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來做什麼?」韓可凌門一打開,看見一個她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是不是又來逼我離開——?」
「可凌,你先讓媽進去再談好嗎?」黎夫人低聲下氣的哀求著她。
「媽!」韓可凌幾乎是用哼的。「我媽早在我八歲那一年就死了。」
「可凌,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們,但是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的苦衷只是因為你吃不了苦,你的苦衷只是因為你愛慕虛榮罷了。」她有這樣的母親,她真是引以為恥。
韓可凌還是退了開來,她倒想知道她所謂的苦衷是什麼?
黎夫人在女兒往後退了一步之後,走進去,「可凌,請你原諒我。」
「我的原諒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可凌,我知道我是個沒有資格請求你原諒的母親,但是當年我真的……」她語澀哽咽,說不出話來。「你父親的意外死亡,可風的病壓得我快瘋了,所以……」」
「所以你就跟著另一個男人走了,一句話也沒說的拋下我們。」韓可凌句句帶針般的指控著她。「你有沒有想過才八歲的我,才四歲的可風會如何?」
「可風!可凌,你告訴我可風現在怎麼樣了?他的心髒病還有發作嗎?」黎夫人抓著可凌的手,急切的想知道兒子的情況。
韓可凌甩開她的手。
「你這個自私的母親,還會記得可風嗎?」韓可凌怨恨的眼神,如進血般的射向她。
「我……」黎夫人被女兒指控得啞口無言。
她的確是個自私的母親,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狠心拋下兒女,十幾年來不聞不問。
她的確不配當人家的母親。
「可凌,告訴我,我該怎麼彌補我犯下的錯,給我一個機會,來彌補你和可風。」
「不必了,我和可風都不需要。」尤其是可風,再也不需要了。
「可凌,告訴我可風在哪里?讓我見他一面好嗎?」
「你這輩子再也別想見到他了,他也不會想見你。」
黎夫人再度抓著她的手,哀求著她,「可凌,我求求你,讓我見可風一面,讓我補償他。你告訴我,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只要你讓我見可風一面。」
「沒錯,你現在是有錢了,但是你別忘了,不是所有的東西都可以用錢來買。遺憾不能,親情也不能。」韓可凌走到門邊,打開門,「你走吧,永遠不要再來了,我會當做這輩子從沒有再見過你。」
「可凌……」她錯了,她真的錯了。
「走,別讓我更恨你。」
「好,我走,我改天再來看你。」黎夫人帶著一顆歉疚的心,低著頭離去。
韓可凌在她離去之後,眼中的淚水倏然奪眶而出,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的未來也愈來愈模糊不清。
***
「淑芳,和——在一起的那個女人你到底趕走了沒?」黎享盛問著妻子,趁著兒子去大陸的這幾天,一定要將那女人給打發走。
「享盛,你真的不能接受那個女孩成為黎家的媳婦嗎!」就算她是個再狠心的母親,也無法親手毀掉自己親生女兒的幸福。
「當然不能,黎家怎能允許一個沒身份、沒地位的女人進黎家的大門。」
「當初的我不也是一個沒錢、沒地位,什麼都沒有的女人,你可以接納我,為什麼就不能接納韓可凌呢?」
「那怎麼能相提並論。」黎享盛不明白妻子到底怎麼了,自從她去找過那女人之後,整個人就常常魂不守舍,要不就是一個人發呆,叫她也不應,現在居然還站在那女人那一邊,她到底是怎麼了?「是不是你給她的錢太少,她到底要多少才肯離開——?」
「她和——在一起,不是為了錢。」
「不是為了錢,那是為了什麼?」黎享盛才不相信這世上有不為錢的人。
「她是真的愛。」
「如果——不是黎氏企業的總裁,我不相信她還會愛——愛的死去活來。」黎享盛一副對愛情嗤之以鼻的樣子。「如果你沒辦法讓她離開——,那就由我去,我親自去趕她走。」
「享盛,你別去。」黎夫人著急的阻止丈夫。
「淑芳,你到底是怎麼了?」妻子這幾天的行為實在太怪異了。「是不是你也被她迷惑了?」
「不、不是這樣。」
「不是這樣就好,我明天就去找她,我一定會讓她離開。」
「如果——回來知道是我們趕走韓可凌,你有沒有想過——會怎樣?」
「再怎麼說我都是他父親,難道他要為了一個女人跟我反目成仇嗎?」黎享盛才不相信兒子真的會為了一個女人,連父母都不要了。
「——的個性你應該比任何人都了解。」
「這一點你別擔心,總之我會讓那女人自動離開。」
「享盛……」她到底該怎麼做?!
***
「可凌,我會每天打電話給你。」黎——今天就要去大陸,這一去至少要一個星期。他真舍不得離開她,尤其是她這幾天的精神看起來不太好,更讓他放不下心。
「好。」韓可凌點點頭。
「你這個樣子叫我怎麼放的下心一個人去大陸?」黎——看著她愈鎖愈緊的眉頭、愈來愈憂愁的臉。
「我沒事,你盡管放心的去大陸工作。」
「可凌,你老實告訴我,你的悶悶不樂是因為我嗎?」韓可凌帶著迷惑的眼神看著他。「和我在一起,讓你這麼不快樂嗎?」
「你怎麼會這麼想?」
「你這陣子的表現,讓我不得不這麼想。」這幾天他想破頭,就是想不出來她心情不好的原因在哪里?卻怎麼問也問不出來。「我問你無數次,你始終不肯告訴我,我真的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愛我?」
「——,你怎麼可以懷疑我對你的愛!」韓可凌瞪大眼,愕然的看著她。「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可以懷疑我對你的愛。」
「可凌,如果你不想讓我擔心,你就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
「前幾天是我父親的忌日,我去祭拜他,讓我想起了我父親和弟弟,所以才會心情低落。」韓可凌為了不想讓他擔心,才說謊。
「就是你穿著全身黑衣服,電燈也不開,一個人坐在沙發上不發一語的那一天。」
「嗯。」韓可凌點點頭,其實會讓她情緒低落的真正原因是因為她母親的突然出現。「你放心的去大陸工作,我保證你回來之後,一定會見到一個開朗的我。」
「別想太多,我相信你父親也不希望見到你這麼難過。」
「我知道。」
黎——抬起手,看一眼時間。
「你趕快走吧,趕不上飛機就不好了。」韓可凌推著他出門。
黎——在出門之前,又情不自禁的給了她一個又深又長的熱吻,才依依不舍的提起行李和公事包離開。
***
何時安放心不下韓可凌,因為她父親忌日的那天拋棄她十幾年的母親,突然出現,對她帶來的打擊一定不小。
以他認識的可凌、了解的可凌,是絕對不會將這件事告訴黎——,他擔心她一個人什麼事都埋藏在心里,他怕她會崩潰。
可風死的時候,沒有打垮她,如今她的親生母親要她離開她愛的男人,他很難保證,可凌還能挺下去。
「時安,你今天怎麼有時間來?」韓可凌面對何時安對她的關心是既感動又歉疚,對他的情也愈欠愈多了。
「剛到這附近拜訪完客戶,有一點時間才順便過來看看你。」何時安這麼說是不想讓她感到有壓力。「你這幾天的心情還好吧?」
「我沒事了。」
「她,我是說你母親有沒有再來找過你。」
「前天又來過一次。」對于何時安,她已經不再需要有任何的隱瞞。
「她又來逼你離開黎——,怕她的榮華富貴因你的出現而沒了。」何時安從沒看過當人母親的如此狠心。
「不是。」韓可凌搖搖頭。
「既然不是,她來做什麼?」
「她想見可風。」
「見可風!」何時安愣了一下。「你沒告訴她可風在半年前就死了嗎?」
「我不想讓她知道。」
「為什麼?」
「她不配!」
這時,門外有人按門鈴,以前這里從來沒有過訪客,這陣子門鈴聲響的機會多了。
「又是她嗎?」何時安問,這個「她」指的是韓可凌那個狠心的母親。
韓可凌不想多去猜測,走到們邊將門打開。
門外是一個年約六十歲的陌生男人,她感到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請問……」韓可凌怯怯的聲音在他的背後響起。
「你就是韓可凌?」黎享盛劈頭就問,再睨一眼她身邊的何時安,嘴角上勾起一抹笑容。
「我就是,請問你是?」
「我是——的父親。」黎享盛中氣十足的大聲說著。「看來——雖然不在,可是你一點也不寂寞。」
「伯父,您誤會了,他只是我的好朋友,不是您所想的那個樣子。」
「我才懶的管你的事。」黎享盛揮手打斷她的話,一副沒什麼興趣的樣子。「說吧,你要多少才肯離開。」
「你這是什麼意思?」何時安搶先質問他。
「我相信我太太上次來時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了,不需要我再說第二遍。」
「是她要你來的嗎?」韓可凌低著頭問,她不會真的為了自己的幸福,殘忍的連女兒惟一可以得到幸福的機會都要摧毀吧?
「是誰要我來的並不重要,不管怎樣,我們黎家絕不允許像你這種女孩進黎家大門。」
「把話說清楚,什麼叫做像她這種女孩!」他太污辱人了。「就算你有錢又怎麼樣?有錢就比人高尚嗎?」
「時安,不要這樣。」韓可凌拉住何時安。「伯父,我不懂你們為什麼一定要逼我離開——?」
黎享盛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支票。「這些錢就算是你陪——的代價。」
何時安替她接過支票,看了一眼支票上的金額。「一千萬!有錢人出手還是真大方呀!」接著想也沒想的就將支票給撕成碎片,狠狠的砸回黎享盛的臉上。
黎享盛的臉色大變,「你——」
「我怎樣?」何時安恨不得殺了他。「告訴你,有錢沒什麼了不起!如果你以為有錢就可以羞辱人,那你錯了,你只會被你自己的錢給羞辱。」
何時安拉著韓可凌冰冷的小手,「我們走。」
韓可凌跌跌撞撞的被他拉著走,心中無法做出任何反抗,直到電梯門要關上之前,她才再度回頭,「請你回去轉告你的尊夫人,這輩子她的幸福不會再有人破壞了,請她放心。」接著便隨著關閉的電梯門結束這一切,也結束了她與黎——的未來。
***
黎——才到大陸不到一個星期,打電話回去,前兩天有人接,後來就一直都沒人接,他的心中愈想愈不安,在忐忑不安下,什麼事也無法專心的處理。
還好一些重要的事都已經完成了,他便將剩下來的事直接交給與他一起到大陸的總經理,立刻搭機飛回台灣。
當他回到台北時,已經是半夜十一點多,回到家,只有一室的寂靜迎接著他。
他的心咚了一下,心中有個感覺,可凌已經離開了。
黎——沖回房間,果然床上的背單整整齊齊疊好,完全沒有被動過的痕跡。化妝台上擺放一如往常,衣櫃里他所買給她的衣服一件也沒少,就連她自己幾件簡單的T恤也整齊的疊放在那里。
東西全都在,這麼晚了她會去哪里呢?
黎——試著撥打她的手機,得到的始終是一樣的訊息,他就像一只不知所措的狂獅,不知從何尋找屬于他的獵物。
可凌就這麼在空氣中消失了!
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有誰來找過她嗎?
黎——一想到這個可能性,馬上沖到樓下的警衛室問。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知道有誰來找過十五樓的韓小姐嗎?」
「你等下,我查一下。」警衛查著訪客登記簿上的資料。「兩天前有一個何先生和黎先生來找過她。」
黎先生!會是他父親嗎?
「那個黎先生是個怎麼樣的人?」
「大概五六十歲,頭發灰白,臉色紅潤,身高約有一百七左右。」
果然是他父親!他來找可凌做什麼?
「你知道韓小姐什麼時候離開的嗎?」黎——繼續問。
「就兩天前,黎先生來沒多久之後,她臉色蒼白的被那個年輕男人給帶走,就沒再回來過。」
「一個年輕男人!」
那個人會是誰?
黎——的心中充滿疑惑,但他現在最重要的是回家找他父親,這個疑問只有他們能解釋。
***
「砰」一聲巨響隨著開門聲而來。
黎——一回到家,便沖進父親的房間,他不在乎已經很晚了,不在乎早已入睡的父母。
「——,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回來?」黎享盛在睡夢中被吵醒,一睜開眼楮,迎視到的是兒子那一張怒不可遏的臉,他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
「你們為什麼要逼走可凌?誰給你們權利這麼做?」
黎享盛心虛了一下,否認著說︰「你一回來就胡說八道些什麼,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
「不懂嗎?大樓的警衛都告訴過我你們去找過可凌的事。」
「是嗎!那警衛是不是有告訴過你,那女人是跟著一個男人走的。」黎享盛被兒子指控得惱羞成怒,養了三十年的兒子,竟然為了一個女人來對他大吼大叫。
「爸,你從來沒有把我的話當真,我說過如果我的婚姻也要受到姓「黎」的干涉,那我寧願不要這個姓。」
「你這個混小子,你真是大逆不道。」黎享盛快被他給氣死。
「是你逼我的。」
「我倒要問問你,何舒盈到底哪點輸那個女人?!」黎享盛下床來到兒子的面前,足足矮了兒子快一個頭,在盛怒中的兒子面前,氣勢也弱了不少。
「何舒盈除了比可凌有個有錢的爸爸之外,她沒有一點比得上可凌。」
「你知不知道你才一去大陸,她就馬上將男人帶回家,還在我的面前和那男人一起走。都還沒有嫁給你,就讓你戴綠帽子,這種女人有什麼值得你愛?」黎享盛只是不懂,韓可凌到底是讓他吃了什麼符藥,讓他如此執迷不悟。
「是不是這樣,我會找到她,讓她自己親口告訴我。」
黎——丟下這句話之後,正要掉頭離去時,黎夫人卻突然沖下床,緊緊的抓住黎——的手,對他說︰「——,不管怎樣,你一定要把可凌給找回來,我求你,一定要把她給找回來。」
「淑芳,你到底在發什麼神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們好不容易將韓可凌那個女人給趕走,她現在又要叫——去把她找回來?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黎夫人自從知道韓可凌就是被她拋棄了十幾年的女兒,一想到她那一雙帶著無限怨恨的眼神,她就心如刀割。
是的,可凌說的沒錯,她是個自私自利的母親,她不配當人家的母親。
黎夫人整個人跌跪在地板上,拉著黎——的手,不停的哀求著他,「——,我求你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將可凌找回來。」黎夫人的眼淚撲簌簌的流了下來。「可凌,我可憐的女兒。」
「淑芳,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你——」黎——被黎夫人的這一句話給嚇到了。
「是的,可凌是那個被我狠心拋棄了十幾年的女兒,是我那個可憐、命苦的女兒,她今天所有的不幸全都是我造成的。」黎夫人哭著大笑著,那模樣令人不禁懷疑她是不是瘋了。
「你說韓可凌是你的女兒?」黎享盛無法置信的再問一遍。
「她是我女兒,被我拋棄的女兒。」黎夫人又抓住黎——的手,「我想帶走可凌的那個男人一定是可風,是她的弟弟可風,你不要誤會可凌,她是愛你的,她是真的愛你。」
「可風?」
「是的,可凌的弟弟,我的兒子。」
「可風已經死了,你不知道嗎?」黎——殘忍的告訴她。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黎夫人站起來,緊抓住黎——的手,「你說可風怎麼了?」
「可風在半年前的手術之後就已經死了。」黎——丟下這一句話後,甩開她的手掉頭離去。
門甩上的那一剎那,從房間里傳來一陣尖叫聲,然後便回歸于寧靜。
對于里面發生了什麼事,他已無心去理會,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可凌。
他絕不允許讓她就這麼從他生命中溜走,她是他尋覓了許久的最愛,失去她,他還有什麼未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