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他看到綜藝節目,薛雪濤穿著輕松的白襯衫牛仔褲出現在螢光幕前,他更肯定了這個事實。
沒錯,她們是同一個人。五官輪廓一模一樣,那件雪白的襯衫上次被鳳月的顏料染到袖口,雖然只是一點點,在電視上看起來還是很清楚。
她們是同一個人。
之後,他總是趁著禮拜天去找老師,硬要當他們約會時的電燈泡。
他的推測是正確的。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老師去買冰淇淋,山紅正在洗臉,斜靠在樹上,漢霖皺著眉,「薛雪濤?你為什麼要騙老師?他沒錢也沒勢,只是個窮酸老師而已。」
來不及擦臉,山紅驚訝的臉龐滴著水,望著這個年紀小小卻敏銳的孩子。
驚慌的張望四周,「……我有很重大的緣故……請你不要告訴他。」
「真的是。」他不解的,「為什麼?」
「一時也說不清楚……」她咬咬嘴唇,「等他回家以後,我再告訴你,好不好?」她把漢霖當大人般懇求,「不管你要不要告訴他,等你知道了我的理由後,再做決定,好不好?我只有這樣的要求而已……」
即使還是個孩子,他還是讓薛雪濤絕麗的美貌給震撼住了。雖然脂粉未施,她的眼楮有寶光流動,溫潤的臉龐像是美玉琢磨的。她的美像是聖潔混合著魔性,讓她注視著,不知不覺就放棄了一切,連心智都樂意讓她控制著。
雖然她並不這麼想。
訥訥了好一會兒,等嘉斕回來,他什麼也沒說。
山紅心里也忐忑著,不知道漢霖怎麼會知道,和準備怎麼做。
***
悄悄的和漢霖坐在麥當勞,即使偽裝過,山紅在人多的地方,還是畏縮的。
這種畏縮,讓漢霖少年的心里,涌起一種奇異的保護欲。
「要換地方嗎?」他用大人的口吻說,「我們可以去安靜一點的咖啡廳,這樣,你就不用被人家盯著看。」
山紅愣了一下,噗的笑出來。
他急了,「我有錢!不用你請我的!」
「我知道。」山紅覺得他很可愛,「沒關系,這里很好。」她放寬了心,知道這個孩子不會傷害她的,「我告訴你一切。」
漢霖專注仔細的听著,他剛剛長成少年的清秀臉龐,有種桀傲之下的溫柔。
「……這樣不好。」漢霖听完了,「萬一老師知道怎麼辦?說謊是壞事。我以前不懂,老師告訴我,一個小小的謊,必須用很多謊來包裝,更多的謊引來無數的謊。這是很辛苦,很累的。」
「……我知道。」山紅沉重的低頭,「我不希望我的工作和身份變成追求幸福的障礙。我只是希望得到平凡的幸福而已。」她沉默了好一會兒,「若是我不說謊,我跟嘉斕會有開始嗎?」
漢霖不講話。他和鳳月一直跟老師很親。就是很親近,才知道嘉斕的偏執。這個外表看起來這麼溫和陽光的老師,一講到藝人,馬上會沉下臉。鳳月就曾經因為迷戀偶像讓老師痛罵過。
其實鳳月成績一落千丈,父母吵架的成份比較大,迷戀偶像也不過是她逃避的方式而已。
向來有耐性又細心的老師,一遇到「藝人」,就會突然不講理起來。
「……你打算拿到金曲獎和金鐘獎就退休?」他關心那位好心的老師,「絕對不復出?絕對不讓他發現?」
「我發誓。」她堅決的舉起手。
漢霖突然破顏一笑,少年的凝重馬上變成孩子的陽光笑容,「我幫你吧。我當你的線人。不管怎麼樣,你被老師發現,他一定會很生氣,也找不到女生嫁他了。」
她歡呼一聲,突然抱住漢森,「謝謝你,謝謝你!」
喂,我可是男生呀……被這樣的美女抱……我也……
「你跟鳳月都一樣。」他滿臉通紅的掙開,「你們有點女人的自覺好不好?」
咦?山紅被他說得莫名其妙。
「再小的男生都是大壞蛋!不要隨便抱我!」該死!長相清秀就讓人沒戒心是吧?
「漢霖是好孩子呀!」她笑得無邪。
「我十三歲了!」漢霖氣氣的把頭一別,「是大人了,我是大人了!」
雖然山紅笑著揉亂他的頭發,他的忐忑卻越來越強。
喜歡上老師的女朋友,是不是很糟糕?更糟糕的是,他似乎比喜歡鳳月還更喜歡山紅一點……
這樣是不行的……
「我們……還可以見面嗎?」發現自己居然說了這種話,他慌得一直搖手,「因為我的英文很破,我听過你采訪外國人,我可不可以……」為什麼我要用這麼破的理由?「我可不可以跟你請教?如果你沒空的話……」
拒絕我啊,快!
「好呀。」山紅滿臉溫柔寬慰的笑意,「我的時間雖然不多,不過,你可以打電話,我們可以用英文聊天喔。如果剛好有空,你也可以來家里。」她搔搔頭,「不過,我不太會做飯,只好請小喬煮給你吃了。」
她是個好女孩,真的。為什麼我們要相差這麼多歲,她還是最敬愛的老師的女朋友?
剛進入少年的漠霖,開始了「少年維特的煩惱」。
***
「你干嘛一直嘆氣?」升上國中,鳳月和漢霖不同班,但是小學的習慣不因為譏笑而更改,還是習慣一起上下學。
「鳳月……我如果喜歡上別人,你……會不會生氣?」他小心翼翼的觀察好朋友的臉色。
「戀愛?」她臉蛋一亮,「誰?我認識嗎?該死,這種好康的事情居然不讓我知道!是不是兄弟啊你?」她慌著張望下課的同學,「哪一個?是哪一個?天啊,戀愛-!沒想到這種事情會掉在我兄弟的頭上……」
「兄弟兄弟,誰跟你兄弟?」漢霖發起脾氣,「正常的反應不是該哭嗎?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他忿忿的把她的手提袋丟到鳳月的懷里,快步的走。
「喂!你走慢一點行不行?」鳳月追了上來,「我把你當什麼?」她模不著頭緒,「當你是好朋友,好兄弟呀!我們這麼多年的老朋友了,你不要談個戀愛就不理我嘛!喂!」
「你也會緊張呀?」他緩下步伐。
「……如果你談戀愛就不理我,我當然會緊張。」她沉默了一下子,「是不是你的女朋友誤會我們……」
「不是女朋友啦!」他臉紅的一別頭,「……只是我單戀人家而已。」
鳳月愣了好一會兒,「……好淒美喔!真好,知道戀愛是什麼。想到她是不是心里蹦蹦跳?會不會睡不著覺?」她滿臉興奮。
漢霖翻翻白眼。他這個青梅竹馬的好朋友,感情還像是一張白紙,連憧憬的顏色都沒染上過。如果鳳月哭了,或者是嚷著要跟他絕交……或許,他就能夠咬牙放棄這種「太喜歡」吧。
但是鳳月這樣的反應,卻讓他覺得自作多情。
「到底是誰嘛。」她不肯放棄,「告訴我,告訴我嘛。」
「不告訴你!」他生氣的轉過身,「不是說女孩子比較早熟嗎?你怎麼一點成長的跡象也沒有?笨蛋!」
鳳月望著他生氣跑掉的背影,丈八金剛模不著頭腦,「為什麼我是笨蛋?戀愛的人果然怪怪的。」
***
歲月流轉,開拍了將近一年的年度大戲,終于殺青了。這一年,藉著這部戲,山紅推掉了許多其他的戲和演出機會,準備漸漸淡出演藝圈。
秋天來臨的時候,她的新專輯也開始錄制,在夏天又將來臨的時候,終于趕在「流金月津」這部戲開演時發行。
鄉土劇與韓劇-濫的此時,「流金月津」這樣富人文氣息的本土大戲,反而非常惹眼,老編劇果然不同凡響,許多雋永的台詞,讓人津津樂道,幾個主角競相飆戲,更讓這部可看性極高的戲劇煥發出鮮艷的光彩,鹽水小鎮突然涌進許多觀光客,爭著憑吊古稱「月津」的小鎮流金歲月。
連配角都有演不完的戲約,身為第一女主角的「薛雪濤」卻推掉所有戲約,靜靜的在家養花蒔草。
「你家快變花園了。」常常來玩的漢霖滿月復牢騷,「我真的得撥開花葉才找得到你。」
從秋天以後,他就和山紅變得很好。山紅緊密行程里硬排出來的約會,他總是會拖著鳳月硬跟著去當電燈泡。每天不忘打電話給她,比嘉斕還勤快多了。
「請用英文跟我說話,先生。」她好脾氣的笑笑。「麻煩幫我把花鏟拿過來?謝謝。」
默默的看她專心分盆,漢霖的心里有種滿足和優越。擔心被嘉斕發現真相,到現在,老師還沒來過山紅的家。但是他可以藉著找鳳月的借口,悄悄的跑來她家里。
「讓我休息一下可不可以?」漢霖嘆氣,「英文老師已經覺得我的英文好得過分。」
山紅笑了,她溫柔的笑容讓他少年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他很明白,山紅有多愛老師。她對自己,不過像個寵溺的小弟弟。
「我愛上一個年紀比我大很多的人,怎麼辦?」他很認真的問。
「你才幾歲?」山紅一點戒心也沒有,「小孩子跟人家談什麼戀愛?」
「我不是小孩子。」他悶悶的跳上屋頂花園的繩床,晃蕩著看夕陽西下的天空。
他的家庭破碎的很早。父母成天吵架,一直到他要升國中了才離婚。離婚後誰也不想帶他,將他放在冷漠的祖母家里。祖母成天念佛,視他為累贅的業障。他不想麻煩任何人,總是默默的回家,默默的上學。
所以,對于「愛」,他比一般孩子還敏感,還渴求。以前投射在鳳月和老師身上,現在卻一股腦的投射在山紅身上。
「我喜歡你。」他撲進山紅的懷里。
「呀,你都這麼大了,還撒嬌?」山紅又好笑又好氣,「我滿手泥巴呢!」
他固執的不肯放開。
但是,老師的電話來了,山紅雀躍的過去听,他卻覺得非常錐心、拿起書包,指指門口,山紅歉意的揮揮手,仍然抱著電話不放。
落寞的走出來,正要按下電梯,冷不防听到熟悉的聲音,「我的老天,你真的到薛雪濤的家里去?」鳳月不敢相信的看看他,「你去找誰?該不會是老師的女朋友吧?」
「你怎麼不猜我去找薛雪濤?」他仍舊落寞。山紅有老師,鳳月有家人,只有他,什麼也沒有。
「你認識薛雪濤?」鳳月的神經再大條,將近一個學期的時間,她眼看著漢霖種種異常的行為,怎麼可能還沒發現?「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她可是老師的女朋友-!老師對你那麼好……」
「想不想去坐一下?」他懇求著,「一下下就好了。哪,小歇行不行?我還有零用錢。」他再不找個人說說,已經快爆炸了。
鳳月和他在小歇坐定,隨便點了紅茶,「你說吧。怎麼回事?」
「薛雪濤和薛山紅是同一個人。」他低著頭。
「你胡說……什麼?!」鳳月差點跳起來,突如其來的大聲讓附近的客人都回頭瞪他。
「你不用驚訝,是真的。」漢霖沉默了一會兒,「去年秋天我就發現了。」他抖著手折著桌上的火柴棒,一小截一小截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愛上她。可是……你們都有屬于自己的人,可我就沒有……」一向自恃穩重的他,哭了起來,「我只是……我只是……」
「哎唷你唷……哭什麼?」鳳月手忙腳亂的拿面紙在他臉上粗魯的擦著,「我不是跟你興師問罪啦,我只是覺得……覺得……你這樣不太好……」
「鳳月……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的心好像變黑了。看到她越跟老師甜甜蜜蜜,我就越難受。好幾次,我都想告訴老師,薛山紅就是他最討厭的藝人……雖然我沒說,但不是因為怕老師難過……而是因為……因為我怕她會討厭我……怎麼辦?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果然是大壞蛋。媽媽說得對,因為我是爸爸的孩子,所以……我的心也是黑的……」
「你媽媽胡說八道啦!」鳳月生氣起來,「沒那回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當然知道你是很體貼,很好的人!」其實她的腦中也一片混亂,「你先別哭,跟我說說看」
等听完了整件事情,鳳月覺得更混亂了。她的世界太單純,情愛尚未染上她純潔的心靈。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要對這種事情有所建議,實在太難了。
「……你不會說吧?我也不會。他們在一起會幸福啊……」她激動的握住漢霖的手,「我知道我很笨,什麼也不會。但是漢霖,我們是好朋友吧?你還有我啊。你怎麼可以說沒有人屬于你?有啊有啊,我就是啊。所以……不要一個人難過,也該找我商量嘛。來,眼淚擦擦,我會保護你的。」
她的安慰還真笨拙……看她拍胸脯,這麼小的個頭卻一臉的義薄雲天,漢霖忍不住破涕為笑。
「你保護我?以後不要沒穿到處跑,我就謝天謝地了。」
「喂!你干嘛老注意這種事情?你這個人喔……」
他果然還是喜歡鳳月的。只是,喜歡山紅的心思,比她多很多,多很多……
***
當然,漢霖和鳳月的煩惱,山紅與嘉斕不知道。
忙完了整年的行程,在他們相識的初夏,他們倆甜蜜的慶祝了一周年。
周休二日,他們踏遍了陽明山國家公園以及花市,等到暑假來臨,他們又到太魯閣玩了十天。
跟嘉斕在一起,觸目所見的動植物都變得這麼有趣。他像是開啟了一扇七彩繽紛的大門,讓山紅驚喜的發現生物界是這樣的多采多姿。跟著精力充沛的嘉斕,她像是從他身上借了許多活力,上山下海,這輩子沒玩到這麼瘋過。
等她回來,小喬看到她,幾乎昏倒。她曬得這麼黑,不知道該怎麼上節目。
不過,素顏的山紅,卻煥發出亮艷的光彩,即使大眼鏡和麻花辮,樸素到不行的穿著,還是遮掩不住她的美麗。
「你真的很漂亮。」嘉斕注視她好一會兒,雖然賞鳥協會的同伴盛贊著,直到現在,他才承認別人的贊美。
她太美了,美得讓人不安。
「有……有嗎?」她心虛的模模麻花辮。
「有。」他長長的嘆口氣,「這樣我好擔心。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就好。現在你這個樣子……工作環境又那麼復雜……不可以演戲喔!真的不行。不管別人怎樣的引誘。」
「不會啦。」她已經推掉所有的戲約,這一年,她希望能韜光養晦,「薛雪濤也減輕了我的工作,你沒發現嗎?」
「我知道,我很感激。」他敷衍的道謝,「盡量不要跟演藝圈的人扯上關系,知道嗎?」
她是很希望。只是,有些邀約是推不掉的。「流金月津」太成功,電視台邀他們全體演員去參加慶功宴,她還是得盛裝出場。
她曬黑了很多,卻黑得這麼有自信。她穿著樣式保守的火紅禮服,卻顯得膚色更亮麗,神情輕松而穩重。
以前覺得她像白荷,現在卻覺得她像是盛開的黑玫瑰。顏日升遠遠的看著她,好不容易死心的欲火,又熊熊燃起。他擠到雪濤的身邊,悄悄的說,「你讓我恨不得一口吞下。」
「你不怕舌頭斷掉嗎?」她滿臉溫和的笑,吐出來的卻是充滿威脅性的話語。
「為了你的話,這代價很便宜。」他大膽的把手搭在雪濤的肩膀上。
雪濤微微側肩,快步走到陳豪的身邊,與之談笑著,眼楮冷冰冰的掃過他。
顏日升恨得牙癢癢,卻不敢動彈。陳豪雖然病重,仍然權傾一時。他雖然非常想得到雪濤,但他並不是沒有腦子的。
為了個女人自毀前程,不值得。再說,陳豪的身體還能撐多久?不久的,不久的。
到時候,看誰讓她撐腰。
他恨恨的眼光讓人注意到了,悄悄的走到他身邊,「顏先生喜歡我家雪濤?」
他回頭看著眼前這個面目俊朗卻眼神婬邪的男人,這個人是很出名的,薛雪濤的哥哥。他大鬧過雪濤的場子,讓陳豪叫人叉出去,當時他也在場。
「薛先生?」他皮笑肉不笑的,「我是很喜歡雪濤。」
「不是我夸獎自己妹妹,她的確是個很有才華的女孩子。」薛健民望著遠處的雪濤,「就是那個脾氣死拗。不信自己的家人,反而去貼那個老頭子,怎不叫人氣結?」
顏日升揣測了一下,「雪濤很有主見。」
「什麼主見?她只是讓陳豪那死老頭耍得團團轉。說什麼她都信。不知道那老頭在她身上淘了多少金,她還當恩人供奉著呢。」薛健民冷笑,「不過那老頭再活也活不久了。等他死了……雪濤一個人孤零零的,可怎麼辦好?」
「她不是有你這個「好哥哥」嗎?」顏日升冷笑。
薛健民卻听不出他的諷刺,高高興興的回答,「哥哥再好,也比不上丈夫吧?既然顏先生喜歡我家雪濤……」
「雪濤已經超過二十歲。」他提點著這個發淘金夢的男人。
「她是我妹妹,多大都一樣。」薛健民興奮的說,「你大概不知道吧?雪濤其實還是……」他附耳低語。
「處女?」顏日升揚起眉。
「小聲點。」薛健民低聲的說,「我媽管她很嚴,她又討厭男人。如果顏先生願意答應我們的條件……雪濤就是你的。」
「條件?」他轉著杯子,「雪濤不會答應的。」
「她很重視處女這種身份……有我跟我爸的幫忙,你可以……絕對不用擔心被告。還可以順理成章的得到雪濤。這個主意不賴吧?」
顏日升驚詫的望著薛健民,「……你們的條件是什麼?」
「我們要當雪濤的經紀人。你別看她一副強硬的樣子,她骨子里可是很傳統的。剛開始當然不甘願,但是女人嘛,好好的哄哄她,總是服服貼貼的……只要她乖乖的拍戲錄唱片,我跟我爸會虧待她嗎?顏先生當然也不會,對不對?」
他注視著遠遠散發光艷的雪濤,「……我會考慮的。」
等薛健民走了,他搖搖頭。以為自己的心已經夠黑夠無恥了,但是比起雪濤的哥哥,還真是遠遠不如的。
是,他很希望得到她。但是這種手段……不,他絕對不是憐惜那朵白蓮,他只是懶。懶得花這麼多力氣去強摘這朵美麗的花。
但是,自己若拒絕了,下一個……他們打算再找誰?
說不出是基于什麼心態,他叫住了薛健民,「薛先生。」
他滿臉興奮卑屈的笑,「什麼事?顏先生?你考慮好了嗎?」
「舍我其誰?」他笑笑,沒想到自己是這樣的人,「你說說你們的計畫吧。」
***
山紅沒有注意到顏日升和哥哥的交頭接耳。陳豪的氣色很差,她整晚的心思都在陳豪身上,無暇他顧。
「老板,你回去吧。」她擔心陳豪的身體,「這種場面,你何必出來?又不是什麼重要的……」
「我的女弟子這麼備受榮耀,我能不出來嗎?」陳豪露出虛弱卻自豪的微笑,「我怕我看不到金鐘獎,提前滿足一下老人家的虛榮,難道還不可以?」
「老板!」她不悅而心慌,「你才不是老人家。你答應要跟我上台領獎。你答應過的。」她將臉一撇,神情那麼慌張而生氣。
陳豪苦笑,就算答應,身體也不見得答應。他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好好,乖,我知道。空氣不太好,我先回去了。」
當晚,陳豪回去沒多久,就倒了下來。慌張的看護將他送進醫院,急救後就在加護病房。
醫院發出病危通知書,交游滿天下的他,臨到生死關頭,身邊只有山紅一個人。
時間花在什麼地方是看得到的。陳豪還有意識,他模模糊糊的微笑。傾注了半生的關懷與努力,終于有個純潔的女弟子為他的人生燦爛。
「其實我已經沒有遺憾。」他低聲告訴山紅。「若真要說有,就是沒辦法挽著你的手,將你交給未來的丈夫。比起金曲獎或金鐘獎的榮耀,我更渴望這個。」
「會有那一天的!」山紅終于在他面前落淚,再苦再累,這女孩兒也沒再他面前掉過一滴眼淚呢。「我一直……一直當你是父親的……」她掙扎一會兒,「我不叫你爸爸,是因為「爸爸」這個稱謂對我來說總是不好的回憶。請容我叫你一聲父親。在我心里,你永遠是我唯一的父親!我已經失去母親,不要讓山紅……不要讓雪濤沒有親人!求求你!不要拋下我!你還沒挽我的手進禮堂!」
進禮堂?我這個浪子也有這種福氣,陪著「女兒」走過紅毯的那天?
陳豪的眼淚緩緩滑落,「林佳不肯的……你的幸福……比較重要……」
「我不要!」山紅叫了起來,「沒有你,我不嫁,絕對不嫁!求求你,老板……父親……不要讓我一個人……我很害怕……求求你……求求你呀……」
她泣不成聲。
她的眼淚將失去生存意志的陳豪從鬼門關踅了回來。
再也……再也隱瞞不下去了。她必須做出抉擇。
淚眼模糊的走出醫院,她失去以往的謹慎小心,蹣跚的上了車,不再留意有沒有記者跟監。
這天本來已經約好了,撲空的嘉斕不願意走,還在門口徘徊。
「山紅!怎麼了?」他大驚失色,扶住了憔悴的她。
「我父親……我父親病危了……」她號啕大哭。
她不是很痛恨自己的父親嗎?為什麼這樣的傷心?嘉斕滿心疑問,還是溫柔的抱著她,輕輕的哄她。沒有注意到她雖然脂粉不施,卻沒有戴眼鏡。
「……不是我親生父親……卻是我的恩人……」她祈求的抬起頭,「但是他跟你有嫌隙。但是……他最後的願望就是看著我進禮堂……你願意……你還願意娶我嗎?」
「你說這是什麼話?」嘉斕皺眉,「我一直願意,一直在求婚的!他是誰?」
「陳豪。」說到他的名字,山紅的淚不斷的滾下來。
他緊繃了一下,「……他對你有恩?他照顧你嗎?」
「比親生女兒還照顧!」如果為了自己的幸福,必須割舍這位「父親」,那她寧可不要幸福。
「……都那麼久了,我什麼也不記得。」他松懈下來,「既然是這樣,你願意嫁給我嗎?我們可以在他的病床前行禮。」
「你不在意?我敬他如父,他的確是我唯一的父親。」山紅仰頭,淚水一直停不了。
「你就是你。」嘉斕有些憂郁的笑笑,「你覺得那些重要嗎?為了你,我願意。我願意也叫他一聲父親。」
山紅撲進他的懷里,為了自己長久以來的謊言和虛偽歉疚不已。害怕失去親人和對他的愧疚,讓她劇烈的慟哭。
告訴他吧。這一切……都隱瞞太久了。
「明天。明天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她張大眼晴,努力抑制住嗚咽,「我需要一點心理準備……請你明天……一定要來。」
嘉斕點了點頭,不了解她的眼楮里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