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是解決了他們的生理需求,卻也為他們帶來困擾。夜幕低垂,雨勢未曾稍減,被命令留守的人早因抵擋不住大雨沖擊,聰明的躲到他處避雨。
夜深風大,濃厚的枝葉擋不住強風吹襲,一陣陣吹入山洞內,教人寒毛豎起、直打哆嗦,所幸山洞所處的地勢較高,雨水才沒倒灌進來。
袁翠袖冷得呵著氣為雙掌取暖,許久沒听到易幻生的聲音,他剛才不是很高興嗎?怎會一下子安靜無聲,差點讓人忘了他的存在。
「今夜挺冷的。」她試著挑起話題。
「還好!」易幻生簡潔地回答。
過于簡潔的回答引發她的疑惑,這不像他,他的話一向不少,是冷得不想開口嗎?
礙于洞內過于黑暗無法看清他的表情,亦無法得知他的狀況,她有些擔心。
「你沒事吧?」她試探的問。
「當然沒事!你怎會以為我有事?」易幻生干笑幾聲,藉以顯示他不論身體狀況或精神狀況皆處于最佳狀況。
「不過是猜測罷了,你別介意。」他大概沒事,不然早冷嘲熱諷了。
易幻生又呵呵笑了幾聲,事實上他一點都不好,骨子里是冷得要命,可全身上下卻泛著高溫,牙齒咯咯作響,屋漏偏逢連夜雨,他發燒了。
他的笑聲有點怪,袁翠袖無法抑制層層上涌的憂慮,當她多管閑事好了,她非再確定他沒事不可。
「你覺不覺得你今夜話少許多?」
「我不是多話的男人。」開玩笑,他惜字如金哪!
是嗎?可能是因為師兄們不太愛跟她交談,所以她才會覺得他多話。不過他的話真的不少,連罵人的話都比別人要來得多,像她就常被他罵得無地自容、百口莫辯。
「你不要感到懷疑,我是遇到你之後才變得多話。」彷佛感受到她的疑惑,他身體打個冷顫道。
「就像我遇到你之後才衍生勇氣與自信一樣。」她喃喃自語,說給自己听。「你說什麼?!」再打個冷顫,他為了移轉注意力而揚聲問。
「沒什麼。」
易幻生提起丹田試著運內力驅趕由內部引發的寒氣,可惜火候不夠,白費力氣。
如星光閃爍的黑眸無奈的望著暴雨,這場雨要下到幾時才肯罷休?他的腦子開始昏沉不管用,可以想見過不了多久就會陷入昏睡當中,他衷心期望當他醒來時大雨已停歇,他受夠了!老天爺未免太厚愛他,才會降臨許多大任來考驗他。
厚重的眼皮往下掉,耳邊依稀可听聞袁翠袖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些什麼,頗具催眠效果,易幻生頸子用力一點,他被高燒征服了。
「喂!喂!易大俠?易大俠?你有沒有听見我說的話?」袁翠袖無聊的跟他聊天卻得不到他的響應,心下疑惑他難不成是睡著了?可是今夜這麼冷,他怎麼還睡得著?沒問題吧?
她冰冷的心手推推他的身子,沒想到他不是撥開她的手,而是整個身子往她身上壓,她驚叫一聲,隨即被他熱燙的體溫嚇了一跳,不用探向他的額際便可知道他發燒了,他全身的熱度燙得嚇人,怎會這樣?
她憂煩的由他身下鑽出,撕下半邊衣袖以雨水浸濕,覆在他的額際為他降溫,如此反復毫無怨言。
他不僅是她遇過最多話的男人,亦是最奇怪的男人,明明發著高燒為何不告訴她?或許她是笨了點,但起碼曉得如何照顧高燒的病人啊!
看不見他的臉,她以縴縴玉指輕輕劃過他的臉龐,他長得十分好看,斯文俊秀,難怪他的名號喚作冷面書生,江湖上應當有許多姑娘心怡于他,不知他是否已有心上人?喜愛他的念頭喚醒她那日與他擁吻的回憶,那回憶好美、好美,好想再回味一次,但他是不會再吻她了,不知她可不可以趁他昏迷時偷吻他一下?四下無人,他又失去意識,天地間除了她之外,絕無第二人會曉得,不如就讓她任性一次吧!
鼓起勇氣,下定決心閉上眼,櫻唇輕貼上他冰涼的唇瓣——
目的達成後,她心跳如擂鼓,有些不敢置信卻欣喜異常,食指點住方才與他緊貼的唇瓣,這屬于她私人的秘密,將一生藏于心底當成永久的回憶。不好!差點忘了幫他換下覆于額際、不再冰涼的半截衣袖,袁翠袖再以雨水浸濕為他降溫,不到半盞茶的工夫便听見他痛苦的囈語。
附耳細听,一句句「好冷」傳來,她為難的望著昏迷的他,手邊沒有能讓他取暖的工具,該如何是好?探向他的體溫,仍是高熱嚇人,可手下的身軀打著寒顫是不爭的事實,無計可施之下,袁翠袖只好以身軀為他取暖,清瘦的嬌軀怯怯的摟住精壯的軀體,頭枕在他的頸窩邊。渴望溫暖的身軀接觸到發熱源後雙掌自動摟緊她,把她當珍寶似的簇擁在懷中,兩人擁抱的姿勢恍若一對恩愛非常的交頸鴛鴦。
過了中夜,精壯的身軀不再需要熱源,推她離身直嚷著熱,袁翠袖不敢貪戀地趕忙離開,以雨水冷敷火熱的軀體,冰涼的雨水讓他舒服的停下揮動的四肢,眉頭舒展,面色平緩,再進入更深沉的夢鄉。
見他睡得安穩,她心中的大石總算落地,溫柔的適時為他替換變得溫熱的衣袖。
對于今夜發生的事,明日一早他醒來恐怕會不復記憶;那又何妨,能為心愛的人付出是快樂幸福的,不管對方知不知道。
到了下半夜他又喊冷,袁翠袖再以身軀為他祛寒。他一整夜忽冷忽熱,累得袁翠袖折騰不已,可她不叫苦,始終適時的伸出溫暖的雙手為他舒解生理上的苦痛。
天將大白,旭日東升,新的一天來到,易幻生的病況也穩定下來,總算讓她松了口氣。
風偉豪留懷六甲的嬌妻,快馬加鞭、風塵僕僕先趕往袁刀門救人,撲了個空再轉向王爺府,料想趙王爺一行人預測他趕搭不上救人的時機,必定先行搶救出易幻生回王爺府。
他一路上沒停歇休憩,匆匆來到王爺府要管事通報,進了大廳接過侍女的奉茶這才讓干渴的唇舌獲得舒解。他不以為野心勃勃的岳掌門與袁崇武會善待易幻生,可是小小的傷害折損不了易幻生驕傲的精神。
趙王爺、南陽子與張屠夫三人一同出來會見風偉豪,他們三人在王府里守候多日,一直沒見到易幻生,教他們放棄樂觀的想法而憂心忡忡。
「易幻生該不會是傷重得下不了床吧?」見不著易幻生的蹤影,風偉豪如是想。趙王爺、南陽于和張屠夫面面相覷,他們根本不知道易幻生人在哪兒,難道他不曉得大伙皆掛念他的安危嗎?
「易幻生人不在王府,事實上有人早我們一步救走他。」南陽子充當發言人。
「誰?」風偉豪劍眉挑起,易幻生何時交了他所不識的朋友?
「袁翠袖。」張屠夫搶答。
「听起來像是個女人。」姓袁?該不會與袁刀門有所關聯吧?
「就是個女人。」趙王爺點頭道。自古紅顏禍水,易幻生正是被禍水害得差點死無葬身之地,所幸禍水有點良心救出他來,否則他必將袁刀門滿門拿下,以消心頭之怒。
「有什麼是我該知道而不知道的?」風偉豪虛心求教。
南陽子把來龍去脈對他陳述一遍,包括袁翠袖設計陷害易幻生被擒一事,風偉豪听完後對未曾謀面的袁翠袖印象大變。
「那女人的心思未免過于歹毒,可是她為何又臨時改變主意?」風偉豪想不透她怎會中途改變心意。
「誰曉得?連袁刀門的人都猜不透。」張屠夫擺擺手,女人心海底針,男人永遠猜不著女人下一步會怎麼做。
「也許她愛上易幻生,才會救出他想與之共結連理。」趙王爺說出他認為最有可能的答案。
「憑她?!哼!」南陽子嗤之以鼻。「外頭多得是愛慕易幻生的女子,他哪會沒眼光的挑上毒婦,又不是想不開。」
「說得好。」張屠夫難得贊同南陽子的見解,撫掌大笑。
「他們已逃出多日,這期間亦不曾听聞袁刀門或是華山派的人找到他們,究竟他們人在何方?」在未知易幻生傷勢的情況下,風偉豪擔心易幻生在逃命途中會發生不測。
「連我暗中派出查詢的探子也無功而返,而我們卻只能愣愣的守在王府中,像個廢人似的不知該從何著手。」趙王爺挫敗的用力捶打身畔的小茶幾,小茶幾當下被捶成兩半,慘兮兮的倒在大廳中,近日來趙王爺破壞不少府中的器物,這已數不清是第幾件了。
「據說袁崇武冷血的下達格殺令,若發現袁翠袖阻礙了眾人的行動,就殺了她!
他那人為達目的是不擇手段,我又听說袁翠袖不得他的寵愛,可是因此犧牲她未免太無情了。」張屠夫說出他所獲得的內情。
風偉豪愣了愣,無法消化張屠夫給予的消息,當年他的妻子小產產下胎死月復中的長子,他們夫妻倆是痛不欲生,尤其是他的愛妻更是日夜以淚洗面,兩人哀悼長子的傷痛直到妻子又懷有身孕才平復,所以他無法相信有人會狠心的不顧親生骨肉的生死。
張屠夫見他無意間挑動風偉豪的傷處,歉疚的搔搔頭,不知如何道出他的歉意。
霎時整個大廳尷尬的沉默了好半晌,另外三人都不知是該安慰風偉豪別想太多還是假裝沒事發生。
「我沒事,只是感到震驚,我有件事要對你們說,再過三個多月我就要當爹了!」風偉豪化解眾人的尷尬,往事己矣,沒必要終日沉浸在苦痛當中。
「恭喜!」趙王爺、南陽子與張屠夫三人喜悅的向他道賀。
風偉豪微笑地接受三人的祝賀。
「好小子,你可真會保密啊!」張屠夫豪爽的拍打風偉豪的肩頭。
「先擱下念奴有孕一事,還有更重要的事等我們處理。」風偉豪適時打斷歡樂的氣氛,一日不找到易幻生,他便一日不能安心。
「是啊!現在該怎麼辦?」任憑南陽子想破頭也想不出易幻生到底躲哪兒去。
風偉豪想了想,道出最周全的辦法。「現在我們各自回到自己家中,一方面防止易幻生上門卻找不到人,另一方面可運用我們身邊的人力出動找他。」為免易幻生撲空,他們實不宜在王府中久留。
「有道理。」趙王爺贊同的直點頭。
「同意。」南陽子與張屠夫異口同聲。
「好!咱們就這麼說定,誰有了易幻生的消息務必通知其它三人。」風偉豪決定立刻趕回折劍山莊調派人馬。
在場除了趙王爺外,其余三皆整裝回府守株待免。
炙熱的驕陽與和煦的春風喚醒易幻生,四肢百骸無一處不疲累的睜開沉重的眼皮,困惑的看了看四周,噩夢未醒,他仍身處地獄。
咕嚕、咕嚕叫的肚皮提醒他該進食了,百般無奈的望著覆住洞口的樹葉,可憐的他,經過昨夜風雨肆虐後,竟然還得以樹葉里月復,老實說他已經吃膩了,如果只能吃樹葉充饑的話,為何老天爺不讓洞口長上其它樹木好讓他換換口味?
人雖是餓到了極點,但他的嗅覺可靈敏得很,外頭傳來陣陣烤肉香,燻得他口水直流,巴不得沖出去搶來吃,可惜外頭有華山派與袁刀門的弟子駐守。可惡!這時他不再以嗅覺靈敏自豪,如果他的嗅覺遲頓些就不會聞些美味來折磨腸胃了。
抱怨歸抱怨,光聞著外頭的香味他竟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夠可笑了!也許他可以閉上眼抓些樹葉來啃,佯裝是啃著美味、多汁的山雞。
屬于行動派的他馬上摘了片葉子放進嘴里咀嚼,幻想此刻口中吃的是鮮女敕的山雞而不是苦澀的爛樹葉。呸!呸!饒是他的想象力多豐富,嘴里的樹葉也不會變成山雞肉,他吐出干澀的樹葉,打碎幻夢。
正待喚袁翠袖與她抬杠打發時間才發現她竟己不見蹤影,該不會是跑了吧?想到這個可能性,當下讓他詛咒連篇。就知道那女人信不得,瞧!趁他昨夜睡得不省人事時跑掉了,他是否該慶幸那女人不是恨他入骨,沒在臨走前拿彎刀在他身上劃幾刀以茲紀念。
「咦!你醒了,正好可以出來吃點野味。」袁翠袖忙了一夜,到了天大白時再也睡不著,心想不如出去偷看師兄們離開了沒,結果到了外頭根本不見人影。
師兄們一定是斷言他們早已不在此地,借著昨日的大雷雨回去通報進展,看能不能別再守在這荒山野嶺中,她猜就算爹執意要師兄們回守這兒,一時半刻間師兄們也不會馬上趕過來,不如出外打野味好犒賞委屈多日的腸胃,更何況易幻生大病初愈,怎能要他再吃樹葉里月復呢?
所以她帶著彎刀遍尋山野,終于發現一只山雞在草叢內竄跑,或許她的武功對旁人來說是三腳貓,但對付一只山雞已綽綽有余,獵了山雞到水邊洗淨後,便架著陰干的木頭升火燒烤,不一會兒工夫便烤得金黃、香味四溢,教她看了食指大動,差點忘了易幻生的存在而把整只山雞吃光,幸好及時想起他來。
「你沒走?」易幻生瞠大眼驚訝的看著她,他以為她離開了,沒想到她竟會留下來,這令他心底有絲竊喜,可他硬是故意表現出無所謂的模樣。
袁翠袖模著自個兒的鼻子笑笑,他怎會以為她走了?真要離開也會等他傷勢痊愈。
「曖!別管那麼多,先出來祭祭咱們的五髒廟吧。」
原來在外頭烤野味的人是她,不是袁刀門的人,易幻生毫不猶豫的跟她出去,瞧見金黃香噴噴的山雞,立即不客氣的由架上拿起,先撕了兩只腿給袁翠袖後,再豪氣的放在嘴里啃咬。
太……美味了!他從未吃過如此可口的山雞,多日未進食的他如秋風掃落葉般快速的把一整只雞解決掉,吃完山雞後,他的精神與體力恢復不少,昨日頭重腳輕的情景不復存在,可是光一只山雞仍填不飽他干扁的肚皮,他動著腦筋想還有什麼可以吃的,也許他可以仗著此時精神不錯去獵些食物回來。
「泥……腰桑……拿兒去?」袁翠袖剛啃完一只腿肉,意猶未盡的舌忝舌忝手指,再進攻第二只腿時含糊不清地問。
攤在大太陽底下,他這才發覺袁翠袖蓬頭垢面,活像粗野的村婦,甚至還少了一截衣袖,不!連粗野的村婦都比她好,她簡直像是由深山中跑出來的野人!
易幻生光是苛刻的評判她的外表,絲毫沒察覺他比她好不到哪兒去,兩人是半斤八兩,大哥別笑二哥了。「我要去打些野味回來。」肚皮餓得厲害,他試著忽略她凌亂的外表,捺著性子跟她解釋。
「我去好了!你的身體剛好,不適合太勞累。」袁翠袖匆匆的啃光另一只腿,由地上跳起,毛遂自薦。
「你去?!不必了,我去會比較好些。」刻板印象認定由她去,恐怕會餓死,所以易幻生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可是你剛剛吃的山雞就是我獵到的啊!」她並非一無是處。
那是僥幸!易幻生硬是把到口的話吞下。這個地方不能再待下去,華山派與袁刀門的人隨時會回來,他可不想再過著吃樹葉填肚子的日子,不如邊走邊獵,也好作為路上所需的糧食。
「東西收一收,咱們起程離開。」
「哦。」她沒意見的點頭,順從的到山洞里拿出銀兩與金創藥。
「好了?!」她的迅速教易幻生有些訝異,他以為她會磨磨蹭蹭地拖延時間。
「是啊!沒啥東西好收拾。」她把銀兩與金創藥交到他手中。
「銀兩你留著。」易幻生把銀兩推回給她,除非必要,否則他不會用她的銀兩。
袁翠袖見他堅持,不好強要他收下,乖乖的收好銀兩以備不時之需。
見她準備妥當,易幻生率先瀟灑的揮一揮衣袖邁步離開,而袁翠袖則是緊跟在他後頭。
艷陽越來越炙熱,汗珠如雨下,易幻生喘著氣揮開額際的汗水,他快被烤焦了,得先找到水源處好好泡一泡,順道洗滌傷口。是了!他的傷口至今尚未清洗過,恐怕是又臭又髒,如此的傷口任憑抹上仙丹妙藥也發揮不了效用,不如不抹。
當易幻生的小跟屁蟲讓袁翠袖累得叫不出苦來,昨晚一夜無眠再加上今晨獵雞烤雞,早讓她體力透支,還以為易幻生經過昨夜高燒肆虐會想多休息一會兒,作夢都沒想到他的體力恢復快速,甭說是走了,可能連飛檐走壁對他來說都是輕而易舉。
袁翠袖以手背拭去頰邊的汗水,想要休息卻不好意思說出口,活該她要受罪,可是走了兩三個時辰,難道他不累嗎?不想休息喝口水嗎?
說到水,就想到他們走得太匆忙,連最基本的水都沒帶,天!她已吃盡無水的苦頭,現下又要重新體會無水之苦,當真教她欲哭無淚。
「我已听到流水聲,待會兒可以好好的清洗。」易幻生開心地說。
「太……好了。」她高興得差點歡呼出聲,可惜筋疲力竭讓她無法充分表達出內心的喜悅。
易幻生領著她穿越重重樹林、草叢,找到隱秘的泉水。
恍若人間仙境,泉流淙淙,還有在枝頭跳躍歌唱的朱雀與翩翩飛舞的彩蝶,讓袁翠袖誤以為不小心走到了仙境,她不信的捏捏雙頰,直到疼痛傳到大腦才相信是事實,不是幻覺。
易幻生沒她想的多,見到有水,顧不得她在場,馬上動手月兌下外袍衣褲鞋襪,準備舒服暢快的洗個澡。嘖!他的身上居然還留有干涸的蜜糖汁液,螞蟻毫不客氣的品嘗他壯碩的身軀,難怪一路上他會覺得癢癢、痛痛的,原來全是小螞蟻在作怪。
「啊!你怎會……」贊嘆之後,袁翠袖眼光一轉就看見光溜溜的易幻生,羞死人了!霎時雙頰嫣紅。非禮勿視!她趕忙轉過身,不讓易幻生以為她貪戀他矯健的身體。
方才那一瞥,她似乎瞧見他身上除了大大小小的窟窪外,胸膛還有個己焦黑的烙印,刺目的教她紅了眼眶,如今說再多的抱歉也于事無補。
「叫什麼叫?你又不是沒看過。」被綁在地牢中的他身上除了穿條褲子外,別無蔽體的衣物,她已看過許多次,現下才來驚叫未免大驚小怪;更何況他的重要部位覆蓋在泉水之下,她的眼力豈有好到能看清?!
「我……我沒有……我不是……」她口吃的不知如何辯白,她是見過他的上半身,可那是非常時期,怎能一般而論。易幻生沒空閑去理會她的言之無物,立于泉水沖擊處洗刷身體,上上下下洗得十分徹底,彷佛要把多日來屯積的污垢一並去除。胸膛上大大小小的傷痕,傷愈後免不了會留下疤痕,然他一個大男人倒也不用費心去在乎美丑問題。
「你要不要一塊兒下來洗?」他大方的邀請她,純粹是看她比在泥漿里打滾過的豬還髒,好心地建議,沒其它企圖。
他的好心邀請讓她吃驚到不小心咬到舌頭,痛得她以小手-風以減輕痛楚,腦子卻不爭氣的想著旖旎浪漫的畫面。不成!她太不知羞恥了。袁翠袖以著拳頭敲打腦袋,試著打掉令人臉紅心跳的書面。男未婚,女未嫁,光是同行就足以落人口實,若是共浴教人撞見,誰會相信她與他真的沒有曖昧情事發生。
見她不回答,他眉頭緊鎖,頗為不滿的認定她不愛干淨,完全沒想到她所顧慮的。要他跟個髒兮兮的女人同行怎成?他不被燻昏才怪,他非想辦法要她淨身不可。
腳邊游過幾尾肥魚,易幻生心下大喜,以掌風震向魚身,整條魚被他的內力震得飛起落在一旁的大石上,等待他處置。利眸又瞥見多尾魚追逐嬉戲,他連發掌風震魚,轉眼間大石上躺著數尾鮮魚,足以填飽兩人的肚皮了,易幻生喜悅的露齒而笑。
樹枝上掛著濕淋淋的外袍,易幻生穿上洗過未干的褲子,洗過澡後整個人清爽不已,渾身不再散發惡臭,金創藥也好抹在傷口上了。
「你真的不想去洗澡?」他考慮著是否要訴諸武力。
「你洗好了,我沒關系。」天知道她有多渴望痛痛快快的洗個澡,但礙于易幻生在場,她不好在他面前寬衣解帶,只得作罷。
「我已經洗好了,我先警告你,你不洗澡就不許吃魚,我可不想把魚浪費在一個-髒的小鬼身上。」先以食物誘惑她洗澡,訴諸武力的念頭往後挪,等沒辦法時再使出也不遲。
「我……我……」雖听他說已洗好澡,袁翠袖仍嚴守分際,不敢轉頭。她支支吾吾的撕著樹葉,說不出她的窘迫。
「你到底還要穿著那件破衣服多久?」他已經看不下去了,姑娘家穿著破衣在街上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若你再不肯自己下水洗澡的話,那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親自‘請’你下水。」他甩甩酸疼的骨頭,準備踢她下水。
破衣服?她的衣裳明明好好的,何時破了?她愣愣的掃過全身,是髒了點沒錯,但沒破啊!遲緩的頭部轉了轉終于發現少了半截的衣袖,啊!她忘了。
「你到底要不要洗澡?」他口氣溫和的詢問,事實上他的壞脾氣已瀕臨爆發。
「不……不要!你……我……」她頭搖得如波浪鼓。
說了半天終于讓他找出她拒絕的原因,為此易幻生氣得差點兩眼一翻。
「你以為我會想看你的?別傻了!我又不是想得眼疾,你以為你有一副好身材?」如果他肯誠實一點,他會承認自己對袁翠袖的存有遐想,只是口頭上死要面子不肯承認罷了。
是啊!袁翠袖也覺得自己太多慮了,易幻生行走江湖多年,不知結交多少紅粉佳麗,豈會把她這個黃毛丫頭看在眼里。
「這樣你可以去淨身了嗎?」他嘲諷地問。
她輕輕點頭,越過他身畔,直到她認為距離夠了才戰戰兢兢地快速褪去衣衫,隱身沒入山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