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雲實在不想傷害他。武田有三多︰光頭人妖多。就不用講了,當然也分成有傷害性的和人畜無害的。女孩子私底下都有情報網,互相告誡哪些別信他們鬼話,又有哪些是沒傷害力的。
比方其翼。頂多要到電話就喜孜孜的…然後?哪有什麼然後?他大概要到全武田女生的電話了,約過哪一個出去?他對每個女生都馬說「我愛你」。
「嗯嗯嗯,我也愛你…」聚在倉庫聊天的女生心不在焉的敷衍他,「加四方解石要去打?我想作件腕力裝采炭用…」「我最愛你了。」被敷衍的其翼會向另一個女生示愛。
「哦?好啦好啦,給你愛…」另一個女生照樣敷衍,「方解石啊?地獄谷很好打啊!要去嗎?我們一起去打好了,我也想弄一些來入符。」女生們商議既定,組好隊出發了,留下蹲在地上劃圈圈的其翼。
「就是這個意思。」湘雲仰頭灌礦泉水。
「嗚…」盈然欲淚的其翼被葉隱拖到後陽台。「干嘛?我可不要斷背山…」葉隱忍住把香煙按在他臉上的沖動,「說什麼屁話啊!?把妹在網絡把有個屁用!要把就到現實把啊!天天有妹妹到店里跟你搭訕你不要,網絡上把個鬼喔…」「我討厭小孩子。」其翼嚴肅的回答,「我比較喜歡又辣又艷麗的大姊姊。」「那你怎麼知道網絡上你把的是大姊姊?」葉隱沒好氣。
「她們的角色都又辣又艷麗啊∼」…這是什麼宅男理論啊∼再次忍住劈開他腦袋的沖動,「听好,明天晚上我們公司有聯誼。我想你也是該交女朋友的年紀了。別再去把虛幻縹緲的網絡美女啦!明天跟我去吧,在上班的女孩子總是比較成熟的嘛,多認識一些女生也不壞啊。」「我又不是你們公司的人。」其翼興趣缺缺,「而且我又沒工作,哪個女生會看上我…」「你那張小白臉的臉蛋就價值連城了。」葉隱向來是很誠實的,「拜托,你家里有祖產,自己家又有便利商店。你就說你打算繼承家業就好了…好歹也是個少東家哩!誰說你沒工作?在便利商店幫忙不是工作?來啦,就當多認識幾個朋友咩…」「干嘛非要我去不可?」其翼狐疑的看著他,「我去的話,你的機會不就少了?」「我又沒想要交女朋友!」葉隱吼了起來,狼狽的抹抹臉,「真的女人很麻煩,又不是沒交過…只是老板都叫我去了,多少總是要合群點…我又不想一個人去那兒喝悶酒。」上回他就是一個人去,悶著臉喝酒,結果被對方的領隊投訴,他們公司有黑道份子。
吼∼眼楮都瞎啦?他這樣斯文又有禮,什麼地方像流氓?就是表情嚴肅了點嘛!
「去不去啦!?」葉隱瞪起眼楮。
你這樣一副吃人的樣子,我敢說不去嗎?「好啦…」「你們是被煙毒死啦!?」湘雲在里頭叫著,「輪我們打析雷了啦!」「就來了啦!大呼小叫…」葉隱把煙按熄,「別讓湘雲知道,曉不曉得?」「為啥?」其翼張大眼楮。
葉隱搔搔頭,其實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女孩子,總是比較有獨佔欲的。我們這樣悄悄的去聯誼…我怕她不高興…」「葉隱!趙其翼!」湘雲吼了起來。
「我想我們趕緊進去吧。」其翼火速沖進屋子,「不然我覺得她好像不是不高興而已。」第二天,這兩個男生都有點鬼祟。
雖然也是一大早就起來團練,也只是要去聯誼而已…他們還是躲著湘雲的目光。
不過向來有起床氣的湘雲控著臉,一點也沒發現他們的異樣。
「又這麼晚了!」湘雲終于清醒過來,「我要遲到了!遲到了!天啊∼都是你們啦!」她沖進房間梳洗,又沖了出來,含著還有泡泡的牙刷,「晚上我有事,不用來接我了。」葉隱暗暗松了口氣,「剛好我也有事,正要告訴你呢…你怎麼回家?」「我跟同事一起搭出租車。」她又沖回房間。
葉隱和其翼相識一眼,相互擊了一掌。當晚,他們兩個男生一起到聯誼的餐廳去。主辦人很細心的選了家有名的美式餐廳,一張橢圓形的桌子圍坐了所有的人。
這種現代集體相親,再怎麼瘋、狂放不羈的人都收斂了起來,努力表現出斯文或嫻淑的一面。
只是葉隱和其翼望著對面美麗的上班族佳麗…赫然發現一位艷冠群雌,令人驚艷的美女。只是這個美女…怎麼這麼眼熟啊?更詭異的是,這個美女張著嘴巴看著他們。
「你…」其翼和葉隱異口同聲,指著她的手指微微顫抖。
「你們…」美女也指著他們。
怎麼搞的?天天混在一起就算了,連聯誼都踫得到?
對面那個艷麗無雙的美女,就是他們的室友湘雲啊!
「怎麼,你們認識?」主辦人微笑而詫異著。
湘雲那邊的同事掐著她的大腿,拼命咳嗽使眼色。該死,怎麼會這麼巧?就是覺得湘雲這樣的苦戀實在太辛苦,希望她有正常而美好的戀情,所以才死拖活拉叫她來的。
哪里會想到那個黑色馬自達和白色Dio都來了!到底是巧合還是故意?不管是哪一種,別在這兒砸場子啊∼「是,認識呀…」大腿被掐到淤血的湘雲表情怪異,「嗯…」「對啊,認識。」葉隱最早清醒過來,「我們是老朋友了。」其翼笑了出來,挨了葉隱一拐子。
湘雲的同事都松了口氣,雖然有點愧疚。湘雲的男朋友們倒是很知情達理的…這場聯誼倒是賓主盡歡,大家還互相交換電話和msn,約定下次一起出來唱歌。
快散場的時候,葉隱的同事點了點他的背,「你認識秦湘雲喔?」這個同事和他一起從台北調來台中,但是交情很普通。「是啊,怎樣?你想認識她?」那個同事嘿嘿笑了兩聲,「我認識她啦。以前她還在台北的時候,他們公司的融資是我辦的。」他壓低聲音,「你知不知道她整容過?」葉隱的臉孔變色了,但是同事卻以為他是驚訝,「她和她們公司有名的美女一起出車禍,听說她騙醫生說她是那個美女…也有人說是『變臉』的台灣版啦,醫生把美女的臉孔割下來縫在她臉上。不管怎麼說,她忝不知恥的偷了別人的臉,居然有膽子活在這世界上啊…」「該不會是她拒絕你吧?」葉隱的聲音變得非常森冷,「說得這麼難听?」「你怎麼知道?」同事訝異了,轉而憤慨,「也不想想自己是偷了別人的臉,那個丑女居然拒絕我!我要不是想嘗看看人工美女的滋味…」葉隱霍然站起來,其翼一個箭步拉住他,「不要!葉隱不要!」「我在努力保持理智。」他的聲音都發抖了。
「先生,你好像沒搞清楚。」其翼嚴肅的對他講,「我們不但都知道,而且,湘雲還是我們異父異母的妹妹。希望你停止這種無謂的謠言,不然…」他指了指快爆發的葉隱,「下一個會死誰,我也不知道。」他設法把猛獸般的葉隱拖走,順便把湘雲也帶走了。
「你干嘛滿臉青筋?」湘雲奇怪的看著葉隱,「剛跟你說話的是誰?他看起來很眼熟…我認識嗎?」她回眼尋找那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你怎麼可能認識那種混帳、卑鄙、下流又無恥的人渣?!你如果去認識他,我就跟你絕交!」葉隱暴吼了起來。
…你干嘛啊?活像火藥庫似的。那家伙搶過你女朋友嗎?
其翼趕緊出來打圓場,「啊哈哈…湘雲,想交男朋友?怎麼出來聯誼都不跟我們講啊?」「誰要交男朋友啊?」湘雲不大高興,「男人都是一群壞蛋啦。主管辦了聯誼,我不好說不來啊。總是要稍微合群一下,就一大群人吃吃飯啊…有喜歡的對象嗎?我可以幫忙喔。」「沒錯!男人都是一群混帳、卑鄙、下流又無恥的人渣!」葉隱猛踩油門,「交這群人渣做什麼?!干!我今天真的恥為男人∼他媽的∼」你是吃錯什麼藥啊?!
但是葉隱死都不跟她講,整晚火爆的像是吃了炸藥。
湘雲想破頭也想不出來,躺在床上翻來翻去,最後跑去敲了其翼的房門。「其翼,我睡不著。」惺忪的其翼看著她雪白的睡衣,臉孔紅了起來,「呃…可是可是,人家會害羞…」湘雲很直接的踹了他的小腿。
其翼蹲下去護著小腿,兩眼含淚,「…現在你睡得著了嗎?」「我是想不通葉隱火大什麼啦!我做了什麼讓他生氣了?」湘雲滿眼的困惑。
其翼搔搔頭,「到陽台去講吧。」萬一葉隱沒睡,他得挨葉隱真人版的四連即或五連擊,會死人的。
十二月了,夜晚終于開始有涼意。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其翼盡量避重就輕說了晚上發生的事情。
「難怪我覺得他很眼熟。」湘雲笑了笑,卻沒有歡意。
其翼安慰的摟了摟她的肩膀,咬牙等著拐子或飛踢。他倒是按住了葉隱擺在陽台的煙灰缸,不用怕會頭破血流。
但是拐子和飛踢沒有來,湘雲反而輕輕的偎了偎他的肩膀才離開。
「當你們妹妹滿幸福的。」湘雲的表情很遺憾,「如果有來世,我希望當你們真正的妹妹。」聊了一會兒,各自回房去睡。湘雲偎著枕頭哭了大半夜,其翼也在自己的房間紅了很久的眼眶。
從來不在房間抽煙的葉隱,听了他們的陽台對話,在房間里抽了一個晚上的煙。
如果是真的兄妹就好了。
這種遺憾漸漸的在這三個人的心里擴大。因為沒有血緣的保護,異性之間的情誼總是被質疑的。
血緣關系或許很野蠻、殘酷,但這也是一種很好的保護。運氣好的話,同血緣的兄妹可以相親相愛,比朋友還朋友,還是一輩子斷不了的關系。
但是沒有這層保護色,異性除了成為情侶、夫妻,似乎沒有維持下去的道理。
和其翼沒問題,那死娘炮和他同性別。這種朋友關系一輩子也不會有人講話。他老爸和其翼老爸好到可以交換褲子穿,即使結婚生子,好幾年沒見,還是要好的不得了,這就是兄弟。
但是湘雲呢?她是女生,將來成家立業,老公不可能平心對待這種關系。想到會失去湘雲…他心會痛。
該死的湘雲…你干嘛是女生?是男生就好辦了…或許把湘雲追起來?
這個想法讓他有點惡心。就好像有人建議他追求自己親生妹妹一樣。如果有人這樣建議他,他大概會把鎮家之寶的武士刀抽出來,非在那個瘋子身上制造一點傷口不可。
「你要不要追湘雲?」其翼突然這樣問他。
葉隱差點把咖啡噴在屏幕上,「…你想挨武士刀嗎?」「我想也是。」其翼很失落,「我也不想追她,但是我又不想失去她。」「說什麼鬼話啊!」葉隱罵著。他不想承認和其翼有相同的憂慮。
其翼聳聳肩,「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但是他的心情很沉重。
離開了信on,將來若不住在一起,他們可能就這樣離散了。但是,他是多麼習慣和依賴這兩個異父異母的兄妹啊…「先不要煩那麼久以後的事情啦!」葉隱顯得很焦躁。
他的焦躁完全顯現在網絡游戲上。許多無辜的武田都遭遇到池魚之殃。
「大腿姊姊∼」許多武田喜歡這樣沖過來喊著湘雲,卻又被全身充滿殺氣的葉隱嚇個半死。
「你想對我妹做啥?」葉隱怒吼,「你不怕我把你裝進汽油桶,灌滿水泥扔進精進湖?!」幸好信on沒有「灌水泥」這個指令,不然精進湖底應該滿滿的都是武田的尸體吧…「照你這樣扔,」其翼勸著他,「小小的三個湖早就填滿了,你不知道武田就是多嗎?」說是這樣說,但是他瞥見居然有人偷密湘雲,跟她問電話號碼的時候,其翼鐵青著臉密那個不識相的家伙︰「你也想被灌水泥嗎?我想精進湖還有位置。不然我去北條借相模灣也可以。」「你還不是一樣!」葉隱叫了起來,「還說我勒!」「拜托你們兩個別這樣好不好?」湘雲覺得頭很痛。
不過,被寵愛的感覺,實在很不賴。或許她找到一個可以一直住下來的地方吧?
其實她也擔憂過分離的問題。
不過,她這輩子都不會結婚。距離其翼和葉隱結婚,也還好些年吧?這些年,他們可以照這樣住在一起。
就算他們分別結婚了,離開這里,只要心還在,他們永遠都會是異父異母的兄妹。
將來他們都會老,老到不會惹出桃花了,他們可以自在的住在一塊兒,若是還玩得動,三個爺爺女乃女乃還可以圍著計算機一起玩。
她的心,很篤定。
只是她沒有想到,分離居然來得這樣迅速而突然。
返家過年,原本以為只是一個禮拜的別離。卻沒想到,這個別離如此的長遠。
***正要陪母親回娘家,遲遲等不到母親從房間里出來。
「媽?」她推開房門,卻看到母親打扮整齊,卻倒在地板上,沒有了氣息。她只覺得自己的血液都冰涼了。
她大聲叫著爸爸,這個新年,突然變得非常寒冷。
過年期間,醫院里頭值班的實習醫生比他們還慌張。但是運氣很好的,在老練的護士手底下,將母親盡力搶救了回來。
等檢驗報告出來,她和父親都呆掉了。向來沒什麼病痛的母親,肝癌已經到了末期,而且已經侵犯轉移到不能夠手術了。
「頂多三個月,或四個月吧。」醫生很凝重的告訴他們。
爸爸馬上號啕大哭,湘雲反而比較鎮靜,安慰著傷心欲絕的父親。她火速回台中辭掉了工作,開始準備搬回台北的家。
其翼和葉隱默默的幫她打包行李,她一直都鎮靜過頭,把行李搬到客廳,等待搬家公司的時候,她看著自己的計算機桌空空蕩蕩,突然哽咽。
「我的帳密…其翼你是知道的。」她每說一個字,就掉下一滴眼淚,「需要什麼就拿去吧…我可能再也用不到了…」大難來臨,她卻只能自己承擔下來。她的一切安穩都粉碎在一紙檢驗報告上面。
「我害怕…我好害怕…你們為什麼不是我的親哥哥…」她放聲大哭。
葉隱俯身抱住她,原本想要轉頭離開的其翼紅著眼眶,也抱住了他們兩個。
充滿淚水中,湘雲孤零零的上了搬家公司的車,轉頭哭著看其翼和葉隱。她的哭臉在車窗後面漸漸駛遠。
卻一直留在他們兩個的心里。
「…禮拜天,空出時間來可以嗎?」葉隱說了。
「如果是去看湘雲,那就可以。」其翼抹去了臉頰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