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桌上只剩下王彌生與成海闊。她慢條斯理地啜飲著咖啡,而他則百無聊賴地擦拭著相機。
三分鐘過去,五分鐘過去,他們都沒有先開口的意願,簡直像一對已經相對幾十年的老夫婦一樣。
突然,他舉起相機,清脆地按下快門,留下她斂眉垂眸的模樣。
我並不是要拍『那種』照片。」「我也沒要拍『那種』照片。」他們密碼似的交談,很難確定彼此真的能了解對方的心意,但這樣的談話很有趣。王彌生不由得放下咖啡杯,雙手交握頂在桌面上,支著形狀姣美的下顎。
如果我說我希望往後你都自己過來,不要再帶那個女孩過來,可以嗎?」「她叫『滿滿』。」成海闊英氣的雙眉微蹙,這女人甚至連滿滿的名字也不屑記住。「答案是不行。」「你不覺得讓她處在這種環境其實不太妥當?」「不覺得。」「如果我命令你呢?」成海闊的兩道劍眉一挑。「那麼接下來妳就會『命令』我只能用某廠牌相機、某廠牌底片、只能拍某些角度的照片。」他放下相機,表情冷峻。「要我把律師的電話留下來嗎?」王彌生淡淡一笑。「不用。隨你吧,只是定力不夠的人在這里是很危險的,那女孩可能會變得……很奇怪。」「滿滿不會。」王彌生又笑了。在他跟前,她似乎特別容易笑。這次是笑他這毫無道理的自信。
無知的人是有福的,不知道珍珠有多美、不知道鑽石有多耀眼,可以安于平淡、享受粗茶淡飯,吃兩口過期的鮭魚卵便滿足得以為那是人間珍饈;牆上大大的掛著「知足常樂」四個大字,藉以安慰自己永遠平凡的人生,可以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曾有過機會,只不過不屑雲雲;一切都只因為沒見過、不了解。
汲汲營營的眾生擠破了頭,為的就是那一點點榮耀,能擠進財富金碧輝煌卻又狹小無比的大門,過一過天堂般富麗堂皇的生活。像他們這樣連「富貴」二字的真義完全不了解的人,竟敢如此大言不慚。
即便是你,成海闊先生,在一個月之後也會變,變得粗暴、貪婪、難以控制,屆時突然被逐出天堂門扉的你們,還能過普普通通、粗茶淡飯的生活嗎?
思及此,王彌生悠悠嘆息。要怪也只能怪他在不恰當的時間拍下了不宜的照片,那是命運的捉弄,而命運的齒輪一日一旋轉,是任何人都無力阻止的。
「在這個月之間,只要你在我身邊所拍下的照片,任何一張都是屬于我的。」「任何一張?」「沒錯。」「恕難從命。」「與你談生意真困難。」王彌生嘆息。「合約已經簽了,你現在反悔的話要賠二百萬。」成海闊微微瞇起眼。真該死!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又是滿滿干的好事。
「當然,你也可以把『真攝影』結束,合約是以公司的名義簽訂的,除非你認為你的攝影公司真的值二百萬,否則你可以不用忍受這種麼口約。在這方面我是很厚道的,公司倒了就倒了,我不會派人追殺你到天涯海角。」他再度按下快門,留下王彌生談生意時看似淡然卻又胸有成竹的表情。
「這算是同意?」「我沒什麼好選擇的。」滿滿回來了,她整張臉似煮透的蝦子,青澀少女臉上有著桃花之色。
她怯生生地靠近王彌生。「請問,可以開始準備了嗎?我可以幫妳整理頭發。」「別鬧了!」一旁的梁少勛突然沒好氣地瞪了滿滿一眼。「用妳那種扮家家酒的手藝?!」滿滿不由得瑟縮了一下,被重重刺傷。
王彌生不由得嘆息,對小女孩楚楚可憐的表情感到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這里,真是挺無辜的。
「來,陪我去換衣服吧。」滿滿求助的眼神飄向成海闊,而他的薄唇抿成一條帶著怒意的直線。
滿滿連忙跟著王彌生離開,如果她再不走,老板可能會沖過去,在梁少勛的鼻子上痛擊一拳。
老板最是護短,對他們誰都一樣。
PUB內光線昏暗,閃爍的燈光與火辣香艷的熱舞全被隔絕在厚厚的玻璃之外。她發現他們似乎特別喜歡玻璃,不只是在外流連的地方要用玻璃,連自家屋內也得建造一間玻璃屋才行。
透過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頭的世界,卻將那世界完全隔離;隔著一層玻璃,外頭的世界廝殺得多麼慘烈也與他們無關。他們愛用玻璃,是因為這個緣故嗎?
這里的年輕人穿著的全是時下最流行的服飾--貼身的彈性上衣、皮褲,胸前掛條金色或者銀色、夸張搶眼的造型煉,手上戴著皮環的是屬于猛男派,大胸肌、渾圓壯碩的腿,十足龐克風;學院風在此地當然也很盛行,胸前繡著復雜華美胸章的Polo衫,有型有款的條紋長褲是這一派的代表。這樣打扮的人通常都外型俊美、斯文。
貴氣的、豪邁的、儒雅型、或者夸張得像剛從化妝舞會跑出來的美型男女擠滿了整間PUB,他們陶醉、他們狂野、他們渾然忘我,彷佛已臻極樂之境。
這樣的地方她從來沒有來過,也沒想過要來。但溯風此刻半躺在大紅色沙發上,迷蒙的雙眼凝望著她。
「妳很可愛啊,滿滿,我好喜歡妳。」這是他這個晚上第幾次說這句話了?滿滿突然覺得有些厭煩。他說這話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呢?大概跟喜歡路邊的一只小貓或者小狗一樣吧?
很喜歡很喜歡,然後轉頭就忘了。
「我想回去了。」滿滿嘆息。
真不該答應他的邀約的,但溯風的邀請多麼吸引人,誰能抗拒他那雙深情款款的眸呢?更何況他還開了一輛帥氣得令每個少女都想尖叫的蓮花跑車。
「為什麼這麼快就想回去?妳不喜歡這里嗎?」溯風訝異得睜大了眼楮,好似有人不想跟他在一起是件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似的。
「也不是不喜歡,只是……」大樹、美心、可羅他們現在應該都在挑燈夜戰吧?她為了不忍令溯風失望便跑了出來,心里的愧疚正一點一滴的啃噬著她的良心。還有老板,出來的時候沒跟老板說一聲,雖然她並不住在攝影棚里,但最近夜里他們都在攝影棚工作,她突然跑出來玩,老板會……不高興嗎?
「只是什麼?」溯風突然靠近她的肩。他看似縴細瘦弱,其實胸膛還是滿有份量的。他靠著她的背,一股溫暖的熱氣從他身上傳來。
「妳只是不習慣。」溯風在她耳畔低喃,搔得她的耳朵好癢。他溫熱的唇輕輕貼住她的耳垂,滿滿嚇得跳起來!
「我……我……一定要回去了!」溯風的表情好有趣。他先是驚愕然後爆出一陣笑。「天,妳真單純!」被一個二十歲還不到的「少年」嘲笑,真有點下不了台。但滿滿來不及生氣,VIP的門就被推開了。
率先涌入的是震天價響的音樂,咚咚咚的鼓聲敲得人心慌意亂。接著,始雨頂著一頭藍綠色的夸張爆炸頭,被一名雄壯威武的男人擁著進來,將那些鼓聲關在門外。他們根本連話都獺得說,兩人糾纏著躺在沙發上,成了一頭四腳獸。
滿滿驚喘一聲,月彎似的細長眼眸不由得睜大!她掩住後,深怕自己忍不住會大聲呼叫。
始雨那雙又圓又大的眸子涂成暗銀色,她1以笑非笑地啾著滿滿那張慌張失措的臉,壓在她身上的男人發出野獸似的低聲咆哮。
她寧願相信此刻壓著始雨的那個家伙是個吸血鬼或者狼人,就算那樣,都比知道始雨這黑暗的另一面要來得好過得多。
「我們別打擾他們。」溯風微笑著上前擁住她。「我知道了,妳不習慣這樣的地方,是我的錯。我們走吧。」「我……可以回去了嗎?」滿滿強自鎮定,努力深呼吸,不讓自己哭出來。她討厭這里,討厭這樣的始雨跟溯風。他們好美好美,但為什麼要這樣摧殘自己?
「跟我來。」溯風拉著她的手,穿越擁擠的人群,離開了那迷幻得像是地獄的地方。
門口的侍者將他的蓮花跑車開過來,原本在門口排隊等著進入的人群突然爆出女孩子們的尖叫聲。「溯風!溯風!」溯風……溯風……那充滿愛意、興奮、瘋狂的叫聲追逐著他們,那些聲音像是隨時會跳上車,隨時會過來摟著脖子用力啃咬。
大紅色跑車在夜色中像飛彈一般胞哮著激射而出。
滿滿忍不住閉上眼楮。如果她沒先因驚嚇而死,大概也會因為這輛跑車恐怖的速度而香消玉損吧……回來的時候,攝影棚里的燈已經熄了,只剩下門口兩盞小燈亮著。
大樹他們大概都已經走了,畢竟已經深夜十二點多。滿滿有點後悔了,也許她應該讓溯風送她回市區的租屋處。
不知道為什麼,她不願意讓溯風知道她住的地方。
「這不是妳上班的地方嗎?來這里做什麼?」「我……還有工作還沒有做完。」這是實情。一整個晚上都沒有做事,她的良心愧疚得厲害。
「都已經這麼晚了,是人都應該睡覺,而不是熬夜工作。」溯風嘆口氣。
「妳的工作有那麼多、那麼忙嗎?妳老板一個月花多少錢雇用妳這樣賣命?」「不是攝影棚的工作,而是我自己的工作。我快畢業了,幾個星期後有畢業展,絕不能耽誤。」溯風有趣地望著她。「不作畢業展的話就不能畢業嗎?」「當然……不是。」滿滿搖搖頭,隨即輕輕蹙起眉。跟溯風說話,好似與外星人對話,一字一句都要好好解釋,免得他听不懂。他們的距離真有那麼遠嗎?住在同一個都市,卻是不同的世界?
記憶中好像沒有人說不作畢業展就不能畢業但畢展對他們每個人來說都非常重要。那是驗證自己四年來所學的最好機會,不作畢業展就不能為這四年的生活劃下句點。
「滿滿,妳好認真。」溯風含笑望著她。
她真希望溯風不要再這樣對著她笑,她被他笑得心旌動搖。拒絕溯風好困難!她很難對他使用含有「否定」意味的用詞。尤其當他笑的時候,那簡直不可能。他們才第一天認識,再這樣下去,自己會不會在溯風面前融化成一攤無用的爛泥?
滿滿搖搖頭。「我得走了、謝謝你送我回來。」「嘿。」溯風握住她的手,漂亮至極的臉蛋湊上來。「妳不跟我道晚安?」「嗄?這……沒必要吧?」滿滿立刻羞紅了臉。
「這是禮貌喔。」溯風的凝視帶有某種魔力,他的眼眸清亮,那幾乎帶著銀色的瞳眸是那麼的美,當中彷佛有水銀流瀉,彷佛有星光停駐。
漆黑的發絲落在他光亮飽滿的額上,天使般精致的臉孔在夜色中更顯聖潔。她彷佛被催眠了,身體無法自主地傾身向前,輕啄他溫暖的肌膚,就在那一瞬間,溯風回過頭來,輕輕地吻住她的唇瓣。
溯風的吻帶著幾絲甜味,蜜一般的氣息竄入她腦海中,滿滿不可思議地瞪大了雙眼!身子抵住車門,她無路可退、溯風的手輕柔地攬住她的腰,將她拉向自己,吻得更深。
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要屈服。溯風的吻是那麼的甜美,不帶一絲猥褻,如夢般使人陶醉。然而她心里有什麼東西在大聲呼喊著,像針刺般的疼痛!
「不要!」她猛力推開溯風,感覺自己的心髒似乎就要從胸口蹦跳出來。
「滿……」滿滿咬著唇,某種揉合著驚險、刺激跟背叛的感覺猛然襲來,炎熱的夜風中,她竟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
溯風微怔,不明白自己哪里犯了錯。他的眸子里寫著迷惑。
「晚安。」她說著,然後頭也不回地往攝影棚內拔腿狂奔,撫著胸,深恐她那即將叛逃的心真的會就這樣拔腿飛奔。
他有那麼恐怖嗎?溯風仰躺在車子的皮椅上,被拒絕得如此不明不白,這還是頭一次。
這一生中,他所見的人全都是喜歡他、恨不得與他更親近,為何滿滿卻是個例外?她看起來不像紂厭他啊。
如果他夠努力的話,再過一陣子,滿滿也會追著他,天涯海角也不放棄吧……但現在這樣很好,很舒服。他喜歡這樣的滿滿,不把他當成世界中心的滿滿--或者該說他喜歡這世上所有把他視若無物、甚至洪水猛獸的人。
古董火紅色蓮花跑車終于慢慢驅動,緩緩駛離了郊山的別墅區。
二樓窗畔,一縷紫煙緩緩上升,心痛如絞的感覺久久難以平息。
他錯了嗎?把話說得太早、太滿?
滿滿在財富權勢與夢幻美少年的誘惑之下,竟同一般女孩沒有兩樣的,那麼容易淪陷。
她等在門口,等蓮花跑車嚇死人的引擎聲遠去之後又等了五分鐘,直到確定攝影棚內完全沒有聲響,她這才悄悄、悄悄地打開門。
她的唇依然火熱滾燙,劇烈跳動的心在進了門之後才肯放慢速度。
呆站在門口好半晌,等眼楮適應了黑暗之後,她才感覺到自己的腿虛軟無力,冷汗竟浸濕了她的衣衫。
溯風的吻,威力好大!讓她的三魂七魄跑走了大半,此刻才終于能夠清醒。她覺得自己好羞愧,在一個年紀比自己還小的少年之前,竟慌張得心跳失速!她感覺自己像個愉嘗禁果的叛徒。
錯綜復雜的感覺難以厘清,她索性放棄了,嘆息一聲,伸手開燈。
開了燈,眼前的景象果真很令人嘆息。
大樹他們離開的時候完全沒有整理,衣服、布料散落一地,搬出來的工作桌上還有熨斗、針線等雜物。
「厚……很沒品耶,臭大樹、臭美心、臭可羅,超沒品的。」滿滿喃喃自語,開始一一收拾這些瑣碎的東西。
其實收拾這些東西令她心安,她又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難怪俗諺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而這里其實也不算她的狗窩,認真說來要算是老板的狗窩才對。
想象著老板變成一條狗的樣子,她的心情就整個好起來,甚至還可以哼歌。
攝影棚里寧靜的氣氛真好!柔軟的燈光,柔軟的氣味,沒有耀眼光燦得幾乎令人目盲的燈光跟震耳欲聾的音樂,一切都顯得靜謐安詳。
把物品一一歸位之後,她坐在攝影棚里的道具床上,陽光混合著熟悉的洗衣粉味道感覺好溫暖,這是什麼香水都比不上的。
肚子不由得餓了起來。整個晚上她都沒有吃什麼東西,溯風那群人大概真的都是神仙,除了酒之外,好像什麼食物也不需要,最多就是吃幾顆花生米……嗯!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那種生活不要也罷吧?
不知從哪里突然傳來好香的味道。
咸粥!那是山腳下那間愛開不開、率性小吃店所煮的超級好吃咸粥!
滿滿立刻跳起來往門口沖,沖到一半,想想不對,又回到攝影棚內。
她打開通往二樓的樓梯間木門,老板嘴里叨著煙,手里正捧著一碗熱騰騰的粥。
「抽煙有害健康。」滿滿瞪著那碗粥,感覺自己的腸子正在大聲呼喊著需要增援,嘰哩咕嚕……嘰哩咕嚕。
「不吃拉倒。」成海闊轉身上樓。
「老板--」她立刻哀哭著趴倒在樓梯上。
未幾,滿滿捧著香噴噴的粥狼吞虎咽,成海闊靠在窗邊噴口煙,忍不住嘆息。「慢慢吃,又沒人跟妳搶。」「好好吃喔!老板,你怎麼知道我會肚子餓?那個老板今天有開哦?好難得喔。」他當然不會告訴她,那是他專程下山去買,等她回來之後立刻在樓上溫熱後再雙手奉上。
他不會。他收到的好人卡已經夠多。
「誰說那是今天買的?那是上個月我沒吃完的,一直放在冷凍庫里。」滿滿抬頭瞪他。「你騙人。」成海闊聳聳肩,不置可否。
「在冷凍庫里放了一個月的粥怎麼可能這麼好吃。」滿滿嘟嚷著,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吃光了它。「你要是害我肚子痛要請假的話,不準扣工錢,還要賠償我醫藥費。」「我干脆毒死妳,那就省下可觀的遣散費,這樣好不好?」「嗚……老板你好惡毒。」成海闊一直藏在身後的手伸了出來,一個巴掌大的蛋糕盒子。「上上上個月剩下的大理石蛋糕,吃不吃?」「吃!吃!」看著滿滿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嘗著蛋糕,成海闊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家伙為了吃,什麼尊嚴都可以不要,真是個單細胞生物;但也因為單純,所以格外危險……「為什麼回來這里?都這麼晚了還不回去睡覺?」「呃……我想大樹他們一定不會收拾東西,也不會鎖門,所以就回來了。」「原來如此。妳真好心。」滿滿點個頭,一臉端莊斯文地收下他送的好人卡?「哪里哪里,應該的。」「晚上的約會好不好玩?」他忍不住還是開口問了,他整個晚上妒火中燒,從一數到一百,又從一百倒著數回一,就這麼數來數去,不知道數了幾百個數字,他覺得自己真像個白痴。
當那輛該死的古董蓮花開過來的時候,他竟然沒從樓上扔個盆栽下去,他不得不為自己的風度喝釆--喔,那該不會是因為二樓窗台上正好沒有盆栽……「不好玩。」想到這一天所發生的一切,滿滿伸伸舌頭,那像極了一場夢。
「溯風是妳的白馬王子吧?每個小女生都喜歡那類型的男孩,帥得不像人,從漫畫里走出來似的。」「他是很帥。」滿滿肯定地點頭。「簡直帥呆了。我們從PUB出來的時候,還有好多小女生對著他尖叫。好夸張,追星族的熱情大概也不過爾爾吧。」「那妳呢?」「我怎麼樣?」最後一塊蛋糕入了口,滿滿將塑料小湯匙整個含在嘴里,意猶未盡。她閃躲著老板的眼神,不敢讓他發現自己的臉正慢慢燥紅,很快就會泄露秘密。老板應該沒看到吧?方才那一幕。
「那麼帥的帥哥出現在妳身邊,妳會不會著迷?」滿滿佯裝側著頭想了想,丹鳳眼飄過來飄過去,最終只能嘆口氣坦承︰「我不知道。」成海闊感覺一把槌子咚地一聲敲在他心坎上,心跳隨即加快,不由得恐慌。看到是一回事,听到她親口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那你呢?」這次輪到滿滿問。
「我怎麼樣?」他用同樣漫不經心的語氣回答。
「有彌生跟始雨那樣美得難以形容的女生出現,老板不可能不心動吧?」滿滿挑著眉,賊兮兮地笑著。
「我們看過那麼多模特兒,但沒有任何一個像她們那麼美、條件那麼好。」成海闊淡淡睨她一眼。「妳以為我是妳啊,那麼沒定力。」手上的煙消失得特別快,泄露了他的心思,他得很努力很努力深呼吸,才不至于讓自己被滿滿方才所說的話給嚇呆。還得更努力更努力才能讓自己不對著滿滿咆哮、嘶吼:妳怎麼可以?!
「喂,怎麼這麼說嘛……」滿滿沒發現,嘴里的蛋糕湯匙變成棒棒糖似的含在嘴里一上一下。
「我不會對她們心動。」成海闊拋下她,轉身慢慢踱回樓梯,用盡畢生的自制力。「我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她也知道啊。她知道自己喜歡的就是像王彌生、段始雨跟溯風那樣的人;她向往他們的生活,至坎慕他們神仙般的模樣,他們所代表的一切都是她盡一切努力想要追求的。
誰不喜歡功成名就?誰不喜歡富貴榮華?能變成那樣的人一定很棒!既是如此,為何今天晚上的她會那麼不快樂、那樣慌張失措?
溯風說那是因為她不習慣……真的只是因為不習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