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嫁!我不嫁!」衣幻曦尖叫著把桌上的菊糕、千層餅、蜜玫瑰、蜜八寶和碧蘿春全數掃落在地,砸了個稀巴爛,美麗的臉龐寫滿怒意。
「我的寶貝兒!別惱、別氣,你听爹爹說。」衣樺耀小心翼翼地哄著發火的女兒。
「我不听!不听!」衣幻曦火氣正旺,哪听得下父親說的話。
「你不听也不成呀,你曉得的,這門親事是在你小時候就訂下的,現下冀連城拿著信物上門來了,你卻說不嫁,這……這叫爹爹如何向他交代?」衣樺耀一臉為難地看著女兒。
「我可管不了那麼多!爹,這門親事是你當年訂下的,現下我不想嫁他,隨便你要編造什麼理由,回絕了他便是!」衣幻曦打定了主意,不嫁就是不嫁,任誰來說項都沒用!
「還怎成?咱們江湖中人最是講信用了,所謂一諾千金,這門親事既已訂下,豈可反悔?」衣樺耀一臉苦口婆心的表情,勸女兒回心轉意。
「是啊!倘若冀家沒遭到滅門,我自然很樂意嫁給冀連城為妻,可現下的冀家什麼都沒有了!爹,我听底下的丫鬟說,那冀連城一身落魄地上門,連個奴僕伴在身邊都沒有,這樣的人我衣幻曦焉能下嫁?」光想到冀連城的寒酸樣,她就頭皮發麻。
「噓!你小聲點兒,當心教旁人听去。」衣樺耀忙要女兒放低音量,免得被冀連城听見,那衣家的面子可就掛不住了。
「我衣幻曦敢說就不怕人听!難道我有說錯嗎?冀連城的確是落魄寒酸,他竟還有臉踏進咱們衣家的大門?今日的冀家可不是當年名滿天下的冀家了,他憑什麼認為我就該履行你們當年的約定,不嫁予他!」一談起冀連城,她便不屑地嗤之以鼻,仿佛是在談論路上惹人厭的乞兒般。
「寶貝兒,你小時候不是很喜歡冀連城嗎?當年他上門來,你們在一起不是玩得很開心嗎?」若不履行兩家的婚約,事情傳了出去,衣家將千夫所指。衣家百年來建立起的聲譽,可不能毀在這事兒上。
「我小時候的訂親對像冀連城,是人人會豎起大拇指稱頌的英俊少俠,那時他可還是‘冀家莊’的少莊主,嫁給他不會委屈了我,我自然開心。但是現在情況完全不同了,依憑我的容貌,嫁進宮里為妃都綽綽有余了。爹,你不會以為我肯跟著他餐風露宿地過著貧困的日子吧?」衣幻曦受不了貧窮,她未曾過過苦日子,也不想去過。從小到大,她認定了自己的丈夫是人人稱頌的大英雄、是人中之龍,她則是人人欣羨的貴夫人,從來都沒料想過冀家會在一夕之間家破人亡,而當冀家毀去之時,她自認與冀連城的婚約亦宣告結束。
「我當然不忍心見你受苦啊!倘若你們成了親,依然可以住在莊里。」衣樺耀想著變通的辦法。
「我不要!總而言之,我的夫婿若不是王侯將相、英雄豪杰或是富甲天下的大商賈,休想我肯點頭下嫁!」衣幻曦對自己的容貌非常有自信,放眼天下還有誰比她更美?既然如此,她何必委屈自己?
「你這不是教爹難為嗎?」
「爹,人往高處爬,這道理難道你不明白?你再想想,咱們衣家的女人有哪個是下嫁給名不見經傳的落魄江湖人?沒有!一個都沒有!我不想成為衣家的笑柄。反正你回絕他便是,等我嫁了王侯將相、英雄豪杰或大商賈後,看有哪個人敢在背後說我小話!」衣幻曦反過來說服父親听從她的話。她會使衣家的名聲更為響亮,會成為世間所有女人最為欣羨的對象,絕不會辱沒了衣家。
「這……」衣樺耀遲疑了。
「爹啊,錯的不是我們,冀連城真要怪就怪他自己時運不濟,怨得了誰?」衣幻曦漾著笑臉,搖著父親的胳臂撒嬌。
「可是……」
「你別再可是了,如果真覺得對不起他,那就隨便找個莊里的丫頭嫁給他,也算是對他仁至義盡了。」如果冀連城非得從衣家娶個女人為妻不可,那麼找個丫頭嫁給他也無不可。
「這怎麼成?」衣、冀兩家熟得很,況且冀連城對幻曦的容貌也很清楚,隨便找個丫頭嫁給冀連城,豈不是大大地污辱了他嗎?
「誰說不成?就將離蝶嫁給冀連城好了!這算是便宜他了。」衣幻曦指定貼身丫頭白離蝶嫁給冀連城。
站在旁邊等候差遣的白離蝶悶聲不吭,仿佛沒听見衣幻曦的提議,仍舊站得直挺挺的。
「我說不行就不行!你要和冀連城解除婚約的事,咱們得好好琢磨、琢磨。」衣樺耀不許女兒胡來。
「既然你不許離蝶這丫頭嫁給冀連城,那不如拿筆錢打發他好了!我瞧這些年來冀連城應當過得挺苦的,給他一筆錢比將我嫁給他要好得多。我相信他是個聰明人,不會不了解這個道理。」沒辦法隨便給個人,不如就給筆錢將冀連城打發掉算?。
「女兒,話不能這麼說……」衣樺耀猶覺不妥。
「總之事情就這麼定了!你若真要我嫁給冀連城,我不如跳進湖里一死百了!」衣幻曦語帶威脅,寧死不屈。
「好好好!別氣,寶貝女兒,容爹爹再想想、再想想……」衣樺耀嚇壞了,忙拉著女兒,要她別沖動,有事好好商量。
衣家父女不知,兩人在「輕煙亭」的對話已原原本本讓冀連城听見了。
「他女乃女乃的!這就是你們‘衣家莊’的待客之道?!」胡老六火冒三丈,就要沖進「輕煙亭」,揪起衣樺耀給他一頓好打,順道讓衣幻曦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知道,能嫁給他胡老六的結拜大哥,是她前輩子修來的福,她居然還敢挑三揀四的,真以為自己美得讓人無可挑剔嗎?
「老六。」
冀連城輕輕一喚,胡老六馬上止住急沖的步伐,沒敢上前去教訓衣家父女。
「對不起,冀大哥,我姊姊她……她……」衣幻羽難堪地紅了眼眶。本想為姊姊解釋的,可是姊姊話都說得那麼明了,任她想圓場也圓不了。
這回冀連城來到「衣家莊」,最高興的人莫過于她了。小時候,與姊姊訂親後的他,常常會到「衣家莊」來作客,當時她老愛跟在他身後跑,在她眼中,大上她八歲的他是無所不能、英挺偉岸的少年俠士。
他功夫好,待人更是謙和有禮,許多人都預測他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必定能成為扶危救困的少年英雄,同時也證賞衣樺耀有先見之明,為長女訂了這門好親事。誰能料想得到,好景不常,冀家突遭滅門之禍,一夕之間,冀家一百多口人死的死、逃的逃,而冀連城則從此下落不明。
多年來,他像是在這世間消失般,是生是死無人知曉。每次想到他在滅門的當晚可能會遭遇到的事情,她便夜不成眠,為他憂心得不知如何是好。當然,這件事她只敢擱放在心里,連貼身丫頭彩蓮都不曉得。
她沒敢說出對他的憂慮與關懷,畢竟他將是她的姊夫,非她能過度關心的對象。
所幸上天垂憐,他平安無事地歸來了,而且出現在「衣家莊」。她心里有許多話想對他說,也有許多疑問,可是在見到他已不似往年那個愛笑、風度翩翮的少年俠上時,所有話又讓她吞回了肚里去。
這些年來他究竟遭遇到什麼事,為何會變得不再愛笑呢?他變得更加內斂,卻也更加成熟了。現在的他有點陌生,教她想親近卻又不敢親近。
原先是想待和他相處多日後,疏離感自會消失無蹤,他會再次變回那個愛笑、溫柔待她的大哥哥,哪料想得到,等待他的竟是姊姊的悔婚。
不該自告奮勇帶他來花園找姊姊的,姊姊那些尖苛的言詞不斷在心里回蕩,她既不安亦為他感到忿忿不平。
姊姊怎麼能如此待他?怎麼能?!
「你姊姊她說的沒錯,我冀連城如今孑然一身,既無錢亦無名,憑什麼帶給她幸福?」冀連城的語氣再平靜不過,宛如正說著別人的事。
「冀大哥,你千萬別這麼說!不管你今天變成怎樣,在我心中,你依然是冀大哥,永遠遠都不會變的!」衣幻羽不想他因此失意,而她所說亦是出自肺腑。
冀連城沒有回應,僅僅是冷冷一笑,似正自嘲。
看他這麼一笑,她的心都涼了。果然,他不相信她的話,她該怎麼辦?
「你少在那邊假惺惺!老混蛋生的都是小混蛋,你姊姊就是最好的例子,你少在這里作戲了,我們不會上你的當!」胡老六不客氣地指著她的鼻子叫罵。既然沒辦法找她姊姊和她父親出氣,找她也可以。
「不是的,這件事和我爹爹無關,是我姊姊想悔婚。你可以罵我、罵我姊姊,但就是不能罵我爹爹。」衣幻羽無法接受父親遭受莫名其妙的謹罵,因此為父親挺身而出。
「為何不能罵?你爹和你姊姊是一丘之貉!你們一家子存的全是相同的心,看我大哥現在落魄了,就沒一個瞧得起他,認為他配不上你姊姊,難道我有說錯嗎?」胡老六跟她杠上了。人是不是受歡迎,看主人家的態度即知,打從幾日前他和冀連城踏進「衣家莊」以來,上至主人,下至僕人,沒一個將冀連城當成未來的姑爺看待,對待他們的態度隨隨便便,好像他們是特別上門吃白食的食客似的,教他看了就一肚子火!
這把火愈燒愈旺,每回向衣樺耀提起安排冀連城和衣幻曦見上一面,衣樺耀總是推三阻四,他再蠢也看得出來衣樺耀根本就無意將女兒嫁給冀連城!連他都看出來了,不信冀連城會看不出來,但他就是不明白,為何冀連城還肯留下?
今天更教他生氣的是遇上衣幻羽,請衣幻羽帶他們見上衣幻曦一面,衣幻羽一口就答應了,本以為事情會進行得很順利,誰料想得到竟會听見衣幻曦說出這一串不堪入耳的話來羞辱冀連城!胡老六不得不懷疑,這是衣家一家子老小所安排的戲碼,他們早就想好要怎麼打發冀連城和他了!
「不是這樣的!我從來沒有瞧不起冀大哥,真的,冀大哥你要相信我,我爹和我定也是抱持相同的想法。」衣幻羽不願冀連城誤會,忙著解釋。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姊姊為何要說那麼多可怕的話?能嫁給冀連城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姊姊為何不願意?可知、可知她……她……
對于她的解釋,冀連城回以莫測高深的一抹冷笑,他的眼神帶著冰寒,像是在看一出鬧劇般,對她所說的每一句話,壓根兒沒放在心上。
衣家的反應早在他意料之中,他並不覺得難過。當年他身負重傷獲救時,曾想過要來投靠衣家,可是救命恩人——「幽冥山莊」的冥莊主卻提醒了他,需得留意衣家人的態度。冥莊主並未堅決反對他來投靠衣家莊,不過是要他留心,但冥莊主的提點已讓他心中有了底,也想到江湖上有關衣家的傳聞——非富即貴之人,想踏進「衣家莊」的大門難如登天。加上他據側面消息得知衣樺耀明知他沒死,卻未積極派人尋找,這在在說明了當「冀家莊」毀了之際,衣樺耀便不將這門親事放在心上了。因此,倘若他出現了,衣樺耀肯定會想盡方法、借口來解除婚約,根本不會將衣幻曦嫁給他的。
目前他最想做的就是報了殺父、殺母、殺妹的滅門之仇,對于終身大事早已不掛懷。再次來到「衣家莊」,為的是讓衣樺耀主動開口解除婚約,今日正巧听見衣幻曦沒有嫁他的意願,倒是順了他的心意。
想與衣幻曦解除婚約一事他沒對胡老六提及過,是不想胡老六不小心泄了口風,讓衣家人知曉,那麼在雙方談及解除婚約一事便會成了他虧欠衣家。現下情況相反,倒成了衣家負他,不致使冀家背負背信棄義的污名,也算是不辱沒了父母的名聲。
冀連城的不回答讓衣幻羽好生難受,可是錯在己方,就算對方是她的親姊姊,她也無法昧著良心為姊姊辯駁,只是她和爹爹一同遭到誤解,真的讓她很難過。
一直以來,她都很尊敬、崇拜冀連城,倘若是旁人誤會她,不會教她這樣難受,偏偏誤會她的人是冀連城,所以教她難過得整個人像是要喘不過氣來似的,一顆心慌亂得很。
「喂!你這個大老粗,別胡說八道!也不想想你站在誰家的土地上,講話居然敢這麼放肆!」衣幻羽的貼身丫頭彩蓮看不過去,出聲教訓起胡老六。
「好哇!連你這個小小丫頭也端起主人的架子來了!」胡老六的火氣更大了。
「彩蓮,你別胡說八道,還不向冀公子和胡爺賠罪。」彩蓮這一攪和,無疑是加深雙方的誤會。
「小姐,明明是他先辱罵老爺和你在先,我不覺得哪里錯了!」對于老爺和大小姐的對話,她可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明白眼前這兩人很快就會被轟出「衣家莊」,既是不重要的人物,就無須對他們太客氣了。
「彩蓮,你好大的膽子!連我的話你都不听了是嗎?」衣幻羽難得動氣,怒喝大膽丫頭。
「彩蓮不敢。冀公子、胡爺,先前是彩蓮不對,說錯了話得罪你二人,希望你們大人有大量,原諒彩蓮這一次。」嘴上說著道歉的話,瞼上的表情卻是心不甘、情不願,任誰都看得出她沒有半點誠意。
「彩蓮姑娘客氣了,是我倆有眼不識泰山,開罪了姑娘你,真要說抱歉的是我們哥兒倆。」冀連城冷冷嘲諷。
「冀大哥,你為何要這麼說?明明錯的人不是你呀……」衣幻羽抖顫著唇說,全身發涼。她已听出冀連城語意中的不快,明明是彩蓮得罪了他,他偏要說是他開罪了彩蓮,這不正是在嘲諷衣家連個丫頭都可以當著主人的面頤指氣使、教訓起客人來嗎?
「我大哥沒說錯,錯的人是我們。咱們哥兒倆不該不知好歹地踏進你們這聲名遠播的‘衣家莊’,還讓你們這般費事地羞辱我們,怎會不是我們的錯呢?」胡老六冷笑兩聲。
「不,是我不會教導丫頭,錯的人是我!」冀連城不出聲否認,想來是和胡老六抱持相同的看法,這令衣幻羽泫然欲泣。
「小姐……」彩蓮這下子終于知道自己闖了禍。她不明白為何小姐這麼重視冀連城和胡老六,明明老爺、少爺和大小姐都沒將他們擱在心上啊!二小姐何必費事招待他們呢?
「哎!好大的莊子、好大的架子!」胡老六繼續對她冷嘲熱諷。
「胡爺,請你千萬別這麼說!」衣幻羽又窘、又氣、又急,偏偏胡老六說的是她無法否認的事實。
「老六,咱們走吧。」衣幻羽受窘焦急的表情看在冀連城眼里,全是令人作嘔的惺惺作態。
「是,大哥!」胡老六不屑地白了衣幻羽一眼。在他心里,「衣家莊」上下沒一個好人,全是些唯利勢圖的小人。
「冀大哥,你要離開了?」衣幻羽趕忙出聲喚住他。
「沒,我和老六還會在貴莊多吃幾餐白食,請衣二小姐海涵。」冀連城沒回頭看她,語氣冷冽似寒霜。當正式解除了兩家的婚約後,他會自動走人,絕不會再留下來看人臉色。
冀連城這幾句話似利刀般,森冷決絕地刺進她的心窩,教她當場痛得說不出話來,雙腿宛如失了力氣般渾噩顛簸,若不是彩蓮機伶地扶著,她早跌坐在地了。
對她,冀連城絲毫沒有理會。
胡老六嘖嘖出聲,大搖大擺地跟在冀連城身後離開。什麼「美人莊」嘛,依他說,應當是「狗眼看人低莊」才對!
「小姐,你沒事吧?」待他們走遠了,彩蓮這才敢出聲。
「為什麼會這樣?」冀連城和他們家人的情感莫非就此破裂了?回想當年兩家人的感情之好,為何現在會變成這樣?
「小姐,你別傷心,不然……不然我再去向冀公子和胡爺賠罪好了。」彩蓮見她瞼色慘白,嚇壞了。
「說出去的話宛如潑出去的水,想要收回談何容易?」衣幻羽淒然道。
彩蓮低下頭沉默不語,終于了解自己真的錯了。換作她是冀連城,也不喜歡這樣被人糟蹋。
衣幻羽玉容慘淡,一顆心惶惶然,想著是否有補救的辦法。
衣幻曦喜不自勝地攬鏡自照,不論她看多少次,都覺得自己的美是只應天上有的。塵俗間有誰及得上她?正因為她對自己的容貌信心十足,卻只被封為江湖第一美人,令她非常不滿意。
「依我這等品貌,你說這世間還有誰及得過我?」衣幻曦高傲地問著身後的貼身丫頭白離蝶。
「小姐的容貌無人可及,奴婢再也沒見過比小姐更美的人了。」從小就服侍衣幻曦的白離蝶早模清她的脾氣,知道什麼話是衣幻曦想听的。
「哼!你是真心這麼想的嗎?」衣幻曦由銅鏡中看著映在上頭的白離蝶,冷哼一聲。
「是,奴婢自然是真心直意是這麼想的。」白離蝶回答得畢恭畢敬。
「能真心真意這麼想是好事,就怕有人不知好歹,誤以為自己長得比我美。」衣幻曦冷冷地嘲諷白離蝶。她討厭白離蝶的容貌,討厭到甚至興起過毀了的念頭,但因為不想落人口實,所以才沒真正付諸行動。
「奴婢不敢。」
「不敢最好,別忘了你不過是個丫頭。」衣幻曦睨了鏡中的白離蝶一眼。
「奴婢從來不敢忘。」不論衣幻曦如何譏諷責罵,白離蝶的態度始終不卑不亢。
「哼!」衣幻曦自覺無趣,不再對白離蝶冷嘲熱諷。
叩叩!
「姊姊,我是幻羽,我能不能跟你談談?」衣幻羽敲著衣幻曦的門請求。
「進來吧。」面對衣幻羽,衣幻曦仍舊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她們姊妹從小感情就不怎麼樣,她也從不覺得有必要和妹妹好好培養感情。她唯我獨尊慣了且自視甚高,眾人向來將她捧在掌心上呵疼,哪有她呵疼旁人的道理?
衣幻羽走進來,白離蝶為衣幻羽倒了杯茶後,欠身退下。
「你想跟我談什麼?」衣幻曦微蹙著眉看著妹妹,不管她怎麼看,都覺得妹妹不像是「衣家莊」的人。「衣家莊」最有名的即是美人,可是幻羽卻連美人二字都扯不上邊。「衣家莊」世代可不曾出過姿容中等的女子,幻羽的存在無疑是「衣家莊」一大污點,正因為如此,她更不喜歡和幻羽在一起,要是讓人曉得她的妹妹長這副模樣,豈不是丟了她的臉面?
「姊姊,你可不可以不要跟冀大哥解除婚約?」衣幻羽大膽地要求,希冀姊姊能改變初衷,如此一來,兩家的關系必能修復。
「解除婚約?我不曉得你從哪兒听來的,但我為何要答應你?」衣幻曦覺得她提出來的要求可笑得緊。
「冀大哥是個很好的對象,也是很好的人。姊姊,難道你忘了從前大家都說你們兩個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嗎?」冀連城擁有俊俏的外表,當他和姊姊站在一塊兒時,就像是一對璧人,耀眼得讓人無法直視。
「你這是在諷刺我嗎?現在的冀連城落魄得像個乞丐似的,你卻說我和他郎才女貌,你是在指我像個乞丐婆嗎?!」衣幻曦氣得從紅木雕花椅上跳起,指著妹妹的鼻子大罵。
「不!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況且冀大哥只是衣著樸素了點,並非乞丐。」衣幻羽不想弄巧成拙,忙著解釋。
「什麼樸素?他的衣著不夠光鮮就是像乞丐!白天我也同爹爹說了,與其要我嫁給一個乞丐,我不如死了算!」在衣幻曦眼中,衣著不夠華美就與乞丐無異!
「姊姊,你千萬別這麼說,冀大哥不過是一時失意,這並不會長久的。難道你忘了,從前人們都稱證冀大哥是少年英豪嗎?他一定可以再重建‘冀家莊’的!」
「空口白話誰不會說?何況從前人們會贊他不就是看他是‘冀家莊’的少莊主,若他是個尋常的江湖中人,你以為誰會多事稱贊他?總之,想要我和他過苦日子是門兒都沒有!」衣幻曦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光是想到要和冀連城過著餐風露宿的生活,她就渾身不舒服。
「不是的,我是真的認為冀大哥有能力。姊姊,你就給冀大哥一點時間,他定不會讓你失望的。況且你不是還沒見過現在的冀大哥嗎?不如你去見見他,自然就會了解我說的沒錯了。」衣幻羽深信只要姊姊見了冀連城就會改觀,畢竟從前姊姊是喜歡冀連城的。
「我不想見他!半點也不想見!」衣幻曦決絕地回絕了妹妹的提議。有關冀連城的事,她都是由別的丫頭口中听聞的,光是听就無法忍受了,更何況是見他本人?她可不想沾染到他身上的穢氣!
「姊姊……」
「別叫我!你若真覺得可惜,不如自己嫁給冀連城豈不是更好?就我所知,你偷偷喜歡他很久了不是嗎?現下我與他解除婚約,不正順了你的心?你該感謝我才是!」衣幻曦話鋒一轉,轉到妹妹身上,以施舍的眼神看著她。
「不是的,我……我對冀大哥並不是那樣……」心事被姊姊一語道出,她口拙地想澄清。
沒錯,她是偷偷喜歡著冀連城,可卻從來不敢奢望和他會有結果,甚至不敢讓阻知曉。只要他出現,只要有他的消息,就可以讓她開心好久。好久,她只想將這山心思悄悄擱放在心中,沒想到竟早就讓姊姊看穿了,頓時間教她難堪得無地自容。
「緊張什麼?從前只要是我的東西,你都想佔為己有,現在有了這麼好的機會,你又怎能不把握?」她惡意做不實的指控。
「姊姊,我沒有,真的沒有,」衣幻羽不願姊姊誤解,連忙解釋。
「別再解釋了,我一點都不想听。若是從前的冀連城,你當然配不上他,可現在的冀連城嘛……你配他綽綽有余,有啥好不敢承認的?」衣幻曦惡毒一笑,嘲笑妹妹和冀連城正好可以當一對乞丐公婆。
「姊姊,你為何要這麼討厭冀大哥?」不論她說破了嘴,姊姊也不相信,她覺好氣餒,也深深為冀連城感到不值。
「他貧困又落魄,我當然討厭他!別忘了,神算子算出我的命是富中帶貴呢!你說現下的冀連城,有哪一點配得上我?」說起神算子的卜算,衣幻曦便沾沾自喜、深信不疑。
「姊姊,你不可以這樣。」衣幻羽大膽指責姊姊的不是。
「你好大的膽子,敢教訓起我來!」衣幻曦拍桌怒喝。要知道,在衣家最受寵的人就是她丫,連身為獨生子的大哥都得讓她三分,從來沒人敢說一句她的不是,敢情今天衣幻羽是跟老天爺借了瞻,才敢這麼對她!
「不是的,只是我不認同姊姊的做法。」
「我警告你,往後不許再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告訴你,我不想嫁給冀連城,也不屑嫁給他!明白了嗎?那個乞丐你愛就撿去吧!從今往後,別在我面前再提起他的名字,不然我對你不客氣!」為了一個落魄的江湖人竟讓她發這麼大的火,哼!
「……我明白了,我不會再提出要姊姊別和冀大哥解除婚約的請求了。」衣幻羽了解無法說服姊姊,因此不再堅持。
「既然明白,還不出去?」衣幻曦下逐客令,不想見妹妹礙眼地杵在眼前。
衣幻羽抿著唇,帶著失望與受挫的心情離開。
這些都不是冀大哥該承受的,為何上蒼要待冀大哥這般殘忍、無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