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著兩條小辮子,穿上她最喜歡的小碎花粉紅洋裝,小小邵詠希捧著老媽剛烤出爐的蜂蜜蛋糕,蹦蹦跳跳的哼著兒歌往隔壁跳去。
她就要有新朋友了!粉撲撲的小臉蛋因為興奮而閃耀著光輝。
邵詠希今天特地套上過年才穿的小洋裝,一頭不听話的亂發更是拜托老媽硬扎成兩條毛躁的小辮子,望著鏡子前淑女的自己,邵詠希不由得露出了一個好甜、好甜的笑容。
顧不得一路上大毛和二毛望著她的驚訝表情,更好心情的不去理會大寶和小寶夸張的捧月復大笑,邵詠希只是小心的捧著手上的蛋糕,第一次覺得小小農村大得累人。
從小就跟著表哥和農村里的小男孩野慣了,不僅年僅八歲就打出了地瓜幫老大的頭餃,也連帶著村里的女孩子們個個走避她如蛇蠍。害得她小小年紀不僅已經是好幾個小嘍羅的老大,更是連一次辦家家酒和芭比女圭女圭都不曾玩過。
家里的老爸、老媽外加叔伯阿姨們,一致認為她天性粗野,年年送她最新的機器戰士和飛機模型組合。一到過年,表哥、表弟一定拉著她四處捉泥鰍、放鞭炮,累得她完全沒有機會和表妹一起當個平凡的小女生。
天知道她有多麼的想玩辦家家酒、多麼的想和表姐表妹們一起玩著紙女圭女圭和芭比女圭女圭大戰的游戲。
只是,對于她這個從小到大的願望,不僅從來沒有人相信,也從來沒有人願意給她機會。不過,幸好她平常有乖,上天終于听見了她這個八歲小女孩的平凡小心願,終于願意送一個新朋友給她,而且還是一個和她同年齡的小女生。
一想起這點,邵詠希不由得加快了自己小小的腳步。
新鄰居是在她去參加夏令營時搬來的,听說是一個很漂亮的阿姨,和一個可愛的小女生。
而她一向對可愛和漂亮沒轍,邵詠希回到家一听見這個消息,完全顧不得自己在夏令營染了一身重感冒,咚咚咚的放下背包就想往隔壁跳去,結果當然是被老爸一只手撈起,連帶順手丟回了床上躺了好幾天。
好不容易捱到感冒痊愈,她早就刻不容緩的挖出壓箱寶的洋裝,扎起平常早已散亂慣的頭發,準備和她的新朋友來個優雅又淑女的見面。
粉漆的新房已經就在眼前,邵詠希緊張的心情更是攀升到了極點,才想低頭檢視一下自己,附近傳來的吵鬧聲卻早一步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
「沒有爸爸的小孩,你是沒有爸爸的小孩……我們不跟沒有爸爸的小孩一起玩。」撥開草叢,邵詠希看見了玉米幫的老大和他的小嘍羅正圍著一個面生的小男孩。
「我才不是沒有爸爸,才不是……」小男孩倔強的瞪著他們,小臉蛋上有著不能抹滅的堅強。
「你是、你就是,而且我媽媽還說你是私生子,是別人不要的小野種。」小嘍羅甲朝他丟了一顆石頭,嘴里嚷著從婆婆媽媽那里听來的小道消息。
「我不是、不是。」小男孩顯然已經隱忍到極點,咬牙切齒的握緊了拳頭。
「私生子……小野種、私生子、小野種……」
對小男孩的憤怒完全不放在心上,一群人圍著他丟石頭,又笑又鬧的。
「我說了,我不是。」小男孩氣得漲紅了臉頰,飛身撲到小嘍羅甲的身上挨了他一拳,登時一群人亂成一團,玉米幫老大的一聲令下,十幾個人圍攻著他,不一會兒的時間,小男孩白淨的臉龐上已經多了好幾個瘀青和擦傷。
看到這里,邵詠希放下了身上的蛋糕,打抱不平的心已經油然而生,雖然今天一直提醒著自己要當淑女,但是眼前的情景已經讓她血液里的那股熱情和正義沸騰燃燒著。
「喂,這麼多個欺負一個,不是英雄好漢。」穿著小洋裝跳了出來,玉米幫的臭頭老大一向和她是死對頭。
「哈、哈,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你。」臭頭看見她不由得一愣,隨即和手下的嘍羅們哈哈大笑了起來。「丑八怪穿成這樣還是丑八怪,沒有用的啦。」
臭頭一向和這個男人婆不對盤,而且大戰了三百回合,他卻每次都輸在男人婆的手上,這是臭頭心中的痛。
「臭頭果然是臭頭,不僅頭臭、嘴巴也臭。」不以為意的哈哈大笑,邵詠希大俠女早就對這種批評習以為常。
「男人婆就是男人婆,穿了裙子也不會變女生,還綁辮子,笑死我了。」臭頭老大帶領著手下一起哈哈大笑,嘍羅甲乙丙甚至還笑出了眼淚,即使邵詠希原本的不以為意,現在也被他們笑得冒出一肚子火。
「你們是笑夠了沒有?笑夠就準備挨揍吧。」不顧自己身上穿的是最鐘愛的小碎花洋裝,邵詠希拳頭第一個就揮向臭頭笑個不停的大嘴,順便一腳攻向那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嘍羅甲乙丙。
她地瓜幫的老大不是憑空得來的,再加上跆拳道的專業功夫,她現在可是使出了全部的功力,用力的揍扁那幾個敢取笑她的大豬頭們。
顧不得那面生的小男孩在一旁吃驚得瞠目結舌,更顧不得辮子已經因為打斗而散亂,邵詠希現在正為了她小小的自尊心而戰。
沒有多久的功夫,她已經把他們全都揍得鼻青臉腫,邵詠希自己也累得跌坐在一旁喘氣。「臭頭,還敢笑嗎?」她邊喘著氣邊瞪著他們。
「男人婆、丑八怪,現在更像肖查某。」跳離邵詠希好幾步遠之後,臭頭才敢繼續不怕死的招搖。「你們還說……」她氣得又想跳起身子追上去,但是他們卻早一步先溜走,空氣中只回蕩著他們對她的取笑。
生氣的走到小水渠邊洗臉,低下頭望著水面映照出她凌亂的頭發和已然破爛的小洋裝,看著這樣的自己,邵詠希不由得小嘴一扁,眼淚就要嘩啦啦的潸然掉落。
「你不丑,你很漂亮。」不知何時,小男孩已經走到她的身邊,遞給了她一條白手帕。
「你是誰?我怎麼從來都沒有看過你?」回過頭,眼角還含著兩顆淚珠,邵詠希看見了一個可愛的笑容溫暖的對著自己。
「我才剛搬來,我叫易浩天。」小男孩揚起親切的笑容望著第一個肯為他出頭的朋友。
「你才剛搬來?」顧不得淑女形象,邵詠希吃驚的張大了嘴巴。「你該不會就住在那棟屋子里吧?」她不敢置信的指向不遠處的那棟粉漆的新屋。
「是呀。」小男孩點了點頭,不懂她為什麼那麼驚訝。
「你不是應該是女的嗎?」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邵詠希已經看見自己美好的未來和計劃在眼前破碎。
「我是男生。」小男孩不悅的沉下臉蛋,他似乎很不喜歡被誤認為女生。
「老媽騙我……」邵詠希無力的望著他白淨秀麗的臉蛋,心里有深深的無奈,她的新朋友、她美好的未來、她惟一的夢想呀……全都幻滅了。
「你叫什麼名字?」不能理解她無意義的吶喊,他只好跟著她坐在大樹下。
「邵詠希。」虛弱外加認命的瞟了他一眼,打擊再加上剛才的激烈運動,邵詠希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蛋糕、我的蛋糕呢?」
肚子一餓,她忍不住想起那個被她遺忘在草叢里的蜂蜜蛋糕。
三步並做兩步的奔回剛才的草叢,望見安然無恙的蜂蜜蛋糕,邵詠希不禁安心的噓出一口氣。大方的將蛋糕分了一半給她的新朋友,雖然那本來就該是他的,邵詠希早已饑腸轆轆的抓起蛋糕狼吞虎咽了起來。
「慢點吃、慢點吃。」替她拍背、順了順氣,易浩天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女孩子。「你救了我,我欠你一次,你要我做什麼,我都會答應你的。」
易浩天想起了剛才的情景。
「都是朋友,哪還分那麼多。」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蛋糕早已經被她解決完畢,才垂涎的望著易浩天手中的另一半,邵詠希突然想起自己散亂的辮子。
「我幫你。」看她笨手笨腳的扯著自己的頭發,易浩天不禁搖頭替她接下了這份工作,順便將自己手上的蛋糕塞到她自動張大的嘴里。
「雖然是這麼說,但我還是欠你一次。」易浩天因為她隨口的一句朋友而滿是溫暖,手里不熟練的替她扎起辮子,心底是真心的喜歡這個新朋友。
「如果你這麼堅持,那好吧。」點了點頭,邵詠希的骨碌的大眼已經閃著不懷好意的光芒。「從今天起,你要每天陪我玩警察捉小偷的辦家家酒劇情加長版,還要天天陪我玩肯尼和芭比大戰三百回合……對了,還要每天幫我扎可愛的辮子。」
啊,她的夢想終于可以實現了。
「什麼?」易浩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驚的低下頭望著她。
「我們是朋友?」小小邵詠希閃著晶亮又調皮的雙眸,希冀的望著他。
「好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回答,易浩天的臉上不自然的漾起紅暈。
都是她那句朋友、和那令他投降的晶亮眼眸,易浩天找出了禍源。
「太好了,終于有人肯陪我玩了。」邵詠希開心的拍手叫好,完全沒看見易浩天在一旁無奈卻又寵溺包容的笑臉。
天邊染起了一片火紅,四處傳來知了的唧唧叫聲,小詠希就這樣認識了小浩天,也就此結下了他們倆分不開的情緣。
「小希、小希,你在想些什麼,怎麼想得這麼入神?」小白狐用它毛茸茸的臉貼近了邵詠希呆愣的眼前,扯開喉嚨卯起勁的在她耳邊放聲大喊。
反正在這里又沒有人能听得見、或看得見它,除了眼前處于呆滯狀態的邵詠希之外。
「沒、沒什麼。」搖了搖頭,順手撥開了它那討人厭的呆臉,邵詠希好不容易才拉回了自己飄游的神智。
「還說沒什麼,那你告訴我,我剛才和你說了些什麼?」被打飛好幾尺遠,小白狐生氣的瞪著暴力的邵詠希。
「忘記了。」吐了吐舌頭老實的回答,邵詠希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的事,莫名的想起她和易浩天的第一次見面。
「我剛才和你說了那麼多重要的事,你不要告訴我,你什麼都沒听進去。」心底無限唏噓,小白狐忍不住為自己覺得辛酸。
「差不多。」點了點頭,邵詠希還是呆呆的望著前方發愣。
兒時的回憶排山倒海的向她龔來,邵詠希愣愣的望了眼病床上的自己,再抬頭看見鏡子里照映出的陌生臉龐,她心里只有一抹說不出的復雜和心酸。
澀澀的,擾得她難受。
「算了,我認命了。」嘆氣加搖頭,這是小白狐近日來最常見的動作表情。「我說,我剛才已經去把事情都搞清楚了。你現在這身體的主人,當時自殺之後,三魂就飄走了七魄。而好死不死的,你正好又跑錯了軀體,順便把她僅剩的三魂也給彈了出來,所以,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怎麼這麼復雜,那她呢?我是說,楚嫣的魂魄現在在哪里?」終于認真的听清楚了小白狐得來的情報,也稍梢的打散了她心底那抹淡淡的哀愁,邵詠希現在有滿肚子的疑惑。
「不清楚。不過好像命不該絕,總會有辦法的吧。」搖了搖頭,這等高深的問題,在技術層面來說,並不屬于它能回答的範圍。
「會不會是我霸佔住了她的身體,讓她不能回來?那我、那這樣不是很罪過嗎?」愁了一張俏臉,邵詠希寧願在外漂泊的是自己,而不是無辜的受害者。
「詳細的原因我真的不清楚,只是,我知道雖然有陰錯陽差,但是我們總逃不過上天的安排,上天總有另一套它的道理的。」高深莫測的點了點頭,小白狐真的是有感而發。
上頭已經知道了它所做一連串該死的好事,當然包括現在淒慘的大烏龍在內,連它現在所得知的情報也是它的頂頭老大告訴它的。
只是頂頭老大只淡淡的丟了一句「命運的輪盤在一開始就已經運轉」給它,順便暫時沒收了它幾百年修練的法力,再一腳把它給踢了回來之外,它也真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才好。
「話是這麼說,但是,我真的不喜歡現在的情況。我好想回到自己的身體,好想名正言順的享受應屬于我的一切,好想讓老媽和浩天不要再為我擔心。」
「對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用受這種苦。」悶悶的垂下頭懺悔,小白狐心底滿是愧疚。「其實你可以老實告訴他們的。」
「怎麼說,有誰會相信呢?」搖了搖頭,它的提議她不是沒有想過,只是這復雜的一切有誰會相信呢。
「總會相信吧,畢竟你真的是邵詠希,你擁有和他們許多共同的回憶呀。」扒了扒自己的毛發,小白狐還是不懂她的心態。
「再說啦,看看情況再做決定。」擺了擺手,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邵詠希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不想將一切據實以告,或許,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吧。
只是,一團糟的腦子里,真的讓她一時半刻理不出頭緒。
「我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回到自己的身體!」嘆了口氣,邵詠希瞅著哀怨的眸子瞪著小白狐。這已經不再是問句,有的只剩滿月復的哀嚎和怨嘆。
眼前有一堆問題等著她去解決,但是她真的無能為力。
現在的她,只能天天望著自己的軀體發愣。畢竟她不是楚嫣、不是邵詠希,她什麼都不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現在是誰、該做什麼、該過怎樣的生活。
一連串的無奈、疑惑和心酸不斷的向她襲來,邵詠希除了茫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未來該怎麼辦。
「別這樣了,總會想到辦法的。」豪氣的飄到她的身旁拍了拍肩膀,小白狐也是無能為力。
「也只能這麼希望了。」無奈、無奈、還是無奈。
連嘆了好幾口氣,邵詠希也只能祈求奇跡的發生了。
只是、只是,唉……
奇跡,真的會發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