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和「Enjoy」簽訂合約之後,設櫃的工作正式開始進行。尉洋和汪雙喜,成了工作上的伙伴。
尉洋每天會過來巡視裝潢中的櫃位,但停留的時間都不長。在有限的時間里,他和汪雙喜常常要就櫃位的擺設、裝潢仔細地溝通。他們之間只討論公事,可是尉洋的臉上總是掛著一抹會讓她臉紅心跳的微笑,教她幾乎不敢直視他因笑意而微彎的眼楮,只得低頭專注在設計圖上。
但是,最近尉洋完全沒出現,只派了業務經理過來視察。她心中有太多疑問,卻不敢問出口,只能悶在心里。
這時候,她突然好想念尉洋的笑。
天哪,她腦中怎麼又浮現尉洋的影子?現在不是想他的時候吧?
汪雙喜站在角落,雙眼雖然盯著施工師傅們看,可是思緒早就已經飛到九霄雲外了。她拍拍額頭,要自己別再胡思亂想了。
周年慶的腳步近了,這幾天,裝潢工程更是日夜趕工,一刻不能松懈。為了兼顧施工品質,有時候甚至到了吃飯時間,她也不敢離開半步,深怕出什麼紕漏,一切都得重來。
都忙成這樣了,她還有時間亂想嗎?
她看了下手表。又快到百貨公司的打烊時間了,她不禁一嘆。「一天又這麼過……」最近她神經緊繃,深怕趕不及周年慶開幕,雖然師傅們一再保證可以如期完工,她還是壓力大得難以入眠,整夜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淨想著工作。
這是她升職後接下的第一個工作,她當然希望可以做到最完美的狀態,讓那些私底下等著看她笑話的人明白,她年紀輕輕可以升上副課長絕不是因為運氣或僥幸。
眼看已經超過十點了,汪雙喜連忙開口︰「各位,辛苦了,明天請繼續加油。」
師傅們把工具收拾妥當後,便陸陸續續下班了。等師傅們都離開了,汪雙喜檢查過今天的工程進度,才回到辦公室。
打卡下班後,汪雙喜?著手提包和制服外套,走出公司,往最近的捷運站走去,準備回她的公寓。
才剛走出公司,便听見對面馬路傳來一陣汽車喇叭聲--
她很快地回頭,看見對街停放的一部銀灰色BMW,車窗降下,探出一張她再熟悉不過的男性臉龐,正掛著微笑,向她招手。
汪雙喜微微愣住了。
他們曾經交往過的那段日子,他也是在同樣的地方等她。雖然車子的等級高了好幾等,他也不再是當年那個年少輕狂的尉洋,可是……卻依然撩撥著她的心……
見她愣在那里,尉洋索性下車,來到她面前。
「看見我有這麼驚訝嗎?」他含笑望著她發怔的模樣。
「你……你怎麼會在這里?他們都走了……」他突如其來地出現,讓她無端端緊張起來,說個話也吞吞吐吐、結結巴巴。
不知為何,再次見到他,因為工作需要,他總是穿著西裝,這副成熟男人的模樣,總是會讓她呼吸急促,無法正眼看他。
「我是來找-,又不是來找他們的。」尉洋朝她伸出手,簡短地說︰「走吧。」
「去哪里?」她怔怔地問。
「跟我走就是了。」他不由分說地牽起她的手,感覺得到她的小手隱隱顫抖著。
「尉洋……」她手足無措地低喊。
尉洋停下腳步,回過頭,嘆了口氣。「-不要緊張,我不是要把-賣掉。」見她張大的眼中還是充滿疑惑,他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解釋︰「-今天又沒吃晚餐了吧,這樣怎麼行?對工作負責是很好,可是也要知道照顧自己啊。」
汪雙喜听了他所說的話,呆了下。
尉洋已經好多天都沒有來視察了,他怎麼知道她沒吃晚餐,莫非他有千里眼不成?
「你怎麼知道的?」
看她依舊滿臉不解,尉洋無奈一笑。
「我剛剛遇到幾個師傅,他們都在抱怨,說汪小姐盯他們盯得好緊,連飯都不去吃,讓他們壓力好大。」他模仿師傅們抱怨的口氣。
汪雙喜脹紅了臉,急忙為自己辯解。「我、我哪有?我只是怕一趕工起來,成品會跟設計圖有差異……」
她認真辯解的樣子,看在尉洋眼里,真是可愛極了。
他輕笑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我們得去吃飯。」握住她的手,他帶著她穿越馬路到對街。
她輕輕掙扎著。「不用了,我不餓……」
「可是我餓了啊,陪我吃一點東西,好嗎?雙喜……拜托……」他垮下臉,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讓她根本無從拒絕。
最後,汪雙喜還是上了他的車,一起消失在夜色之中。
銀灰色的BMW俐落地滑進地下停車場的專屬車位。停妥後,尉洋拉起手煞車,開門下車。
他走到另一邊,幫汪雙喜打開車門,可是她還坐在車里不肯下來。
「這里……是哪里?」她不安地東張西望。
「我家樓下的停車場。下車吧。」
「你、你家?!」她拉高了嗓音,一雙眼張得好大。
尉洋點點頭,再跟她確認一遍。「沒錯,我家。」
「你不是說要去吃飯嗎?怎麼……怎麼會來你家?」汪雙喜捏緊手提包的帶子,心跳開始狂飆。
看她張大了眼,一臉無辜又不安的樣子,尉洋忍不住悶笑。「先別問這麼多,跟我走就對了。下車吧。」
在他三催四請下,汪雙喜才下車,跟在他身後,搭乘電梯上樓。
這棟大樓位于信義區,雖然不像「信義之星」那樣高級,卻也不是一般上班族可以入住的。看來他過得還不錯--
想到這里,汪雙喜才想起一件事。「你沒跟阿嬤一起住了嗎?」
「我爸不久前失蹤了,找也找不到人,阿嬤主動說她要去住安養院……現在她住在北投一間安養院,過得可開心了,周圍統統是阿公阿嬤,不像以前,她要找個聊天的對象也沒有。」尉洋嘆了口氣。
讓阿嬤去住安養院,他真的很舍不得,總覺得那里是無依無靠的老人才會去住的地方。不過後來想想,他現在這麼忙,就算將阿嬤接過來也會疏忽了照顧;既然阿嬤自己也願意,不如送阿嬤到好一點的安養院,有專人照顧,他也比較放心。
「如果-想見阿嬤,改天有空,我再帶-去。」
汪雙喜點點頭。
電梯抵達後,他領著汪雙喜來到自己家門前,拿出卡片刷卡開門。
「進來吧。」
門一推開,眼里便映入一片暖黃色調。第一層樓挑高,燈光從第二層樓的天花板灑落下來,整個空間很寬敞,搭配溫暖色調,讓置身其中的人感到無比的幸福……
尉洋把西裝外套月兌下,隨手扔在沙發椅背上,然後開始挽起兩邊袖子。「-隨便坐一下,我馬上好。」接著便走進廚房去了。
汪雙喜有點忐忑地坐在沙發上,一雙眼還在四處張望。
突然間,電視上的一個相框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放下手里的包包跟外套,走上前去,拿起相框端詳--
這……不是她嗎?
汪雙喜看著相框里的那張相片。對著鏡頭露出微笑的女孩,不是自己嗎?她的手抖了下,不敢置信。
為什麼……為什麼尉洋會在家里擺著她的照片?她也是他心中那個難以忘懷的人嗎?
她心慌意亂地把照片放回原位,回到沙發上。那張照片讓她心中燃起小小的火苗,像一個引信,將沉睡在心底許久的情愫,又悄悄地喚醒了。
這時,廚房傳來的聲響,吸引了她的注意。尉洋在做什麼?
她起身,緩緩朝廚房靠近,眼前所見,讓她驚愕地張大了眼。
尉洋會做菜?
雖然讓人難以相信,可是,他此刻的確穿著圍裙,一會兒在流理台前切切洗洗,一會兒又在瓦斯爐前翻炒鍋里的菜肴……
尉洋注意到她站在廚房門邊,抬頭對她笑了笑。「-再坐一下,我馬上就好了。」然後回頭又繼續忙碌。
汪雙喜沒有離開,還站在那里。她的嘴角漸漸上揚,看他忙得滿頭大汗的樣子,她心中竟滑過一道暖流,好象因他的離開而空寂的心底,終于有了溫度了。
這些年來他真的改變很多,不僅事業有成,連做菜都難不倒他,雖然樣子狼狽了些,不過卻絲毫不影響他的魅力。
靜靜地看他忙了好一會兒,她才回到客廳。
眼楮瞥見沙發椅背上,屬于他的西裝外套,就這麼隨手扔著。她伸手拾起,把縐痕撫平,再將外套掛在門邊的旋轉衣架上。
最後,她坐在沙發里,目光又回到電視機上方的相框,里頭的自己,正對她微笑著。
她輕輕笑了,心中隱約有預感,命運又給了他們緣分,安排他們在一起了。只是,這一回又會有怎樣的難題在前方等著他們呢……
「在想什麼?」
聞聲,汪雙喜回過頭,只見尉洋正端著盤子上桌。
她搖頭。「沒什麼。」
「那過來吃飯吧。」
汪雙喜走上前去,一看見桌上的菜色,她還是不免驚訝地張大眼。「我不知道你這麼會做菜。」
「住在國外,吃不慣那邊的食物,只好自己動手做。」他卸下圍裙,拿來碗筷,替她盛飯。「吃蛋炒飯好嗎?這是我的拿手菜。」他得意地笑了。
看著他臉上的酒窩,汪雙喜也跟著露出笑容。「好吧,既然是你拿手的,我就放心吃了。」端著碗,她先淺嘗一口,登時驚訝不已。「你沒說謊,真的很好吃,那我不客氣了。」語畢,她好胃口地吃了起來。
「不知道誰說她不餓?」尉洋沒好氣地說。
話雖如此,看到她這麼捧場,他真的很開心。一直以來,他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她無憂無慮的神情。
從前,他總是讓她擔心、煩惱,甚至還要她照顧︰可是,自從再次見到她之後,他就打定主意了。這一次,換他照顧她,再也不讓她擔憂,只要她每天過得開心就好,其它不愉快的,都由他來承受。
真的,只要能夠一直看著她的笑臉,無論要他怎麼做,都是值得的,而且心甘情願。
迅速吃完一碗炒飯,汪雙喜放下碗筷,先休息一下。
隔著餐桌,她看著對面同樣在狼吞虎咽的尉洋,忍不住問︰「你最近都沒出現,在忙嗎?」問完之後,她有點後侮,在心里斥責自己︰拜托,人家出不出現、忙不忙,似乎不關-的事。
可是,她就是想知道。
尉洋停下筷子,嘆了口氣。「我到北京、香港巡店,跟各部門主管開會,待了一個禮拜,傍晚剛下飛機。」
汪雙喜一愣。他剛下飛機就來找她?她可以這麼想嗎?
尉洋又笑著說︰「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很累的,可是一回來,還是想快點看到。只要見到-,我原來的疲累就一掃而空。我沒騙-,真的是這樣。」
她瞬間脹紅臉,連忙低下頭,含糊地說︰「辛苦你了。」
尉洋只是笑笑的,沒說什麼。挾了幾片肉放進她碗里,他催促︰「快吃啊,多吃一點,-好象越來越瘦了,再胖一點會比較好看。」
被他含笑地注視著,汪雙喜只好低頭,不斷把食物往嘴里送,一頓飯就在還算平和的氣氛中度過。
「時間晚了,我送-回去吧。」
「麻煩你了。」她起身,拿起外套跟皮包。
向門口走了幾步,尉洋突然腳步一轉。「-等我一下。」他回到房間,拿出一個紙箱。「走吧。」
汪雙喜跟在他身後下樓,由他開車送她回家。
路上,尉洋突然問起唐翊裴跟江伊棠的事。「他們怎麼會在一起?」雖然高中時期就看他們滿要好的,不過,他總覺得那只是唐翊裴單方面的心情。沒想到多年後得知消息時,竟然是他們已經結婚了。
「也是經歷過一番波折,我還當過他們的愛情輔導老師呢。」汪雙喜說完,笑臉突然僵了一下。
說也奇怪,面對別人的感情,她總是看得很透,可以分析得很清楚,可是為什麼偏偏自己遇到感情的時候,雙眼卻好象被蒙蔽了呢?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吧?唉……
「那-對感情的事,領悟很多嘍?」他覷空瞥了她一眼。
「哪有……」她心虛地把臉別向窗外。
「不然怎麼有辦法當別人的輔導老師?」
他的問題讓汪雙喜難以招架,幸好她家就在眼前,算是拯救了她。「到了,就在前面那棟公寓。」
尉洋打開方向燈,將車停靠在路邊,透過擋風玻璃打量這棟公寓。「這里還不錯,離你們公司滿近的。」
「嗯。」汪雙喜松開安全帶,開門下車。「謝謝你送我回來,晚安。」
誰知道尉洋竟然也跟著下車,從後座拿出紙箱,交給她。
汪雙喜不明所以。「這是……」
「-看了就會知道了。」他突然微微脹紅臉。「好了,快上樓吧。很晚了,早點休息,-的黑眼圈越來越明顯了。」
她氣惱地白了他一眼,轉身上樓。「拜拜。」
「拜拜。」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尉洋這才驅車離開。
雖然他已經有意無意地表達自己的心意了,可是,他怕一次說得太多、太白會嚇著她。剛剛左思右想,便決定把這箱他的私人收藏送給她。
反正,本來都是要給她的東西,只是一直沒有送出去……
他望著前方的路況,嘴角的笑意顯得苦澀。
但願她會懂。
一回到家里,汪雙喜連衣服都還沒來得及換下,便迫不及待地打開紙箱。
映入眼簾的,除了幾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之外,還有一張CD片,和一疊厚厚的明信片。
她滿心疑惑著,先拿起CD,端詳了下,看不出個所以然。可是尉洋會把東西給她,一定有他的用意……
思考了下,最後她決定把CD片放進音響播放。播放器正在讀片,她耐心地等候。
下一會兒,音響競傳來尉洋的聲音,低低地唱著--
寂寞是臨睡的習慣習慣是一個人守著
冰冷的床和煙灰缸沒有-的孤單
想-在這樣的夜晚打開窗吹著冷風
故意把燈關上試著想象-笑的模樣
(詞︰張盛德)
她听著︰心情一陣激動,突然不知如何是好。
在尉洋低沉渾厚的嗓音中,汪雙喜拿起成疊的明信片,一一瀏覽。
每一張卡片背面都是短短的文字,卻沒有郵戳。他把對她無數的想念,和他在異鄉的孤寂寫在上面,可是沒有寄給她,反而仔細地收藏著。
不懂我的愛在-生命中佔據多少分量
讓-哭泣卻是我心深處最痛的傷最殘酷的懲罰
他承諾著、發誓著,一定要再見到她,無論如何都要對她好。
看著這些字、听著他的歌,她的眼淚不听使喚地一顆一顆墜落。有一些釋懷,有一些感動,原來這些年來,他並沒有忘記過她,牢牢地記住她。
Iwillnevertrytobreakyourheart.
我不願這樣讓愛情下由自主陷入一場兩敗俱傷的戰
Iwillnevertrytobreakyourheart.
我真的不想再面對沒有-的寂寞夜晚
煙霧迷茫的孤單
她可以再試一次吧?他不會再讓她傷心了吧?她真的、真的願意再相信他一次,她相信,這一次他們真的可以攜手走在一起,一定可以--
她抹去臉上的淚,不再遲疑,拿起電話,馬上撥給他。
「喂……」電話才響了一、兩聲,立刻被接起。電話另一端,尉洋緊張得停止了呼吸。
「尉洋,我、我--」听見他的聲音,她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慢慢說沒關系……還是……-要下樓來?」他自己也是一樣激動啊。
汪雙喜倏地站起身。「你……還在?!」
尉洋苦笑了下。「我等了好久,很怕-沒有反應--」
汪雙喜掛了電話,急忙奔下樓,連鞋子都忘了穿。
沖出公寓大門,她的發絲散亂在頰邊,慌亂的雙眼看見前方倚靠在車門上的尉洋,正深深地望著自己。
才止住的眼淚又順著臉頰滑下,她小心翼翼地朝他走去。而他,也一步一步向她走來,兩人的視線交纏在夜里。
「雙喜……」他啞著嗓音低喚。
她抬起頭望著他,不停地深呼吸。
「我們……我們再試一次,好嗎?我相信我們可以,我們一定可以重新來過的……」說到後面,她微微地哽咽了。
尉洋眼里也泛出淡淡水光。
他抿著唇,點了點頭。「我也相信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好嗎?這一次,我不會再傷害-了。失去-的那些日子,我得到的教訓夠多了……這些話用說的,-可能不會相信,-就等著我做給-看,好不好?」
汪雙喜沒有回答,她直接撲進尉洋懷里,緊緊地抱住他。
尉洋也伸出手,把她密密地包圍在懷中。
這一刻,戀人不需要言語了。他們能听見彼此的心跳,能夠感受到彼此的心意,這就是一切,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