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既開心又害羞的曉兔躺在琥珀廳的羅漢床上滾過來又滾過去,小臉堆滿幸福。
滿腦子都是昨夜阿笙那充滿激情的熱吻,無法冷靜下來的曉兔根本就沒法畫宮熙禛要的蝴蝶發簪。
既幸福又快樂的她此時此刻,只想在自窗戶斜照進廳內的暖陽下盡情打滾,于是她笑呵呵的再次滾了一圈。
同樣心情大好的殷槐笙,今日並未到珠寶鋪去,而是選擇與她一塊兒膩在琥珀廳,看著她開心的滾過來又滾過去,桃花眼底有著滿滿的寵溺。
殷槐笙把玩手中的祖母綠,濃眉輕輕一挑,明知故問︰「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滾到一半的曉兔停住滾動的嬌軀,貝齒輕咬著下唇瓣,嬌羞的白了他一眼,選擇不回答。
她終究是臉皮薄的姑娘,哪好意思大刺刺說她的心正為昨夜發生在兩人身上的事歡唱雀躍,況且他們倆從小就一塊長大,她在想什麼,他豈會不知,所以說,他根本就是故意要看她臉紅結巴的窘樣。
哼!討厭鬼!
「怎麼不說話?舌頭被誰叼走了?」他曖昧的朝她眨眼。
柔女敕的雙頰瞬間爆紅,小手害羞捂住俏臉,完全不敢看他,他真的是壞透了,明擺著提醒她昨晚他的舌頭是如何糾纏著她,哦!光是想起那狂野炙熱的時刻,她就全身熱燙得嚇人。
「干麼捂住臉?你不告訴我是誰叼了你的舌頭,我怎麼幫你?」他悶笑著走近她,拇指與食指捻著祖母綠在她燒紅的耳邊輕緩移動。
冰涼的觸感,使渾身火燙的曉兔一震,偷偷的張開指縫看那個壞蛋在做什麼,結果,指縫才剛張開,被壞透了的黑眸逮個正著,她又急急忙忙合起指縫,佯裝什麼都沒看見。
「你已經被我抓到嘍。」殷槐笙低笑,俯身靠近,溫熱的氣息親昵噴吐在小巧可愛的耳朵。
曉兔死命捂著臉,不看他就是不看他,不僅不肯給她丁點回應,還跟以手肘要將他扒離自己遠些。
討厭!她的鼻間盡是他好聞的男性氣息,加上他故意在她耳畔說話,使她變得好奇怪,心頭好像住了許多蝴蝶,振翅騷動,令她的腳趾頭都要莫名蜷曲了。
「要不要我替你說是誰叼了你的舌頭?」他刻意更加靠近她的耳朵,每說一個字,他的唇就會吻上她的耳,一字字,一次次,輕若蝶翼,吻透悸動心扉。
似有若無的親吻,讓曉兔的心似懸吊在半空中,萬般期待卻又屢屢落空,加上他故意使壞,教沉不住氣的她受不了地放下雙手,不顧羞怯在他耳邊大叫還以顏色。「就是你這個壞蛋叼走我的舌頭!」
她的大叫聲,教他耳朵生疼,卻也令他得意的笑咧嘴。「那,你要不要再嘗試刮痧被叼走大叫的滋味?」
「不要。」她賭氣別過臉去,拒絕教她怦然心動的提議。
「生氣了?我都忘了我的小兔兒是有脾氣的,要不改換你來叼了我的舌頭,消消氣好嗎?」他熱心提議,委屈讓步。
「……那不都是一樣。」她又好氣又好笑,這人真的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簡單說,他就是想再親她就是了。
「由你主動叼我的舌頭,哪里一樣?要不,你試試,絕對會發現其中的不同。」他大方將嘴湊上,熱烈歡迎她試上一試。
「我才不會上你的惡當。」哼,她才沒那麼傻。
殷槐笙不疾不徐躺在她身邊,語氣輕柔誘哄。「真的不要?」
「可是我很想要。」他輕抵著她的額頭,廝磨輕喃,熱力四射,充滿誘惑。
「那……那……」不行,他太靠近她了,她已被他迷得團團轉,腦子完全不管用,此刻就算他說太陽打從西邊出來,她也會深信不疑。
「那你就順從我的想望吧。」他狡黠一笑,明白她已兵敗如山倒,手中的視線綠落到床褥上,挑逗的長指捻起一束烏黑亮澤的秀發移至唇邊輕輕印下一吻。
帶著引誘的動作使曉兔意亂情迷,壓根兒就無法抗拒,乖乖臣服在他懷中。
他的唇帶著滿滿笑意,靠近再靠近,打算好好呵疼懷中這教他憐愛的小女人之際,雜沓紛亂的腳步聲傳來,打斷他的好興致,他眉心一擰,關上的門扉驀地遭人自外用力推開來,破壞此刻的旖旎浪漫。
「我的老天爺!你們在做什麼?」闖進琥珀廳興師問罪的徐水蓮驚愕瞪著躺在曉兔身邊的殷槐笙。
緊跟隨在徐水蓮身旁的徐書意見狀倒抽了口氣,無法相信自己的雙眼,眼前共臥的男女根本是敗壞道德、放蕩無恥到令人咋舌的地步,她別過臉去,替他們感到羞恥。
殷槐笙氣定神閑自曉兔身旁坐起身,順道拉她一把,讓她端坐在身畔,他好笑的看著氣急敗壞的徐水蓮。「我們想在‘關’起來的房里做什麼是我們的事,倒是‘不請自來’的殷夫人比較可議吧。」
曉兔羞窘不已,可為了和殷槐笙一搭一唱,她努力表現出不在乎的模樣,唯有天曉得,此時的她有多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你不要給我耍嘴皮子,這里是我家,我愛上哪兒就上哪兒去,倒是你正經事不做,和侍妾窩在這里成何體統?」不認為自己有錯的徐水蓮繼續開口痛斥。
「殷夫人此言差矣,為了使你生活不至于太過苦悶,我可是用心良苦,讓你來個捉奸在床,熱鬧熱鬧。」殷槐笙說得一臉認真,要徐水蓮看清他的真心。
聞言,曉兔忍俊不禁,暗暗佩服阿笙有氣死人不償命的本事。
「你說那是什麼渾話?你根本就是居心不良,存心想氣死我。」每和這小雜種對上一回,她的壽命就減少一年,再繼續這樣下去,她肯定會魂歸離恨天。
殷槐笙撫著下巴,恍然大悟道︰「我以為殷夫人天生喜愛鬼吼鬼叫,為了配合殷夫人,才勉為其難自我犧牲,搞了半天,原來是我會錯意了。」
「殷槐笙!」徐水蓮氣到全生發抖,聲音拔尖。
「姑母,你別理會他的瘋言瘋語,咱們來可是有重要的事問他。」徐書意眼見徐水蓮氣到忘了她們前來的目的,連忙出聲提醒。
「不錯,差點就上了這小混蛋的當,忘了正事。」想起今天的目的,徐水蓮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約略可以猜到她們出現的原因,殷槐笙無所謂的拾起落在床褥的祖母綠,于指間靈巧翻轉把玩。
曉兔深吸了口氣,光看徐水蓮的臉色,即可預期接下來會是一陣狂風暴雨,雖然耳朵會很痛,不過她應該可以撐過去。
玩祖母綠玩到一半的殷槐笙拉過曉兔白皙的小手,將散發著光彩的祖母綠入在她縴細的指頭上,驚喜發現。「小兔兒,這顆祖母綠很適合你,明兒個你畫個喜愛的圖樣讓蔣師傅打造出來。」
「好。」大敵當前,不管阿笙說什麼,她是一律附和。
他們倆的無視,讓已忍無可忍的徐書意率先發難。「昨兒你們為什麼出手打我哥哥?可知你們凶殘的手段,害我哥哥直到現在還下不了床。」
「我原本以為你們還有良知,直到今天才發現我錯了,我不該把你們想得太善良,蛇窩出來的孩子豈會不吐信咬人?」徐水蓮恨恨道。
殷槐笙由著她們倆大聲謾罵,他則興致高昂地把玩著曉兔的小手。
曉兔發現他的肩頭不曉得在哪兒沾到棉絮,伸手替他捻起。
「你們兩個不要假裝我們不在,我問你們,把我哥哥打成這樣,你們打算何時上門賠罪?還有,我听說你們跟‘京饌酒肆’的掌櫃說,所有毀損由我哥哥負責,這算什麼?明明是你們把人打了,卻還要受傷的人賠償,世間可有這種道理?」想到已捉襟見肘的家里還得負擔那一筆賠償,徐書意就郁悶得想抱頭尖叫。
「不管怎樣,你們立刻隨我回娘家,好好向書進賠不是,酒肆的損失也由你負責。」徐水蓮早就作出決定,不容他反對。
「也好,我正想見見徐書進,曉兔,你去叫趙平多帶幾個人。」殷槐笙爽快同意上徐家一趟。
「好。」曉兔立即站起身,馬上要遵照他的話去辦。
徐水蓮發現不對勁伸手攔下曉兔,「等等,你要趙平帶人做啥?」
「當然是昨晚我對徐書進太過手下留情,既然殷夫人好心給我彌補的機會,你說我怎能不好好把握?」他非常好心的告知。
「我哥哥已經被你們打得下不了床,你居然還想帶人上門再打?」徐書意無法置信。
「你這副德行和地痞無賴有啥兩樣?」徐水蓮厭惡地瞪著他。
「我本來就是地痞無賴,殷夫人不是很清楚嗎?況且打人就打人,何時要裝高貴,我怎麼沒听說,小兔兒,你有听說嗎?」他痞痞地笑著,故作疑問。
「沒有,我只知道既然徐書進躺在床上還有力氣說我們如何打他,就表示我們打得不夠重。」曉兔忍住滿腔笑意,說得煞有其事,一副馬上就要召集大隊人馬殺進徐家的模樣。
「姑母,你听!他們根本就是想要打死我哥哥。」徐書意不由得為仍躺在床上的大聲叫囂撿回一條命的哥哥感到慶幸。
殷槐笙輕輕一笑,嘲笑徐書意太大驚小怪,懶懶的站起身,輕拍了下衣袍。「走吧。」
「你要上哪兒去?」徐水蓮問得謹慎。
徐書意雙眸戒備的瞪著他瞧,心跳劇烈,有預感他所要說的話,絕對不會有多中听。
「當然是上徐家啊,殷夫人的記性可真差。」殷槐笙替她感到可憐。
「不許你去!」徐書意嚇都嚇死了,立刻出聲阻止。
「不許你到我娘家惹是生非。」徐水蓮怒喝,已不敢期望他真會向書進道歉。
「不就是練練拳腳,哪是惹是生非?」他嗤笑徐水蓮與徐書意太大驚小怪。
「可不是,依昨晚的情況看來,徐公子也很熱衷練拳腳功夫呢!」曉兔壞壞的跟阿笙一搭一唱,偷偷的對他擠眉弄眼。
「總之不許你們兩人上徐家,也不準你們帶人過去,明白嗎?」徐水蓮就怕他們用在妓院學到的粗鄙手段對付徐書進,連忙命令。
殷槐笙聳了聳肩,一副沒對可唱的無奈樣又躺回羅漢床上。
曉兔跟著坐到他腳邊替他捏起腿來。
徐水蓮見他們倆荒唐又糜爛的模樣,再一次後悔當年接殷槐笙回家認祖歸宗,只是覆水難收,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質問殷槐笙,是以暫時對他們倆的言行舉止睜只眼閉只眼。
「我問你,你怎麼會讓德勝到城中的珠寶鋪去?」在屬于她勢力範圍的珠寶鋪里突然跑來個殷德勝攪局,可想而知,殷尚文定會在背後指揮,父子倆聯手斗她一個,讓她頭很大。
「叔叔問我能不能讓德勝堂哥到其他鋪學習,城中珠寶鋪是所有鋪子最忙碌,也是最能接觸到富商貴冑的鋪子,讓德勝堂哥到那兒去再好不過了不是嗎?」殷槐笙一臉無辜。
「殷尚文要你安排,你就這麼乖乖听話?」
「叔叔待我好,我當然要回報他,何況他還送了曉兔一匹金縴坊的布,正所謂拿人手短,既然叔叔提出要求,身為佷兒的我自然得听從才對啊!」殷槐笙淘氣地對曉兔眨眨眼。
「可不是,叔叔人真的很好,我好喜歡他送我的布,改明兒個得讓人裁成衣裳。」意會的曉兔跟著興奮附和。
「他那是刻意討好你們,難道你們倆蠢到看不出來嗎?」殷尚文簡簡單單就收服了這兩人,教徐水蓮氣炸了。
「是不是刻意討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喜歡被討好,對吧?小兔兒。」殷槐笙笑咧了嘴,快樂欣賞徐水蓮氣黑了的臉。
「是啊!我們非常喜歡。」曉兔用力點頭,加強語氣。
「我這是在跟白痴還是傻子說話來著?我簡直會被你們給氣死,總而言之,你馬上把德勝弄走,我的鋪子里不許有他存在,明白嗎?」
殷槐笙對她搖了搖手,證據輕柔糾正。「第一,那不是你的鋪子,是我的鋪子才對;第二,我已經答應叔叔了,不可能收回,讓叔叔失望。所以殷夫人若覺得不開心,不要進鋪子不就得了。」
徐水蓮惡狠狠瞪著吊兒郎當滿不在乎的殷槐笙,氣到七竊冒煙,就快要吐血倒地了。「你要當你的傻子就繼續當,不過我告訴你,不管你和殷尚文叔佷倆如何感情好,我絕對不會讓德勝留在鋪子里。」
「隨你,你若有本事讓德勝堂哥自動離開,那我也無話可說。」桃花眼閃耀晶燦光芒,殷槐笙萬般期待看他們鷸蚌相爭。
「你走著瞧!書意,咱們走!」徐水蓮恨恨撂下話後,便轉身離開。
徐書意急忙跟上,離開前忍不住瞪了他們倆一眼,心下惦記的是「京饌酒肆」的賠償,倘若真要由他們家來付這筆錢,對于已吃緊的財務恐怕是雪上加霜,可殷槐笙擺明了不付這筆錢,她唯有將希望放在姑母身上。
她們走後,殷槐笙仍悠哉的躺在羅漢床上當大爺,指揮捏腿的曉兔。「小兔兒,再用點力。」
曉兔不滿的垂了他的腿一記。「要用力你自己來。」
「嘖!你這麼吝嗇?」悻悻然縮回被重捶的腿,桃花眼嫵媚的對她眨啊眨,誘惑她改變主意。
熟知他個性的曉兔已經很習慣,當他心懷奸計時,那雙美得教人移不開目光的桃花眼就會眨巴眨巴閃爍著耀眼光芒,她才不會上他的當。「對,我就是這麼吝嗇。」
「唉,枉我對你千般好,你卻如此無情待我,真教人心寒。」殷槐笙感傷的直搖頭。
曉兔猛地湊上前,雙手捧起他的臉細細研究。
「你做什麼?莫非是想要彌補我,獻上朱唇?」來吧!他不計前嫌,敞開心胸熱烈歡迎。
「我是在看狡猾奸詐的狐狸要陰招時是啥模樣,免得以後不小心著了道。」她故意糗他,經他這麼一鬧騰,徐水蓮恐怕會日日食不下咽,夜不安寢了。
希望落空,又被她嘲弄,令殷槐笙不快的哼了直抒己見,依樣畫葫蘆捧起她的小臉蛋細細端詳。
曉兔不解地看著他問︰「你干麼學我?」
「別吵,我正在看笨兔子究竟有多迷戀狡猾的狐狸,啊!我看見了,原來笨兔子滿心眼都是狡猾的狐狸,真是教人感動。」他說得煞有其事,一副感動得要垂下一把淚的模樣。
曉兔反手一下他的手背。「我又沒有迷戀你!」
他真有那麼厲害,能看得出她滿心滿眼都是他?不會吧?應當是他隨便胡謅才對。
「沒有嗎?」他懷疑的挑眉。
「沒有。」
「真的沒有?」桃花眼底有著滿滿的不信。
「絕對沒有!」她說得斬釘截鐵,硬是不肯承認,免得他太過囂張。
她想過了,老當被狐狸欺壓的軟弱小兔子怎成?就算是兔子也要有兔子的骨氣,能跳上狐狸的頭頂做亂,就算僅只一次也好。
「好吧,兔子說沒有就沒有。」他爽快妥協。
「就這樣?」曉兔愣了下,這麼好說話,實在太不像他了。
「不然我能怎樣?既然笨兔子不迷戀狡詐的狐狸,那你說,改換狐狸迷戀笨兔子可好?」他笑著詢問她的意見,濃濃愛意自桃花眼迸射出。
「好。」萬丈光芒射得曉兔樂陶陶,無須考慮直接點頭答應,她快樂的抱住他精瘦的腰桿,澄亮的眼瞳閃耀著美麗光彩。
「狐狸迷戀笨兔子使你這麼開心?」凝望著她,帶笑的唇角有著寵溺,幸福盈滿胸口,光是這樣看她,他就滿足得再無所求。
她使他,成為世間最富足的男人。
「對!你是我的壞眼狐狸。」曉免笑著仰頭親吻他的下巴,當作對他的獎賞。
「這樣還不夠。」宛如羽翼的吻觸,加上又不是吻在最為渴望的唇上,令貪得無厭的他不滿抱怨。
曉兔學他眼兒帶著引誘,邪惡地眨了眨,嬌問︰「哦?不然要怎樣?」
「這樣!」殷槐笙俯身而下,饑渴的唇狂猛貼上柔軟的粉唇,給了她最強而有力的回答。
于是乎,壞眼狐狸成了嬌軟小兔的俘虜,徹徹底底。
幸福的泡泡將曉兔緊緊包裹,她每天一睜開眼所見即是繽紛爛爛的色彩,在她眼里的阿笙俊挺得無人可比擬,就算站在素有全京城第一美男子之稱的宮熙禛身邊,絕對也毫不遜色。
平滑的白玉桌上擺放文房四寶,畫紙上畫滿一只只或坐或臥、擁有各種表情的狐狸。
「人究竟能夠多開心?開心會有極限嗎?」坐在珍珠亭的曉兔雙手托著下巴,嘴角掛著甜到快沁出蜜的微笑,自言自語。
心頭甜滋滋地低頭,指尖輕戳紙上一只眼露奸邪、嘴角揚著笑意的狐狸,粉唇噘起。「哼!你這老愛欺負人的壞眼狐狸。」
動手戳了幾下,又不舍的輕撫著,為相思所苦地悠悠長嘆了口氣。「人家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不過是一個上午沒見到壞眼狐狸,怎麼就想他想得這般厲害?」
無力的趴在白玉桌上,食指煩悶的輕敲桌面。「興許壞眼狐狸正開心地在外頭興風作浪,壓根兒就沒想起小兔兒,我是不是太沒用了?」
據說殷德勝一進到城中的珠寶鋪,就找各種名目對徐水蓮的人馬出手,再安插自己的人在身邊,近日城中珠寶鋪被鬧得天翻地覆,雙方人馬僵持不下,唯有要求阿笙出面調解。
所以阿笙今兒個才沒辦法和她窩在琥珀廳內談情說愛,而她也只好趁著風和日麗上珍珠亭作畫,看是否能畫出宮熙禛所要求的比翼雙飛。不過滿滿畫紙皆是壞眼狐狸的身影,未見半只蝴蝶,明知不能再拖下去,但是眼下她腦海里、心里僅容得下壞狐狸,實在沒心思畫蝴蝶,唯有暫且將蝴蝶放下,繼續讓壞眼狐狸放放肆奔馳使壞。
當腦海中充斥壞眼狐狸各式捉弄、逗哄與寵溺的情景,讓她因回憶而眉開眼笑之際,突地一片陰影籠罩下來,她納悶的抬起頭,訝異看著來人。「你們怎麼會在這里?」
話才剛說完,痛楚緊接著自頸後襲來,曉兔悶哼一聲,全身虛軟倒下,墜入可怕的黑暗中……
城中珠寶鋪的鎮鋪之寶是一座由蔣師傅和其他師傅合作以各色珠寶打造而成的東海龍宮。
龍宮主體以白玉打造,輔以貓眼、琥珀、星漢砂、酒黃等紅黃色寶石及珍珠、水晶、琉璃作為裝飾。
水草部分則是以瑟瑟珠、鴉鶻石與菜玉雕琢而成,還有珊瑚、瑪瑙及其他種類的寶石點綴其間,共費時三年才將整座東海龍宮雕琢完成。
精彩絕倫的東海龍宮在京城轟動一時,人人口耳相傳它的細致與華麗,當時京城所有文人雅士爭相目睹,殷家的珠寶鋪頓時門庭若市、門檻都被踩壞了。
殷家因此賺進更多銀兩,珠寶鋪的名聲更加響亮,而使殷家珠寶鋪如此響亮輝煌,僅僅是殷槐笙一時興起,突然對蔣師傅提出的要求,出乎當時大力反對的徐水蓮意料之外。
今日,城中的殷家珠寶鋪一反常態沒有開門做生意,而是大門深鎖,分別以殷尚文及徐水蓮為首的雙方人馬相互對峙,沉重凝窒的氣氛一觸即發,被請來仲裁的殷槐笙宛若毫無所覺,兀自興味盎然地欣賞因他一時戲言打造出的東海龍宮。
他雙手盤胸認真道︰「或許改明兒個我該請蔣師傅打造一座皇宮,肯定會比這座東海龍宮更加精彩。」
「蔣師傅手藝高明,定能再造京城話題。」護守在側的趙平點頭附和。
「今兒個我們要你來,是要你處理眼下鋪子里的混亂,不是要你過來欣賞東海龍宮的。」不滿的徐水蓮率先發難,自從殷德勝進入鋪子後處處找碴,弄得她的人怨聲載道,她多次出面要求殷德勝不得太過分,可得到的卻是變本加厲的結果,甚至將自己的人弄進鋪子里妄想與她抗衡。
面對殷尚文父子囂張的氣焰與企圖奪權的行為,沒辦法之下,徐水蓮唯有交由小雜種出面處理,今兒個她倒要看看小雜種如何讓她心服口服。
殷槐笙輕搔下巴,眉心蹙了下。「混亂?我瞧大伙兒一片和樂融融,哪來的混亂?」
「可不是,德勝在這里好得很,就不知大嫂對德勝有何不滿,硬要說德勝生事,實在是教人心寒哪!」殷尚文湊到殷槐笙身畔,滿懷痛心地控訴。
「我想應當是我帶了幾名人手進鋪子里幫忙,使得想全權掌控鋪子的伯母不高興,才會不滿認定我在生事。」殷德勝與父親一搭一唱,展現他的無辜與徐水蓮的霸道。
徐水蓮面色鐵青,看著殷尚文父子你一言,我一語當眾指控,跟著不客氣地翻臉。「你們父子倆心里在打什麼主意,真以為我不知?若不是妄想取而代之,你們豈會拉下臉討好他?」
「天地良心,我們父子倆對槐笙可是真心真意,哪像你滿肚子壞水,巴不得將槐笙一腳踢開。」殷尚文大聲喊冤。
「對!所有人都知道伯母在想什麼,只要我們父子在的一天,絕不會讓伯母的陰謀得逞!」殷德勝刻意表現出對殷槐笙忠心耿耿的模樣。
「沒錯!我們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殷尚文的人馬立即大聲吆喝助陣。
盡管徐水蓮的人馬常听她私下開口閉口就是對殷槐笙的輕蔑與不屑,可這事被擺開來說卻使他們屈居弱勢,左右的人連忙要徐水蓮稍微收斂,以免讓殷尚文父子逮著機會大作文章。「夫人,你也說點什麼,以免當家的誤會。」
自視甚高的徐水蓮怎肯卑微討好殷槐笙,她緊抿著唇,硬是不肯屈服于情勢之下。
殷槐笙好心情看著兩方人馬爭吵不停,甚至低聲輕笑,他當然不認為徐水蓮會听從旁人建言,不過是覺得徐水蓮剛強不肯屈服的模樣很有趣罷了!
他坐回椅中,食指輕敲茶幾,有感而發。「哎,這時候若能來壺好茶,再加上一盤花生米就好了。」
「德勝,听見了沒?還不快派人去張羅一壺西湖龍井跟一盤花生米來。」耳尖的殷尚文听見殷槐笙的感嘆,也不管他此時為何突然要喝茶及吃花生米,反正滿足殷槐笙所有要求準沒錯。
「好。」德勝馬上轉頭哈哈身邊的人去辦。
殷尚文沒能听出他的嘲諷還馬上討好的行徑,惹得殷槐笙想捧月復大笑,可他忍了下來。「我就知道叔叔待我好。」
「可不是,叔叔真心真意對你好,不像有的人包藏禍心,你千萬得小心提防。」
「你這分明是刻意討好奉承,以為我看不出來嗎?」徐水蓮指著殷尚文的鼻頭叫罵。
「大嫂自個兒心若蛇蠍,就把別人想得和自己一樣,未免也太可笑。」為了鞏固勢力,也為了要在殷槐笙面前顯示自己與徐水蓮的不同,殷尚文辛辣回嘴。
隔山觀虎斗的殷槐笙看得贊嘆連連,幾乎要拍手叫好,實在是太精彩了,他應該要帶曉兔一塊兒來欣賞才對,可惜了,她僅能听他事後口述,看來他得听得詳實些,以便對小兔兒精彩重述。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說我心若蛇蠍?!」徐水蓮氣壞了,聲音拔尖,整張臉氣得脹紅。
「我說的是眾所皆知的事實,有啥不敢?」殷尚文跟她杠上了。
兩方人馬各自紛紛出聲附和,不僅要將對方罵到狗血淋頭,甚至想動手,煙硝味甚濃。
趙平警戒守在殷槐笙身畔,假若雙方人馬真大打出手,有人想要乘機偷襲殷槐笙,趙平便會立即還手,讓對方知道輕舉妄動手結果不是斷胳臂就是斷腿。
「假如兩方人馬打起來,不知誰勝誰敗。」殷槐笙雙手撐著下巴,非常好奇。
「勢均力敵,很難說得準。」趙平說出他的看法。
被命去為殷槐笙準備茶點的小廝小心翼翼繞過相互叫囂的兩方人馬,將西湖龍井與花生米放在殷槐笙身旁的茶幾,恭敬退回殷德勝身後,替主子助威。
殷槐笙倒了杯西湖龍井,環顧擺滿令人目不暇接的珍貴寶寶石的鋪子,一道惡意的聲音在耳畔說道︰就讓雙方人馬打個你死我活吧,將鋪子砸個稀巴爛也無所謂。反正這些教人生活的珍貴珠寶對他而言不過是死板無用的身外之物。
可當譏笑的黑眸掃到東海龍宮時,浮掠進腦海的是甜美醉人的笑顏,當那座東海龍宮完成時,小兔兒白皙可人的臉龐寫滿驚奇,小嘴不住贊嘆師傅們鬼斧神工的手藝,這屋里還有許多首飾是小兔兒絞盡腦汁好不容易想出來的,她與蔣師傅辛勞的成果若毀在這群惹人厭的家伙手中,實在是太可惜了,他得牢牢守護小兔兒歡樂的泉源與蔣師傅的心血結晶才行。
「哎,可惜了,不然我真想看看殷夫人披頭散發的模樣。」殷槐笙遺憾的長嘆了口氣。
明白他心思的的趙平忍住笑,四周喧鬧吵雜,雙方人馬忙著比大聲,比氣勢,沒人留意到殷槐笙的感嘆。
「小……殷槐笙,你怎麼說?」叫罵了半天,徐水蓮嗓子都啞了,她改轉頭睨著殷槐笙問。
「你不要借故威脅槐笙。槐笙,有叔叔在,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甭理會她。」殷尚文擺明力挺殷槐笙,不使徐水蓮有機會拔除他的勢力。
「依我說,叔叔與德勝堂哥為了鋪子兢兢業業,這樣的苦心我全看在眼里,感動得無以復加,不如殷夫人退一步,與叔叔及德勝堂哥和睦共處吧。」桃花眼中笑意閃爍,等著看徐水蓮不滿發難。
殷槐笙的決定引起兩極反應,殷尚文這邊的人馬皆笑開懷,徐水蓮那邊則是臉色難看至極,不滿到極點。
「不行!我絕不讓步。」徐水蓮堅守立場,不動搖半分。
「大嫂,要槐笙說話的人是你,怎地槐笙作出了決定,不滿的人也是你?大嫂,你這樣不是太過蠻橫了嗎?」殷尚文放大音量,要大伙兒知道徐水蓮的難以取悅。
「蠻橫又如何?這間鋪子屬于我,其他人休想覬覦。」說她蠻橫也好、霸道也罷,總而言之,她就是不退讓。
「大嫂,你這話就不對了,怎能說這間鋪子是你的?大哥死了、殷槐笙是大哥留下的唯一子嗣,鋪子理所當然屬于槐笙,這點無庸置疑,槐笙怎麼說,咱們怎麼做便是。」
「瞧你槐笙長、槐笙短說個不停,好似你是真心為他著想,說穿了你不過是想利用他來達成目的,當年若非你太不成材,公公也不會把所有鋪子都交由尚義掌管,說來說去全是你活該,你最好安守本分,別再做無謂的痴心妄想。」惱火的徐水蓮一不做二不休,大揭殷尚文瘡疤。
「你、你、你這個胡說八道的潑婦!」殷尚文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氣急敗壞沖向徐水蓮要狠狠教訓她。
殷槐笙冷笑看著他們又鬧成一團,他不過是說了幾句話,他們就又陷入一片混亂,看來要鬧騰一會兒了。
忽地,趙平一名手下神色匆匆奔進來,趙平見到手下臉色不對勁,身軀倏地繃緊。
殷槐笙察覺趙平與手下的緊張氣氛,猛地感到忐忑不安,臉色一沉,坐直了身,不再嘻皮笑臉。
「出了什麼事?」趙平低聲問留在殷府的手下。
「曉兔姑娘不見了。」手硬著頭皮如實稟報。
聞言,殷槐笙眉挑了下,臉色陰沉駭人,語調森冷,睨著對方問︰「什麼叫不見了?」
「婢女端著茶點送到珍珠亭給曉兔姑娘,不見她的蹤影,地上卻有曉兔姑娘不小心掉落的筆,這種情形不曾發生過,婢女左等右等仍不見曉兔姑娘的蹤影,于是跑來向我稟報,屬下率領其他人在府里各個院落尋找,始終找不到曉兔姑娘……」
「守大門的家丁可有看見曉兔出府?」殷槐笙暗地希望曉兔是因為在府里感到煩悶,所以出門走走。
「沒有。」
「所以曉兔若不是待在府里哪個不為人知的角落,就是被人帶走了。」殷槐笙非常了解曉兔不會故意躲起來嚇唬府里下人,定是出事了。
該死!究竟是誰膽大包天,帶走他心愛的人兒?!
陷入狂怒的殷槐笙眼眸瞥向猶在爭吵叫囂的殷尚文與徐水蓮,殷尚文父子討好奉承他都來不及了,不可能會蠢到去動曉兔,也沒那個必要,反倒是徐水蓮最有嫌疑,他們倆素來不對盤,徐水蓮不喜歡曉兔,一直有意將徐書意嫁他為妻,卻被他拒絕了,想讓他娶徐書意最好的方法即是除掉曉兔。
瞬間怒焰灼燒上心頭,殷槐笙倏地自椅中躍起身,一個箭步沖至徐水蓮面前,大掌凶猛擒住徐水蓮的手腕。
「好痛!你在做什麼?」徐水蓮吃痛瞪著突然沖過來的殷槐笙。
在場除了趙平以外,其他人皆不懂殷槐笙為何突然發難,皆是愣住,不知該如何反應,唯有殷尚文父子在心里暗笑,不管殷槐笙發火的原因為何,獲利的人是他們,他們樂得靜觀其變。
「你派人把曉兔抓到哪兒去了?」不再美麗的桃花眼蓄滿風暴,隨時都會瘋狂掃向在聲所有人。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徐水蓮被顯露在他眸底的暴怒駭著,她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他,嚇得不敢直視,心底直發毛,一股寒氣自腳底竄起。
「你是真的不知情抑或是假的不知情?」殷槐笙加重力道,就要硬生生將她的手腕折斷。
「啊!我的手好痛,你們別淨是站著看,快點來救我!」徐水蓮痛到掉淚,左手反倒拍打他的右手,試圖掙月兌。
「趙平,不許任何人上前一步。」非要問出個結果的殷槐笙低喝。
「是。」趙平與手下出手攔下徐水蓮的人馬,不許他們靠近半步。
殷尚文父子見狀加入阻攔的行列,徐水蓮吃癟,使他們極了,雀躍的心滿滿皆是他們即將大權在握的喜悅。
「你最好老實招來,否則我不僅會折斷你的手腕,連同你的手指也會一根根被我折斷!你若以為我不敢,可以試試。」曉兔的失蹤,使心急如焚的他快要發瘋。
他的小兔兒究竟怎麼了?是否有遭受傷害?是不是正驚恐的等他去救她?
曉兔、曉兔、曉兔,她絕對不能有事!
徐水蓮嚇壞了,雙腿發軟跌坐在地,可遭到擒抓的手腕所承受的痛楚不斷加劇,她哭花了臉,直發抖。「曉兔發生什麼事真的與我無關,嗚……求你不要折斷我的手,不要……」
殷槐笙蹲下來,加重力道,逼視徐水蓮。「一直以來你很討厭她,也很討厭我,想要掌控我的你,怎會不對她下手,你說是嗎?」
所有人見識到殷槐笙陰狠冷絕的模樣,噤若寒蟬,驚駭的面面相覷,就怕下一個遭殃的人會是自己。
「嗚……沒、沒錯,我是想過要對付她,可是我還沒付諸行動,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她的手快斷了,痛到不住哀泣懇求,希冀宛如自地獄爬出的惡鬼能放她一馬。
她真的怕了,以前怎麼會覺得殷槐笙好對付?甚至還多次出言侮辱,她該慶幸從前的殷槐笙不曾跟她認真計較過,不然她焉有命可活?
啦一聲,殷槐笙手下留情地僅將徐水蓮的手弄到月兌臼。
發際盡是冷汗的徐水蓮吃痛尖叫,臉色死白地倒在地上,哀號痛哭不敢抬眼看他。
殷槐笙冷然站起身,輕拍身上看不見的灰塵,輕蔑睥睨道︰「這些年對于你耍的猴戲,我已經看膩了,接下來該怎麼做,你自個兒想清楚,還有,最好別讓我發現你在說謊,否則我會讓你後悔曾經活在這世上。」
「我真的沒有說謊騙你,你一定要相信我。」趴在地上的徐水蓮始終不敢抬頭,嗚嗚咽咽哭著,懇求他的信任。
殷槐笙冷哼了聲,改看向殷尚文父子,殷尚文被他那股狠勁嚇著,試圖擠出笑容,抖顫著聲道︰「槐笙,我是對你最好的叔叔,也是最贊成你和曉兔姑娘在一塊兒的人,你不會以為是叔叔做的吧?」
「叔叔自然是不會,不過我對叔叔與殷夫人的爭權奪利已經感到厭煩,要嘛你就乖乖閉嘴,要麼就和殷夫人到外頭大打一架,不要吵得我的耳根子不得清閑。」殷槐笙已失去與殷尚文談笑的興致。
「好,叔叔一定改,一定會改。」怕極了惡人的殷尚文忙不迭地點頭承諾。
殷槐笙掃視在場所有人給予無聲警告,凡是與他對上眼的人,皆閉上嘴低垂著頭不敢造次,經過今天的事,每個人對他有了新的認識,明確知道他這個當家耍起狠來,絕對會讓人永生難忘,聰明的最好別招惹他。
「我們走。」殷槐笙急著趕回府里找尋有關曉兔蛛絲馬跡,心里不斷乞求她能平安無事,興許當他一回到家,就會看見她淘氣的對他吐舌頭,最好是這樣,最好!
趙平與手下緊跟在殷槐笙身後離開,趙平心下清楚,倘若找不回曉兔,所有人都將會遭受殷槐笙如狂濤烈焰般的怒火沖擊,他衷心祈禱她能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