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郁對學妹……會不會太好了一點?
晏庭說不出心里是什麼滋味,或許……是一種醋意。看她們談笑風生,畫面這樣和諧……
想太多,他一定是想太多。小郁可是不折不扣的女生呢,怎麼會喜歡上學妹?
但是,換個旁觀音的角度來看,他不得不承認,學妹非常美、非常嬌柔,很能引起旁人的保護欲。
這……包括了小郁嗎?
他不願意亂想,但是,不管是吃飯還是回家、平常還是假日,小郁總是會邀學妹一道。
原本小郁在同一家公司打工,他是這樣的雀躍,因為他們有更多時間相處了,但是現在,他們獨處的機會反而比以前少好多。以前他們可以講電話講好久,而現在……小郁總是推說工作累了,早早便掛了電話。
這讓他越來越不安。
這種不安一直到澤郁帶學妹一起來上書法課,終于瀕臨了極限。
他發現,之前自己的想法是多麼天真又多麼自命清高。他以為,只要小郁幸福,自己沒有關系的。
難道他是太有把握了?太有把握除了自己以外,沒有其他男人看得到小郁的美好?所以他才能夠安心的、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只要小郁幸福,他無所謂。
他錯估了女人才是最可怕的敵人,因為小郁不會有所戒備。
「我沒想到上書法課這麼有趣效。」靈郁對著澤郁露出葉然的微笑,「而且有這麼仙風道骨的老師……我好崇拜老師唷。」
澤郁對她微笑,幫她擦去了臉上的墨。
這樣的親密,讓晏庭妒火中燒。
「專心點寫吧,學妹。」他語氣冷冷的,「老師不喜歡人家上課講話。」
靈郁伸伸舌頭,低頭繼續專注的臨摹大字。
望見澤郁居然責怪的對他投來一瞥,他幾乎要捉狂,可終究還是忍住了。
「許大哥,你送靈郁回家吧。」下課後,澤郁這麼說,「她自己回家,我不放心,而且時間也很晚了……」
「我要送你回家。」晏庭僵硬的回答。
「我可以自己回去。」澤郁皺緊眉,「許大哥,你該多陪陪她——」
「為什麼?我不送她回去。」晏庭火了起來。
她不解的望著晏庭,又瞄向正在收拾用具的靈郁。難道……他們吵架了?可就算再怎麼吵,也不該放任心上人在這麼晚的時候單獨回去吧?
她輕嘆一口氣,「那我送她回去好了。」
「小郁!」晏庭拉住她。
「許大哥,你怪怪的。」她不開心的掙月兌,「再怎麼吵架,也不該放女孩子單獨一個人回家。」況且……還是你如此心心念念的人。
送靈郁回家時,澤郁望著她如花般的嬌顏,有一種……淡淡的羨慕。
她知道,許大哥一直努力的不在她面前表露出對靈郁的好感,因為他知道,她對于自己不像女生這點,始終介懷著。
在友情和愛情中間,他體貼的顧及了自己的感情。其實,她很想告訴許大哥,沒關系,真的。
許大哥喜歡的人,她也會盡力保護。而且,靈郁又是這麼的可愛……為了當許大哥一輩子的「好朋友」,她願意盡力對靈郁好。
這樣,就算許大哥真誠的跟靈郁表白了,兩人真的在一起,她也能守住好友的身份,不至于失去他。
這樣,她就滿足了。
至于心痛和遺憾……那就不重要了,一點都不值得注意。
她是該疏遠許大哥一些,不然,太過體貼的他,會因而錯過自己的幸福。
抬頭望望半缺的月,澤郁的神情好落寞。
月娘啊,我的心意,只有你才明白。
默默的在月下散步回家,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周遭靜悄悄的,一點風也沒有,連樹影都不忍擾亂她的心。
澤郁沒睡好,第二天,無精打采的起床。
這一天工作很不順利,影印機故障,她光是處理卡紙就處理了半天。心懷妒意的男同事刻意刁難她,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她這個小小工讀生身上。
幫她說話的女同事,被那個小人的惡言惡語酸到哭,連主管都看不下去了,拉長臉罵了男同事一頓。
然後,仇又結了更深一層。
只不過是工讀而已,沒想到社會這麼險惡,唉……
靈郁溫柔的安慰她,羞怯的握緊她的手,「別難過……我在這兒呢。」希望能讓她覺得好過此了
許大哥的眼光真的不錯,靈郁的確是個很好的女孩。澤郁在心中輕嘆。
「小郁,你過來一下。」晏庭緊繃著聲音,臉色不佳。
澤郁雖然模不著頭緒,卻還是跟在他身後,來到了樓梯間。
「許大哥,剛剛不是我的錯……他要的文件,我影印給他,原件也還他了呀……」以為他是為了剛剛的事要責怪她。
「我管他什麼文件?!」他終于爆發了,「我問你,你是不是愛上靈郁了?」
「什麼?」她呆了好一會兒,咀嚼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許大哥,你吃醋了?」她有些啼笑皆非,「怎麼可能?靈郁是你的心上人呀,我怎麼會愛上她?再說,你似乎忘記了我的性別——」
「沒錯!我是吃醋了!但不是你想的那樣!」他雙手撐在澤郁頭部兩側的牆壁上,將她困住。「她不是我的心上人!我的心上人是……是……」
「是?」這樣的姿勢,讓她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危險。
還沒意識過來,晏庭已經抱住她,重重吻了她。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吻……就是這樣嗎?整顆心都戰栗了,像是電擊一般。只不過是唇與唇的接觸,為什麼……她會渾身發軟?連呼吸都要停止了……
突然,砰一聲大響,她清醒過來,發現自己竟反射性的把晏庭摔了出去,而且在摔他出去之前,還使了一記再優美不過的一肘攻擊。
呆呆的望著掐住脖子幾乎爬不起來的晏庭,她僵立原地好一會兒,直到旁邊傳來一聲輕呼,才讓她回神。
「澤郁……學長……你們……你們……」擔心澤郁被責備而跟來的靈郁,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們。
天啊……這真是太丟臉……太丟臉了!
澤郁紅著臉沖下樓梯。
被她那記強而有力的上肘攻擊打中喉嚨的晏庭,好半天才能說話︰「小郁——」
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她人已經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他的手在半空中抖了一下,又絕望的垂下來。
完蛋了……真的讓他搞砸了!為什麼要讓莫名其妙的醋意搞砸這一切啊?
「學……學長,你、你還好吧?」雖然震驚,靈郁還是關心的問了一下。
「不好!一點都……」他咳了起來,雖然喉嚨好痛……但是,小郁的身手真是漂亮——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幫我請假!我要去追小郁!」
從驚愕中清醒過來,靈郁終于消化完這一幕,明白剛剛看見了什麼。她喜歡的兩個男人……對她也有好感的男人……居然對彼此也有愛意?!
上天怎麼給他們這麼嚴苛的考驗和錯綜復雜的愛情……
「嗚……這太殘忍、太無情、太令人難以忍受了!」她哭著跑開,留下莫名其妙的晏庭。
該哭的是他吧?學妹未免也太多愁善感了。
我的小郁呀——
他爬了好幾次才爬起身,一陣昏眩,差點從樓梯翻滾下去。
小郁的手勁真大……
不過,如果能夠再吻她一次,就算讓她多摔幾下,他也心甘情願哪。
「小郁!」待晏庭跌跌撞撞的沖到大門口,早已不見澤郁的蹤影。他焦急的問守衛,「看到小郁沒有?」
「你說那個小帥哥啊?」守衛笑嘻嘻的,「剛剛不知道怎麼搞的,像火燒似的跑出去,攔了計程車就走了,我叫他都沒反應呢……」
「謝謝。」這回換他像火燒似的沖出去,不要命的站在馬路中央攔計程車,門還沒關上就吼,「快開車!」
司機讓他吼得車子都蛇行了。
提心吊膽的司機小心翼翼的問︰「先生……要開去哪兒?」
他急躁的報了澤郁家的地址,「開快點!你烏龜爬啊?」
「先生……這里是台北市。」司機無奈的回答,「我的車不會飛,你看到前面的車陣沒有?」
晏庭心急的低咒一聲,恨不得開輛戰車,掃平這些當路的車子。
好不容易來到澤郁家樓下,他丟了一張千元大鈔就跳下車,連找錢都免了。
他沖上樓,急急的按門鈴,就見謝媽媽前來應門,滿臉無奈。
「伯母,小郁呢?」他焦急的想進門,可一向好客的謝媽媽這回卻沒打開鐵門。
「小郁……」謝媽媽轉頭呼喚。
「我不在家!」澤郁在自己房間大聲的叫。
謝媽媽和晏庭都滿臉黑線。
「……她說她不在家。」要不是晏庭的表情這麼沮喪,謝媽媽真的會笑出來。「晏庭,你改天再來吧。你們吵架了?小郁一回來就哭……她長這麼大,我第一次看她哭哩。」
「她哭了?」晏庭自責不已,「伯母,都是我不好,讓我跟她說幾句話好嗎?」
「晏庭,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孩子的脾氣,平常好好的,可若是惹出了她的牛脾氣,說什麼她都听不進去的。你等她氣消了,再打電話給她吧。」
他呆立了一會兒,「小郁!對不起!」望著她的房門大叫,聲音漸漸的小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好啦,小孩子吵架,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去吧去吧,記得晚上給她一通電話……別吵架就不聯絡了……真是,一群孩子……」
他悲慘的望了謝媽媽一眼。若是讓謝媽媽知道他對小郁做了什麼,恐怕會把他碎尸萬段。
「我會再來的。」他低低的說,頹喪的離開了。
看著他下樓,謝媽媽才無奈的前去敲澤郁的房門。「好了啦,他都走了,這總可以開門了吧?」
「媽媽,你讓我靜一下……」
從來沒看她哭過呢,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為了什麼爭吵。謝媽媽搖搖頭,隨她去了。
只是,梅茵就沒那麼好打發了。
剛看完電影回來,梅茵就听謝媽媽說澤郁在哭,她敏銳的察覺不對勁,跑去敲澤郁的房門。
「開門啦,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別煩我啦!」澤郁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音。
「乖,跟親親表姐說,到底發生什麼事情?那個傻大個兒欺負你?」
「沒有啦!什麼事情都沒有啦!」
沒有……才怪!
「你不說是吧?沒關系,我打電話問他好了。現代通訊真是發達啊,天涯若比鄰……」
「表姐!」她氣急敗壞的打開門,「你不要亂來!真的沒有什麼……」
梅茵看著哭得鼻子紅通通的澤郁,「既然沒什麼,你干嗎哭得像個豬頭?眼楮都腫了!說嘛,他跟你告白?」
澤郁用力的搖搖頭。
梅茵若有所思的模模下巴,「那……他是抱你還是吻你啊?」
不過才一秒的時間,澤郁整張臉都紅了。「你你你……你真的打電話去問了……」她又哭了出來。
「這用得著問嗎?他也真能忍唉,這麼多年了,現在才行動……那你哭啥呀?人家都以行動表白了,你如願以償,有啥好哭的呀?」
「我、我……我……我不知道啦!」她摔上門,又撲回床上哭個肝腸寸斷。
梅茵無奈的放任她去哭,踱到客廳和謝媽媽一起看電視。
「到底是怎樣呀?」謝媽媽有點擔心的看看女兒的房門。
「沒事啦。」梅茵拿了片仙貝啃起來,「這叫做‘少女戀愛患得患失癥候群’。第一次嘛,總是發作得比較厲害,跟出麻疹一樣,小事一件。」
謝媽媽讓她逗得笑出來,「我說梅茵,那你發過沒有?」
「人人都要發一次,有的人還會連發好幾次。安啦,阿姨,我早發過了,哪像小郁,都有投票權了,現在才發作!癥狀會特別嚴重喔。」
故意說得這麼大聲,就是存心要讓我听到……澤郁在房間里忿忿不平的想著。人家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們還在說風涼話……什麼家人嘛……
她又哭了起來。
唉,已經請了三天病假,總不能一直請下去吧。可若真的去上班……她該怎麼面對許大哥呢?
她居然在許大哥吻她的時候,把他打倒在地……而且還被別人看到了。
怎麼辦怎麼辦……
澤郁足足煩惱了三天,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明天肯定得去上班的,該如何是好呀……
她總不能躲一輩子吧?
「小郁……」媽媽又來敲她的房門,澤郁剛剛凝聚的勇氣立刻潰散,「我不在家!我不在!」
「……不是晏庭啦。是你們公司的女同事來探望你了。」謝媽媽嘆了口氣。女兒的「麻疹」也出太久了吧?
驚魂甫定的開了門,走進客廳,澤郁尷尬的發現,站在眼前的居然是「目擊證人」。
「……靈郁,你來看我呀?」兩個人默默相對了一會兒,澤郁瞥了眼正等著看好戲的母親,才又說︰「來我房間好了。」
靈郁遲疑了一下。進男生的房間?這似乎有點不妥……但是,可以看到澤郁的房間呢。
「……好。」她害羞的回答,跟在澤郁的身後踏進她房間。
沒想到,澤郁的房間是水藍色的,淺藍的牆壁,深藍的窗簾,襯著光潔的木頭地板,中央擺了張和式桌。
她坐了下來,發現房間是這樣的整潔,對澤郁的好感又增加幾分。
躊躇了很久,她才開口,「澤郁……那天……我……後來我想了好久,你跟學長一定很掙扎、很痛苦吧?」
澤郁默不作聲,覺得終于有人了解自己了,她的眼淚幾乎落下。
「不要難過,戀愛本身並沒有罪的……真愛可以戰勝一切。」靈郁的眼眶紅了,「你們……是什麼時候發現友情變成愛情的?」
「不知不覺就變成這樣了……」澤郁的聲音有些哽咽,淚也跟著滑落,「我不是故意的……」
「誰也不能怪你!」靈郁輕嚷著,「誰也不能控制自己的心哪……就像我對你……對學長……我懂!我真的懂……你的掙扎,我完全了解……」
澤郁靜靜的拭淚,又抽了張面紙遞給開始哭起來的靈郁。
「小郁,我認真的問你,你喜歡我嗎?」這是她一生中最重大的決定,此刻,她滿懷壯烈犧牲的情懷。為了他們的愛情……她願意!
「呃?我當然喜歡你呀……」這問題有點奇怪。
靈郁眨著瑩亮的大眼,「我們三個永遠在一起吧!雖然這史無前例,但是……我也喜歡你們,兩個都一樣喜歡!我願意……我願意替你們掩護……讓你們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我們三個是誰也少不了誰的!」終于,她放聲哭了出來。
啥?澤郁停下眼淚,疑惑的看著痛哭的霾郁。什麼跟什麼?她為什麼都听不懂?
正想問個仔細,卻突然覺得小月復一陣絞痛。唉,壓力大果然會讓肚子更痛……
「對不起,我肚子有點痛……我去洗手間一下……」匆匆奔出房間。
等澤郁慘白著臉回來,靈郁關心的問︰「拉肚子嗎?!要不要緊?」
「沒事的,是生理痛……」澤郁無力的揮揮手。
張著嘴,靈卻呆呆的望住澤郁,「……什麼?什麼痛?」她听錯了吧?
「生理痛呀。」這很奇怪嗎?「我每個月都會痛的,只是這次特別痛……」
「經……經痛嗎?」靈郁發現自己的大腦突然失去運轉功能,「你……經痛?」
「有的女孩子不會經痛,但我是會痛的那種。」澤郁不懂這有什麼好驚訝的,「你也會痛嗎?」
迅雷不及掩耳的,靈郁雙手按向澤郁的胸部——雖然是一片平坦,但是澤郁卻猛然往後一縮,雙手護住了胸口。
這是女生才會有的反應。
仔細一看,澤郁的確沒有喉結……
靈郁猛然站起來,差點把茶杯打翻,然後……面無血色的沖了出去。
「怎麼了?」謝媽媽望著追出來的澤郁問。剛剛那個女孩像是見鬼了似的。
「……我也想知道她究竟是怎麼了。」澤郁喃喃自語著。
靈郁慘白著臉沖回公司,直奔人事課。
「謝澤郁……謝澤郁……」她口齒不清的爆著,「‘他’什麼時候變成女的?!」
管人事資料的小姐被她蒼白的臉色嚇壞了,好半天才回答,「她……她一直都是女的啊。」
女的?她對一個女生……
「不!這太殘酷了!這樣對我太殘酷了!」她尖叫起來,「我不能接受這種事實——」不斷的甩著頭,「不——」
「我說孟小姐……」人事課的小姐提心吊膽的說著。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她掩住耳朵大叫,「我不要听!」然後登登登的跑掉了。
靜默了一會兒,整個人事課鴉雀無聲。
「我……」被嚇個半死的人事課小姐很無奈,「我只是想提醒她,趕緊交撫養親屬表而已。」
「公司這麼大,怪人本來就多……」
「哎,可惜這樣眉清目秀的女孩,腦袋卻有點秀逗……」
「叫他們課長催吧。真是的,增加我們工作的困擾,他們課里好幾個人都還沒交欽。」
但是,靈郁始終都沒交撫養親屬表——因為她辭職了。
辭職信被人事課當成奇文傳閱——
我的心受了嚴重而殘酷的傷害,再久的時光也無法痊愈。我要去流浪,從這個地方,到那個地方,跟這一切告別……我那破碎而悲慘的心……不再回頭。
傳閱完了辭職信,人事課又是一陣寂靜。
「誰看得懂這在寫什麼?」
所有的人都一起搖頭。
「他們課長批準了嗎?」哇,要不知所雲到這種地步,也很不簡單唉。
「批準了。」管人事資料的小姐嘆口氣,將辭職信歸檔。「我猜他也看不懂。就因為看不懂又不能說不懂,所以就批準。」
「這倒是寫辭職信的好辦法。」
人事課的人全都一起點頭,還有人做筆記抄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