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琴終于打電話找到玉寒的時候,知道她跟記者接觸過了,听完內容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真的要看記者大人有沒有慈悲心了。
「不要擔憂,」她安慰著,「鐘先生要你乖乖待在家里,他會把事情處理好的,不用擔心。」
「他、他很生氣嗎?」玉寒哽咽著。要不然,為什麼連電話都不打?
「不,鐘先生沒有生氣。孟小姐,你安心待在家里,一切都會沒事的。」
後來,她還是坐在家里哭了一天。
她不斷的自責,覺得無助又傷心。沒有傷害過任何人,但是別人的心壞,她又沒辦法。
哭了很久,伏在沙發上睡著了。等被搖醒,她發現天黑很久了。
睿明默默的看著她,眼光還是那麼溫柔。她想到自己無心的錯,忍不住又掉下眼淚。
他把報紙放在茶幾上,「怎麼又哭了?眼楮腫得跟桃子一樣……又不是你的錯……」
「我再也不喝酒了。」她拉著睿明的袖子,「對不起……對不起……不能挽回了嗎?你會落選嗎?」她沒有勇氣看晚報的內容。
他沒有正面回答玉寒的問題,「還沒選之前,誰也沒有把握自己一定會當選。」
「你……你怎麼辦?競選總部的人怎麼辦?大家努力了這麼久……都是我!都是我不好……嗚……」
睿明把她拉到懷里,「噓……這沒什麼,勝敗乃兵家常事呀!我們的人這麼優秀,一定各有出路的。不用擔心。」
「你的理想呢?」她蜷在睿明的懷里輕嚷,「你努力了這麼久,你的抱負、你的未來……都是我……我是失敗者,做什麼都不行,還害了你……嗚……」
「我的理想就是你,我的抱負也是為了你。」睿明輕輕摩挲她的秀發,「我們要結婚了,不是嗎?我會給你幸福的。」
「啊?可是我……」她驚訝的抬頭,望著睿明懇求專注的眼神,突然陷溺了。
她害怕?是,她害怕極了。
這樣完美的人根本不可能愛她一輩子,他現在的迷戀,只是童年親密的延伸。
不談戀愛的睿明,真的懂得「愛」是什麼?
她沒有把握。
再說……她這樣什麼都搞砸的人,沒有信心將他留在身邊一輩子。雖然……雖然她已經偷偷喜歡上他了,不知不覺的喜歡他了,但是她的害怕卻是這樣深沉。
誰得到她的心,都會摧毀後遠離。睿明不可能例外。
「你需要我嗎?」好不容易停住的淚,又滿眼朦朧。
「我一直都需要你、愛著你。」將她抱在懷里,睿明輕輕吻去她的淚。
他需要我!他現在需要我!被我搞砸一切以後,他還是需要我!
「為什麼?我沒有值得你愛的地方。」淚水怎麼都停不下來。
「當然有。」睿明抱著她,輕輕搖著,「記得嗎?我小的時候,想念出差的媽媽而哭泣,你只大我幾歲,會這樣輕輕抱著我、搖著我。別的男生欺負我像女孩子,你雖然怕得發抖,還是勇敢的站在我前面,就算被打哭了,還是沒有退縮。」
「那是當姐姐的人應該做的。」她擦著眼淚。
「不是每個女生都像你這麼勇敢……害怕還面對,這才叫做勇敢。別的女生只看到我長得好看、功課好,當我不好看的時候……
「那時我得了腮腺炎,整個臉腫得像豬頭,那些平常討好我的女生怎麼樣了呢?她們看到我就像是看到瘟神,跑得跟飛一樣快,指指點點,閃閃躲躲,連話都不跟我說了。只有你……如常的牽我的手,下課就過來看看我有沒有好一點……」
當時,那個害羞的六年級小女生,用發抖的聲音跟他的導師說︰「老師……小明得了豬頭皮,可能會發燒……如果他很不舒服,可不可以來叫我一下?我帶他回家看醫生……」
她的聲音發顫,牽著他的手心緊張得出汗。
孟媽媽和自己的媽媽都是粗枝大葉的人,只有這個溫柔又愛哭的小姐姐,會整夜不睡的擔心他,時時刻刻關懷照料。
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他好看也好,難看也罷,在她眼中,自己就是鐘睿明,沒有任何附加光環。只是單純的、甜蜜的,關心他、疼地。
長大之後,他漸漸發現,像玉寒這樣純真無視皮相的女孩子,是多麼稀少。
隨著歲月增長,對她的愛意點點滴滴累積。即使是缺點,也覺得可愛。
「小明就是小明,變成怎樣,還是小明,里面又沒有變……」她揚起掛滿淚珠的眼臉,「還沒有什麼特別的。」
「對我來說,很特別。」輕輕吻了她長長的睫毛,這樣輕柔,惟恐踫傷她。
把他害成這樣,他居然還是心平氣和的溫和憐愛。玉寒哽咽了一下。
難道……自己就不該順他的心嗎?雖然這樣害怕,這樣恐懼……未來一定滿黑暗和痛苦……如果她永遠的失去睿明,就是地獄的開始了。
當「弟弟」,她可以自私的用「姐姐」的身份跟他終生有所聯系,如果她點頭答應了睿明的求婚……
他們的關系恐怕隨時都會斷裂。
「你確定嗎?我……」話還沒說完,大門這時竟被用力的踹開——
玉寒遠在加拿大的父母親意外返國,臉色慘澹的闖了進來。
「鐘睿明!你這渾小子!」孟爸爸吼得吊燈幾乎搖晃,一把抓起睿明的領子,「好啊在我家里想對我女兒怎麼樣?你沒看她在哭嗎?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枉費我們從小疼你到大,居然這樣對待我女兒!」
在加拿大看到網路新聞的時候,孟爸爸跳了半天高,火速從加拿大趕回來,一路上不斷的痛罵飛璣太慢、路途太遠。
孟媽媽趕緊阻止他落下拳頭,「家威……家威,我說家威啊!我在飛機上是怎麼跟你講的?好好問啊!快把睿明放下來!不要隨便看看網路新聞就拔拳頭,記者最愛亂寫了,你也問問清楚呀!」
「照片還騙得了人嗎?!」他的聲音更大,震得落地窗咯咯響,「死丫頭,叫你跟我們去加拿大不去,在台灣搞出這種敗壞名聲的事情!你馬上給我準備行李,立刻跟我回去!不準你再跟這個不三不四的小白臉鬼混了!」
「我不去加拿大!」玉寒急著想板開父親的手,「我……我……我跟睿明訂婚了,為什麼要去加拿大?」
孟爸爸松了手,怔怔的看著護衛外人的女兒,「……你說什麼?!」
「我、我們,已經訂婚了。」沒有勇氣說出口的答復,居然在情急之下月兌口而出,她咬牙晃了晃珍珠戒指,「我要嫁給睿明,在台灣過一輩子,哪里也不去!」
「你這混蛋居然誘拐我的獨生女兒!」
孟爸爸瞪著女兒手上的戒指,又要撲過去,卻被孟媽媽冷冷的一句話給止住了——
「還說不會跟我爸爸一樣呢,我爸爸可沒拉你領子。真是喔……連台詞都跟我爸爸一模一樣︰‘你這混蛋居然誘拐我的獨生女兒’。等等我去跟我爸爸講,說家威像你像了十足十,不是半子了,簡直就是他兒子!」
孟爸爸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結婚這麼多年,他對自己的老婆就是沒辦法。怕老婆?拜托,就是愛她才怕她,不愛還怕個X?
「……哪有一樣?」他不太自然的轉移話題,「你爸爸直接掌鋤頭出來追,你忘記了唷?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提親的……」
「誰叫你提親不好好講,罵他老番顛?」孟媽媽瞪他。
「話不是這樣講的,我已經好聲好氣跟他講半天,他還是不肯把你嫁給我,真是佛都有火了,我才……」
「你大嗓門不改改,誰听得出你好聲好氣啊?我爸說,第一次提親就敢對準岳父吼,他還真是生眼楮頭一回看到。」
「我這大嗓門幾十年,你都不怕了,你爸不高興什麼?他嗓門會比我小喔?」
「你要感謝我爸的訓練啦!就是听慣了他的大嗓門,我才沒被你嚇跑。哪有人第一次打電話給我,就害得我把話筒拿離耳朵三寸的?沒有誰聾,你音量放小一點可不可以?」
「你不就愛上我的大嗓門?現在問題不是這個……」
「不然是哪個?」
這樣甜蜜的吵架內容听了十幾年,睿明只是定定的望著玉寒,「你答應我?」
這大概是她做過最勇敢的事情了。她堅定的點了點頭。
「我答應你。我……我願意和你攜手共度一生。」
至于將來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吧,能夠幸福一天算一天,幸福一年算一年。
「……我會讓你愛上我。」他的聲音如此溫柔,目光似水,令人融化。
她沒有說話,只是抬起眼楮看看他,將自己投入他的懷抱。在他失去一切的時候,她能夠做的補償也只有這麼多。
看著睿明光輝燦爛的欣喜笑容,她覺得未來的恐怖隱憂也不算什麼了。
不過,等父母趕著去拜會親友、籌劃女兒婚事,睿明也回自己的居所睡覺以後,她終于鼓起勇氣攤開晚報……
等她看完所有的晚報之後,連鞋都來不及穿,便怒火沖天的跑去踹睿明家的大門,一面狂按電鈴。
「鐘睿明!你你你……你騙我!」睿明一開門,滿臉忍笑,更讓她氣得要發火,「記者根本就幫你澄清了!連出版社的大老板都公開道歉,開除了甄瀾仁!現在輿論一面倒的幫你,你還騙我可能會落選!」
現在才發現?她真單純得可愛。「我可什麼也沒講。本來嘛,還沒開票之前,誰也不敢說自己一定當選。」
玉寒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你你你……你真的學壞了!」她氣紅了臉嚷著,「你就是騙我,騙我……我不要嫁給你了!你會欺負我一輩子的!我不要!」
「我有證人唷。」他壞壞的笑,「孟爸爸孟媽媽都听到了,我們訂婚了。而且,全台灣的人可能也都知道了……如果你毀婚,」睿明表情嚴肅起來,「我可能會被質疑有問題,真的選不上了。」
「……真的嗎?」她的臉孔馬上轉為蒼白。
「假的。」睿明的回答也很干脆。
她撲上去想教訓睿明,卻讓他抱個滿懷。
「小姐姐,你是不是有點愛我?」
粉拳還停在半空中,她被這個問題問得芳心大亂。「我……啊……呃……我……」
「我想你是愛我的。」他輕輕的對玉寒耳語,「不然,你為何對我如此關心?」
「因為……因為你是弟弟……」她的呼吸不穩了起來。
「你會讓‘弟弟’這樣吻你嗎?」撩起她的秀發,挑逗的吻她粉白的頸項,她全身為之戰栗。
「……」她說不出話來。
「要我停下來嗎?」他已經解開第一個扣子了。
「……」
「不說話就要繼續?」
在他吻得自己頭昏腦脹的時候,她是要怎麼說話啊?剛開口已經讓他的吻侵佔了發言權。
你這笨蛋!要怎樣邊接吻邊說話啊?這種高難度的聊天方式她不會!
等她清醒過來,自己已經扣子全開的躺在他的床上,睿明專注而俊美的臉龐,離她很近很近。
超級帥哥的臉部大特寫……老天!
她頭一回注意到看慣了的睿明是這樣的俊逸……這就是其他女人眼中的他吧?
直到今天,她才感受到他那無遠弗屆的魅力。
「……可以嗎?」看著完全沒有抵抗的玉寒,他有點擔心,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我雖然洗過澡了……是不是該再洗一次?」她紅著臉,小小聲的說。
箭在弦上的時候,她居然還在關心要不要再洗澡?!睿明有些無力,半懲罰的用力吻她……
風兒悄悄的吹開了竹簾,月兒窺看這對戀人的糾纏,樹枝在嘩笑,沒有人知道他們在笑什麼。
大選前一天。
競選總部格外的忙碌,玉寒照常去買菜,照顧每個人的胃。這天是最後的沖刺,她不敢不去。
但是她一整天動不動就發呆,不是燒干了湯,就是炒糊了菜,連話筒都拿顛倒了,不斷的出錯……
工作人員疑惑的吃著太咸的菜和清淡過度的湯、苦到舌頭辣的咖啡,和疑似放鹽巴的麥茶,紛紛悄悄的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神色如常的睿明只是笑了笑,玉寒看到他的笑容,居然逃走了。
「鐘先生……你們吵架了?」真琴悄悄的問。
「不是的。」他瀟灑的處理堆積如山的文件,「她只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什麼呢?工作人員一起涌出疑問。
躲在洗手間,玉寒簡直想仰天長嘯。
天啊,她該看精神科大夫了!自己一定是感染了狂這種毛病,還是可惡的睿明傳染給她的!一想到昨夜……先是接吻,然後肌膚相親,然後……然後……
她一捶捶在牆壁上,做夢也想不到「」是這個樣子……她都快而立之年了,心性單純宛如少女,從來沒看過,可以說無知到了愚蠢的地步……
其實,真的好痛呢。但是……但是……感覺真的……
不行,她不能再想下去了。每次看到衣裝整齊的睿明,她就忍不住想起他果著強健的胸膛,專注而渴望的神情……
她朝虛空胡亂的揮手。退散、退散!她不該想這些的啊……
正在洗臉冷靜自己的同時,幾個工作人有說有笑的走進來。
她看著這些穿著套裝的麗人……
她們晚上的時候,也跟丈夫或男朋友這樣那樣嗎?
下一秒,她臉紅到覺得應該要把頭泡在冰桶里才能消退……
「干嘛躲著我?」忙到深夜,睿明跟玉寒一起回家,欣賞她因害而嬌麗的臉龐。
「我、我,我才沒有。」她往前疾走幾步,心髒還是狂跳不已。
「那,為什麼不敢看我?」拉住她,撥了撥她的頭發。
「因為……因為我覺得我太邪惡了……一定都是你啦!你把你的邪惡傳染給我了!」
「我?」
她期期艾艾的說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害我現在看到路上的行人,都覺得有種奇怪的感覺……原來每個人都會做這種……這種令人害羞的事情……」
很想笑,睿明還是忍了下來,裝出嚴肅的樣子,「其實,第一次接觸到這種事情的人都會這樣。這是本能,只是過度社會化的人類將本能神秘化了,只要多接觸就會漸漸接受……」
「多接觸?」
「對啊。這是很正常的本能,想要和心愛的人沒有距離……嗯,有時候距離是負數的。」
她消化了一會兒才懂意思。「鐘睿明!你好邪惡喔!」她輕嚷了起來。
「唉,你不喜歡這種邪惡嗎?」將她拉進自己的家,他關上門,也鎖住了一室的春光。
跟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對于勝敗榮辱,睿明已不再那麼介意了。
沒有意外的,他贏得大選,甚至得到第一高票,也只是淡然的笑笑。
之前爆發的緋聞,經過澄清之後,反而讓他的名字更讓選民記得,這位被譽為「馬英九接班人」的美男子,贏得他政治生涯的第一仗。
競選總部放起長長的鞭炮,道賀的賓客絡繹不絕。
眾賓客中,宛如女王降臨的楊雨卿穿著雪白套裝,手里捧著大束紅玫瑰,無視于睿明身邊的玉寒,上前祝賀。
四目交接,兩個人都了解了對方的戰意。
楊雨卿要他的決心仍然頑強,而他也幾乎確定是楊雨卿放的消息。
「恭喜你高票當選。」她描繪精致的眼眸閃了閃。
「謝謝。」他將玫瑰轉送給玉寒,「也恭喜你。」
「我只是安全過關。」雨卿垂下眼瞼,「失去你這個戰友,這一仗,我打得很艱苦。」
「客氣了,」睿明疏遠禮貌的微笑,「都是楊小姐自己的實力。」
雨卿的臉垮了下來,她的得票數是黨內最低的。若不是父親的資源和大老的鼎力相助,她這次可能慘遭滑鐵盧了。
一個人的時間用在什麼地方,是看得見的。
「你的賓客很多,」她有意無意的打量已忙著去招呼客人的玉寒,「這就不打擾了,立法院見了。」她壓低聲音,「或者……有空一起吃頓飯?」
緋聞沒能打垮他,處理危機的能力也令人激賞,她更要定了鐘睿明。
「我怕沒時間。」睿明笑笑,「我要開始籌備婚事了。孟玉寒,」他朝玉寒微笑。玉寒也對他笑了笑,又忙著招呼人,「我的未婚妻。我想報紙寫得很詳細了,楊小姐應該很清楚。」
「我對報紙的捕風捉影沒有興趣。」她微偏著頭,非常嬌媚的望著他,「我只對最後的結果有興趣。」
「嗯,我的婚禮一定會邀請楊小姐來看結局的。」他仍舊心平氣和。
「……我們等著看吧。」她沉下了臉。
睿明只是笑笑,挑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