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覺得自己變得愈來愈依賴他,盡管他總是不說話,但她知道他一直都在身邊。才短短三個多月……
她從來沒談過戀愛,不知道「愛情」長什麼樣子,但這突如其來的感覺讓她不安,讓她想起了任吉弟……心里那微微的不安該怎麼形容呢?會不會是所謂的「罪惡感」?
「讓他睡一下,等他醒過來就好了。」櫻-壑檢視著任吉天的臉,這才發現他眼下疲憊的痕跡。
「為什麼會這樣呢?」檸檬望著守在床邊的朱小藍,她真的不忍心稱她為「惡魔」啊。
「她身不由己。事實上,她已經什麼思考能力都沒有了,只剩下對任吉天很單純的愛而已,這樣的靈魂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比什麼都要更容易控制。」
「我真的很生氣!」孟可悶悶地瞪著任吉天昏迷的臉,剛剛因為實在攔不住他,她只好給了他一記手刀打暈他,這記手刀比打在自己身上還要痛。「我真的很生氣很生氣很生氣!」
「不要氣了。他太累了,誰會想到魔界的人會控制殷如憶的靈魂呢?」長谷川安慰地說道。
「他們都沒有錯,我們也沒錯,那到底是誰錯了?!是誰造成了這一切引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為什麼給他們這樣的命運?分隔千年!千年耶!卻到現在仍要控制他們,還不能給他們一個完美的結局!這是什麼命運啊?!」
他們都無言了,誰能參透這深奧的道理?誰又能給一個答案?
孟可嘆口氣,沮喪地垂下雙肩。「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總不能任他們這樣下去……幸好今天我爸媽跟爺爺都不在,但明天呢?後天呢?小藍的靈魂怎麼辦?任大哥跟殷如億怎麼辦?我好困惑……」
「你的問題都好難喔,我回答不出來。」檸檬跟她同樣沮喪,她發覺自己愈來愈像孟可了,居然也為了這種事不關己的事情煩惱了起來。
「少爺……」
「不能再等了。」櫻-壑突然說道。
「不能再等?等什麼?啊!你說等老太太跟夫人嗎?剛剛你跟她們通過電話了吧?她們怎麼說?她們要過來嗎?」
「她們無法在這幾天之內趕過來。」櫻-壑望著朱小藍,腦海里響起櫻-老太太冰冷的聲音——
「既然你決定到台灣去,就該為自己身邊的事情負責;如果處理不了的話,還是乖乖回來日本的好。我現在沒空,你媽媽也沒空。如果我們到台灣,那也是因為去探望你,並不會為你做任何事。身為櫻-家下一任繼承人的你應該要有自覺了,你將會孤軍奮戰,這一輩子都是。」
他從來不害怕孤軍奮戰。從小到大,他都是一個人,雖然身邊圍繞著那些服侍他的人,但他們從來都沒有靠近過他的心靈;孤獨對他來說並不陌生,死亡對他而言更是家常便飯,但此刻他卻開始有不同的認知——如果他輸了或者死了,陪葬的將是孟可,于是他知道自己輸不起了。
「我把殷氏的靈魂封印在朱小藍的身體里面,但這撐不了多久的。看樣子她已經完全被控制了,被魔界的人吸收了那麼久,多少都會染上魔性,雖然她現在還沒有入魔,但恐怕……」
「你說殷氏也會變成魔魂?」
「就算沒變成魔魂,也會再被吸收回去,昨天八家將只是暫時把魔怪趕走而已,他並沒有消失。每一抹靈魂都是他的能量,他不會放過殷氏這種又弱又容易取得的靈魂。」
「我更生氣了!」孟可握緊了拳頭低吼。「那種王八蛋……不可原諒不可原諒!走!我們現在就到山上去找他們算帳!」
「找誰算帳啊?我們連正確的地點都不知道耶。」
「那個火紅女應該知道吧?」檸檬小心翼翼地建議。「昨天見過的那個啊,很漂亮的那個小姐,你們不是說她是魔界的人?她為什麼出現在那里?一定是去幫助那個魔怪的,幸好她晚了一步。」
「那個火紅女神出鬼沒不好找。」長谷川耙耙腦袋。「之前我們在北京遇見她,她也是這樣忽然出現忽然消失,搞不好是個鬼。」
「那是個人啦!」檸檬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我看到她呼吸空氣耶,會有熱氣呼出來的怎麼會是鬼?鬼又不用呼吸!」
「好啦,就算是個人又怎麼樣?怎麼找她?難道報警找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
「劉伯伯一定知道。」
「啊?!」
孟可用力點點頭。「他守護著學校這麼久了,一定知道那個地點在哪,我們現在就去找他。」
「不能現在去。」櫻-壑搖搖頭拉住她的手。「天快黑了,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明天中午的時候去。」
「中午好,中午比較不那麼恐怖。」檸檬連忙點頭。
「你不用去吧檸檬?’
「我要去!」檸檬堅決地說道。「雖然我什麼都不會,可是我是活人,我有‘陽氣’——」她說著,瞪了長谷川一眼,看他敢不敢抗議。「我一定要看到任大哥跟殷氏有個完美結局。」
「這又不是連續劇,想看電視的話回家比較好。」長谷川嘟囔。
「你再羅嗦,小心我K你!」檸檬恐嚇地舉起粉拳瞪他。「你也要去!人多壯膽,打不過他們,我們用罵的也要罵贏!」
「……」長谷川不說話了,但他眼里明明白白寫著「激賞」這兩個字。瞧這小妹妹多天真,打不贏也要罵贏?就算罵贏了也會被吃掉耶!可是她卻一點也不在乎的樣子。
哈哈!好可愛,真的好可愛!
深夜,孟家的人都睡了,任吉天也回家了。他醒過來之後對自己竟然被魅惑感到十分的羞愧,他也同意他們不能再任由事情這樣發展下去,于是他決定明天跟他們一起上山去一探究竟。台灣的大法師終于醒過來了,他回去準備自己的工具,明天早上再過來跟他們會合。
夜很深了,照理說她應該好好的睡一覺,準備明天的最終一戰才對,可是她卻睡不著。望著身邊沉沉睡去的朱小藍,她心里忍不住嘆息……已經沒有身體、早就應該消失的殷氏,到底該怎麼辦呢?
想到這里,她就再也無法入眠了,只好披上外衣走到外面透透氣。只不過她發現並不止她一個人睡不著,櫻-壑也跟她一樣清醒著,而他正凝望著天空。
「這有什麼好看的?你不是說這只不過是‘一堆會反光的石頭’而已?」孟可取笑地說道,來到他身邊坐下。
「是啊,所以我在研究這堆會反光的石頭為何在你眼里會是美的。」
「嘖嘖,听起來實在不是個浪漫的話題。」孟可笑。
「這片天空哪里美呢?」他問得很認真。
「哪里美啊……我想想……你不覺得這些閃爍的光芒很迷人嗎?它們代表著無垠的視野,充滿了想像力。當天空布滿烏雲的時候,地球顯得多麼孤單,好像這宇宙真的只有我們活著而已;可是當烏雲消失了,當滿天都是星星的時候就不同了唷!獵戶座、天秤座、北極星,每顆星星都有屬于自己的故事,就算完全不了解這些故事也沒關系,可以自己編一個、兩個、無數個……」
她抬頭凝視著滿天星辰,臉上寫滿了夢幻,眼底閃爍著與星光同樣璀璨的光芒,然後她回頭對他燦然一笑。「我不知道別人的想法是什麼樣的,也許我的想法很俗氣也不一定。但每次當我看到滿天星辰,我總會覺得心情特別好、特別寧靜,因為那麼多那麼多的星星里一定會有與我們不同的生物存在吧?也許上面也有跟我們一樣的人們同樣的注視著我們,這不是很棒嗎?」
櫻-壑沒說話,他很努力地想理解她的想法,卻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那你呢?你看到什麼?」
「我看到必然的老去、必然的毀滅與必然的結束。」櫻-壑抬頭望著滿天星辰說道。
「那麼美麗呢?生命呢?渾然天成的天然絕景、年輕漂亮的面孔,每個人臉上總會露出的愉悅笑容,每個人的結局都一定是死,每一段時間都必然會有盡頭,可是這當中所綻放的火花呢?過程呢?你為何只看到結局,卻看不到過程?那些難道都不存在嗎?」
「存在啊,只是那都只是一瞬間的美,就如同閃電一樣……」他想了想,微微一笑。「我很喜歡閃電出現的瞬間。」
「可是那種瞬間從來不能吸引你,沒辦法讓你心動。」孟可下了結論,雖然她自己也覺得這樣的結論很怪。
為何會有人對美麗的事物視若無睹?只因為那是瞬間?正因為是瞬間的、難能可貴的,才更應該珍惜、更應該積極追求才是啊。
櫻-壑點點頭,臉上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像是很高興她終于能理解他。
但孟可其實一點也不能理解,她只是悶悶地嘟囔︰「好吧……這對你將來的女朋友倒真的是福音了,起碼她不用擔心你隨時會變心。」
「變心?」
「本來很喜歡的,因為看到別的更美好的,所以就變得不是那麼喜歡了。」孟可翻翻白眼解釋。
櫻-壑很認真地想了想。「我不懂那個意思。」他最後還是承認。
「……你到底是單細胞還是蠢?你腦袋細胞的構成到底是不是三葉蟲之類的那種東西?」孟可苦笑。「怎麼可能會有人不懂這麼簡單的事情?你本來很愛吃這種巧克力的,可是在吃到瑞士巧克力之後發現它更好吃了,所以就變得不是那麼喜歡原來這種巧克力了,這有什麼好不懂的?每個人都會變心!」
「我不會。」
孟可張大的嘴巴合不上來了,她的眼楮瞪成一個大圓形。
「喜歡的就是喜歡,為什麼會因為其它的存在而變得不那麼喜歡?牛羊喜歡吃草,他們天天都吃草,不會因為肉類有多好吃就變心——」
「……你真的是牛……」孟可哭喪著臉發出「嗚嗚嗚」的怪叫聲。「你真的是牛真的是牛!你是用一大群三葉蟲做成的大笨牛!」
櫻-壑倒是對她的評語很習慣了,他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所以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
「你這個大——」孟可的話突然停了,她張口結舌地望著他傻傻地問︰「你剛剛說什麼?」
他很有耐心地重復一次︰「我說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並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
「這是某種比喻吧?」
「不是。」
她的臉刷地紅了起來,眼楮突然不知道應該放在什麼地方,只得亂七八糟的轉來轉去。「呃……啊諾……嗯……」
櫻-壑很有耐心地等著她找回自己的聲音,他真是超有耐心的,就直直地望著她,以那雙清澈無比的眸子。
孟可慌了手腳,她開始顧左右而言它,眼楮盯在天空上的滿天星辰,眼珠子卻不斷地亂轉。
櫻-壑還在等,可是見她一直拒絕面對他,于是他終于嘆口氣搖搖頭。「可是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現在喜歡我,並不代表你以後也會一直這麼喜歡我,某一天、某一個時間,或者當你遇上某一個人之後,你就會變得不這麼喜歡我,甚至離開我。」
孟可的嘴張成一個0字形,她停下轉個不停的眼楮,有點眼花地望著他。
「我可以理解,但是我永遠不會改變。」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就好像在說太陽天天都會由東方上升、西方落下這種淺顯易懂的道理一樣。
孟可愣愣地望著他,說不出半句話。
而櫻-壑微微一笑地凝視著她繼續說道︰「在我有生之年,永遠都不會改變。」
「我們要出去了唷!」孟可站在屋前對著屋子里大喊道。
「等等!一大早的你們要去哪啊?」艾百合連忙從屋子里追出來問。
「我們去山上郊游。」孟可指指自己身上的運動服。「還有任大哥跟檸檬也去。他們已經在等我們了啦!中乍不必幫我們準備午餐,我們自己在外面吃。走嘍,拜拜!」
「喂!小可——」艾百合呼喚著,但孟可帶著朱小藍、櫻-壑跟長谷川已經快步離開了。她嘆口氣,憂心地望著女兒的背影。
他們最近到底在搞什麼?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神秘兮兮的,連口風最松的長谷川都不肯透露半句。
話說自從打北京回來,而櫻-壑跟長谷川住到家里來之後,小可的行蹤就愈來愈奇怪了,真教她這個做媽的放心不下。
「不用管他們,都那麼大的人了,難道還會走失?」在一旁抽著煙斗看報紙的孟老仙神閑氣定地說。
艾百合又嘆了口氣。公公總是這樣的,就是因為這種放任的態度才會讓孟桑變成那種怪人吧?她愈想愈不放心,索性跑進孟桑的書房里。「孟桑。」
「嗯?」
她的丈夫依舊埋首在書桌前,這一個月來他簡直就像是書桌前的一座雕像一樣,除了肚子餓跟上洗手間這種必然的生理需求之外,幾乎沒離開過書房半步。
艾百合有些生氣地伸手將他桌上的零件全搗亂。
「喂!」孟桑大叫。「不要亂動啊!隨便少顆螺絲都會整死人的!」
「到底是這些玩具重要還是你女兒重要?!」
孟桑抬起頭作勢認真的思考了一下。
「孟桑!」
他笑了起來,終于月兌下眼鏡。「當然是女兒重要。但是小可又有什麼不對了?她的頭還在痛嗎?」
「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拜托你,你偶爾也關心一下她吧,她是我們唯一的女兒耶!」艾百合惱怒地嚷道。
「我一向很關心她,只是小可乖巧得很,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她當然很乖巧。但是你不覺得她最近的行為真的怪怪的嗎?先是帶回來那個模樣鬼里鬼氣的女同學,昨天那個女同學突然又變成了傻瓜一樣,只會對著人傻笑……你知不知道小可他們學校鬧鬼?連新聞都報導播出了!听說有好些家長不讓自己的孩子再去上課,說真的,我實在很擔心——」
孟桑突然一把將她拉住,將她的身子納入懷中,按在自己的腿上。「慢慢說,你語無倫次了。」
艾百合嘆口氣苦笑。「我是真的很擔心嘛。」
「我說過了,小可很乖巧,你不必替她擔心太多。」
「怎麼會不擔心!你以為我像你跟公公一樣?你這個老爸也不管自己家里有個芳華正盛的女孩子,就把兩個日本人弄到家里來住了;公公更夸張,完全把他們當成徒弟一樣每天虐待!小可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家庭里長大——」
她的話聲嘎然而止,因為他的丈夫完全沒給她機會繼續說下去,他深深吻住了她的唇,纏綿得令她忍不住發出聲聲嬌喘。
「嗯……好甜……我好像很久很久沒吻你了?」直到她眼神迷蒙,他才終于惡作劇似地松開她。
艾百合有瞬間反應不過來,直到她面紅耳赤,才終于清醒過來槌了他一拳。「你這卑鄙小人!」
「我是誠心誠意吻你的,啊……你好香。」他說著,把頭埋進她頸項問。「真對不起,我這個月太忙了,完全冷落了你,你才會這樣胡思亂想。」
「孟桑……孟桑我是認真的,我不是胡思亂想。唉……哈哈好癢!」
「好吧,你是很認真地在胡思亂想……」他說著,調皮地輕啄著她小巧的耳珠,帶來一陣陣酥麻刺激的感覺。
「孟桑!」艾百合連忙掙月兌他的懷抱。「不要鬧了,這次我不會再讓你用這種下流的手段來打斷我了!」
「嗯?下流?」他邪氣地凝視著她微笑。「我記得你向來滿喜歡我這麼下流——」
「孟桑!」
「唉……好吧好吧。」孟桑終于投降,他溫柔地微笑著。「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小可學校的事情我也都清楚,但我真的不覺得我們需要阻止她。」
「為什麼不?他們幾個小鬼……長谷川雖然年紀大一點,但我實在很懷疑他的心智年齡是不是真的足夠保護他們;他們浩浩蕩蕩的說要去郊游,可是我總覺得……」艾百合憂心地離開孟桑的懷抱,站在窗前凝視著下山的道路。「我總覺得他們其實瞞著我們去做什麼事。」
「就算是,那也不會是壞事。」
「你怎麼能確定?」
「因為孟可是我女兒,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孟桑來到她身後擁住她。「難道你不信任自己的女兒?」
「當然不是。我只是覺得我們有必要給孟可更多的關心……」
「老婆,如果你還沒發覺的話,身為你丈夫的我實在有必要提醒你……你女兒已經長大了,而且她已經走上了一條你我都無法理解的道路,那距離我們的世界太遠了,雖然我很不願意看到事情這樣發展,但是那恐怕已經是事實了。」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艾百合憂心地回頭。
「你心里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孟桑愛憐地凝視著她的眼。「就好像當年你選擇了與你父母完全不同的道路一樣。他們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是堅決反對,二是無條件支持,因為無論如何你都會離開他們身邊。」
「可是小可她——」她原本想說「她還小」,但一想到自己嫁給孟桑的時候才十七歲,甚至比孟可現在的年齡還小一點呢。想到這點,她就只好沮喪地閉上嘴了。
「小可的娘,我們現在除了無條件支持她之外什麼也不能做,給她信任就是最愛她的表現。」
「唉,你這是找借口放牛吃草了。」
「我可不準你這麼說。你很清楚如果有人膽敢傷害我女兒的話,無論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不會饒過他的。」
「難道一定要等到傷害造成嗎?」
「會造成傷害是必然的,問題只在于我們要不要讓她長大而已。」
艾百合深深地嘆息,而孟桑微笑著將她擁入懷中。「放心吧,小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像當年的你一樣,你現在不是也過得很幸福嗎?」
「你真是不害臊……」她悶在他胸前嘟囔著。
「我本來就很不害臊,不然怎麼會那麼喜歡那些‘下流’的事……」孟桑又笑了,一把將妻子橫抱起來,給了她一枚比剛剛更加纏綿火熱的吻
又下起雨來了,連綿細雨讓山區潮濕多霧,冰冷的空氣讓氣溫驟降,一點也沒有夏天的炎熱感覺。
他們一行人站在崩塌的山洞前猶豫地望著眼前的山洞。
「就是這里了。」校工劉伯凝望著山洞,他的腳步顯然有些猶豫。「我想應該沒錯,這里對死魂一直有很奇怪的影響力,讓我想進去。」
不要說對死魂了,對他們這些「生人」又何嘗不是?
如果這是所謂的「魔窟」……呃……會不會太美輪美奐了一點?
山洞外面草木扶疏、嫣翠燦紅,幾株野蘭花嬌美可人地垂在洞口隨著夜風搖曳,馨香撲鼻。
往洞內望去,只覺得里面似乎十分涼爽舒適,一點也沒有普通山洞深邃的陰暗感。
「這里看起來可真美麗……」孟可瞪著山洞。「這樣叫魔窟?那我真想知道天堂長什麼樣子。」
「愈是邪惡愈是美麗,你可以把它當成某種宣傳手段。」任吉天聳聳肩微笑。他沒忘記自己如何受到勾引,那令人目眩神迷的誘惑多麼美好!天堂可從沒出現過那種教人心蕩神馳的高明廣告。
「愈是邪惡愈是美麗……」孟可回頭望著朱小藍。小藍跟過去的模樣有多大的差別他們都是親眼看到的,眼下的她多像個天使啊,那種奇異而柔弱的美麗,時時刻刻考驗著男人的自制力。
「真的要進去嗎?這山洞不知道到底有多深,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些什麼。當然啦,現在看起來里面就算住著什麼神仙我也不意外了。」
長谷川吐吐舌頭往里面稍微探頭。他真的好奇極了!這麼美的地方為何從來不曾被發現?讓人感到如此舒適的地方會是「魔窟」?他還以為所謂的魔窟應該是四處傳來哀號苦難、猙獰妖詭呢。
「你們沒發覺嗎?從來要上天堂都是很豐苦的,要苦修心智、要抵得住世間誘惑,不要說錦衣玉食,連最基本的生活要求都得降到最低。上天堂多辛苦!要行善助人、要舍己為人、要犧牲小我完成大我。」任吉天苦笑兩聲。「入魔界就簡單得多,只要愛自己比愛別人多,只要縱情享受、自私自利、紙醉金迷就達到最低門檻,無怪乎這世界上天堂的人少,入魔著迷的人倒是隨處可見。」
「所以愈是邪惡愈是美麗……」孟可像是有點明白了,她抬頭望著這迷人的山洞,想像著把這美麗的外表撕下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真不敢相信這種地方真的存在……」任吉天喃喃自語似地說著。「傳說中人界與魔界是共通的,有許多通道可以在兩個世界中穿梭自如,但我一直以為那只是傳說。」
「你是個法師勒,如果連你也認為那是傳說的話,我們這些‘正常人’真的很難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魔界’這種東西。」長谷川嘟囔。
「魔界可不是什麼‘東西’,它跟這個世界一樣真實。傳說真正完整的世界是上有天界、下有冥界,人類、花草樹木跟魔界各自平行,魔界與人界的區分其實非常小,甚至有很大部分是重疊的。」
「所以這天堂似的山洞里面住的其實是惡魔,頭上長著可怕的鹿角,嘴里會噴出火焰,手里還拿著三叉戟?」
「我沒蠢到听不出你這外國人嘴巴里的諷刺之意。」任吉天沒好氣地橫他一眼道︰「如果以為我們所處的空間就是唯一的空間,以為我們的智能是天底下唯一的智能,難道你不覺得太過自大狂妄了嗎?」
長谷川想了想。「好吧,我承認以我的智能真的是很難想像。」
孟可被他的回答給逗笑了。「長谷川,你不要鬧了啦!」
「我沒鬧啊,我真的很難相信走進里面就會到達另一個‘世界’,除非這里是宇宙黑洞。」
「說起來這倒也是另一種形式的宇宙黑洞沒錯。」任吉天聳聳肩。
「你們是打算站在這里聊天辯論直到地老天荒還是進去一探究竟?」任吉弟不耐煩地問道。
「當然是要進去啦。」孟可望了一眼身後的朱小藍,見她面露恐懼之色,但那種恐懼遠遠比不上他們看到她時的恐懼。朱小藍那美麗而不真實的臉、那漸漸透明的皮膚讓她變成一個真正「水做」的女人。
「我帶路吧,畢竟這里我年紀最大,而且這件事是我的私事——」
「任大哥,這不是你一個人的私事,也是我的事。朱小藍是我同學,那天她跑上去,我沒有阻止她,我也有責任。」
「……」任吉弟已經等得不耐煩,他根本不管他們在說什麼,逕自打開手電筒往里面走——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這麼帥氣的走進去。」他們身後傳來嬌美的女聲。
「又是你。」孟可蹙起眉。
火紅女微笑著,她依舊穿著一身亮眼的紅皮衣,令人不得不懷疑那身紅衣到底是不是從她皮膚里長出來的。這麼悶熱的天氣也能穿皮衣?
「這里面的世界不屬于你們,我勸你們還是乖乖打道回府吧,把那女孩交給我,運氣如果好的話,說不定她真的可以保住一條小命。」
「你該不會以為我們真的會相信你吧?」孟可瞪大了眼楮問。
火紅女冷哼一聲。「這是一個誠心誠意的建議,你們信不信都隨便你們,我只是不忍心看你們全死于非命而已。」
「如果你還有一絲絲的‘不忍心’,為何還投身魔界?甘願為惡魔效命?」
「為惡魔效命?哈!你太小看我了,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為了任何人效命,我只是依照自己的意願做事而已。魔界人界對我來說沒什麼兩樣,只不過魔界的氣味比較合我的胃口罷了。」
「所以你也討厭這個世界。」孟可嘆息。「為什麼呢?這世界哪里不好?為何你們都討厭這世界?」
「也許是因為這世界上就是有你們這種傻瓜,所以格外令人看不順眼。」火紅女嘲諷地說。
「我不想再跟你多說了,反正多說無益,如果你非要阻止我們的話,看來我們只能再打一架了。」孟可擺好架勢,戒備地望著她——
她沒忘記她們那一夜在北京的交手,自己的實力跟火紅女其實有很大的距離,她跟三個月前一樣沒把握可以打贏她,但現在已經不是考慮輸贏問題的時候了。朱小藍真正的靈魂就在里面,這件事必然要在現在作個了斷。
「我真不知道該直接讓你們進去送死呢,還是干脆先在這里把你們打一頓,讓你們知難而退算了……」火紅女說著,但她似乎不是說給他們听的,反而比較像是在自言自語。
忽然,山洞中卷出一陣微風,那帶著陣陣甜香的空氣是如此迷人。
「看來是來不及了……」她微微一笑,轉身往山洞中邁去。「你們真的想進來的話就跟上來吧,不過我先警告你們,進了這個山洞,能不能全身而退就要看你們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