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青青,楊花漫漫,已然春臨大地,雲淡風清,拂得人睡意正濃,長街上來往的行人稀稀疏疏,連小販的叫賣聲都顯得有氣無力,眾人的意識大抵皆停留在昨兒個的美夢當中。
坐在茶樓品茗的易幻生百般無聊的以絹扇掩口打呵欠,覷了眼了無生氣的長街,扇柄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打桌面。奇怪!近來江湖為何會平靜無波?莫非是樓宇凡這個武林盟主威震四方,弄得人人自危,深怕觸怒龍顏?
別人或許驚攝于樓宇凡高強的武藝,他可不!最好是快來個「正道人士」口中的「邪魔外道」出面攪亂一池春水,好讓他能看個過癮。
等等!「邪魔外道」?他不正是人人口中的「邪魔外道」嗎?求人不如求己,干脆由他出面讓江湖好生熱鬧一番,留些茶余飯後的消遣話題給同他一般無聊的群眾,亦算是公德一件。
問題是該先由哪兒手?就從八大老頭身上下手吧!反正那幾個老不死的成日閑來無事,想必一把老骨頭肯定又僵硬不少,姑且讓他當個好人,幫助八個死老頭活動活動筋骨。
思及未來的日子會過的精彩無比,總算讓易幻生無精打采的眼眸恢復了生氣,放眼江湖,最讓他感興趣的人便是八大門派的掌門,他常像頑童般逗弄八大掌門,非把他們一干人氣的火冒三丈、暴跳如雷追他喊打喊殺不可。
有人質疑依他的武藝怎敢與八大掌門硬踫硬?單打獨斗還好,至少他的遁功挺不賴的,倘若八大掌門于一怒之下,互相聯手對付他,量他插翅也難飛,小命休矣!
他這人可謂是天生的反骨頭,打他初出江湖,作風行為即與所謂的「正道人士」有所區別,性喜結交三教九流之士,未把名門正派放在眼中,旁人越是勸阻,他越愛反其道而行,甚至對八大掌門的邀約不屑一顧。向來高高在上的八大掌門哪能忍受得了遭視之如無物的恥辱,雙方的梁子因此結下,易幻生連登門道歉的意思都沒有,實因他亦看不慣八大掌門一板一眼,非要天下人尊他們為江湖領導的姿態。時間越久,雙方的間隙越大,最後八大掌門的老臉拉不下,氣呼呼的在公眾場合中指名道姓說他是魔道中人,囑咐眾人見著他犯不著客氣,盡管大開殺戒,可見那群老頭的肚里連顆小綠豆都放不下,哪兒還能撐船。
可惜得很,在江湖人層出不窮的追殺中,他受過大大小小不一的傷勢,但命不該絕,他仍活得好好的,這點令八大老頭氣結,想不到堂堂的名門正派竟奈何不了他,合該是八大老頭淨教出些花拳繡腿來,他倒也不怕八大老頭最後會聯手對付他,反正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不強求。
眼角余光一閃,仰頭飲盡香茗,他松筋活血的時候到了。
長街上一名趕驢運送柴火的老頭兒,因專注于看顧驢背上的柴火,不小心閃了神,撞上華山弟子,老頭兒人瘦弱矮小,哪堪武人踫撞,硬生生的跌坐在地上,尚不及呼痛,衣領已被為首的華山弟子揪起,整個人懸空,旁人見狀,未免遭池魚之殃紛紛走避,不敢出手干預。
「臭老頭,你瞎了狗眼嗎?竟敢撞上本大爺,不想活了。」華山大弟子毛登端凶神惡煞的怒罵不及他肩頭的老頭兒。
「對……對不住……大爺……饒命啊!」老頭兒嚇得渾身打顫,雙腳勾不到地于半空中晃蕩。
「你以為光一聲對不住就可以了事嗎?」另一名華山弟子曲曜惡聲質問,其余的華山弟子以老頭兒與驢為中心,把一人一畜團團圍住,頗有仗勢欺人之意。
「我……我……」老頭兒驚得老淚縱橫,早知出們會撞上惡人,今兒個就躲在茅屋里不營生算了。
「哼!大師兄,我瞧這驢兒又老又病的,干脆讓我一劍解決,省得看了礙眼。」
曲曜執起長劍準備刺向老驢的眼間。
「不……不要啊!大爺,小老兒求求你們別殺它,它若死了,小老兒往後的生活該如何是好?」老頭兒苦苦哀求華山弟子手下留情。
「你連自個兒的命都保不了,哪來的口舌為生畜求情。」毛登端冷冷一笑,絲毫不同情老頭兒可憐的處境,他只曉得不輕饒犯在他頭上的人,朝曲曜使了眼色,要曲曜盡管下手。
曲曜接收到毛登端的命令,嘴角一揚,長劍不留情的刺向老驢的面部,老頭兒心酸的閉上眼,不敢瞧與他相依為命多年的老驢慘死劍下。
坐在茶樓上的易幻生借力使勁射出一顆花生米擊相曲曜的長劍,挽救老驢的性命。
「我的劍!」曲曜的長劍因易幻生的花生米而斷成兩截,他警叫出聲,愣愣的看已斷的劍尖,一旁的毛登端隨之一怔,暗忖是何方高手,為何不見其蹤影?
易幻生準備下樓教訓那群任意妄為的華山膿包時,忽听一名女子嬌聲高揚斥道︰
「住手!」他旋即坐下,靜觀其變。
遠遠的袁翠袖便瞧見華山弟子以眾欺少,使得她按捺不住原本羞澀的個性,挺身而出,仗義執言。
「你是誰?」毛登端上下打量袁翠袖一番,無論怎麼瞧就是瞧不出她有上乘內力,那劍真是被她弄斷的嗎?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仗勢欺人,若不想我一狀告到貴派掌門那兒,速速放了那位老丈。」每回面對眾人說話時,她總會情不自禁地羞紅了臉,音量是越來越小,這回雖然理直氣壯,害羞的個性依然跳月兌出來,讓她似理虧般窘然。
「哼!就憑你?」曲曜瞧不起她地啐了聲。
「對!」被人輕忽的感覺不好受,但她已習慣,勇敢的迎向曲曜輕蔑的眼光。「笑話,且讓我當你面殺了這老頭兒,教你曉得厲害。」毛登端斷定她沒什麼好工夫,若有,早名滿江湖,讓人見著即可報出她的名號來。至于曲曜的長劍會斷純屬意外,無人為因素,應是過于勤奮練武損傷劍身,巧合的在她出現前斷裂。
袁翠袖唇一抿,抽出腰際的彎刀襲向毛登端,隨無打勝的把握,可她豁出去了,非救老頭兒和老驢的性命不可。
「袁式刀法?!原來你是袁刀門的弟子。」毛登端輕輕松松的閃過袁翠袖的突襲,嘲笑她那登不上台面的功夫,她的刀法使得蹩腳好笑,一點也不純熟。
「何時袁刀門出了個這麼不濟的弟子?」
袁翠袖不理會他們的訕笑,干淨俐落的砍、劈向毛登端的面門,使袁氏刀法。
「哈!你真的是袁刀門的弟子嗎?不會是冒充的吧?」曲曜捧月復大笑,其余華山弟子亦笑得打跌,他們高估了她的武藝,原來不過爾爾。
彎刀于半空中畫個完美的孤度掃向毛登端的腰際,毛登端笑呵呵的以長劍抵住,再以內力推出彎刀,內力不敵人的袁翠袖硬生生的被震退三大步,怒瞪毛登端。
兩人不過前後比畫五招,袁翠袖即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是以卵擊石,必輸無疑。
「我瞧不如叫袁紅綃出面與我較量、較量,或許不至于輸得太難看。」袁紅綃武藝高強是眾所皆知之事,更何況她又貌美如花,凡見過她的人莫不為她的美貌所傾心,毛登端愛慕袁紅綃已久,心想不如激眼前的綠衫女子回頭搬救兵,好教袁紅綃加深對他英明神武的印象。
袁翠袖緊抿雙唇一言不發,她惹出的麻煩絕對不會教姐姐出面代她收拾。
坐在茶樓好整以暇看戲的易幻生見識過袁翠袖的武藝後不覺啞然失笑,以她的功夫是足以對付一般的地痞流氓與練了點三腳貓功夫的人,但與真正的練家子比起來她唯有差勁兩個字可形容,他不得不懷疑她是否曉得何謂量力而為。
「快叫袁紅綃來。」曲曜在一旁鼓動,自上一次在武林大會上見過袁紅綃一面後,他便念念不忘,想再見見她那宜喜宜嗔的嬌顏。手腕一翻,金光閃耀,彎刀削向毛登端的左耳輕敵的他以一寸之差躲過,這一險招嚇白了毛登端自大的面容。
「還不放人!」袁翠袖怒喝,鋒利的刀面連使掃、砍、劈、削四項基本功夫。
讓她險些得手的毛登端心生畏懼,不敢與他正面沖突,狼狽的四處閃躲,他沒想到以他的內力與武功修為,小小一個弱女子對他而言根本不足為懼,何況先前是他佔上風。
「大師兄,別怕她,這丑女壓根不是你的對手。」在場外看得分明的曲曜大叫。
「方才那一下不過是她僥幸得手。」
一語驚醒夢中人,毛登端不在躲躲閃閃,長劍猛地刺向袁翠袖,思及她害他丟足顏面,下手也就跟陰狠無比,招招欲置她于死地。
袁翠袖心中駭然,沒料到毛登端會下毒手,躲過毛登端致命的一擊,但衣袖不能幸免的被劃破。
毛登端趁勝追擊,不給袁翠袖喘息的機會,劍尖所到之處皆抱刺傷她的決心。
易幻生眉頭緊鎖,不屑毛登端下流的手法,瓷杯破空射出,厚實的勁力擊斷毛登端的長劍,他優雅的落足于長街上,穩穩接住飛快落地面的瓷杯,再以內力把瓷杯安然送回方才品茗的桌面。
「怎麼華山派盡出些欺善怕惡的鼠輩?」以著疑惑的口吻道,易幻生安然自若地-著扇子。
「絹扇?!你是冷面書生易幻生!」毛登端瞪大眼瞪著易幻生手中的絹扇,不用懷疑,放眼江湖唯有易幻生扇不離手,手不離扇。「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今天我華山弟子為武林除害也算是喜事一椿,把他圍起來。」毛登端打如意算盤,心想除掉師夫的眼中釘,不僅在同輩間風頭備出,而且師夫龍心大悅時,下屆掌門位便會如囊中物,輕易奪得。
華山弟子迅速的再以易幻生為中心將他圍住。
易幻生?!袁翠袖微微一愣,想不透為何惡名昭彰的冷面書生會出面干涉。易幻生聞言嗤之以鼻,好一群不知量力的敗類!收起扇面,他晃眼間躍到曲曜跟前,以扇柄揮出點的功夫,從容不迫的救出性命危殆的老頭兒與老驢,足尖輕點,成功的把老頭兒與老驢帶到安全處。
易幻生救人的速度之快,讓眾人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們甚至沒看清他是如何救人,唯一清楚的是他的功夫凌駕毛登端這般烏合之眾。
在他救出老頭兒與老驢時,袁翠袖已不把易幻生當敵人看待,外在的謠言根本不足采信,看人要看心,真正的惡人是不會對弱小伸出援手的。
「看來我得打斷你們的痴心妄想了。」他微微一笑,如春風沐人,「老伯,您先行離去。」
「這……」老頭兒遲疑的看易幻生,內心正在天人交戰,眼前的公子于他有救命之恩,他豈能貪生怕死地潛逃?
「不會有事的,他們向來看我不順眼,況且我好久沒跟人好好玩一場,正好趁此機會活絡筋骨。」他反過來要老頭兒別為他的安危憂心。
老頭兒仍不放心的看向袁翠袖,見袁翠袖明眸含笑朝他點頭,他這才放心地向袁翠袖與易幻生道謝,牽老驢離去。
剛才人在茶樓上,沒能看清她的容貌,只曉得她一身綠衫,待下樓看清她的容貌,發覺她雖稱不上艷冠群芳,倒也長得清秀,並非華山弟子口中的丑女。
袁翠袖感受到易幻生打量她的目光,驀然紅朝襲上雙頰,羞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把目光調向面目可憎的華山弟子,藉以回避他無禮的目光掃視。
「師弟們,咱們一起上。」遭人以言語污辱,令毛登端惱羞成怒,大聲吆喝。
毛登端急吼吼的嚷叫聲打斷易幻生唐突的目光,他好整以暇地恭候華山弟子出手攻擊。
華山弟子以三柄長劍、兩柄斷劍繞易幻生打轉,圍他的範圍隨腳步慢慢縮小,被囚在中間的易幻生不畏不懼,笑吟吟的-扇子。
「刺!」在毛登端一聲令下,五劍齊出,刺向易幻生,因其中有兩柄斷劍,所以威力銳減不少。
袁翠袖心一駭,易幻生武功是高強,但華山弟子亦不容小覷,五人聯手威力更是強大,讓她不禁替他擔心。
易幻生輕笑,在華三弟子刺到他之前,往上一躍,雙足踏在五長劍之上,以扇柄各打五人一耳光,再以長腿一揚連踢五人門面,把五人踢翻倒地,然後大氣不喘的落于地面,笑看狼狽倒地的華山弟子。
毛登端面子掛不住,舍起另一名弟子的長劍襲向易幻生,易幻生以扇柄隔開長劍,旋身打得毛登端得滿頭包,其余華山弟子見毛登端不敵,紛紛舍起地上的劍攻向易幻生,他冷笑,以扇子使出截的功夫,截斷其余三柄長劍,長劍一斷,華山弟子愕然。不給華山弟子反應的機會,他掃腿踢中他們的胸口,五名華山弟子齊飛。
一名華山弟子笨重的身軀飛向立于一旁的袁翠袖,來勢驚人、迅速,她不及閃避,眼看就要被撞倒于地,易幻生先一步飛身而至,摟住她的縴腰救她幸免于難,而那名華山弟子便筆直的撞上牆角,昏死過去。
「你沒事吧?」易幻生低頭問。
「沒……我沒事。」逃過一劫的袁翠袖不安的掙月兌他的懷抱,羞澀無措的看自個兒的足尖。
她那羞怯的態度讓易幻生情不自禁地大笑出聲,活了這麼久,還未見過如此害羞的姑娘家,動不動就臉紅,太有趣了!
「你常常這樣嗎?」
「什……什麼?」因他突來的疑問,使她忘了羞怯地抬頭。
他笑指她紅若朝霞的臉頰,她臉紅得很漂亮,增添了一絲韻味。
「啊!」她驚叫,雙手捂住燒熱的紅頰,終于了解他的疑問為何,微微頷首。
五名華山弟子互相攙扶站起,毛登端吐出喉頭的微甜,鮮血染在衣上,他心有不甘地怒視易幻生與袁翠袖有說有笑。「哼!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沒想到袁刀門的弟子竟會與邪魔外道勾結。」他忿忿的妄下結論。
「我……我……」袁翠袖急得不知該如何辯解,她向來拙于口舌之爭。
「原來所謂的正道人士就是要為非作歹、隱善揚惡?!受教了。」易幻生抱拳嘲諷華山弟子在外的行為。
易幻生的話堵得毛登端啞口無言,齒牙暗咬,與師弟們負氣離去,君子報仇三年不晚,這筆賬他記下了。
再次,袁翠袖為自個的無能嘆息。
「為何不把內心的想法說出來?」易幻生察覺到她的黯然。
「對不起!我知道你不是壞人,可是我不知該如何對他們說……」她低垂頭,聲如蚊蚋。
「想說什麼就開口說,你不該退卻的,你不說怎麼讓人知道你的想法呢?」他是不壞,但也好不到哪兒去。
「沒關系。」她搖搖頭,早已習慣當個無聲人。
算了!易幻生一笑,每個人的個性皆不同,他何必多管閑事,強迫她改變,反正往後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
「快回袁刀門去,免得又遇上華山弟子找你麻煩,那群華山弟子可不是個個心胸寬大。」打也打夠,鬧也鬧夠,心情實舒坦不少,今夜肯定一覺到天明。
「謝謝易大俠的救命之恩……我……」差點忘了最重要的道謝。
「不客氣,快回去吧!」唉!等她說完一長串你啊我的,恐怕天已黑了。
看出他的不耐煩,袁翠袖再度紅了臉,——吐了句︰「告辭。」便離去。
送走了害羞女,他的心情才算是真正的輕松,不如到張屠夫家邀他一道上趙王爺府邸去嘗嘗大廚的手藝。
袁翠袖人剛回到袁刀門,尚不及喘口氣,便被侍女傳喚至大廳見她父親,她和父親素來不親近,盡管心中懷疑父親為何會突然傳喚她,還是趕忙褪下被華山弟子劃破的衣衫,換上襲綠衫,順從的趕至大廳見父親。
坐在大廳首座的袁崇武怒不可遏地听華山掌門告狀,雖然華山弟子不清楚是袁刀門的哪位女弟子與冷面書生勾結,但他一听毛登端的描述就曉得是他的二女兒——翠袖。整個袁刀門唯有兩位女弟子,而且都是他的女兒,大女兒紅綃的衣衫皆以紅為主;二女兒翠袖則是以綠為主,打小到大兩人不曾穿過其它色彩的衣衫,更甭提交換衣衫穿。想想紅綃聰明伶俐,頗識大體,豈會與邪魔外道有所牽連?至于翠袖不是一聲嘆息了得,她的資質平庸,人又膽小如鼠,連容貌都不及紅綃一半,教他這個做父親的都快懷疑她到底是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來著。教她十成武功,她能學會三成就該偷笑了,他實在是不曉得該拿她如何是好,本來她乖乖的不惹事也就算了,可今日她卻幫易幻生惹毛華山弟子,根本是把袁刀門的面子丟在地上踐踏,氣死他了!
「袁門主,您應知劍乃習武之人的第二生命,貴派弟子竟幫助邪魔歪道來斷我們華山弟子的第二生命,不知袁門主對我華山有何交代?」華山掌門氣呼呼的厲聲質問。當五名弟子狼狽回到他跟前,問明前因後果,他氣得火冒三丈,這算什麼?
就算他的弟子們犯了錯,也該由他出手施予懲罰,何時華山派的事需要袁刀門出面干涉來著?
「岳掌門,實在是很對不住,袁刀門自知理虧,不如讓老夫擺幾桌酒席向各位賠罪,岳掌門意下如何?」袁崇武低聲下氣道歉。
「我想袁門主應該喚出那名女弟子向我的弟子賠罪。」哼!他倒要看看是何人有膽冒犯華山派。
「當然!當然!」眼見就要化干戈為玉帛,總算讓袁崇武松了口氣,他可不想為個無用的女兒而與華山派交惡。
猶不知大難臨頭的袁翠袖來到大廳向父親請安,沒發覺華山弟子也在場。
「哼!看看你四周,瞧你做了什麼好事!」袁崇武沒給好臉色地怒喝。遭父親怒喝的袁翠袖嚇得顫了下,臉色發白的看一個個不懷好意的華山弟子,未曾想過他們會找上門來,畢竟是他們理虧在先,他們怎能惡人先告狀?
「爹……」她不明所以地看父親,父親為何不站在她這邊?她做錯了嗎?
「跪下!」為了讓華山派掌門人與弟子滿意,袁崇武在眾人面前教訓女兒。
「岳掌門,都怪老夫教女無方,才讓這不孝女惹出事端,得罪諸位賢佷,煩請看在她年幼無知的份上,多多見諒。」袁崇武起身抱拳向眾人道歉。
「哈哈!既然是袁門主的千金,怎麼不早說?袁門主快要袁姑娘起身,讓一個嬌滴滴的姑娘跪在地上委實不妥。」擺明了是給袁崇武面子,華山掌門笑道,似有讓大事化小之意。
「翠袖,還不快謝謝岳掌門不記前嫌為你說情。」
「謝謝岳掌門。」袁翠袖紅眼眶垂首站起,但她心中不覺有錯。
「嗯!」岳掌門瞟了她一眼,此等長相實在配不上華山弟子,讓他打消欲讓袁家兩女皆嫁入華山派之意,看來只有袁紅綃夠資格嫁給毛登端,至于曲曜,他會另找其它名門正派女子與之匹配。
「袁門主,恕老夫直言,我想你該多提防易幻生那小人教壞令千金。」每每提及易幻生往往讓他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把易幻生抓來千刀萬剮以消心頭之恨。
「他不是壞人!」不知哪來的勇氣讓袁翠袖大聲為易幻生辯解,此言一出,眾人皆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似不敢相信話是由她口中道出。
「放肆!」袁崇武躍至她面前,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藉以懲罰她是非不分。
「啊!」袁翠袖偏過頭只手捂住火熱、刺痛的臉頰。父親雖然忽視她,卻不曾動手打她,為何她不能為易幻生說話?
「袁二姑娘,你說易幻生是好人,難不成你認為我們是壞人-?」華山掌門-雙眼陰邪的質問她。
「師父,依我看袁二姑娘早就被易幻生那惡人迷去心神,就算姓易的告訴她天下人皆是惡人,唯有他是好人,恐怕袁二姑娘也會深信不疑。」毛登端于一旁興風作浪,他說過要報仇,首先當然是由亦參與看他笑話的袁翠袖手。
「是啊!師父,今日在大街上我瞧袁二姑娘與那惡人有說有笑,今日恐非他們第一次見面,私底下不知見過幾回了。」曲曜更是加油添醋,要眾人往不好的方面想。
她沒有!袁翠袖無聲的在心底嘶喊。
「不知羞恥!」袁崇武氣得頭頂生煙,把她打跌出去。
袁翠袖痛叫一聲,飛跌倒地,嘴角淌鮮血,腦子亂烘烘的,她不曉得為何華山弟子要在眾人面前造謠生事。
「陸雲,把她給我押到石室去。」袁崇武似乎可看見他所創立出來的威信于一夕間被他那無用的女兒毀于一旦,孽女啊!
「爹!我沒有!我……」袁翠袖哭乞求父親相信她,她沒有不知羞恥的勾搭男人,她真的沒有!為何沒人肯听她說?
「還不快把她押下去!」她的哭喊惹得袁崇武更加氣憤,恨不得一刀殺了她了事。
陸雲不理會袁翠袖的掙扎,強押她離去,傷心的哭聲漸漸遠去。
「家門不幸!岳掌門,不好意思讓您看笑話了。」造孽啊!早知如此讓妻子只生大女兒即可,再多生個女兒徒惹他心煩。
「沒關系,女兒家情竇初開,難免會上惡當,更何況對方是無惡不做的易幻生,袁門主毋需太生氣,相信過一段時日袁二姑娘便會想通。」見到有人受了教訓,讓華山掌門的心情好過不少,自是幫袁翠袖說好話。
「希望如此。」袁崇武嘆道,如果紅綃在就好了。唉!明明都是他的女兒,為何紅綃越看越討他歡心,而翠袖卻是越看越惹他嫌。
另有目的的毛登端急切的向師父使了個眼色,他早想娶袁紅綃為妻,好不容易逮著袁刀門處于弱勢,此時不提更待何時?華山掌門向毛登端使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他會找個更好的時機提出聯姻的計劃,到時當然不容袁崇武拒絕。
王爺府邸。
「酒好!菜好!人生至此,夫復何求?」張屠夫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意興豪邁的以手臂拭去嘴邊的酒漬。
「哈!好說,好說。」趙王爺豪爽大笑,再為張屠夫斟滿酒液。「再喝!」
易幻生只吃菜不喝酒,笑看張屠夫與趙王爺豪飲。
「喂!易幻生,你為何都不喝酒?上回風偉豪成親時你也是如此,你那里有毛病?」張屠夫不滿易幻生邀他至王爺府,卻滴酒不沾,害得他無法盡興。
「是啊!你哪兒有毛病?要不要我請太醫過府為你診治?」趙王爺醉眼迷蒙地上下打量易幻生,想瞧出他是哪兒出毛病。
「我的身體好得很,請太醫可免了。」易幻生笑吟吟地搖扇子,與張屠夫、趙王爺相處,他永遠是以最輕松的姿態面對。
「那你為何不陪我倆好好喝一杯?」張屠夫快手為易幻生斟好酒,不容他拒絕。
「不陪我們飲酒,要你這朋友做什麼?」他粗聲道。
「有道理!不如教人拖下去砍了,一乾二淨,省得看了心煩。」趙王爺贊同地點頭喃道,似準備隨時叫侍衛進來拖他出去砍頭。
「我恐酒後會亂性,還是不喝的好。」易幻生搖頭輕笑,趙王爺喝了酒最愛以權壓人,且以他首當其沖,他早習以為常。
「酒後亂性?!你不喝酒就已經亂了,再喝會亂到哪兒去?」張屠夫嗤之以鼻,仰頭喝盡杯中物。
「哦?此話怎說?」易幻生疑惑的望張屠夫,他的生活習性向來規律正常,何亂之有?
趙王爺也不明其理,搔搔頭愣愣望張屠夫。
「平時追在你後頭跑的人不少吧?」
「是不少,那又如何?」每個人都對他喊打喊殺,他倒沒仔細去算究竟有多少人想殺他。
趙王爺瞪了張屠夫一眼,簡直是在說廢話,誰不知易幻生後頭跟了群欲殺他的人,用得著提醒嗎?
「其中以女人佔大多數,易幻生啊易幻生,你所欠下的情債可不少。」張屠夫揶揄他的女人緣。
「經你這麼一說,我也發覺了。」趙王爺同意的點點頭,那群女人可謂集天下眾女之姿色,環肥燕瘦,各有特色。
「她們是想殺我,但不是你們所想的那般。」易幻生倒不同意張屠夫的話,那群女人是越拙越勇,活像他殺了她們的祖宗八代,非把他挫骨揚灰不可。
「啊!你怎麼還看不透她們的目的?揚言殺你不過是跟著你跑的好理由,否則你以為她們為何要浪費時間跟著你東奔西走,隨時還有被你甩開的余慮,真要殺你的話,那群女人為何不聯手?偏偏每個人見面如見世仇,巴不得砍死對方,全是你攪得她們春心蕩漾,妒恨他人啊!」有道是旁觀者清,張屠夫早看出那群女人的痴心。
易幻生仔細思索張屠夫話中的可能性,的確,她們即不出手殺他,亦不與旁人聯手,只是苦苦的跟在他後頭,算他頭腦不夠敏捷,沒想到她們全對他有意,唉!
該高興或是苦惱呢?他可不想終其一生後頭都跟一長串人。
「如何?我說得沒錯吧?」張屠夫得意洋洋地笑看苦惱的易幻生。
「張屠夫說得沒錯,我看你不如舉辦擂台招親,看誰武藝高強,干脆娶她了事。」在家賦閑已久的趙王爺出餿主意,反正可以讓他打發時間就好,管他是誰遭殃。擂台招親?!他又不是沒事找事做,何必便宜天下愛看熱鬧的人潮?易幻生緊抿唇不贊同趙王爺的主意。
「怎麼?難道你覺得不好?」奇怪!這是他所能想出最好的主意了,有何不妥?
「我覺得趙王爺的主意很好啊!或者你喜歡-繡球?」張屠夫鼓動,他亦是喜歡瞎攪和一員。
易幻生一言不發,以內力激起桌上的酒杯,送至張屠夫與趙王爺唇邊,要他們少說話多喝酒。
嗜愛杯中物的張屠夫與趙王爺深怕浪費瓊漿玉液,趕忙接住飲下。
「你考慮得如何?」飲完酒,張屠夫追問。
易幻生笑得莫測高深,閉口不語。
「算了!算了!張屠夫,咱們哥兒倆甭費心思勸易幻生答應,本王瞧普天之下的凡花皆不入他眼,除非來了朵傾國名花,才能使咱們的易大陝動心哪!」名花難尋,不是嫁作人婦便是嗷嗷待哺,想要,又得等了。
「傾國名花人人愛,卻是難以侍候。未娶到手之前,得與人爭個你死我活;娶到手後,竟是要擺在家中侍奉,豈不是累煞人?倒不如娶個平凡的妻子來得自在。」女人最容易持寵而嬌,尤其是艷冠四方的女人,仗勢自個兒的美貌,非每件事都順她心不可,之所以會如此,男人要負絕大多數的責任,若非男人一心一意眷寵女人,任她予取予求,怎會被爬到頭上撒野?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想要獨佔美人兒就要有自覺得應付層出不窮的麻煩。易幻生捫心自問是否如趙王爺所言只愛傾國名花,其余凡花皆看不上眼?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唯一可肯定的是他要的是能牽動他心的女子,不管她的外貌如何,只要能嬴得他全副注意力,讓他為對方牽腸掛肚,那麼她就是他所想要的。
「娶妻雖是人生大事,但我還不想拖個女人跑給仇家追,這事不急。」他想要的女人尚未出現,不用過于急躁。
「不急?希望你不會和風偉豪一樣口是心非,嘴里說不急,心底倒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張屠夫壓根不信易幻生的推托之辭。聞言,易幻生搖頭郎聲大笑,他與風偉豪不同,風偉豪是動了心就非馬上得到對方不可,他可不!他向來以有耐性稱,就算他有多喜愛那個女人,他會等到對方與他抱持同樣的心再成親。
「我不是偉豪,我絕不會沖動行事。」對自制力他頗為自滿。
「且讓我們拭目以待。」凡事不要說得太絕對,否則可是會拿石頭砸自個兒的腳。趙王爺藉飲酒的動作掩去嘴邊的竊笑。
被關在石室自省數日的袁翠袖早已收起淚水,看破父親寧願相信華山弟子的片面之詞也不願相信她。曾經想過,如果她是姐姐,或許華山弟子就不會一狀告至袁刀門,更或許他們告到袁刀門來,父親也會听她的解釋,不會盡信華山弟子之言。
可惜,從小到大她向老天爺求了十七年,年年歲歲願相似,歲歲年年願破滅。
她始終無法變成第二個袁紅綃,連姐姐的邊她都沾不上,向外人告之她是袁紅綃的妹妹只會辱沒姐姐的名聲。她真的不想讓自己顯得太無用,可是無論她如何努力終究不及姐姐的一半,有沒有辦法使她變得更聰明伶俐勇敢些?她不求太多,不求所有人皆如喜愛姐姐般喜愛她,只要一點點,只要爹爹多愛她一點點就好,真的!她不奢求,只希望爹爹下回見著她不再搖頭嘆氣,多給她點關愛她就心滿意足了。
「翠袖!你太糊涂了,竟惹出大麻煩來,爹爹都快被你氣壞了。」一身火紅的袁紅綃飆進石室里。
袁翠修抬眼望向離家甚久的姐姐,她依然美得耀人,舉手投足間無一不帶迷人的風情,她再次自卑的垂手不語,也再次感受到她與姐姐相差十萬八千里,她用盡這輩子,甚至是下輩子的時間都無法迎頭趕上。
「你又退縮了!快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與易幻生私交已久?」大方的袁紅綃苦惱的看羞怯的妹妹,特地趕到石室來可不是為了看翠袖的頭頂。
「我沒有,那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她低喃道。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肯跟爹說清楚?如果說清楚了你就不必到石室來受苦。」
袁紅綃從不懷疑她說的話。「爹不肯听我說……」她何嘗願意被關到石室來?
「這事不單怪爹,你也有錯。每回有事都不願清楚的說明,你這態度甭說是爹,連我見了也是一肚子火。」袁紅綃是爽朗的江湖兒女,凡事不扭捏作態,說話既直且沖,有時會不顧是否會傷到對方,一股腦的說出她的感想。
「我知道……我的個性一點都不大方開朗,反而像只耗子般畏畏縮縮,我……
我也想改進……可是我卻沒有辦法……」在袁紅綃面前,她比較能說出她的想法,全因姐姐說話雖直了點,但對她很好,不會像旁人表面上待她好,背地里卻無時無刻不譏笑她。
「華山弟子陰險得很,我不相信他們所說的事情經過,不如由你再對我說一遍。」袁紅綃對華山弟子均無好感,總覺得他們看她的眼神令她渾身不舒服,所以對他們的話抱持懷疑的態度。
袁翠袖含首敘述那天的事發經過,平淡的語氣仿佛她不是當事人而是旁觀者,末了,她附加一句︰「易幻生他是個好人。」
「你的意思是指爹爹是壞人-?!」袁紅綃與易幻生僅有一面之緣,談不上是認識,對易幻生的了解全由眾人口中得知,于是有了刻板的認知,若非是大惡人,為何所有的正道人士皆要殺他?
「我沒那個意思。」袁翠袖猛地搖頭否認。
「既然你是無辜的,就沒理由再待在這,但爹爹正在氣頭上,我無法說服他放你出來,不過我會想辦法讓你將功贖罪,很快的你就可以出來了。」她拍拍翠袖的肩給予安慰。
袁翠袖不知姐姐口中的辦法為何,但她相信姐姐說到做到,等出去後,她會再次向父親說明事情始末,使他不再生氣。
「最重要的一點,往後不允許你再和易幻生有所糾纏,懂了嗎?」袁紅綃厲聲正色看她。
袁翠袖輕輕點頭,答應了姐姐的要求,心底並不以為往後和易幻生還會有再見面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