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連環趕回「禿鷲寨」時,整個「禿鷲寨」靜悄悄的,不若以往熱鬧。所有人都曉得大當家正處于盛怒當中,沒事最好別再惹惱大當家,免得慘遭池魚之殃,因此皆噤若寒蟬,連平曰最愛哭的小娃兒也不敢吭一聲,全都佯裝睡沉了。
連環沉著臉沖到項子堯的屋舍,人尚未踏進去,便聞到沖天刺鼻的酒氣味。他皺著眉,看見項子堯抱著一壇酒坐在角落,他的四周已經堆滿空酒醇,至于廳內的桌椅全讓子堯給拆個精光,成了一堆廢材。由此可知,子堯有多忿怒,居然氣到毀了眼前的一切事物。
「淡幽……慕淡幽……你怎麼能這樣對我……」項子堯沒發現連環回來,喃喃呼喚著遠去的人兒。她可知道,他的心已被她扯成碎片?
「怎麼這麼有興致,一個人喝起酒來?」連環踢開腳邊的碎椅腳,諷刺地看著要死不活的項子堯。
「要一起喝嗎?」項子堯一發現連環出現,馬上對著連環傻笑,炫耀地晃了晃手中的酒壇。
「我?我又不是你,何必學你喝起穿腸毒藥?」連環拒絕他的邀約。
「也對,我向來傻呼呼的,而你則是冷靜聰明,沒必要和我一起放縱。」本是想借酒澆愁,豈知會酒入愁腸愁更愁。項子堯自嘲一笑,仰頭大口灌了一嘴酒。
「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說我是不是傻過頭了?不管她說什麼,我總是照單全收,從不懷疑,結果你瞧,她把我要得團團轉哪!她一直在耍著我玩,而我卻一無所覺,你說我是不是傻到無可救藥?」為何要撕心扯肺地深愛她?為何不能多點理智?為何?
連環沉默地看著項子堯發酒瘋,對于子堯與淡幽之間,他真的不知該說什麼好。雖然先前提醒過子堯要留意淡幽突然出現的目的,但這並不是說他懷疑淡幽意圖不軌,只是覺得她突然的出現定不單純,哪知真會被他料中,結果子堯和淡幽兩人都被對彼此的情感給刺傷了。
「我應該听你的話,不要對她深信不疑,可是我這雙愚蠢的眼楮除了看得見她的笑容以外,什麼都看不見。我哪想得到,她的微笑是用來欺騙我的利器,她明白這一點是不?她一直處心積慮算計著,連說謊都可以臉不紅、氣不喘,我真佩服她啊!」她可明白她的做法已經深深傷害到他了,或者,她根本就不在意?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是你大哥未過門的妻子,不管她的心是向著你或者是你大哥,她照你大哥的話去做都沒有錯,她來是擔心你的安危,你不該罵她。」連環已從珊瑚口中得知事情始末,試著對子堯講道理。
「呵,我知道,我心里全都清楚明白,正因為她是我大哥未過門的妻子,而我直到現在仍無法改變事實,所以我瘋狂地嫉妒我大哥,我竟然嫉妒我的親大哥、親大哥哪!」他聲嘶力竭地喊著,對大哥有著深深的罪惡感。
他不要淡幽听從大哥的吩咐安排,不要她的眼里除了他以外,還有別的男人存在,即使是他的親大哥,即使大哥是她的未婚夫婿,他都不允許!他瘋狂地想佔有她的一切,她的心、她的人、她的思緒,全部、所有屬于她的一切,都該歸屬于他獨享!
「你傷心難過,她同樣也不好過。」子堯必須要知道,眼下的淡幽沒比他好到哪兒去,只要一想到剛剛淡幽蒼白虛軟得連下馬車的力氣都沒有,他就忍不住為她感到心疼。
「是嗎?她會不好過?她是伯難以向大哥交代吧!」項子堯已心灰意冷,什麼話都听不進也不肯信,固執得就像頭牛。
「你不會傻得懷疑起她對你的感情吧?」
「那是假的,全都是她在作戲騙人,像你這麼精明的人都會被她騙了,看來我這個傻子還沒傻得太離譜。」忿恨地仰頭再將辛辣的酒液倒入嘴中,藉以麻痹心頭不住傅來的痛楚。
「真的是瘋了!之前我要你注意淡幽,結果你嚴正地警告我,你可還記得?現下換我來告訴你,淡幽是認真的,你卻不相信,莫非你要繼續這麼固執下去?」連環疲憊地嘆了口氣,和事佬真不是人干的。
「你不用再提醒我,我已經知道我有多蠢了。」他拒絕再信。
「好!算我多事,管你要不要相信她。總之,我將他們送到鎮上的‘瀟湘客棧’休息,估計他們會留宿一晚,明早便會立刻啟程返家。要不要追她回來,要不要听她解釋,要不要和她言歸于好,全由你自個兒決定。」他已盡到身為好友的義務,至于子堯是否要繼續冥頑不靈,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瀟湘客棧」?!她人就待在「瀟湘客棧」里,離他不遠,只要騎著雷馳,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可以見到她了……可是他能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嗎?他有辦法什麼都不管,繼續傻呼呼地對著她微笑嗎?
追她回來?嗤!別說笑了!他的心情已大受影響,目前腦海中所想得到的全都是她快樂地站在大哥身邊的景象!當他不在城的這段期間,想必她和大哥的感情定是突飛猛進,已到了他萬不能及的地步了吧?
他已下定決心,不去追她回來,也不再對她死纏爛打了。沒有了他,想必她會過得更好,那他何必惹人嫌,多事地去找她呢?
他沮喪地繼續大口暍著酒,更多的酒液自唇邊溢出,如淚般沾濕了衣衫。
連環看了不住搖頭嘆氣,能幫的他全都幫了,剩下的端賴子堯的決定。他不認為子堯該放棄這段感情,畢竟他已努力了這麼久,如果輕易就放棄未免太可惜也太過軟弱,希望他能及時想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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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早,慕淡幽三人並未如預期地啟程回京,因為慕淡幽病了。
這病來得迅速,令人措手不及,沒有人知道她為何會突然生病?昨夜她不讓珊瑚陪著,硬是多要了間房讓珊瑚住,一個人躲在房里,不許任何人進入,直到隔天一早,珊瑚打好水要讓她梳洗,在門外叫了半天卻不見她起床開門,驚覺有異,趕緊去請祥叔破門而入,這才發現她竟和衣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眼角猶有淚痕,教人看了心疼,陪著落淚。
她病得厲害,小二哥前去請來大夫診治,大夫把脈後說她是心力交瘁又受了風寒,才會全身高熱、昏迷不醒,開了藥方子後,要珊瑚好生照顧,不得再讓她受寒,否則恐怕會一病不起。
珊瑚除了自責還是自責,恨不得將惹出事端的嘴給縫上。如果不是她,小姐今天也不會病得不醒人事,小姐真的是被她害慘了!
連環一大早就又來到「瀟湘客棧」,得知慕淡幽病倒,他面色凝重卻也松了口氣,或許她病了是個轉機也說不定。
離開「禿鷲寨」前,他看過子堯,子堯已醉得不醒人事,直接倒地呼呼大睡,嘴里不忘呢喃著淡幽的名字。他不懂子堯究竟在固執個什麼勁,明明就很在意淡幽,為何要故作堅強呢?
眼見淡幽因高熱而陷入昏迷,疲于奔命的連環又火速趕回「禿鷲寨」,他倒要看看子堯是真的無心抑或是有情?
「很好,連門板都被卸下了。」連環看了眼被扔在地上、破成兩半的門板,提了桶水進屋。
門外聚了一群假裝忙碌的人,他們個個拉長脖子、張大眼,想看看二當家提了桶水進屋,是不是要潑大當家一頭冷水?
啦!連環將冰涼的水兜頭潑向項子堯!
猛然襲來的寒意與濕意,讓項子堯倏地跳起,爆出一長串精彩絕倫的咒罵。他全身濕淋淋,以衣袖抹著臉上的水漬,凶狠地瞪著肇事元凶連環。
「他女乃女乃的!你以為你在做什麼?」項子堯氣得怒火中燒,凶猛的一拳狠狠地擊向連環的臉。
連環被打得措手不及,整個人往後倒退三大步,隨即穩住,回敬項子堯的左頰一拳。
項子堯吃疼地吐了口帶有血絲的口水,怒咆一聲,像頭負傷的豹子般,凶暴地撲向連環,施以瘋狂攻擊。
項子堯出手狂暴凌厲,連環亦不是省油的燈,盡管項子堯的拳頭硬,他仍是接下,再予以反擊。
他們兩人像孩子似的打成一團,圍在外頭觀看的人個個皺著眉,嘖嘖出聲。
里頭打得正熱鬧,外頭的人則已開始下注誰會打贏,吵得不可開交。
連環被項子堯粗暴的拳頭打得鼻青臉腫,項子堯也被連環打破了唇,嘴角血跡斑斑。
項子堯正在氣頭上,想到連環又無緣無故來惹他,他就像被踩著尾巴的豹子,不分親疏遠近,一味地只想發泄滿腔的痛苦忿恨。
面對項子堯發狂似的攻擊,連環再也招架不住。倘若他與子堯硬拚,恐怕會落得血濺五步的下場,現下唯有智取了!身為子堯的知交好友,他自然曉得子堯最致命的弱點。
「淡幽病了!」
項子堯一怔,狂亂的拳頭停在半空中,他瞪大了布滿血絲的眼,一時間不知該不該相信連環說的話。
「她病得很嚴重,人就在‘瀟湘客棧’,昏迷不醒。」趁他不備,連環狠狠一拳打向他的臉頰,以報先前被胡亂痛揍一通之仇。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說謊!昨天她人明明還好好的,怎麼可能今天就病倒了?」項子堯用力甩甩被連環打得眼冒金星的頭顱,打從心底不願相信連環說的是事實。
「你若不相信我的話,大可到‘瀟湘客棧’去一探究竟,看我有沒有騙你。」
「你想騙我去見她?我不會上你的當!你竟然和她聯手一起來騙我,你以為受過騙的我會再輕易上當嗎?」淡幽好得很,怎麼可能會生病?究竟她又在算計什麼了?但是如果她真的病了呢?他的心口因那可能性,像遭人猛然重擊般,痛徹心肺。
不!他寧可受傷,生病的人是他,也不要她病懨懨地躺在床榻。即使在她撒謊欺騙他後,他依然希望她能平安健康。
「很好,既然不相信我,你就繼續待在這里醉生夢死吧!反正最在乎淡幽的人不是我,愛她愛到無法回頭的人也不是我,我何必多事來告訴你她的消息!」連環見子堯連他都懷疑,火氣跟著大了起來。
外頭本來在爭論不休的人見到二當家也發火怒吼,全都瑟縮了下肩頭。眼看大當家和二當家愈吵愈凶,為免無辜受到波及,所有人皆有志一同地散了開來,沒膽再留下看熱鬧、下賭注,免得下一個被當練拳用的木樁痛揍一頓的人就是他們了。
連環沒好氣,一拐一拐地走出去。該死!剛才子堯踢他左腿的那一腳真夠狠的,他的左腿差點就讓子堯給踢斷了!
連環走後,項子堯頹喪地呈大字形仰躺倒地,他的嘴角、鼻尖還淌著溫熱的血液,卻無心顧及,耳邊一再回蕩著連環所帶來的消息。淡幽病了!她病得很嚴重,人就躺在「瀟湘客棧」,昏迷不醒。
這些字眼可怕地竄進心口,扎得他鮮血淋灕。
連環說的到底是真是假?淡幽真的病了嗎?這會不會又是她使出來欺騙他的計謀,因為知道他在乎她,所以故意稱病來惹他擔憂?她這麼做無非是想要讓他原諒她先前的欺瞞吧?
不,他絕不能上她的當!倘若再次上當受騙,他豈不是真成了笨蛋!傻瓜!白痴!
無論他的心有多渴望馬上趕到她身邊,都不能屈服在這強烈的渴望當中!他不能讓她順利得逞,不能讓她知道,她一個小小的舉動便能左右他!
「慕淡幽,你休想再騙我!我不再是任你耍弄的傻子了!」他的右手臂捂住雙眼,要自己別再想她的事。
可是,連環的話卻在他腦海中發酵,甚至出現淡幽躺在病榻上昏迷不醒的景象!她沒有比一般的姑娘虛弱,但也沒有比人家強壯,或許她真是生病了,畢竟她又不是鐵打的,哪有可能不生病?
愈想心愈驚,愈是無法平靜下來,猛地坐起身,他用力甩甩頭,企圖將她的身影自腦海中甩去,偏偏她的身影早已深深烙印在他腦海中,不管怎麼用力想抹去,都抹滅不了。
「你這個大笨蛋!她都狠下心來對你了,你何必要對她牽腸掛肚?未免也太沒用了!」說到底,對她,他終究還是狠不下心腸。
「就當作再次受騙上當,去看她玩什麼把戲好了。」他的心始終無法安靜下來,這是他說服自己前去看她的理由。一旦確定她又在欺騙他,他會馬上掉頭離開,不再理會她,就這麼簡單!跑一趟「瀟湘客棧」花費不了多少時間,他可以表現得很瀟灑。
在憂慮她的情感驅使下,他火速來到馬廄,躍到雷馳的背上,策馬奔馳趕到「瀟湘客棧」。
連環暗地里觀察著項子堯,見項子堯終究是按捺不住滿腔相思與憂慮地趕往「瀟湘客棧」,這下他總算可以放心安穩地睡上一覺了。
項子堯一身狼狽地趕到「瀟湘客棧」,將雷馳丟給店小二照顧後,便飆進客棧內。他首先做的並不是馬上去找她,而是喚來小二哥與文掌櫃,藉以了解連環是否和淡幽聯手欺騙他。
文掌櫃和小二哥因見珊瑚哭腫了眼,得知慕淡幽病得厲害,起先見項子堯一臉凶神惡煞,像是來尋仇的樣子,他們不舍得嬌滴滴的姑娘受到傷害,所以不願透露,但是項子堯的神情實在是太過凶狠,好似若不吐實就會將他們大卸八塊,所以文掌櫃和小二哥唯有含淚據實以告,同時不忘幫生了重病的姑娘向項子堯求情。
確定淡幽真的病得厲害,項子堯徹底嘗到椎心刺骨與痛不欲生的滋味,他臉色蒼白地逼文掌櫃帶路,文掌櫃在他的逼迫下,萬不得已唯有帶著他前去慕淡幽所住的廂房。
遠遠地,守在廂房外的祥叔就發現項子堯出現了,他不由分說,結結實實地代淡幽出手狠狠地教訓項子堯,不管項子堯如何懇求,祥叔就是鐵了心腸,不讓他見上淡幽一面。
項子堯被祥叔打得身受內傷、口吐鮮血,深知這是他應得的,所以並未還手,只希望祥叔能夠心軟放行。當祥叔動手教訓他時,他想到的是他是如何以惡毒的言語攻擊淡幽。祥叔說的沒錯,她會生病,全都是他的錯,他該死!
祥叔痛痛快快地教訓完項子堯,本以為項子堯會識相離開去療傷,或是知難而退,哪想得到他根本就不管身上嚴重的傷勢,硬是待在原地不肯離去,任憑他和珊瑚怎麼冷嘲熱諷,他說不走就不走,使祥叔與珊瑚拿他莫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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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淡幽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高熱退下病情才趨于穩定,她整個人虛軟無力,連睜開眼楮都得費上一番功夫。
「我的好小姐,你總算是醒了!我都要讓你給嚇死了!」珊瑚的雙眼哭得又紅又腫,這三天她一直守在慕淡幽身邊不敢離開,就怕會再出事。
「……我……怎麼了?」慕淡幽覺得喉嚨干澀,剛醒來,很多事都還迷迷糊糊的,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
「小姐,你不記得住進客棧那一晚的事了嗎?可憐的小姐,祥叔說,你很可能在一踏進房里就暈了過去。你在地上昏了一夜,受了寒加上滿月復委屈,才會病得這麼嚴重,不過現下醒來就好了。」一談起慕淡幽所受的委屈,珊瑚就對項子堯極為不滿。倘若他沒說那麼多難听的話,小姐也不至于病倒。
經由珊瑚提醒,慕淡幽想起了所有事,她神色黯淡,心仍舊痛得厲害。
「珊……瑚,祥叔人呢?」
「祥叔守在外頭,免得閑雜人等吵到小姐。」所謂的閑雜人等指的正是項子堯。
「你去跟祥叔說一聲,要他準備一下,咱們立刻啟程。」明明已經病到下不了床,可是一想到項子堯對她的指控,她就沒辦法繼續留下來。
「小姐,你病得厲害,人才剛醒來,大夫先前交代過,要你好好休息,不能再受寒了!」珊瑚連忙阻止,不讓她下床。
慕淡幽卻很固執,堅持要走,努力撐起孱弱的身子。
「小姐,你別動啊!」珊瑚扶著慕淡幽,慌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深怕她會不小心摔傷,唯有大聲呼喊在外頭的祥叔。
「祥叔!祥叔!您快進來啊!」
「怎麼了?小姐出了什麼事?」守在門外當門神的祥叔听見呼叫,立刻沖進來。
守在另一頭的項子堯同樣听見珊瑚的呼叫聲,同時間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沖進去。一進到房里,他便看見淡幽的臉比紙還白、比他的掌心又小上許多,才三天不見,她瘦弱得仿彿一陣風吹來就會將她吹跑似的,項子堯瞬間覺得脖子像是被人狠狠掐住般難受。
這三天來他飽受煎熬、形貌憔悴,無法靠近淡幽,更不能親自在她身邊看顧,因為祥叔與珊瑚對他不假辭色,連丁點消息都不肯透露,對他而言就像身處于無間地獄般痛不欲生。
這三天,大夫來了又走、走了又來,眼睜睜看著大夫進進出出,他竟一點忙都幫下上,找大夫詢問詳細情況,大夫只簡單說是受了風寒又太過疲累才會病倒,其他的就沒多說了。盡管由大夫口中得到了答案,他的心卻始終是懸在半空中,直到現在親眼見到她的情況,方知她病得比他所能想像的還嚴重。
她不曾病得如此厲害,而現下她病成這樣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從來都沒想過,他竟能傷她這麼深。
「小姐說要走!」珊瑚急著要祥叔攔人。
「小姐,你身體不舒服,要多躺著休息,怎麼說要走呢?」祥叔可不許她出半點差池。
「這里不屬于我,我們走吧。」慕淡幽搖搖頭,堅持要走。
「小姐,真要走等你身體養好了再走也不遲啊!」祥叔好言相勸,面對她,他就像個慈祥的爺爺。
「不行,我……」慕淡幽疲憊地搖搖頭,猛地見到一身狼狽的項子堯焦急地站在一旁,她臉色大變,顫抖著手抓著扶住她的珊瑚,故作堅強地對項子堯道︰「真抱歉,我們不是故意要賴在這里礙大當家您的眼,我們馬上就離開。祥叔、珊瑚,收拾一下,我的身體已經好轉,能夠上路了。」
這一回不用項子堯開口趕人,她會自動離開,絕不會再惹他不開心。
「淡幽,你別這樣,我沒要你走的意思,你趕快躺下來好好休息。」她的話像把利刃,狠狠刺進他的心口,痛白了他的臉。
「你怎麼會進來?我不是不許你進來嗎?」祥叔光火地立刻趕人。
項子堯格擋開祥叔趕人的動作,在沒說服淡幽留下前,他不能走。
「你快走!我家小姐被你害得還不夠慘嗎?」珊瑚同樣凶巴巴地趕起人來。
慕淡幽合上眼不看他,要自己別去在意他憔悴的形貌。那天他已經把話挑明了說,既然不肯听她解釋,又否決了她的真心,她何苦再執著地付出真情,將自己弄得這般淒涼?
「你走吧,你盡可放心,我不會再出現打擾你了。」她再也不會傻呼呼地做出橫越千里的事來。
「如果你不想見到我,我不會再出現,但我希望你能養好病,屆時你要走要留,我絕不攔你。」依她目前的情況,豈能上路?
「我早就沒有留下的必要,既然早走晚走都是要走,何不現在就走?」她可不想讓他誤認她是在扮可憐,博取同情。
「淡幽——」
「你廢話少說!還不快走?別再惹得淡幽小姐不開心!」祥叔不許他再擾亂淡幽的心情,手一推,運用巧勁要將他推走。
瞬間,外頭樓梯處傳來談話聲,似乎是店小二領著新的客人上樓要到另一頭的的房間去。
「客倌,你們是打哪兒來的?我瞧你們渾身貴氣,想必是大人物吧?」店小二討好地問。
「做好你分內的事就好,問那麼多做什麼?」來人不悅地睨了小二哥一眼。
「是、是!大爺說得是!咦?我說大爺,你瞧起來好生眼熟,是不是常來往于大漠的商人呀?」小二哥原本訥訥地點頭稱是,不敢再多問,隨即發現許廣飛的相貌很眼熟。
「你認錯人了!我是何等身分,豈是你隨隨便便就見得到的?」許廣飛臉色微變,怒斥小二哥胡說八道。
「廣飛,別惹事。」曹謀成的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情感。他自己也常常遇見喜歡攀親帶故的陌生人,所以壓根兒沒將小二哥的話放在心上。
「是。」曹謀成的身邊大將許廣飛立即收斂態度,可猶不忘怒瞪小二哥一眼。為免打草驚蛇,他們低調來到大漠,為的就是殺「禿鷲寨」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他們的對話聲清楚地傳進慕淡幽房里,祥叔下意識反應便是順手將項子堯帶入房中,接著迅速且不發出任何聲響地帶上門扉,以免被曹謀成發現他們也在「瀟湘客棧」。
所有人都默不出聲,慕淡幽的眼兒對上項子堯的眼,曹謀成來得比她所想的快,盡管氣忿他的無情,她終究還是希望他能平安無事。
直到小二哥帶著曹謀成與許廣飛經過廂房,慢慢走遠後,他們才不再緊張。
基本上,祥叔壓根兒就沒把曹謀成那家伙放在眼里,可現下淡幽病著,不曉得曹謀成帶了多少人馬,雙方真要動起手來,他擔心會無暇顧及淡幽的安危,這才會在第一時間內做出閃躲的動作來。
「現下我走不了了。」項子堯突然發現曹謀成的出現為他帶來了轉機,他無賴地雙手一攤,咧嘴宣布。
「你說什麼?」祥叔半眯著眼,看著不知死活的項子堯。
「曹謀成來了,就住在不遠處,如果我出去,恐怕會與他踫個正著。依他對我們家人怨恨的程度,我想這點胡子是瞞不了他的。」也就是說,他要賴在這里了。
「難不成你想賴在我家小姐房里?!」珊瑚倒抽了口氣。
「是借住。」項子堯快樂地糾正珊瑚。留在與淡幽最接近的地方,他才能感到平靜。
「你可以和曹謀成打個你死我活!」祥叔冷聲道。
「祥叔,我被您打得五髒六腑都栘了位,渾身上下提不起半點力氣來,哪有本事和他硬踫硬?所以最後是我會被池打死。」總之,他賴定了。
「你真是厚臉皮!我可不管你是死是活,是你的命!」祥叔正在氣頭上,話說得狠絕。倘若真不幸與曹謀成遇個正著,那也
慕淡幽听著他們的對話,由子堯的外表看來,他的確傷得不輕,沒辦法和曹謀成起正面沖突。她的心畢竟給了他,無法眼睜睜看他陷入危險當中,她不曉得他要留下來是出于愧疚抑或是其他,但現不也不是追究的時機。暫且讓他留下,似乎是目前最正確的決定。
「讓他留下來吧。」慕淡幽虛軟地躺下,不容質疑地作下決定。
「可是小姐……」珊瑚想反對,但見慕淡幽臉色慘白,且很明顯的已經疲憊地要合上眼休息了,怎麼忍心再吵她?到口的話唯有再吞下。
眼看著鼻青臉腫、正和祥叔與珊瑚抬杠的子堯,慕淡幽突然間覺得好心安,疲累的身軀與沉重的眼皮催促她再休息,而她也撐不住了,再次沉入睡夢中,唇角隱隱浮現一抹難以察覺的笑靨。
「我警告你,別動歪腦筋,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祥叔瞪了項子堯一眼。
「祥叔您放心,我絕不會動歪腦筋的。」項子堯向祥叔保證。
「嘖!」祥叔搖了搖頭,年過半百,看過的事情多了,豈會看不出這對小兒女那點心思?曹謀成的出現不過是給了他們最好的借口,讓他們能再在一起。他呢,也不想點破,能不能復合就由著他們去吧!
珊瑚氣得直跺腳,總覺得不該這麼輕易就放過項子堯,她家小姐可是因為他而吃了不少苦,說什麼都得再狠狠地教訓他才是!
「珊瑚,待會兒你要機靈點,別讓曹謀成和許廣飛看見你,他們或許會認得出你。」祥叔提醒道。
「是。」珊瑚氣歸氣,倒也曉得茲事體大,得見機行事。
在祥叔提醒珊瑚該留意的事項時,項子堯順理成章地坐到床畔,心疼地看著又昏睡過去的淡幽,輕輕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一吻,這一吻透露出對她強烈的情感與不舍,氾濫的情潮,因她這一病,再也關攔不住了。
管她欺騙他也好、沒欺騙他也好,他全都不在乎了。
他就是要愛她,繼續傻呼呼地深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