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書茴真懷疑是趙書元搞不清楚狀況,還是自己听錯了。
他說,那又沒什麼?
他和另一個女人卿卿我我的不算什麼?那要到什麼樣的程度,他才覺得「有什麼」?
看出她的不平,趙書元解釋。「我們一班同學朋友鬧慣了,沒什麼的。而且在國外,吻臉頰頂多算是打招呼,朋友間常常如此的,沒有其他意義。」
範書茴不語,想到趙鳳心提過的,她這位二哥作風相當「美派」。
「也許在國外,這些都不算什麼,可是我們現在在台灣。」她幽幽地開口,突然覺得兩個人的觀念天差地遠。「你覺得那不過是打招呼,可是看在我眼底,還是足以讓我不舒服。而且,你敢確定對方沒有什麼『其他意義』存在嗎?」
同樣身為女人,範書茴很確定自己在那名女子身上,看到了對趙書元的愛戀之情。
「就算有,我也會拒絕。」趙書元也不瞞她。「我以前和綾芷交往過一段期間,不過已經分手了。」
這記回馬槍,將範書茴打得發愣。原來,他們之間還有這麼一層關系在。
「和前女友再見面,你不會尷尬嗎?」
不,他不僅不尷尬,還依然跟她相處得「很好」。在她的認知中,很難去接受這樣的事。
「分手了還是朋友啊!」趙書元看著她,聳了聳肩。「現在妳知道了吧,一切都是妳自己在胡思亂想罷了。」
只是他沒想到,她也會有這種無聊的舉動。
瞄到她微腫的雙眼,他真不知道是該心疼不舍,還是該取笑一番。
「這不是胡思亂想。」範書茴低聲反駁。「這完完全全是觀念不同所引起的。」
一如她所害怕的,兩人間的熱情一旦揭去,暴露出來的是完全的陌生以及不協調。
「什麼?」趙書元皺眉。
「也許,在你的觀念里,這些事都不算什麼,可是對我來講卻很重要。」最起碼,她沒辦法以平常心看待自己的男友和別的女人親吻,即便只是朋友式的吻臉頰。
「妳要我改變嗎?」他微沉下臉,對于她這樣的說法很感冒。
「我有那個資格要求嗎?」範書茴扯扯嘴角,看著他不甚高興的表情,開始覺得內心的那份濃情再次崩解。
她的在乎,卻讓他不高興了。兩個人的觀念差距如此之大,她該怎麼做?
「不過就是件小事,妳需要這樣過度反應嗎?」趙書元不懂,他都跟她解釋清楚了,為什麼一向講理的她卻死咬著不放?
「你覺得是小事,我覺得不是。」範書茴堅定地看著趙書元,明知道他不高興了,卻沒辦法住口。
如果兩個人沒有說清楚,相似的事件肯定會在未來不斷地發生上演,自己能夠忍下這一次,下次呢?總有一天她會受不了。
「我沒有辦法接受。」
趙書元皺眉,看著眼前陌生的範書茴。
「妳是怎麼搞的?」他真的被她的反應弄混了。「妳不是一向很講理的嗎?為什麼就是不懂?」
「我不是不懂,我是沒辦法接受。」經過一晚的哀傷自憐,換來的卻是他這樣的說詞與態度,範書茴只覺得更加受傷。「也許你覺得摟摟抱抱、親吻踫臉頰算不上是什麼大事情,但是我覺得這跟出軌沒什麼兩樣!」
她激動的態度,也引發了他相同的強硬。
「差遠了!」趙書元冷眼看向範書茴,「我真沒想到妳會這麼神經質。」
他一直以為她跟普通女人不同,有智慧靈性,沒想到一樣這麼膚淺,不懂得何謂信任。
「我神經質?」範書茴睜大眼,沒想到他會如此評斷。
「我都說了,那些小動作不算什麼,妳還一直堅持要跟我吵,這不是神經質是什麼?」他真的懷疑她是吃錯了藥。
她先前明明溫柔可人,一切都是他說了算的啊!
範書茴沉默了,實在是學不會某些人潑婦罵街,雖然她現在心里真的很不舒服。
吵鬧並不能解決事情,只是一時的發泄。她閉上眼,一再地提醒自己這一點。
「又在亂想什麼了?」見她不說話,趙書元卻沒有因此而感到好過一些。
範書茴看他一眼,趙鳳心的話不斷在她耳邊響起,不斷地說著「我二哥從來沒有認真過」。
「這件事情我們先不說,我想問你一件事。」
看她一臉嚴肅,趙書元也收起了不悅,等她發問。
「你有認真思考過我們的事嗎?」看他不太明白自己所指的是哪方面,範書茴更直接地問︰「你有想過我們會如何發展,想過我們之間的未來。當然更基本的是,你是認真地在談這段感情的嗎?」
趙書元完全無法掩飾自己的錯愕。認真?這對他而言是個相當陌生的名詞。
對于女人,他從未認真過,當然也不知道何謂認真。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還有誰談戀愛會先想到這些拉哩拉雜的事情?感覺對了就行動了,哪來的時間思考?
「認真」一詞對他而言,足以令他產生惶然失措的反應。
他向來不喜歡自己無法操控的感覺。
「看來,你的表情已經代你回答了。」範書茴自嘲地開口,突然有種想笑的沖動。
「我沒想過這些問題,現在的我也沒有定下來的打算。」趙書元老實回答,卻不喜歡範書茴唇邊的那抹苦笑,試圖地解釋著,「可是我是真的喜歡妳。」
幽幽看他一眼,範書茴已經不能單純地因為這句「喜歡」而感動。
「可是我要的卻不只是喜歡。」她沒費事多言,兩個觀念相差如此之大的人,多說也只是徒然。
她要的,他不懂。他要的,她給不起。
「妳到底想說什麼?」趙書元受不了地抓抓頭發,開始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想,我們應該分開,冷靜一下。」範書茴找回自己慣有的理智,冷靜地開口,自他身邊走開。「這份感情進展得有些失速了,我們應該慢下腳步,好好的想一想。」
「想剛才那些問題?」看著她走開,趙書元有種想將她捉回身邊的沖動,但他的尊嚴卻不允許他如此做。
範書茴只是淡淡一笑。「想我們,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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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書茴跟趙書元分手了。
這是範書茴的決定,但趙書元也沒有試圖挽回的意思。
在他的記憶中,感情就是如此,身邊的女人總是這樣來來去去,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他從沒想到過,跟範書茴會這麼快就面臨分手。
但是對方既然都這麼說了,他當然也不肯示弱地瀟灑同意,高傲不服輸的個性,讓他做不出居于下風的舉動。
坐在喧嚷的店里,身邊的友人依然如舊地玩樂著,趙書元卻提不起勁來。
與範書茴分開後,他又回復了過往多姿多彩的生活,但是卻完全無法和以前一樣。
朋友與他閑扯,他總是喝的酒比說的話多。而周遭示好的大批女人,卻只讓他想起,範書茴就是因此離開的。
一想到這點,他就對任何女人都失了興趣。
「該死!」再度干空眼前的酒杯,趙書元招來侍者再續一杯。
「喂,你喝夠了吧?」楊承恩注意趙書元很久了,這小子不對勁。「你到底怎麼了?大家出來玩,你繃個棺材臉喝悶酒,還嚇跑了一票妹妹,這不像你的為人喔!」
「要不然,怎樣才算是像我?」懶懶反問,趙書元不顧楊承恩的阻止再干一杯。
「大哥,你自己心知肚明吧,還要我說?」差別那麼大,他真傻了才會不知道自己不一樣。「說啦,到底是什麼事讓你這麼煩?」
「沒事。」和女人分手又不是頭一次,更沒有重要到需要敲鑼打鼓地召告天下。
他會這樣反常,只是因為不習慣。之前總是和範書茴膩在一塊,突然間分開了,他本來就需要一點時間適應。
「我要信你,就是笨蛋了。」楊承恩淡哼。「干嘛,和你那個『可愛的女人』吹了,對你的打擊真有這麼大?」
這小子一開始反常的時候,就是那位神秘天女出現的時候,要說關系人,肯定是她了。
「別提她。」想到就心煩!
「你這分明是不打自招嘛!」表現得這麼明顯,是怕人家不知道啊?「你啊,該不會是被甩了吧?這倒是新聞了,向來只有你甩女人的,這算是現世報嗎?」
「你再不閉嘴,別怪我不客氣。」冷起一張俊臉,目光危險地瞇起。
「好,不說就不說。」楊承恩馬上很識相地舉手投降,同學多年,他很明白有健身習慣的趙書元拳頭有多重。
「不過你這副死樣子,大家看了很不習慣。」第二個聲音加入,原來大家早已停下手邊的事,專心地听著兄弟的「近況」。
「對啊,認識你這麼久,還沒看過你這副模樣。」有了兄弟們的相挺,楊承恩馬上就推翻了先前的決定,繼續挖著秘辛。「那位小姐,真的這麼吸引你啊?」
「我說了不要提她!」重重地一拍桌,趙書元平日的冷淡氣質全數消失,只剩下帶有紅絲的厲眸。
「不提我們也不會死,反正是沒見過的陌生人。」第三個人涼涼地坐在離趙書元最遠的地方,話卻說得清清楚楚。「只是做兄弟的總是要提醒你一下,看清楚問題點在哪,藉酒澆愁一點用也沒有。」
「我沒有!」沉睡的獅子被惹毛了。
「誰帶他去廁所照鏡子,讓他看清楚自己有還是沒有!」
一群人頓時鼓噪了起來。
「明明就有啦!」
「對啊,有機會真想見見那個女人,到底有多大魅力,居然可以把他迷成這樣!」居然能打敗這只情場妖孽,這算做功德嗎?
「嗯啊,廢了這只婬蟲,頓時解救了不少無知女性同胞。」光是今晚,他就不知趕跑了多少「肖想」他的女人。
一人一句,說得趙書元臉色難看至極。
「你們繼續鬧,我不陪你們瘋了。」反正他也沒那個心情,不如回家睡大覺!
「我送你。」楊承恩看趙書元搖搖晃晃的,連忙跟著站起。
「不用了。」他冷硬拒絕。
「我保證一路上不說任何話,可以了吧?」要真不管他,說不定明天早上台北路旁就多了一具「活尸」。
不由分說地架起趙書元,楊承恩盡責地「拖」著半醉的他離開了pub,然後很守承諾地一路上都沒說話。
只是,他們一票兄弟真的很好奇,那個女人究竟是什麼狠角色,能夠把一向隨意看待感情的趙書元「整」成這樣?
人啊,真的不能動真情,一動就全完了。
看著癱在玄關的男人,楊承恩更加確定了「玩心」──絕對不能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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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後,趙書元的表現反常,但範書茴也沒好到哪里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的改變。常常掛在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清麗的五官染上了一層輕郁,沉默發呆的時間更長了。
但是這一次,公司的人都體貼地故作不知情,沒有人敢追問。
不過認識多年的同窗好友,可就沒這麼客氣了。
日本料理店的包廂中,四個各具特色的女人坐在一塊,其他三名的眼光不約而同地都往範書茴明顯消瘦的臉龐打量。
「書茴,妳是怎麼了?」方戀昭第一個發問。「一陣子不見就瘦成這樣?是被什麼打擊到了?」
「對啊,妳想嚇人也不用這樣。」以毒舌聞名的蘇荃直接伸手捧住她的雙頰,上上下下地審視。「哇,仔細一看,起碼少掉三公斤的肉耶!」
「小荃,妳別這樣。」坐在蘇荃旁邊的江伊君連忙拉下她的手,阻止她粗魯的動作。「書茴,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說出來嘛!也許我幫得上忙。」
「我沒事。」範書茴勉強一笑,只是這個回答一點也無法滿足好友們。
「怎麼可能?」三人異口同聲地不相信。
「說,是不是因為男人?」蘇荃眼一睨,大有逼問到底的氣勢。「前陣子老找不到妳的人,肯定是有了異性沒人性。」
「喔?」方戀昭更加有興趣了。「妳終于肯交男朋友了啊?對方是誰?怎麼沒帶出來讓我們看看。」
「妳在笨什麼啊!」同學里,就蘇荃有那個勇氣跟方戀昭大小聲。「看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是吵架就是分手了,是要怎麼帶出來!」
「小荃。」江伊君真想昏倒,她說話也看看情況嘛!範書茴都這麼難過了,就算是事實也該顧慮一下範書茴的感受啊,這樣大剌剌地說出來,分明是在人家傷口上灑鹽嘛!
「沒關系。」知道蘇荃說話向來如此,範書茴一點也不介意。「小荃說的沒錯,我先前是有了交往的對象,也的確分手了。」
她露出笑容,努力淡視心中的那抹傷痛,要求自己忘了這一段感情。
「哪個白痴這麼沒眼光?」方戀昭第一個發難。
開玩笑,範書茴可是她們之中公認最優秀的女友兼老婆人選耶!哪個走了狗屎運的男人拐了她,卻又不知道好好把握?
「書茴,妳還好吧?」江伊君也很好奇,可是她更擔心範書茴。
「還好,傷心是一定的,可是我會慢慢調適心情。」範書茴再度露出笑容,不希望好友們擔心自己。
「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我非要好好教訓他一頓不可。」方戀昭光看範書茴那郁郁寡歡的樣子,就想把那個男人拖來毒打一頓。
「我也想。」蘇荃連忙舉手附和。
「妳們別那麼沖動嘛!」範書茴笑看著豪氣干雲的殺手二人組,灰暗多日的心境因朋友的力挺而逐漸好轉。「是我主動開口提分手的。」
雖然即便她不提,兩人勢必也會走上分手一途,熱戀的美麗糖衣褪去後,暴露出來的將是極度不符的觀念與行為。
「為什麼?」蘇荃不懂。「看妳這樣大受打擊的樣子,我還以為是被拋棄了咧!」
「小荃。」江伊君著急地低喚,怕極了蘇荃的口無遮欄。
「我愛他,可是我們不適合。」範書茴笑了笑,道出心事。「其實這種錯誤天天都在上演,不是每個人都能遇見屬于自己的Mr.right。」
而她,就屬于運氣差的那一類人。
「他愛妳嗎?」方戀昭皺眉,不是很能接受這種論調。
「應該是愛。」這點範書茴沒有懷疑,她心里相信那個和自己共織美夢的男人並沒有背棄她,只是……「只是不夠愛。」
「這是什麼狗屁道理啊!」方戀昭完全不能理解。「兩個人相愛的話,還有什麼問題!」
範書茴但笑不語。
「那男的花心?腳踏二條船?對妳不夠好?」蘇荃連珠炮地開問,還真的有模到一點點邊。
範書茴還是沒回答。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兩個人都分手了。
事實上,她自己也有責任。她不夠勇敢,也不夠死心塌地,更對自己沒信心。她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她將會是能改變他想法、扭轉他行為的真命天女。她好沒用,她怕自己再繼續陷下去的話,只是將來受傷更重,所以才會在這麼小的爭吵之後,下了分手這種大決定。
她怕,很怕很怕,所以一發覺到問題,毫無解決的勇氣,轉身就逃了。
「好了啦,書茴已經夠難過了,妳們就不要再鬧她了。」江伊君鼓起勇氣制止凶殘粗暴的同學們,匆匆地使個眼色。
「我是……」蘇荃還想繼續炮轟,方戀昭卻打斷了她。
「那種沒福分的男人,沒必要浪費我們的口水。」方戀昭向來不喜歡拖泥帶水,所以也不太想深究這一段已然消逝的感情。「書茴,來,大家難得聚在一塊,就是要開開心心的,妳也別苦著一張臉了,叫酒來喝,就像我們畢業那天一樣!」
四個人畢業那晚,為了慶祝終于能逃出那間可怕可恨又可敬的學校,足足喝到天亮,醉得一塌胡涂。
「要像那天很難。」蘇荃實事求是,範書茴失去理智的紀錄就只有那次,要再灌她酒不容易了。
「好啊!」沒想到範書茴居然一口答應,還主動拉開紙門喚來女侍送酒。
三個人對看一眼,了然于心。
看來,那個男人的分量頗重,只是範書茴不願意說罷了。
「好,沒醉死的不準走!」方戀昭刻意不提範書茴的反常,酒一送上來便替眾姊妹倒了一杯。「來,干杯!」
「干杯!」
四人同時舉杯,爽快喝下。
距離醉死,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