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天湖之國養傷兼休息。
極翠跟母親學過崇拜大母神的儀式,雖然是片片段段,但是舞姬很用心的指導她,她也參與巫女的祈禱與修煉。
巫女修煉並不像外界的人傳言的,只需要靜坐祈禱就行了。她們必須鍛煉體能與體術,磨練精神力與專注。有些幼小的見習巫女得先從「凝視」開始學起,凝視到如何使水改變形態來決定她們適合用哪種法術。
極翠看得津津有味,正在教導見習巫女的老師笑著跟她招手,「極翠小姐,你沒正式磨練過法術吧?要不要試試看?」
她搔搔頭,不太好意思,「我之前的法力都是跟重華借的…」
「你不是用咒布把翡翠眼封印起來了嗎?試試看你自己的力量吧。」
她微笑,「法力、靈力和妖力其實都是接近的東西。你來試試看。」
老師端了水晶碗的水給她。
「屏息。讓意識歸于無。專注。凝視著水,讓心思縴細,體會水之心…」
這樣就可以了嗎?看看旁邊幼小的女孩能夠凝成浮空的水珠或者讓水沸騰,她有點不好意思。
專注…
她面前的水晶碗沸騰起來,轉瞬間霧化像是猙獰的火龍,又復凝結成水,降低溫度,碗外都是冰凝的水珠,瞬間又急凍成冰。
滿頭大汗,呼,真累。她一轉頭,全場鴉雀無聲,老師也張大嘴。
「咦?我的步驟錯了嗎?」極翠有點緊張。
「極翠小姐!留下來吧!」魔法老師激動的抓住她的手,「我還有好多東西要教你,不要去旅行…你果然是女王的親人…真是了不起的才能!」
剛好舞姬進來探查,魔法老師激動的把水晶碗給她看,「錯不了的!
這孩子能夠學全雷火水土四系魔法!難得的全能魔法師呢!讓她留在天湖之國吧…她會超越我成為最好的魔法師!」
舞姬笑了笑,「法兒,你不要這麼激動。我知道了。我會勸她的。」
她喚嚇呆的極翠,「孩子,來吧。今天有崇拜儀式,我教你獻歌。」
帶她到大母神主殿,懷抱著水藍水晶球的大母神像是憂郁的少女,眼楮閉著,立在水芙蓉上。
雖然只是神像,還是讓人崇愛。
「我唱得不好。」舞姬微微一笑,「但是我知道音律。你听我唱幾遍。」
極翠很快就上手了,她讓自己的歌聲盡情馳騁︰
「劃破渾沌而來,觸發天地的大母神啊…
你創造日月星辰,你創造世間萬物。
榮光籠罩有生之物,籠罩黑暗和光明,
籠罩正義與邪惡。
人間因你而榮耀,你甚至恩澤被及黑暗深淵。
懷著孺慕與感恩。
大母神啊…
你看稻苗青青,你看漁獲滿艙,你看獵物背彎了獵人的肩膀。
大地賜我們一切,天空賜我們雨水、日月,星辰。
我們生于此長與此,也將死後還諸于此。
大母神啊…
請接受我們感恩的歌與舞。
以大母神之名,-的子民。」
極翠獻歌,舞姬卸去外袍,只穿著幾串珠煉,在大母神神像前獻舞。
她鍛煉得宜的肌肉閃閃發光,身材窈窕,曼妙的跳著神舞。手里拿著法杖,每一個跳躍,法杖上的珠玉玲瑯悅耳,伴著極翠無樂器伴奏的天籟,像是要將喜悅上達天听。
我們所崇敬的母神啊…你是一切的起源。
***
儀式結束。極翠還看著大母神的神像發呆。
「感覺如何?」舞姬已經穿上外袍,又是端整嚴肅的巫女女王。
「我說不上來…」她的雙手發顫,看著自己的手,像是想抓住什麼。
「好象名為『喜悅』的雷打在我身上…」
「呵呵…我跳了三十年神舞,還是有同樣的感覺。你果然是歌姬的孩子,繼承她獻唱的天賦。喜歡天湖之國嗎?」
「喜歡!很喜歡!」這里是母親魂牽夢縈的家鄉,也是她的家鄉。
「那麼,留下來吧。」舞姬嚴肅著,「留下來繼承王位。當天湖之國的女王。」
極翠驚呆了。
***
重華無聊的叼著草,看狐鬼和正在練劍的巫女比試。
看不出來這個笨狐狸的劍法還不錯呢。只是那個人類巫女也不含糊,兩個人的身手優雅美麗,像是劍舞一樣。
「承讓。」狐鬼禮貌的揖手。
「呵,活過五六千年的狐王不含糊喔。」巫女相當美麗,總是笑咪咪的,「小弟弟。」
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另一個巫女推推她,「你也不過活了三百多年,叫人家小弟弟?」同樣的笑靨如花。
三百多歲?狐鬼心里掠過一絲訝異。
「若是比心智成熟,我們可比神族或魔族成熟多了。叫他們小弟弟有什麼不對?」-給重華一個美麗的笑,「對不對呀?重華小弟弟?」
「你…你說什麼?!」重華爆跳起來,「你!那個笨女人!我是神-!你們不跪地膜拜發抖我就算很容忍你們了,還敢對我出言不遜?活得不耐煩了?」
「神?他說他是神-…」這對姊妹巫女笑得渾身發顫,「天啊,真是太可愛了…」
「那個笨蛋獸神是神族的。」狐鬼指了指身後。「美麗的人類姊妹,我能不能問你們的名字?」
「笨蛋兩個字是多余的!」重華破口大罵。
「我啊,我叫水榭,今年三百零七歲,她叫雅音,我們是雙胞胎。」
看起來像十七八歲的姑娘,水榭笑著問,「神族,就是神嗎?」
三百多歲?狐鬼掠過一絲訝異。
「這不等于是廢話?」重華大叫,「我們掌管四季,掌管日月星辰的運行。我們壽算無窮無盡,風火水雷四大精靈的對我們稱臣。我們神族不是神,那麼,什麼才叫做神?」
「對呀,」雅音也笑嘻嘻的問,「神是什麼呢?」
一句話堵死了重華,「神…神就是神,神就是我!還有什麼好問的?」
「那麼你們怎麼掌管四季?怎麼掌管日月星辰?」水榭也笑嘻嘻。
「這…」重華覺得腦筋一片空白。這部份的記憶,屬于夜神,掌管的時刻,他已經陷入沉眠。
「我猜想是使用法器傳承。」狐鬼面無表情的解說,「起碼我听說四季之神是拿著法器的。春神的法器是永不雕謝的花杖。」
「狐王了不起呢!果然活了六千年有差!那麼,法器引發的力量是誰的?難道是神族自己的?」雅音折了只草花,眼眸明亮。
「我不知道。」狐鬼心平氣和的回答,「雅音小姐…你們是『真人』吧?你知道答案嗎?」
「哎呀!猜中了。」雅音微笑,「我們的確是真人。沒有混雜魔族或神族的血統,也沒有受到神族或魔族的咀咒…」
「雅音!」水榭不贊成,「不要把帳算在他們頭上,他們什麼也不知道呀。」
「哎哎,人家只是發發牢騷嘛。」雅音豎起食指,「狐王,剛剛你的問題,我的回答是不知道。我們也不知道正確的答案。所以,我們並不崇拜古代神族或現在的神族。我們只崇拜所有族群的神。」
「大母神?」狐鬼試探著。
「好厲害!」兩個人一起拍手,「你也會用精靈語?」
「幾乎各個種族都會用吧?」他突然發呆了一下,為什麼不是神族語?
「煩死啦!胡扯些啥?我通通听不懂啦!」重華煩躁起來了。
「還沒進化的神族智商是比較低…」雅音扶著臉頰,水榭凝重的點點頭。
「你們…」他拔起拳頭,身後冷冷的一句,「你要干嘛?」
「極翠!」他大叫,撲到她懷里,「嗚…他們一起欺負我…」我得趕緊示弱,要不然,這女人一定會請他吃拳頭。
她呆著臉拍拍他,拿這個笨蛋獸神沒辦法,「乖、乖。」舞姬也跟在她後面,笑吟吟的。
「阿姨,什麼是真人?」剛剛他們的對話幾乎都听到了。
「……」舞姬思索了一下,「其實,我們跟人類沒有兩樣。只是我們的壽命可以活到六百歲。」
「因為天湖的水?」狐鬼剛剛也在思索這問題。
「不。天湖的水跟外面的水一樣。只是,天湖之國是最後一個沒有受到咒語污染的地方。听說萬年神族戰爭前,所有的人類都跟我們活得一樣長。」看著他的訝異,「狐王,你何須訝異?比起你們的壽命,我們還是短得可憐。只是…戰爭啊…總是會帶來一些後遺癥。這世界的水源漸漸稀少,就是過度耗竭的結果。」
「是神族?還是古代神族?」狐鬼突然有些沉重。
「問這個做什麼?」舞姬一笑,「過去就過去了。水榭雅音,你們也不要顧著貪玩,趕緊去做事吧。」
她們笑著答應,笑聲像銀玲散布。
狐鬼正在拼湊剛听到的事情,極翠默默的坐在他身邊,看著無聊得要死的重華,正月兌了上衣在打拳。
留下來嗎?是的,她非常喜歡這個天湖之國,以及這里的一切。與世無爭的人民,保家衛國的巫女。干淨的天空滑過絲質的雲,碧幽幽的天湖像是母親的眼楮。
這一切…連空氣都干淨到讓肺微微疼痛。
留下來嗎?和狐鬼以及重華留下來…永遠幸福快樂的過下去…誰也不會死。
重華突然跌倒。前天極翠讓他裝死騙去一個吻,她正心煩,沒空理他幼稚的舉止。「重華!別鬧了。你再鬧,我要惱了…」
狐鬼卻跳起來,沖到重華那兒,面白如紙,「天啊…」
她也慌張的跑過去,想要扶起他,卻發現在他肩膀上捏凹了一個窪。
「返魂術出差錯了!」狐鬼強迫自己收斂心神,把靈力灌進沒有呼吸沒有心跳的重華身體里。
「快喚醒翡翠眼!重華在亞里斯的昏迷了!」狐鬼吼她,「不要發呆,快呀!」
她急著打開咒布,讓一切來得及吧…「醒來吧!翡翠眼!」
一道閃光,連天界都看得到的強大閃光。這是極翠所有的焦慮和思念所聚集的巨大光柱,久久不散。
遠在亞里斯極力搶救重華的使君松了口氣。太好了。若是重華死了,他要怎麼跟『她』交代呢?
天湖之國的重華動了一下,睜開眼楮。狐鬼幾乎癱軟了。
「極翠,你為什麼哭?」他想伸手模她的臉,卻沒有力氣。她卻把重華的手拉起來,覆在自己臉頰上。
不能留下來。不能。
***
「不要再把氣灌給我了…」重華虛弱的躺著,「你會死的。」
狐鬼的確覺得非常疲憊,「沒關系,再一點點…」這才疲勞的趴在他的被上,極翠已經倦極睡去。
「笨狐狸。你這樣耗盡力氣,千年劫的時候,你要怎麼辦?」重華還有獸神時的記憶,「還有多久?距離千年?」
「兩年。」他深深吐納,「放心吧。我已經用符咒壓抑,可以多拖幾年。」
「你真是笨到沒救了。」重華全身疼痛,這個虛假的身體撐不了太久,「我又不是你的主人。」
「……我還是討厭你這驕傲自大的混蛋。」狐鬼覺得自己像是沒氣的氣球,「但是,你是伙伴。」
「嘖。」他翻身,不想說話,也不想讓狐鬼看到自己的臉紅。
狐鬼也沒有說話,靜靜的思索。很奇怪…非常奇怪…這一路,他一直覺得奇怪。
神,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這些人說的,跟他的認知和神族的宣揚,有這麼多差異性?
他誕生在族人的尸身中,醒過來的時候,滿地都是半化成沙塵的族人。可見剛死未久。滿地的武器,應該是力抗而死的。
沒有任何人教導他,他餓了只能吃族人遺留的靈珠,但是染血的靈珠卻只有怨恨和恐怖,有用的信息不多。他旅行了許多年,在戰爭與戰爭的夾縫里,盡量的生存下去。
萬年戰爭結束。人類從斷垣殘壁里站起來,不到兩百年就恢復繁榮。
這讓他很訝異。
混跡在人群間,學習他們的一切,甚至在那里學會喚出自己的真身。
為什麼我出生時是人身?誰將我幻化的?
他總是抱著滿月復疑惑,現在像是要抓到些什麼,還是模糊不清。
我應該是古代神族吧?他們把古代神族和魔族劃上等號…但是那些獸魔人和我,為什麼能力相差這麼遠?古代神族和魔族是一樣的嗎?
他突然對這趟旅行有了期待。有了陪伴極翠以外的期待。
***
極翠最近常常發呆。
若是重華睡熟了,她常常拿著劍擦拭著不存在的血跡,連劍鞘的擦得晶亮。
這天,她又坐在外面,看著天湖發呆。狐鬼找到她,坐著,不說話。
「阿姨問我要不要留下來。」沒有看狐鬼,她面對著天湖。
「這里很好。」狐鬼心平氣和的。
「但是我不能…」她的嘴唇開始顫抖,「我很喜歡這里…我想跟你們一輩子在這里…但是重華會死的!重華停止呼吸的時候…我才知道我有多害怕…」她全身也顫抖起來,「我怕極了…像是被巨大的恐懼吸到黑洞里…這種恐懼,我不要了!」
「狐鬼,你留下吧!我不要你白白去送死!」極翠擔憂,「我去就行了。神族的武器我不怕,真的!」
「-留下我?那怎麼可以?」他拍拍極翠的肩膀,「你的尸體是我的。我們是伙伴。」他露出為難的表情,「我也請你答應一件事情。」
「嗯?」她拭著眼淚。
「處理我的尸體。」他眨眨眼,「我可不要我的靈珠被什麼怪物吃了。」
極翠看了他很久,「好。」
「你們還在干什麼?!」虛弱的重華突然沖出來,「快去警告女王!
敵人來襲!」他咬牙切齒,「可惡的神族!」這尖銳的斗氣讓他開始龜裂的身體痛得咯咯響。
這個時候,極翠的翡翠眼也發燙痛了起來,隔著咒布,還是這麼痛。
狐鬼飛快的奔進神殿。
「解放翡翠眼!極翠!」重華咬牙硬上,「快呀!」
要汲取時日無多的重華精氣?
「我若死了,那家伙也活不成!快!」
極翠咬牙打開咒布,南邊已經傳出爆炸聲了。結界爆炸處涌出許多魔獸兵,長了翅膀的天人居然驅使著他們。
翡翠眼一開,重華短短的得到精氣,他大喝一聲,「縱著焚風,卷起地獄的干渴,風之精,將你的怒氣襲向不淨之人,散!」
被焚風吹襲的魔獸兵,妖力比較低微的都已經化成沙塵,有些受傷,但是數量多到令人膽寒的魔獸兵畏懼著神族的雷鞭,仍然前僕後繼。
「以血為誓,大氣之精,听從我的命令,彌補結界,停止敵人的去路,封!」極翠吟唱咒歌,硬生生的隔出暫時結界,堵住攻擊。
又听到結界爆炸,她正焦急,三百零八位巫女已經做出範圍更縮小十里的結界,「快進來!極翠!這樣也守不久,進來神殿!」舞姬焦急的呼喚她。
她原本要舉步,卻看到一顆小小的頭顱含著淚,滾到她的腳邊。
那是…她天天看到的,在天湖畔牧羊的小女孩。
她的憤怒爆炸了。
「可惡!可惡!!」她怎麼可以為了自己的安全躲去神殿?外面還有這麼多平民!她憤怒的抹去淚水,拔劍疾馳。
「九天九重的雷啊!呼應我內心的哭喊,將一切邪惡化為灰燼,降!」她尖銳的唱著咒歌,轟雷之後,踏著滿地魔獸兵的焦黑尸體沖向前去,劍起劍落,劍到之處,非死即傷。
重華早殺得一身是血,火爪所到,皆是一片焦黑。狐鬼化為真身,吐出來的寒氣凍結了不少魔獸兵。
「這樣不行…極翠!」飛躍于空的狐鬼大喊,「太多了!各種魔族混在一起,黑壓壓的看不到盡頭!」
他們為什麼要攻擊天湖之國呢?
重華、極翠和狐鬼出來應戰之後,他們就不再攻擊結界了。
是我?我們?他們只是要我們?
「如果是要我們…直說不就好了?!為什麼要傷害無辜的人?!」她發狂著,完全沒有防御,只是一味猛攻,身上多了許多傷口。
「極翠!」重華抓住她,「冷靜點!」他暫時的張開結界,彈開敵人,趁這個機會握住她的手和翡翠眼,「太多了,我們得先燒開一條血路。」他內心也很喜歡這個美麗的湖國,「要不然天湖之國會全滅的!」
這話讓極翠稍微冷靜了一點。「我…我沒有力氣一個人唱咒。你要幫我。」重華焦急的看著她。
她茫然了一下,堅定的點頭。不用問,也知道要用什麼咒歌,她和重華此時突然心領神會。
「召喚九重之九下,深深睡眠的地獄之火龍,遵守遠古的契約,為我打開通往地獄之路,敵人的尸身就是尊貴火龍的獻祭!破!」
巨大的火柱燒貫了滿山遍野的敵人,順著火路,狐鬼飛身下來載著他們倆個,趁著焚風而去,全身充滿白銀色的霜氣結界,保護他們不讓烈焰熔蝕。
她回望越去越遠的天湖之國。
的確不能留下。永遠不能留下。
***
且戰且走,追兵已經不是零散的怪物,而是有組織的軍隊。而且是神族驅策的獸魔兵。
就算能短短的打敗他們,他們卻連停下來休息都不能。來不及進食睡眠,魔獸兵就來劫營。
他們想干什麼呢?
饒是體力高人一等,極翠已經快累垮了。幸好他們帶有花釀和妖精餅干,要不然早活活餓死。不耐煩的重華又開始撕裂魔獸兵的肉來吃,還逼迫狐鬼和極翠得吃下去。
「吃!」滿臉滿嘴是血的重華猙獰的讓人恐怖,「不吃就會死!」他把整塊血淋淋的肉往前一送,「光靠素食沒辦法維持體力,不想死就吃下去!」
狐鬼冷靜的吃了,但是極翠一吃卻嘔出來。
「你給我吃下去!」重華抓著她,硬要把肉塞進她嘴里。
「不要!不要!他們那麼像人…我不敢吃!」極翠哭叫著,她的體力和精神力已經到了臨界點,「狐鬼!救我!救我!」
正在忍耐著吃獸人肉的狐鬼,卻只是把頭撇開。
「不敢吃?」重華把肉塞進嘴里咀嚼,強吻了極翠,硬把嚼碎的肉哺進她嘴里,她死命掙扎,卻敵不過重華的力氣,不讓她吐出來,一面饑渴的吻她。
在她窒息前放開她,重華覺得被她抓傷的臉頰發刺的痛,「現在敢吃了吧?」
戰栗、恐怖、痛苦,還有一種沸騰似的激越在她胸膛里翻涌,她顫抖著抱著自己,第一次看清楚獸神的真面目。
「吃不吃?不吃我就再來一次。」看著極翠恐懼的眼神,他別開臉,「看清楚,這就是你打算舍命去救的神族真面目。回亞里斯去吧。」
「不!」極翠拉著他的衣服大叫,「我不要回去!」就算是害怕,就算是恐懼…
她還是深深愛著眼前這個可怕的獸神啊…
哭著吃獸人肉,沒煮過的肉非常粗硬又難吃,她還是哭著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轉過頭看著哭泣的極翠,重華覺得他的心快要碎裂開來,他俯身抱著害怕的極翠,緊緊的將她擁緊。「我不是要虐待-…」
她大哭著攀附著重華,把臉埋在他的胸膛,要把所有的疲憊和驚恐悲傷一起哭盡。
無法待在原地的狐鬼勘查回來,「我找到扎營的地點了。」
我們還能扎營嗎?
狐鬼帶著他們到野湖的小島上,「我已經放了冰魚和結界。」他癱了下來,「水系和冰系的魔法我是有信心的。」
極翠發著呆。嘴邊還有血跡。
「我去找柴火。」重華不想再看到極翠的恐懼。
狐鬼略略平息了暈眩的月兌力,擰了布巾幫極翠擦著臉和血跡,輕輕的說,「對不起,剛剛沒有救你…」
極翠茫然的看了他一會兒,露出一個溫柔空洞的笑,「不是的。是我太任性,太嬌慣了。」
繼續幫她擦著臉和手,「不要緊的…我們會過去。再沒有多遠,就是精靈之鄉。恩利斯在那里,連神族都不敢對精靈出手呢。我們會安全的…不要怕…」
重華回來的時候,極翠已經含著眼淚蜷著身子,縮在九尾狐的懷里。
他點起營火,開始守夜。
火光粼粼,攤開手望著自己的龜裂,這個借來的身體,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一定要撐下去。
為了極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