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迷蒙,細雨如絲,漫山遍野的桃花,在這薄紗般的雨霧中嫣然怒放,如含笑的佳人。
十一歲的長孫婕僵著身子從地上爬起,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棵桃樹下,身上的衣衫濕了大半,透出陣陣寒意,和她一起從馬上滾落山坡的雙胞胎姐姐長孫倩,則倒在一旁的草叢里昏迷不醒。
風緊一陣疏一陣的吹著,帶起幾片嫣紅的花瓣,飛舞著落到她身上。不遠處,一個高大的灰色身影,身後拖著條長長的血跡,正艱難地向她爬來。
對了,就是這個朝她爬來的家伙,明明跟那些劫持她們的強盜是一伙的,怎麼會在一陣「有人來了」的騷亂中,突然拔刀殺了幾個看守她們的盜匪,帶著她和姐姐逃到這里?
「小公主……」
那人抬起一只手,眼神呆滯地望著她,氣息微弱。
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害怕,長孫婕小小的身子不禁顫了顫,心底卻忽然冒出一股想笑的沖動。
拜托,不要亂叫人好不好,她長孫婕雖然是貢郡太守的次女,但爹爹是寒士出身,說她是名門閨秀都很勉強了,哪里會是什麼公主。
「小公主……」
那人閉上眼楮,低低喘了幾口氣,又蠕動著身子向她爬來。
先前他帶著兩個小姑娘和人廝殺,背上挨了好幾刀,鮮血正從傷口不斷流出,此刻又被雨水沖刷著,血跡一滴滴滲入身邊青潤的草地中。
而他仿佛如沒有知覺般,只是吃力地向長孫婕爬去,好像生命中只剩下這麼一個目標,就是要爬到她身邊。
看著那個帶血的身影向自己逼近,莫名的恐懼突然席卷過長孫婕的心房。
她想尖叫著跳開,又想哭喊著去找爹娘,可下一刻,她想起這里是荒郊野嶺,身後還有個昏迷不醒的姐姐時,整個人就如被凍住似的,再也挪不開半步。
至少,有她擋在前頭,這人不會對姐姐怎麼樣吧?
長孫婕細女敕的小手緊緊抱住身邊那棵桃樹,用力的連指甲都陷進去。她慘白著臉,鼓足勇氣問出一句話。
「你、你到底想怎麼樣?」
听出她語氣中的害怕,那人頓住身形,望住她的目光不見絲毫的猙獰。
「屬下沒能保護好小公主,罪該萬死……」雨水順著他青白的唇角流入,出口的嗓音卻干澀得嚇人。「二公主思念小公主成疾,屬下……只是想帶小公上去見二公主……」
他說著,困難地從懷中取出一個半圓形玉墜,側頭看了一陣,眼中流露出痴迷的神情,而後將玉墜緩緩托起,手臂伸向長孫婕。
「這是二公主送給屬下的平安墜子,請小公主帶回去還給二公主,就說……就說屬下沒能完成二公主的心願,不配帶著……」他緩了口氣,用幾乎看不見血色的唇發出孱弱的聲音。「對了,二公主如今叫洪娟,住在中原……安平府北十五里外的落西村。」
冷風吹拂,帶來陣陣寒意,長孫婕害怕極了,哆嗦著身子向後退了一步。「我不是什麼小公主,你認錯人了!」她抱住身旁那棵桃樹,幾乎要哭出來。
那人愣了愣,隨即搖搖頭,嘴角扯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不,屬下第一眼看見你,就知道你是小公主了。」
他說話時的樣子很狼狽,渾身混雜著血水與雨水,露出的一口白牙,看在長孫婕的眼里像是一頭惡獸在磨牙。
于是她拼命搖頭,聲嘶力竭地大喊。「不,不,你認錯人了,我叫長孫婕,我爹爹是貢郡太守長孫暢,我不是什麼小公主,我不是!」
無奈地看了她片刻,那人想了想,將玉墜小心翼翼握在手里,強忍著劇痛,又緩緩向長孫婕爬來。
「別、別、你別過來!別過來!」長孫婕頓時膽顫心驚,躲在那棵桃樹後,一邊跳腳,一邊大叫。
那人再次頓形,掙扎著想要坐起,無奈身上傷勢太重。試了幾次都跌回地上,只好抬起頭深深凝著她,目光沉重而悲哀,宛如一匹孤傲的狼,將在荒野中孤獨死去。
「要我不過去也可以。還請小公主……過來一下。」他說著。口中噴出鮮血,順著嘴角流淌下來。
從小嬌生慣養的長孫婕,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哭喊著就是不肯過去。
「那、屬下只好過來了。」那人說著,嘆了口氣,拖著一身的泥濘和鮮血緩緩前行,身後襯著漫山的桃花和青青的草地,那情形詭異極了!
眼看著他還有幾步就能抓住自己和姐姐,長孫婕從樹後探出一張哭喪的小臉,扯著嗓子大叫。「別,別,我過去!」
那人松了一口氣,垂頭低喘幾下。又抬眼望向長孫婕,目光雖然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示意她上前。
抱緊已然冰冷的身軀,長孫婕咬緊嘴唇,小心翼翼向前跨出一步。
那人搖了搖頭,表示距離不夠,要她再上前。
晶瑩的淚水在眼眶中不住打轉。長孫婕無可奈何,小心翼翼又向前跨出一步,總算到了那人伸手可及之處。
只見那人驀地探起半個身子,一把抓住長孫婕,將那只白玉墜子繞在她的手腕上。「小公主,我要你發誓,你一定會去安平府看二公主……」
猝不及防的她放聲大叫,對著他又踢又打,一心只想掙月兌他的手。
誰知那人雖在垂死邊緣,手上的力氣卻大得驚人,只輕輕一帶,長孫婕就站立不穩,跌跪在草地上,和他面對面望著。
「小公主,我要你發誓,你一定會去安平府看二公主。」他捏緊她的手腕,又一次開口,低沉陰冷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
手上傳來的劇痛令長孫婕嚇白了臉,望著眼前這張凶神惡煞的面容,她只能本能地點頭。
「不夠,我要你發誓。」那人還不放心,深冷的嗓音再度傳來,令長孫婕整個人像浸在冰窖中。
「我……我發誓。」她輕顫著嗓音,仿佛末日即將來臨。「我會去安平府看二公主……」
那人滿意地笑了,放開長孫婕,將臉貼到地面,緩緩閉上眼楮。「記好,二公主如今名叫洪娟,住在安平府城北十五里外的落西村……」
說到這里,他倏地睜開眼,眸中似有火焰噴出。「小公主要是食言而肥,我裘怒江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長孫婕不由得驚呼出聲,一向後跌坐出去。「不要……」她大叫,手臂在空中胡亂畫著圈圈。「我去,我絕對會去!」
裘怒江橫臥在地,胸膛不停地起伏,他睜眼看向漫天的細雨,臉上流露出欣慰的神情,干澀的嘴唇開了又合,合了又開,仿佛在祈禱什麼,又仿佛在哀嘆什麼,卻未發出一點聲音。
然後,他望著長孫婕手腕上掛著的那塊白玉墜子,唇邊揚起一抹溫柔的笑,再也不動了。
「爹……娘……快來救婕兒啊!」
長孫婕再也忍不住了,哭叫著爬向一邊,當她看見昏倒在桃樹下的長孫倩時,發瘋似的沖過去,搖晃著她的身體。「姐,你醒醒啊,婕兒害怕!」
但回答她的,只有沙沙的雨聲,和她自己驚惶的聲音,在空曠的山谷中回蕩。
不知哭叫了多久,長孫婕跌坐在地,模糊著淚眼望向天際,一遍又一遍問著蒼天。為什麼?為什麼好端端的世界,會變成這個樣子?
做夢,她一定是在做夢!
心里是這麼想著,她閉上眼楮使勁晃了晃腦袋,念了幾句「快點清醒,快點清醒」之後,又驀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仍是遍野盛開的桃花,和那帶著漫天愁緒的綿綿雨絲。
這麼說,一切都是真的!?
她絕望地靠在樹干上,絕望地看著四周,心里甚至開始羨慕姐姐,睜眼看見強盜就嚇得昏死過去,哪像她活活受了一整天的罪!
氤氳的水氣漸漸泛濃,將遠近的山林染成一片殷紅,天色已在不知不覺間暗了下來。
長孫婕倚著那棵桃樹,彷若一尊沒有生命的瓷女圭女圭,任憑淅淅瀝瀝的雨水一遍又一遍打在她身上,既不覺得冷、又不覺得餓,只覺腦中一片混沌……
恍惚間。一個清朗且帶著些許佣懶的腔調在她身邊響起。「是長孫姑娘吧?怎麼躲在這里?讓本王難找。」
突如其來的聲音喚回了她的心智,長孫婕驀地抬頭,發現眼前站著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男子,銀白的盔甲上滿是水珠,唇邊掛著一抹笑,正彎下半個身子,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臉上帶著幾分打量落水狗的輕佻神情。
難道那些強盜追上來了?
長孫婕戒備地看著面前的陌生男子,一言不發,像只受驚的小貓,隨時準備給人最後一擊。
見她如此模樣,來人啞然失笑,眼中興味更濃。
「可憐的小丫頭,被嚇壞了。」他伸出手,裝出很親切的樣子,拍拍她的小腦袋瓜。
刺眼的笑容傳入她的眼底,長孫婕更加確定他的惡意。出于自衛的本能相對姐姐的保護,她像一頭失控的小老虎,猛地朝前撲去,張口咬上他的脖子。
「啊!長孫姑娘,你別誤會,我是來救你的!」少年男子猝不及防,倉促出口的聲音,再也听不出懶洋洋的味道。
不放,就是不放,看你還怎麼欺負人!長孫婕這麼想著,一口還沒長齊的牙齒咬得更加用力。
少年男子的雙手在空中比了幾下,打又不是、拉又拉不開,空有一身武藝卻無用武之地。
老天!他到底怎麼惹上這個小姑娘了,竟讓她的反應這麼強烈?
正在這時,一個滿臉落腮胡的中年漢子帶著一群士兵隨後跟上,見到眼前的情形時,都忍不住驚訝的張大嘴。
「馬叔叔!」看到這個以前常在自家作客的中年長者,長孫婕立刻放開那個少年男子,帶著無比的委屈,哭喊著撲到馬遙懷中。「有壞人欺負婕兒……」
听她這麼一說,眾人指責的目光一齊移到那名少年男子身上。
「別看我,我什麼都沒做。」-手捂住脖子,少年男子另一只手舉得高高的,臉上的表情無辜,隨後又補充道︰「天就要黑了,把地上的尸體收拾收拾,我們早些回去。」
「姐姐只是昏倒,才沒死呢!」即使從大家的表情中她已明白那少年男子不是強盜,但哭得正起勁的長孫婕還是忍不住嚷嚷,心中則因為他的眼拙,又添了幾分不滿。
那天接下來發生了些什麼事,長孫婕已經不記得了,只知道回家後到處亂糟糟的。第二天,家中尚未恢復平靜,她已從丫鬟口中得知,那個少年男子叫夏明儔,是當今王上的十二弟。
有沒有搞錯,那個討厭的家伙居然是個王爺?
長孫婕頭一甩,滿臉不以為然。
她從小就听爹爹說過,當今王上沉穩剛毅、風華內斂,是北胡有史以來最賢明的君主。但那個家伙嬉皮笑臉,吊兒郎當,又自以為是的可以,哪有半點皇族的威嚴?
「二小姐,十二王爺文武雙全,可是王族中最出色的子弟喔。」她的貼身丫鬟小汾已經十三歲了,說話時眼楮晶晶亮亮,很有少女懷春的味道。
他?出色?文武雙全?
仿佛听到個天大的笑話般,長孫婕嗤之以鼻。
「二小姐,你別笑,王上這次派他來貢郡剿匪,他剛來就從強盜手中救回你和大小姐,大家都說他是個了不起的英雄。」小汾趕緊出言,再次為夏明儔辯解。
英雄?
長孫婕笑得更加不以為然,救她和姐姐有什麼了不起,準是他手下的將士為了討好他,把所有的功勞都讓給他。
要她說啊,功勞應該是大家的,尤其是馬叔叔,肯定是最大的功臣。因為在長孫婕幼小的心靈中,只有馬叔叔那種彪形大漢,才有資格稱得上英雄。
長孫婕一直是這麼想的,哪怕過了五年之後,她的想法一點也沒變,即使,他一直是貢郡最耀眼的人物。
的確,在這個遠離京師的邊關之城,由于十二王爺夏明儔的特殊身分,讓他的一言一行都深受眾人矚目。
事實上,不論掃平長期盤踞在此的土匪流寇、還是使貢郡一躍成為各國商賈竟相雲集的繁茂之地,他都有不可抹滅的功勞。
只不過……她總覺得大家似乎在有意無意間擴大他的優點,卻對他的缺點視而不見。
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她的姐姐長孫倩。
自從那次被救回之後,夏明儔在姐姐的心目中——俊美、優雅、瀟灑、高貴,簡直就如同天神。
就像此刻,容貌嬌美的長孫倩,緊挨著長孫婕坐在秋千上,用那含羞帶怯的嬌柔嗓音軟語。
「小婕,你再說說看,他那天,嗯……是怎樣從漫天鵝毛般的大雪中,救起嬌弱無助的我的?」
「姐,那是春天,桃花開得正艷,天沒下雪,頂多有點雨水而已。」每次說到這兒,長孫婕都會發笑。
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以讓一個乳臭未干的黃毛丫頭變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足以讓十二王爺夏明儔在貢郡留下數不清的風流韻事,卻不足以糾正姐姐這個認知中的錯誤。
這也難怪,只要一想起與十二王爺曾經有過交集,姐姐眼中總是折射出異樣的光彩。但至少,他在她眼中是人而不是神,她才不會人雲亦雲的也瘋狂迷戀上他。
「下雨就下雨,人家只是覺得從漫天風雪中抱起我,比較有氣勢嘛。」長孫倩嗲聲嗲氣的哼聲,接著又不耐煩地催促道︰「你快說,他是怎麼抱起我的?是不是很溫柔、很呵護、像對待自己最寵愛的寶貝?」
沒能親眼看見夏明儔抱起自己,一直是長孫倩心中最大的遺憾。
「是啦,是啦,我的好姐姐,我走了,你自己慢慢玩吧。」好笑地瞅著姐姐發亮的眼神,長孫婕看了看天色,從秋千上跳下。
姐姐要是知道那家伙差點把她當成死人處理掉,不知會作何感想?
當然啦,這種事她才不會說呢,她怎麼忍心破壞一個純真少女多情浪漫的愛情夢?
唉,她跟姐姐雖說是雙胞胎,但為什麼她倆一點都不像?
無論是長相,身材,脾氣,愛好,還是其他方面。
「小婕……」長孫倩不甘心被妹妹敷衍,也跟著跳下秋千。
不理會姐姐的懊惱,長孫婕眨眨眼頑皮一笑,而後快步消失在長孫府花園長廊的盡頭。
她要去軍營找馬叔叔射箭了。
事實上,那次遇劫事件雖然令爹娘草木皆兵了好一陣子,但也不全沒有半點好處。至少爹爹同意了讓她習武的要求,並領著幼小的她,拜她心目中最像英雄的馬參軍為師。
「女孩子家好端端的練什麼武?」為了這事,娘親不知嘀咕過多少遍。
「她練練武藝,就當成強身健體也好,至少不像倩兒一樣,風一吹就倒。」在這件事上,爹爹倒是滿開通的。
因為姐姐回家後大病一場,病得爹娘都以為姐姐可能會熬不過去了,那陣子,活潑健康的她是爹娘心頭最大的安慰。
可是……那些強盜為什麼要綁架她和姐姐呢?這個問題在她腦子里轉了好久,卻一直沒有答案。
劫財?
不會,爹爹雖是一郡之長,但和許多商賈富戶比起來,她家並不算有錢啊。
劫色?
不可能,那時她和姐姐根本還沒長大成人!
懷著滿心的疑慮,她問過爹爹,誰知爹爹卻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不甘心的她又悄悄去問馬叔叔,馬叔叔看了她好一陣,咕噥著說了句「大概是你爹當太守,得罪人了吧」之類的話。
結仇?她有些懷疑。
「難道你們沒問過那些強盜嗎?」她問馬叔叔。
「問過,可那天只抓住幾個小嘍羅,他們也說不清楚。」
雖然對那件事她有很多疑問,但時間一長也就漸漸淡忘了、不過……她卻一直記著那位強盜叔叔襲怒江,也一直記著她對他的承諾——到安平府的落西村,找一位名叫洪娟的女子。
說句心里話,她一點也不想遵守這個承諾,甚至還在剛被解救回家時,偷偷把那只白玉墜子弄丟過一次。可在當晚,那個強盜叔叔就在夢里化成惡鬼,狠狠嚇了她一次,嚇得她再也不敢起壞心。
但中原好遠喔,爹娘是不可能讓她去的。這也是她為什麼要學習武藝的原因,她希望有一天,有能力獨自行走在中原廣闊的天地間。
模模掛在她胸前已經五年的白玉墜子,她忽然覺得,自己和那個素末謀面的洪娟,離得好近好近。
「長孫姑娘,你來了!」
響亮的嗓音夾雜著興奮喚回她的思緒,長孫婕一抬眼,原來是軍營到了,站崗的士兵正笑嘻嘻地同她打招呼。
一般來說,軍營不準閑雜人等人內,尤其是女子,但長孫姑娘卻是例外,因為她是太守的千金、馬參軍的高徒,更重要的是十二王爺知道這件事後,只是淡淡一笑,並沒有反對。
「今天好熱鬧喔。」看向人來人往、不似往常安靜的軍營,長孫婕跳下馬。
「王爺剛從京里回來,當然熱鬧啦。」站崗的士兵不禁眉飛色舞起來。長孫姑娘長得漂亮,人又和氣,是大家心目中公認的美女。
哦?長孫婕頗為意外地挑挑眉。
這陣子為了王上大婚突變,十二王爺又莫名其妙涉政的事,北胡上下鬧得滿城風雨,沒想到他卻突然從京里回來了,她原本還以為他要在京里待上好一陣子呢。
想到十二王爺,她不禁想到姐姐,姐姐要是知道十二王爺從京里回來了,肯定會不顧一切跑來看他。
自從兩年前她無意中說出,她在射箭時曾看到十二王爺後,姐姐便著了魔似的硬要跟她一起來軍營,只為看心上人一眼。
這就是愛吧,精神可嘉!長孫婕感嘆不已,可是……她又不得不懷疑,十二王爺韻事滿天飛,紅顏知已遍天下,姐姐跟這種人在一起有幸福可言嗎?
「當然會幸福!」姐姐斬釘截鐵地回答。「人不風流枉少年,韻事多,才顯得他有魅力啊,喜歡的人多,才顯得他搶手啊,沒女人喜歡的男人我才沒興趣呢。不過話又說回來,只要他認真看過我,肯定會為我著迷!」
令人遺憾的是,姐姐不辭辛苦、風吹日曬跟到軍營都快兩年了,十二王爺卻從未用正眼瞧過她一下。
原因很簡單——姐姐不是十二王爺喜歡的那類女人。
大家都知道,十二王爺雖然喜歡美人,卻不是生冷不忌,而是喜好美艷型的女子。偏偏姐姐是那種我見猶憐的嬌柔姑娘,即使她能勾起天下無數男子的保護欲和愛慕之心,但仍半點都勾不起十二王爺的。
這一點,從他對姐姐視而不見的態度一望便知。但姐姐就是不死心,整天白日夢做個不休。
呵,少女情懷總是詩嘛!
那她的情懷呢?
她只想變成一只快樂的小鳥,在藍天下自由飛翔。男人嘛,她還沒想過。哪怕是十二王爺又怎麼樣,長得是不錯,但只是看著養眼而已。
走到箭道中央,長孫婕掏出一條絲帶系在額間,又伸手從箭囊里抽出一枝箭,拉弓上弦,如疾電般射了出去,嗖的一聲,正中五十步開外的靶心。
「好!」一聲喝采在她身後揚起,帶著似曾相識的熟悉。她詫異回眸,正好對上一雙充滿笑意的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