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街暗巷,這是都市里最惡名昭彰的地區,燈紅酒綠的巷弄里隱藏著都市里最泛濫的罪惡,所有可以公開與不能公開的夜夜都在這里上演。
火紅色的影子流轉著,每次回眸都引來更多驚艷、貪婪的目光。
酒客們攬著穿著暴露的妙齡女郎搖搖晃晃地穿過大街,幾名腰問藏著致命武器的男子在暗巷里與流鶯嘻笑打罵著;最陰暗的角落是那些年華老去或者美色不如人的女子所佔據的地方,她們懷著高度警戒,臉上有著小丑般的濃妝。
轉了幾轉,高跟鞋踩著輕快的步伐往巷弄深處踏去,扣扣脆響伴隨著高唱著情愛歡歌的聲音,越走越深。
高跟鞋也是紅色的,妖艷動人的暗紅光澤踩在地上的污水窪上激起陣陣漣漪,她像是勾引著什麼,極為挑釁地邊走邊跳。
想來,是認為對方一定下敢、不肯、不願意走進這骯髒污穢的地方吧。
大紅色的緊身皮衣緊貼著她寸寸肌膚,同樣色系的風衣撩起處露出雪白誘人的玉腿,暗巷深處的男人們看得痴傻了,那樣曼妙惹火的身材,那樣輕浮挑逗的微笑,拚死也要搏上一搏。
他們形貌猥瑣,那明寫著貪婪婬欲的眸子閃閃爍爍,嘻笑的大嘴涎著唾液,眼巴巴地追在紅衣女郎身後,然而他們全都走不到她跟前,那襲藍影鬼魅般地欺進、離開,留下男人們翻著白眼昏厥過去的軀體。
巷弄越來越深,終于定到最陰暗的死角,只有遠處一盞忽明忽滅的路燈,火紅女回頭側耳傾听著,-臉狐疑的表情,怎麼完全沒有腳步聲?
突然,一陣木香籠罩了她,那像是檀木、像是檜木,又像是松樹,隱隱帶著一股清新檸檬氣息的熟悉香味將她完全包圍,抬起眸子,他那雙深邃黑瞳已經近在眼前。
他的手支在她的頭頂,另外一只手支在她的腰側,看似要預防她逃走的動作卻又格外顯得親昵曖昧,如此大膽的舉動前所未有。
「……」
火紅女挑釁地瞪著他,那熾熱的眸子里寫著︰你這膽小鬼就算抓住了我,又能怎麼樣呢?
他俯子,在她反應過來之前重重吻住了她。
這不是過去那種純潔無害的吻。
強勢而粗暴的吻帶著野蠻又原始的氣息,他握住她小巧的下顎令她往上迎合自己,碩長的體魄壓制著她的嬌軀,不讓她有任何機會月兌逃。
火紅女驚愕得瞪大了雙眼!這男人……不是木長青;︰不是那個從小與她一起長大那個溫文儒雅的木長青?!
他不容分說地索求,濡濕而纏綿的深吻帶著難以想像的綺麗色彩,他的大手突然握住她縴細的蛇腰,將她的身子全然貼住自己。
,像是野火一樣熊熊燎原。
她不由自主地迎合著他,完全錯亂的大腦已經當機,無數錯綜復雜的思緒不斷來回撞擊,而她卻只能無助地發出嚶嚀——
將她的雙手扣在頭頂,他粗野卻又溫柔地不斷輕舐她的肌膚,帶來一陣陣酥麻快感。夜風輕撫著她熾熱如火的嬌軀,而他的皮膚卻依然是冰涼的,她可以听到他擂鼓般的心跳、可以听到他粗重的喘息,他將她小巧堅挺的臀拉向自己,而他濃密的吻不斷向下、向下索求更多、更多——
「不……不要在這里!」粗糙的牆壁磨痛了她的肌膚,但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內心深處那股劇烈的疼痛。
她突然抬起頭奮力掙扎。「不!放開我!」
「為何不?你是魔,我就陪你變成魔,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他的聲音粗嘎而低沉,就在她的耳畔,他噬咬著她小巧的耳珠,盡管那聲音里帶著某種沉重的……悲傷?抑或是?
「你瘋了!這不是你!你為何要這樣?!」她的掙扎越是用力,他的擁抱越是強烈。她開始瘋狂地扭動身體,不讓他更進一步,連她自己也沒想到到最後她竟然會無助得落下淚來。
那淚水終于讓他停止了動作。木長青抬起臉深深地凝視她。「為什麼哭?你一直要我變成一個魔鬼不是嗎?只要我跟你一起變成魔鬼,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這不是你的條件嗎?」
她哭泣著不斷搖頭,烏黑的發披散在她小巧精致的瞼上,遮掩了她的視線。冷風吹拂過他所親吻過的每一寸肌膚,那火辣辣的疼痛如此椎心刺骨。
「你要懲罰我到什麼時候?你希望我變成什麼樣子?」木長青嘆息了,他抵著她的額,疲憊地苦笑。
「我不知道!不要問我!我什麼都下知道!」她只能哀泣著,緊緊拉住自己破碎的風衣,遮掩住那雪白的素肌。「但是……不是這樣的!我不要你變成這個樣子!我不要!」
「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辦?我們到底該怎麼辦呢?」
他喃喃自語似的凝視著她的眼,那沉重的悲傷終于擊垮了她。她搖著頭不斷哭泣著投入他的懷抱,她小小的手緊緊地擁抱著木長青寬廣的胸膛,听著他狂亂的心跳,她連哭聲都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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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媽媽,請問任大哥在家嗎?」
任太太張口欲言,她的表情看起來有千言萬語想說,但最後依然只是苦笑著搖搖頭。願意見她;她不明白為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從何問起,于是也只能禮貌性地點點頭告辭。
定出任家門前的小徑,站在鐵欄桿前的小門,她忍不住回頭凝視任家二樓的落地窗,厚重的窗簾遮掩了一切,有那麼幾秒,她似乎看到窗簾微微晃動了一下。是幻覺?還是吉弟?他為什麼下肯見她呢?
等在外面的櫻冢壑見到她滿臉失落的表情,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輕輕地拍拍她的肩。
「我總覺得……任大哥好像出了什麼事。」這幾夜的夢都太「詭異」,那些夢境的內容都是她羞于啟齒的內容,光是想起來就教她臉紅。
「我知道。」櫻冢壑的目光眺望著任家上方那團漆黑陰影,這別墅四周充滿了黑合之氣。
「我很擔心他。」孟可終于承認,雙肩因沮喪而垮下。
「我知道。」
「你只會說這麼一句嗎?」孟可哭喪著臉嘟嘍。
「我還會說很多,但下是現在。」他安慰地捏捏她的手。
「那是什麼時候?」
「時候到的時候。」
陽光下,櫻冢壑穿著豐仔褲的修長身材明朗又耀眼,他露出雪白的牙齒笑了。
這次回來,他似乎有了很大的改變,整個人像是突然有了生氣,不再是過去那個沉默得像是影子一樣的少年。
他們並肩漫步在別墅區安靜的小路上,櫻冢壑的步伐總微微落後她一兩步,孟可突然意識到他們之間的不同。
跟任吉弟走在一起,她多半只能看著他的背影,而跟櫻冢壑走在一起,她卻有種奇特的安全感,知道他就在身邊,知道他總是離自己一步之距,只要回頭,她就可以看到他。這兩者問微妙的不同意味著什麼呢?
「前幾天任大哥來找我,是吉天大哥喔不是吉弟,他說……吉天大哥說吉弟入魔很深,他已經無能為力了。」孟可抬起頭仰望藍天。「那個意思是說吉弟快要變成魔鬼了嗎?是那個意思嗎?」
「嗯。」
「嗯?」孟可回頭望著他。「那我們該怎麼辦呢?唉,我只是個很普通的大學生而已,為什麼我老是會遇到這種事情呢?」
「有些事並不是我們想遇到就能遇到,或者想不遇到就不遇到吧?」
「可是我們遇到的事情都太奇怪了……」孟可回頭瞅著他。「說實在的,這些事情都是遇到你之後才開始的唷。有時候我真的覺得這都是因為認識了你的關系。」
「如果你要這麼說的話,我好像真的應該要負一點責任唷。」他居然微微一笑這麼回答。
孟可驚訝得笑了起來,她繞著櫻冢壑轉圈子,不時左看右看,那表情既新奇又有趣。「哇,你看起來的確很像櫻冢壑,可是說起話來可就完全不像了。哈哈!該不會你只是穿著『櫻冢壑’這件衣服的外星人吧?」
「那如果是的話呢?」他側著頭這麼問,漆黑星眸閃著溫柔的光。
「哈!那我要趕快把你帶回家關起來,然後打電話給太空總署或者是神奇馬戲團,再來當然就要開始收門票了。」孟可笑嘻嘻地挽著他的手臂,一蹦一跳地嘻笑著。「我算算看喔,一張門票收五百,因為外星人是很罕見的咧。哇!大概用不著幾個月我就發財了耶。」
「那你要記得分我一點,還有……我每餐都要吃生魚片跟味噌湯。」他樂意轉移她的注意力,卻沒有忽略他們身後那股如影隨形的陰森氣息。
「哈!你不是很討厭生魚片嗎?天哪!你真的轉性了耶。味噌湯我可以考慮,可是生魚片的話……門票可能要收一千才夠本。」
冬陽暖烘烘地照在別墅區無人的小徑上,孟可一路嬉笑著往山下走,暫時忘掉對吉弟的憂心,渾然不覺他們身後那雙陰騖的眸子正深深地凝視著他們——
殺掉他。
有個聲音這麼輕輕地說著,在他的腦海里、在他的內心深處,那聲音如此清晰。
只有殺掉他,珍珠妃才會回到你身邊。
他身旁的古劍不斷顫動著,劍身發出銀黑色光芒,嗡嗡嗡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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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藍色的夜,樹影搖曳,冷似刀鋒般刮得人皮膚生疼,但他卻一點也不在意,那雙深深的眸靜靜地凝視著。
孟可的小房間位在孟家最角落,一條墨黑人影從屋頂俏無聲息落下,他站在窗口凝視著屋內暈黃的燈光。
孟可躺在床上睡著,她滿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布玩偶,懷里緊緊摟著她最喜歡的大布偶,整個人被布偶們完全包圍擁抱著。
可是再多的布偶也不能讓她睡得安穩,此時此刻的她眉頭深鎖,不斷輾轉,仿佛連在夢中也不得安寧。
她的床畔靜靜坐著一名男子,他像是雕像似的微微俯著身子凝視著她,良久都沒有動作,就這麼注視著,傳達著。
直到他意識到窗外那名年輕的男子。男人猛然抬頭,那雙陰騖的眼猛然抬起,身影刷地竄出窗。
他們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對峙著,是千百年來首度會面。
來自冥界的狩魂使,與,殺人如麻的威武王。
「你不該這麼做。」櫻冢壑輕輕地說著,聲音很低很低,卻不容置疑。
「而你,無權干涉我跟小可的事,」任言弟凜聲警告︰「離開她。」
「辦不到。」
冷光閃動處,嗜血的古劍已然出手。墨黑色無光的夜,人影飄飄,電光石火交錯的瞬間,他們已經交手無數次。
殺了他!
吉弟腦海里下斷回響著這三個字。古劍像是有生命的、貪婪的野獸一般,每一次出手都是致命殺機。但他不願意——尊貴而傲慢的他不允許自己因為護恨而殺人。
他只想教訓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于,就像清除路上惱人的障礙物一樣。他跟孟可之間的感情不會因為任何礙眼的第三者而有所改變。
他一定可以喚醒孟可對他的愛。而那,不需要藉由殺人來達成。
「離開她。」
屋頂上,任吉弟的長劍筆直指著櫻冢壑的胸口,那姿態像是隨時都會讓他一劍穿心。但櫻冢壑的意志如他一般堅強,他不閃不避,只是冷冷地注視著眼前的男子。這就是前世的珍珠深切愛過的男人嗎?令她即使當一株樹也在所不惜的男人?如此霸道、如此蠻橫,為了愛,即使入了魔也在所不惜?
「我絕對不會放棄。」櫻冢壑嘆息似的聲音隨著風飄進吉弟的耳朵里。「我也不會讓你喚醒她的記憶,那是下公平的,過去的就該過去。」
「胡說!孟可——珍珠她有權知道!」
「她叫孟可,早就不是珍珠了,你也不再是威武王。醒醒吧,難道你害怕自己在這一世無法得到她的愛情?你無能到只能藉由過去的愛情來束縛她嗎?」
「放屁!」
這兩句話令他狂怒!吉弟手上的劍瘋狂地劈向櫻冢壑。
那絕對不是事實!如果這小子沒有出現,他跟小可一定可以跟平凡人一樣走著平凡的道路結婚、生子,過著擁有平淡聿福的日子!都是因為他——
殺死他——
「不!」任吉弟突然暴怒地大吼一聲,猛然將手中的古劍刷地往下刺。
古劍沒入孟家的屋頂,而他咬著牙喘息地怒視著櫻冢壑。
「我絕對……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破壞我跟珍珠的感情!」他起身,猛然掄起拳頭飛身撲向櫻冢壑。「就算……就算對手是你這種乳臭未干的小子也一樣!」
「而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小可,也不允許死去的鬼魂再回來糾纏她,她就只是孟可,我不會讓你改變現狀。」
「少說大話了!像你這種毛頭小伙子有什麼資格談‘保護’?!」
出人意料之外的,櫻冢壑竟然也懂得反唇相稽,他冷冷地望著任吉弟,冷冷地開口︰「幼稚與否跟年齡無關。依你的表現看來,你也只不過徒然多活我們幾年罷了。」
他們都徹底地激怒了對方,所以也將對方徹底的當成發泄怒氣的對象,而拳頭就是他們最好的武器。
兩條人影在漆黑的夜里、在孟家的屋頂上扭打成一團;他們毫不留情地互相毆打,使盡了氣力想讓對方投降,雖然決斗的方式已經不再致命,卻是一場男人與男人的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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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
「嗯?」
「屋頂上有人在打架。」
「我知道。」孟桑轉過身來打個呵欠,他抱著艾百合的嬌軀,讓她依靠在自己的肩窩,順勢甜甜地吻了她一下。
「……」艾百合瞪著大眼楮抬頭看他。「沒關系嗎?」
「沒關系,年輕人打打架消耗一點精力滿好的。」
「可是……」
「別管了,乖乖睡吧……咦!我以前好像也為你打過架?」
「……」艾百合嘆息一聲。「你從來沒有為我打過架,你只為我打過人。」
「那不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打架是兩個人互相打來打去,打人是對方根本不還手。」
「唉,我總覺得你對我很刻薄耶,對方不還手也是我的錯?」
如果對方是因為被某些武器指著頭而不能還手的話。
艾百合忍下住微笑。「我爸媽都以為你是哪里跑出來的黑道分子,你連我的堂哥們都不放過。」
「我那時候不知道堂兄妹不可以結婚。」
艾百合哭笑不得。「會有人不知道那種事情嗎?我以為念過國中的都知道……」
「我不需要知道那種事情,我只需要知道凡是性別跟我一樣的、年紀上有嫌疑的男人都不準靠近你就對了。」
他突然翻個身壓住她,炯炯有神的雙眼充滿佔有欲地注視著美麗的妻子。「你到底要不要睡覺?」
「是你不讓我睡的。」艾百合微微一笑,實事求是地指指他沉重的身體。
「但卻是你吵醒我的,你必須付出代價。」他低吼一聲,開始噬咬妻子雪白柔細的頸項。
「老公……」艾百合喘息著想推開他。「別鬧了,他們還在屋頂上耶……」
「要我拿槍去斃了他們嗎?」他粗暴地問。
艾百合嘆口氣,輕柔地捧著孟桑的臉,灑下點點輕吻。為了女兒的將來,她還是犧牲一點吧……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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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古劍穿過屋頂時,孟老仙的熱水恰恰煮好。他睨了一眼那把穿過水泥、釘在他頭頂正上方的長劍,手依然穩穩地將熱水倒進紫砂壺里。
「來來來,試試看這泡茶,這是我們台灣很有名的杉林溪手采茶,從茶葉的摘取一直到烘焙都是純手工的喔。嘿,那個老師父年紀比我還大,但是烘茶的功夫可不是蓋的,是一等一的絕世高手。還有,你看看這把茶壺,怎麼樣?我養了快二十年了,顏色很美吧?」
「嗯……還不錯,不過我們峨嵋山的白毫烏龍近年來也有長足長進。」木長青慢條斯理地品茗,他連看也不看屋頂上那把刺眼的長劍一眼。
「東方美人還是台灣的好,白毫烏龍這名字真是太普通。瞧,我們的茶農連名字都起得特別好哪。」
「碧螺春不是一直歷久不衰?」
「這倒是……」孟老仙耙耙頭皮嘟囔。「再來一杯。這個烘焙度恰恰好,喝再多也不怕睡不著。你知道的,我這種年紀的老頭子可禁不起不睡覺。」
「呵呵,孟大哥客氣得緊了,要比身體狀況的話,說不定你比屋頂上那兩個小伙子還好呢。」
「噯,噯,哪里哪里,年紀大嘍……」
「听說台灣有幾位師父紫砂壺做得特別美?」
「對啊對啊,我還收著好幾把咧,我拿來給你看看——」才說著,屋頂上的打斗已經劇烈得震下不少泥沙來,搞得兩人面前的杯子里沾染了不少灰塵。
「年輕人血氣方剛,打起架來毫無章法,力氣倒是挺大的。」孟老仙嘟囔著將茶水全部倒掉。
「只是可惜了-泡好茶。」木長青微笑。
「不如來下盤棋吧,看來他們還要打很久。」
「嗯,也好也好。」
于是他們開始下棋了,就好像他們頭上天天會有人插把古劍,就好像他們天天都這麼混著灰塵喝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