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采佟剛回到家,累得將自己摔到床上,癱成大字型,手機在這時響起。
「喂?」
「我現在在你家樓下,你馬上下來,兩分鐘,兩分鐘沒下來,我就上去找你。」應楚奧的聲音中有點嚴厲,話一說完,完全不給她回答的機會便將電話掛斷。
她馬上從床上彈跳起來,沖到窗戶旁邊,在樓下大門前,看見了倚在一根電線桿上,正抽著煙的他。
她抓起鑰匙,趕緊下樓去,若讓媽媽見到他,只怕會抓著他問個沒完沒了。
她站在他面前約五步的距離,「你怎麼會知道我住在這里?」
「剛剛是誰送你回來的?」應楚奧不答反問。他剛從裴家離開,準備坐上車時,一部紅色跑車經過他,在前面路邊停下。
因為好奇他多看了一眼,沒想到看到她下車,跟著從駕駛座下來的男人不就是潘森羿。
「是誰送我回來的,關你什麼事?」一想到那天的事她就氣。
「你今天一整天都和他在一起?」見到是潘森羿送裴采佟回來,他心中不自覺燃起一股熊熊妒火。
「你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該生氣的人是她耶,他到底發什麼脾氣?
應楚奧將手上的煙丟在地上,用腳踩熄煙頭二步一步朝著她走過去。「我真的沒想到你是做事這麼沒有責任心的人,裴、招、美。」他一字一字,鏗鏘有力的叫著。
「啊!」裴采佟听見他突然叫出她的另一個名字時,不禁嚇了一跳。「你——知道了?」
「知道你就是裴招美嗎?」現在的他真想像小時候一樣,將她按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的痛揍她幾下。
「就算你知道又怎麼樣?」她微仰起下巴,虛張聲勢的與他對立。
應楚奧只是直直的盯著她看,不發一語。
她被他看得感覺全身不自在,心虛的移開目光,悄悄地往後退了一小步。
「明天回去工作。」
「我已經將你開除了,我不會再去伺候你。」
「不行,」他又逼近一步。「就算你不做了,也得等我找到人才可以走。」
「你什麼時候可以找得到人?」
「這我可沒辦法給你確定的答案。」
「如果你一直沒找到人,我不就得一直做下去!」她才不相信他會去找人。
「你放心,如果你真的不想做,我不會強留住你。」
「好,那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到時不管你有沒有找到人,我都會走。」
「我相信你是個說得到做得到的人。」應楚奧點點頭。
「既然話都已經說完了,你可以回去了。」她感覺他今天的樣子怪怪的,讓她有股想逃的意念。
她轉身往回走。
應楚奧卻抓住她的手,一個用力將她拉回自己的面前。「公的方面說完,私的方面卻還沒有。」
「私的方面!」裴采佟呆愣了一下。「我不知道我們還有什麼私交。」
「你不會真的這麼無情吧,再怎麼說我們都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
「的什麼?」
「的朋友。」。
「朋友!」裴采佟冷哼一聲,對于「朋友」這兩個字一點也不苟同。「你可是有尊貴的身份,我只是個卑微的人,高攀不上。」
「那天的事你還在生氣嗎?」
「生氣,你想為你女朋友出氣,有什麼不對,就算我被氣死也是活該,像我們這種人,命就跟路邊的流浪狗一樣不值錢。」
他听著她的氣話,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牙齒白不會去拍牙膏廣告。」.
「采佟,你是不是在吃醋?」應楚奧見她一臉怒氣沖沖,反倒感到心花怒放。
「吃醋?你美得冒泡,我就算是吃屎喝尿,也不會吃你的醋。」
「喜歡我就說喜歡我;不會有人笑你的,更何況我們可是青梅竹馬……」
「對我來說,你就像是個惡魔,我又不是瘋了,會去喜歡你。」
「惡魔?!」他沒想到自己在她心里是個惡魔!
「從小你就只會欺負我、捉弄我,讓我到現在對自己還是沒有信心,甚至只要站在人群前面,就會雙腳發抖,全身冒冷汗。」一想到小時候他對她做過的一切,她就忍不住生氣。
「有這麼嚴重嗎!」他沒想到對她的捉弄,會在她的心里留下這麼深的陰影。
「你又不是受害者,怎能了解我的感受。」裴采佟不知怎地,原先狂燒的怒火,竟然不知不覺的消失,像是熄滅的火,只剩下一絲絲的煙霧。「之前你又為了一個花痴,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前責罵我,令我難堪,你不是惡魔是什麼?」
「我當時並不知道你就是招美,若我知道……」
「知道又怎樣,有什麼不同嗎?」
「對不起。」
突然听見他對自己說對不起,她一時之間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她記得他是死也不會跟人家道歉的。
應楚奧笑著拉住她的手,將她用力往自己的懷里帶,雙手緊緊的圈著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你在做什麼?」兩人這麼親密的接觸,讓她感到很緊張,身子繃得緊緊的。
「放開我。」
他怎麼可能放開,他要一輩子將她這樣緊緊的摟在懷中。
「喂,放開我啦!」裴采佟心如擂鼓的咚咚作響,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嗅著他身上的古龍水味道,竟讓她感到緊張。
他沒多說話,只是靜靜的抱著她,這樣的動作讓他的心里感到十分的踏實。
「應楚奧,你——」
「別說話,只要讓我這麼抱著你,五分鐘就好了。」
裴采佟連動也沒動,具的就這麼靜靜的讓他抱著。
他現在終于知道,讓她安靜下來,除了吻她之外,溫柔的擁抱也是方法之一。
約莫五分鐘經過,他真的放開她,然後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早點睡,明天記得來。」轉身走出小巷子,昂挺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
「他該不會又在捉弄我?」這是她惟一能為他這反常的行為所作的解釋。
但不知怎地,她的心里竟因他溫柔的擁抱感到一絲暖意,那天的事,她也已經不再那麼計較了!
顧岑再度來到羅海企業集團,穿著一身剪裁合身的套裝,蹬著三寸高跟鞋的她,走起路來臀部一扭一扭。
「總經理在嗎?」顧岑問著應楚奧的劉秘書。
「請你等一下,我替你通報。」劉秘書拿起電話,想通知應楚奧。
「不用了,我直接進去找他。」
顧岑沒有等待,直接轉動門把開們進去。
「浚-,你這個壞習慣可不可以改一改?」應楚奧以為來人是路浚-,一直以來,會不經敲門就進入的也只有他。「是你!」
「我沒打擾你工作吧?」
「沒有。」應楚奧笑了笑,按下內線請秘書送咖啡進來,然後繞出辦公桌,「顧小姐,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嗎?」之前因為裴采佟和她有過兩次的不愉快,使得他對她存有些許的歉意。
「叫顧小姐顯得多生疏,叫我顧岑就好了。」他們已經見過幾次面,他對她的態度卻始終那麼客氣。「下個星期六有個宴會,除了邀請企業界的人土參加外,還有許多醫院偽院長和董事會出席,我今天特地來邀請你當我的男伴。」她決定主動出擊。
「你說的宴會我也收到邀請卡了,只是……」他的女伴已有人選了。
「只是什麼?」
「我已經有女伴了。」
「你已經有女伴了!」這怎麼可能,她主動過來邀請他,竟然被他拒絕?「是哪家大企業的千金嗎?」
「不是,她是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朋友。」
「是女朋友嗎?」顧岑不願相信自己會連續遭到兩個男人的拒絕。
「嗯。」
難道說她真的一點機會也沒有嗎?
不,他是她看中的對象,她絕不會甘心就這麼放棄,她一定要查出那個女孩到底是誰?就算他們是青梅竹馬又怎麼樣?
她顧岑看上的男人,不擇手段非得搶到手不可!
「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孩?」
「她只是一個很平凡的女孩。」
「也很幸運。」顧岑站起來。「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顧小姐,真的很抱歉。」
「你別這麼說,總有機會的。」
顧岑一離開羅海企業集團之後,馬上打了通電話。她一定要查出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你下個星期陪我去參加一個宴會。」
「可以,出場費多少?」不趁機敲詐他一點,怎麼可以,錢可是長得很可愛。
「什麼出場費?」
「就算你去酒店帶小姐出場,也得付出場費呀!」
「裴采佟,你是我的佣人,我要你陪我去參加宴會,你就該陪。」這女人怎麼什麼都要錢,尤其現在他們的關系也已經不再是單純的主雇關系,還跟他算這麼清楚。
「你說的沒錯,我只是你的佣人,我的工作範圍就在這個屋子里。除了買菜外,要求我踏出這個屋子的範圍,當然得額外付費。就算是酒店里的小姐,在酒店里喝酒是一個價,帶出場,當然還要依行情計費嘍。」
她大學時參加過辯論社,辯論的口才是一流,想要辯贏她,可沒那麼簡單。
程——還曾取笑過她,若不是成績不到,否則她真該去念法律,好可以氣死法官。
「你竟然將自己說得像是酒店小姐!」應楚奧真是服了她。
「酒店小姐也是人,她們又不偷、不搶,沒什麼見不得人。」
「那你說要多少?」
「時間多久?」
「兩個小時就可以先走了。」那種場合他也不打算待太久。
裴采佟伸出兩只手指頭,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兩千塊,可以。」
「什麼兩千,我可不是這麼沒行情的。」兩千塊就想要把她帶出場,太瞧不起人。
「兩萬塊!」應楚奧為她的獅子大開口驚叫出來。「你干脆去搶比較快。」
「願不願意隨你,我可不勉強。」裴采佟一副不願意就拉倒的表情。
「早知道就接受顧岑的邀約,讓她當我的女伴,一毛錢都不用花。」
裴采佟一听到對頭的名字,怒氣又來了。「你盡管去找她呀,不用來求我。」她氣得不想再和他多說一句話。
「好好好,」應楚奧拉住她,阻止她離去,好不容易讓她回來了,再讓她離開不是自找罪受?「可不可以便宜一點,兩萬塊太貴了。」
其實兩萬塊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只是他不甘心毫無反擊的任由她坐地起價,養成了她的壞習慣,以後動不動就跟他開價,那怎麼辦?
「看在你是我的老板份上給你打個九折,一萬八,沒有第二句話。」
「一萬八,就一萬八。」
「拿來。」
「現在?」哪有先付費的道理。
「當然是現在。」她又不是笨蛋,到時他要反悔了,地不就一塊錢都撈不到。
應楚奧只好像個冤大頭,乖乖從皮夾里掏出一萬八,交給她。「拿去。」
「你還真是有錢,皮夾放這麼多錢,有錢人就是不一樣。」
她真是比土匪還土匪,送個文件叫價三千,出席一場宴會要一萬八!
唉,就當他上輩子欠她的,這輩子來還債。
裴采佟不知怎地,這兩天眼皮一直跳個不停,心里有股不祥的預感,好像有什麼事即將發生。
不管她怎麼抓著狂跳的眼皮,眼皮就是不停的顫動,她愈來愈心神不寧。
心里的不安逐漸擴大,她趕緊打個電話回家,家里沒什麼事。
難道是老女乃女乃嗎?
不行,她得去看看她才能放心。
她想到就做,拿著自己的背包馬上趕去老女乃女乃家。
一下計程車,才站在藍色木門外,就听到里面傳宋狗兒不尋常的叫聲。不安逐漸擴散,她慌亂的從背邑里找出鑰匙,開門進去。
狗群一見到有人來,狂亂的吠聲更大了。
「老女乃女乃、老女乃女乃,你在哪里?」裴采佟大聲的呼叫著,客廳里沒人,房間、廚房也沒有,最後才在浴室的刁邊,發現老女乃女乃橫躺在地上,身邊還有三只未被關進狗籠的小狗圍繞在一旁守著她。
裴采佟害怕的走近一瞧,老女乃女乃的臉色已然泛黑,全身僵硬,看來是氣絕多時。她忍不住的大聲痛哭出來,悲痛的叫著,「老女乃女乃,老女乃女乃……」
原本圍繞在老女乃女乃身邊的狗兒也向她靠了過來,同其他同伴吠了幾聲,那聲音听來充滿無限的哀戚。
這些有靈性的狗兒,似乎也了解到不辭辛勞照顧它們的老女乃女乃已經無法再繼續照顧它們。
裴采佟強忍著哀傷,打了通電話。
正在開會的應楚奧一接到她的電話,馬上結束會議趕了過來。
當他趕到時,正好看見老女乃女乃被白布蓋住,讓人用擔架抬了出來,送往殯儀館。
應楚奧穿過庭院,在擺滿狗籠的小小客廳里,找到了渾身顫抖、傷心不已的裴采佟。
他不舍的將她摟抱在懷中,給她安慰。
「老女乃女乃她……」裴采伶蜷縮在他的懷里,原本小小的啜泣聲轉為痛哭。「怎麼辦?老女乃女乃……老女乃女乃她好可憐!」
他只能緊緊抱著她,讓她將情緒發泄出來o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為什麼?」她不斷的自責著。「如果我早點過來,老女乃女乃或許就不會……」
「別責怪自己,這不是你的錯,誰也不願意這種事發生,老女乃女乃不會怪你的。」
他不知道她和這個老女乃女乃的關系,但看她這麼傷心欲絕,她對老女乃女乃一定有很深厚的感情。
一名警察走了過來,「小姐,因為你第一個發現死者,所以必須請你跟我們到警察局里做個筆錄,好嗎?」
「警察先生,能不能改天再去?」應楚奧擔心她現在的情況。
「沒關系,我可以。」裴采佟點點頭。
在他的陪伴下,裴采佟上警察局做完筆錄後,應楚奧才知道她和老女乃女乃之間的關系,也感動于她的愛心。
原來她平常像土匪般的搶錢行徑,也是為了幫助老女乃女乃照顧那些流浪狗。
難怪她會為了顧岑踩傷一只小狗那麼生氣,現在他終于能夠了解她那時的心情了。
從警察局離開之後,裴采佟一直不發一語,坐在車里她凝視著窗外,看著匆匆而過的車輛,感覺就好像人與人之間的緣份那樣短暫。
他不願去打擾她,直到回到他住的地方,才出聲叫她,「采佟,到家了。」
裴采佟看了一下窗外,「我想回家。」
「你這個樣子怎麼回家,你爸媽看了會擔心的。今晚你就在這里睡一晚,我會打電話告訴他們。」
裴采佟想了想,點點頭。
應楚奧先下車,繞過車頭替她打開車門,扶著她上樓去。
一進屋里,他直接將她帶到自己的房間,讓她躺在床上。
「什麼都別想,先睡一覺。」替她蓋好被子後他想去打電話告訴她家人一聲。
「別走,」裴采佟拉住他的手,害怕他也離開了。「陪我!」
「好,我不走,陪你。」一直以來那樣強悍、堅強的她,現在卻脆弱得如一朵小花,惹人憐愛。
應楚奧上了床,半躺在她的旁邊,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撫模著她的頭發。
裴采佟將臉頰靠在他寬闊、溫暖的胸膛上,雙手環抱住他,淚水一發不可收拾。還好有他的陪伴,她不再那麼害怕。
當她發現老女乃女乃死時,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家人,不是死黨;而是應楚奧——
她的心情漸漸放松下來,又因為哭累了,沒多久,她便沉沉入睡。
應楚奧見她已沉睡後,才小心翼翼的挪開她的手,讓她躺好,再替她蓋好棉被後,一個人回到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