,會突然打電話找她一定是有事情,而她居然就這樣跟他閑扯起來。
她那後知後覺的反應逗笑了他,好一會後,低沉的嗓音才緩緩回答︰「我們去約會吧。」
約會?約個頭啦!
站在一群打扮正式的人潮中,蘇荃一臉的寒霜,兩顆大白眼毫不客氣的賞給不遠處的高挑身影。
只可惜,很忙碌的男人一點也沒有注意到她殺人的目光,神經很大條的繼續交代部屬工作。
瞪得眼楮有點痛,蘇荃悻然的暫時收回目光,卻沒有辦法收回不時投向自己身上的異樣眼光。
陸敬應,你給我記著!
想她堂堂一個造型師,居然被那個豬頭陷害到淪落為被人指指點點的目標,這筆帳如果不跟他好好算算的話,她肯定會嘔血身亡!
氣悶的拿了杯雞尾酒踱到角落,蘇荃很想轉頭離開這里,可是向來秉持禮貌原則的她卻做不來「不告而別」的事情,只能繼續站在這里被別人看,她再將這些能量聚集起來,殺向那名始作俑者的背。
當然,那個史前猿人依然感受不到。
噢,她真的會吐血。
虧他跟她說出「約會」兩個字時,她的心還真的「咚」了一下,沒想到他根本是在整她。
要來參加這種正式的宴會,她不求他會幫她打理服裝,但他也該事先知會她一聲啊!害得她現在一身輕便的站在五星級飯店的廳里,像只猴子似的被身邊一堆不是穿西裝就是穿套裝的人打量。
他以為每個人都跟他一樣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嗎?他以為每個人都跟他一樣,只要有一套西裝就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嗎?
那個白痴!
越想越氣,她只好再拿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氣死她了!
更不用說他一到這里就丟下她一個人自生自滅,自己跑去忙不知道什麼事,好像完全忘了他還有帶個人來,需要關心一下。
好樣的!
雞尾酒完全澆熄不了她的怒氣,蘇荃只覺得自己的心火是越來越旺,幾乎想沖到陸敬應面前潑他一杯酒,問他到底是何居心。
他分明是在整她!
「小姐。」
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蘇荃抬起頭就見一個穿著深色西裝的男人對著自己笑。
「什麼事?」她的語氣不佳。沒辦法,人在氣頭上,哪來的好聲好氣!
這男人,該不會是不長眼的想來跟她搭訕吧?
如果真的這麼不識相的話,就不要怪她把氣發在他身上了。
男人臉上似乎閃過一絲掙扎,但還是客氣的開口。
「小姐,你是不是不小心走錯地方了?」他盡量婉轉措辭,眼前的這位小姐似乎脾氣欠佳。「這個廳被我們公司租下來辦活動了,如果沒有受邀的人是嚴禁進入的喔。」
看她的穿著打扮,大概是看里面熱鬧,好奇跑進來的吧,居然還一副凶巴巴的模樣,現在的年輕女孩也真是的。
蘇荃的眼角微微抽搐,一肚子的怒火直逼臨界點。
「你說的對,我的確是走錯地方了!」惱火的越過他,她再也不想理會什麼禮數,決定放陸敬應鴿子!
「你要去哪?」
說巧真巧,她才打算走人,那個被她咒了好半天的人就現身了。
「回家。」瞪他一眼,蘇荃懶得多解釋,繞過他往門口去。
「等一下。」陸敬應皺眉拉住她,轉向在場的另一名男子。「良興,你跟蘇小姐說了什麼?」
他遠遠走過來,就看到自己部門的人正在和蘇荃交談,是惹得她不高興了嗎?
「我……」林良興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怎麼也沒想到自家上司居然會認識這個女孩子,再想到剛才的對話,急忙道歉。「蘇小姐,對不起。我不是……」
「不關你的事。」蘇荃打斷他的話。「你的話很正確,不用說對不起。」
「我……」林良興真的是有口難言,不知道她是真的覺得他沒有錯,還是在挖苦他。
「你先去忙吧。」出面解圍的是陸敬應。看著他如獲大赦的走開後,這才轉向被自己捉著的蘇荃,「他說了什麼?」
「他說了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了什麼!」對於他一副狀況外的模樣,蘇荃只想痛扁他一頓。
「我怎麼了?」他只是去做新產品的最終測試,順便確認一下今日的流程,應該不致於惹怒她吧?
「你話也沒說清楚就把我拉來這種地方,讓我跟只猴子似的被人指指點點當成笑話,丟臉丟大了!難道這還不夠嚴重嗎?」
「猴子?」他煞有介事的上下打量。「你一點也不像。」
蘇荃真想打歪他的臉!
「這是比喻!」
「就算是比喻,也是不合適的比喻。」陸敬應答得迅速。「你哪里像猴子了?」
「陸敬應!」蘇荃咬牙,不忘壓低聲音,「張開你的牛眼四處看一下,難道你不覺得我跟在場的其他人顯得很不搭,站在這里很突兀嗎?」
「會嗎?」陸敬應不是故意跟她唱反調,而是他真的看不出來她哪里不搭,哪里突兀。
蘇荃放棄了!她的理智在遠方告訴她,如果眼前這個男人懂得在意旁人的目光,知道衣著的重要性的話,就不會變成一個徹底的猿人之後被送到她面前了!
「好,我就直接說。」省得她氣到吐血了,他還不知道為了什麼。「今天是個正式的場合,在場的人也都穿得很『正式』,結果我穿得一副要去逛街看電影的樣子,你說奇怪不奇怪?」
陸敬應微挑眉,低頭看著她粉色短上衣、深藍七分牛仔褲跟芥茉黃的平底鞋,簡單又有活力。
「我覺得你這樣穿很好看。」這是真心話。
蘇荃翻了個白眼。
「被你這種人稱贊漂亮,我也不會太高興的。」只要不是穿垃圾袋,在他眼中應該就稱得上「好看」了。
「那特別可以吧。」陸敬應換個說法。「在一大群人中顯眼不是很好嗎?」
「那也要看是怎麼個顯眼法啊!」蘇荃真是服了他。「我又不是你,可以任人指指點點都不覺得怎樣。」
如果他有長一些些神經的話,先前的「形象」早夠他羞愧自殺一百次了。
「沒那麼嚴重吧。」他聳肩,果然一點也不在意。
蘇荃懶得跟他繼續溝通,對牛彈琴罷了。
「你到底找我來做什麼的?也不事先說清楚,我被笑你很有面子嗎?」蘇荃真是搞不懂自己來做什麼的。
對著不遠處的秘書做了個手勢,他好笑的看著氣鼓鼓的她。
「不就說了找你約會。」只是他最近的時間真的很緊,正好有這種可以攜伴參加的場合,就湊合著用了。「好了,我得上去露個臉。全拜你之賜,上面的大頭一定要我上台賣一下男色。」
想想以前多輕松啊,他只要負責把產品搞定,這些麻煩事就交給其他人去做,清閑得很。
他這下馬屁拍得很合她意,蘇荃臉色總算和緩了些。
「你是得感謝我,沒發現一堆女人沖著你笑嗎?」只要他保持下去,想找個對象絕對不是難事。
「是啊,就只有你一直讓我看你的眼白。」
蘇荃笑了。
「好了,我賣笑去了,你自便吧。」滿意她的笑容,陸敬應抱著應付的心情上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