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嗎?」
季晴男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吃手工餅干的樣子,突然想起晚上對方浩凱扯謊,說家里頭養了一只流浪狗的事,心,突然不安起來。
從小到大,她撒謊的次數屈指可數,就算是常常為了應付病人而找了一堆可笑的理由來哄他們,也不算是真正的撒謊,但今晚,她卻為了一個陌生人而對自己的男朋友撒了謊。
老實說,她一直很不安,但要她如何開口呢?她根本不敢想象方浩凱如果知道她家里養的不是一只狗,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俊男,會有怎樣的反應?心情又會產生怎樣的變化?
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她不能拿她一輩子的幸福去賭,她該馬上趕他走,而不是去醫院上班還整天擔心他是不是會餓肚子,跟男朋友到幸福酒吧約會吃飯卻又一直關心著他的事,擔心他的仇家會找到他……
才一天一夜,她的心卻莫名其妙的整個系在這個男人身上,而她連他的名字都還不知道。
很可笑,真的,尤其是……她竟然忘不了今天早上他給她的那個吻!
幾乎要讓她窒息的、心跳失序的、狂野的、致命的、激情不已、令她每每思及都會臉紅、心熱的吻……
就像現在,她一想到這個就喉嚨發緊,身體緊繃,全身發燙……
她一定是瘋了!不然怎麼會像個思春的女人般,渴望他那雙手再次緊抱住她的身子,盡情的吻她、撫模著她……
「在想什麼?」一個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季晴男驚跳起來,整個人往木頭地板倒去。
斐焰也順勢壓上了她的身,將慌亂、受到驚嚇的她困在自己的雙臂與地板之間。
好熟悉又陌生的觸感呵!天知道,他今天一整天都在想她睡衣底下,除了那雙雪白又撩人的腳丫子之外,睡衣底下的究竟是什麼樣子,模起來又是什麼樣的感覺……
她臉兒紅紅,看起來真的很可口。
怪了,他為什麼每次看見她就想咬一口?明明是個平凡又保守的女人,瞧,她竟然還把她一頭長發給盤到頭上,把自己搞得像個老太婆似的……
「啊!」頭上的發簪突然給松開,她水雲般的鳥發瞬間滑下她的肩。
「這樣才對啊!-以為-幾歲?頭發弄成剛剛那個樣子能看嗎?-想讓-的病人一看見-就倒胃口啊?」他喜歡她長發披肩的樣子,還頂順眼的,尤其配上她雪白的臉、雪白的頸、雪白的身體……
真是夠了!
斐焰抽回纏繞她發絲的手,瞪視著她,有點氣自己的男性渴望竟一日比一日更無法控制。
是啊,他年輕氣盛,他才二十三歲,可是身經百戰的他早就對女人沒有大大的「性」趣了,他一向把性控制得很好,這兩天身受重傷,卻反倒像只隨時會發情的貓,一個不小心就會撲上去……
嘖,他真是看不起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哪一根神經接錯了,是抱厭了那些一天到晚露胸露腿的女人所以想來點新鮮的?
「你不要再這樣了!放開我!」她突然大叫,伸手又要往他身上-,可是想到早上他被她打得傷口裂開又流了血,握住的拳頭硬生生放下。
「怎麼不打了?」
「我……」
斐焰看她別開了眼,壞壞的笑了,「-是不是心疼我,怕我痛?怕我受傷?還是……-根本就期待著我對-做什麼壞事?-很期待,對嗎?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可以讓-這麼興奮,這麼震撼,這麼難忘……」
「你住口!」
「早上我吻著-、抱著-的時候,我可以感覺到-身體的蘇醒,我知道保守的-,其實身體很熱情……」
「你住口!住口!」听听他在說什麼?他竟然在分析她被他吻的反應?該死的!他怎麼可以這樣欺負她?
「-不喜歡听實話嗎?知道身體的渴望並不是什麼值得害羞的事,男人跟女人的身體本來就是生來互相吸引的……」他的吻給密密封住她的。
他听見她被他吻著的唇瓣逸出低泣、嬌喘、申吟。
不遜于她,斐焰的眸子承載著更多的欲火……
好一個羞澀又無助的女人,讓他莫名的興起更多的憐惜,想要呵護她,寵她,憐她……
「我叫斐焰,听見了嗎?季晴男。」溫柔吻著她,他主動報上名字。
這麼多年來,這是他第一次報上自己真實的名字。
她-住臉,汪汪的淚從指縫間滲出,她不住地搖頭,不想記住他的名字,也不想問他為什麼知道她的名字,她討厭他!她恨他!
「你出去!」他對她做了這樣的壞事……她永遠不會原諒他!
斐焰垂眸看著她哭,心里的某根弦動了動,說不上是什麼心情。
男人挑逗女人是正常的事,他也做得很習慣了,關于這當子事,他並沒有大多的耐性,所以通常是抄快捷方式走,也沒有女人反對,大家都樂在其中啊,只有她……她哭得他很心煩。
也許,對她這種女人,剛剛那樣的做法似乎是太過了一點。
但「道歉」這兩個字他就是說不出口,想哄她幾句,可是她一聲又一聲的催趕他離開,厭惡的口氣讓他皺眉、生氣也郁悶至極。
搞什麼?他只是希望她體會一下所謂高潮的快樂,事實上她的確也享受到了,但她卻一直哭一直哭,好像他剛剛的所作所為是在虐待她……他已經很克制了,至少,他沒有像抱其它女人一樣直接將她拉上床。
這個不知感恩圖報的丫頭!
該死!她為什麼一直哭?
「出去,出去,出去!我不想再看見你!」她罵得喘,哭得也喘,淚一顆顆滾落,流也流不盡,她好羞也好氣,說她惱羞成怒也行,她絕對不會原諒他竟然如此的羞辱她……
「這是-說的,季晴男,趕走了我,以後-需要男人疼愛的時候就沒有人為-服務了。」
該死!季晴男不哭了,氣得顫抖,隨手抓起身邊的東西便往他身上扔--
「你給我走!你這只只懂得用下半身思考的大色狗!你以為自己是誰?牛郎嗎?我又沒付錢要你來取悅我,你給我馬上離開這里!我要男人疼可以找別人,不需要你這只色狗來效勞!該死的!」
別人?誰?那個讓她一想起便笑得甜蜜蜜的男人?
還有,她罵他什麼?大色狗?該死!他斐焰什麼時候變成一只狗了?這幾天,她是把他當狗在養嗎?
恐怕是的!
「-喜歡我,趕我走要考慮清楚……」他在言語上逞強,可是心里頭卻破了一個大洞--一個叫男性自尊的大洞。
「夠清楚了!我討厭你!听明白了嗎?」
太清楚大明白了,清楚明白得讓他想掐她的脖子。
「我走了,-一定會想我,這世上可是難得遇得見像我這麼漂亮的男人,-可能已經愛上我了……」
「不可能!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比你丑,我也不會愛上你!」不管他說什麼,她一概否認。
他怎麼可以這麼自以為是?他以為他是誰?西澤大帝嗎?
抱枕、棉被、雜志一一往他身上招呼去,她管他會不會痛,管他會不會死,像他這種壞男人死了活該!
他沒躲,讓她拿東西發泄她的情緒,反正那些東西打不痛他,這個女人的狠到底是有限,要不,她可以直接朝他的傷門丟,而不是老往他腳邊扔,如果他沒眼花,剛剛那只塑料杯不小心扔到他靠近傷口的地方時,她還差點驚叫出聲。
哼,女人總是這麼口是心非嗎?她討厭他、恨他,不如說她實在愛他愛到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吧?
她明明就對他一見鐘情了,卻死鴨子嘴硬。
「丟完了?要不要我再去幫-準備一些?」
淚水未干的眸子瞪視著他,瞪著瞪著,視線又逐漸的蒙-起來……
斐焰心一緊,軟了心。
「別哭了,-既然這麼討厭我,我走就是了。」斐焰冷冷的說完,站起身往門外走去,「如果明天一早起來,-不小心在外面看到我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記得替我收尸就行,不必埋在山上,我喜歡大海,把我的骨灰灑到海里,我就覺得很幸福了……」
收尸?骨灰?大海?他究竟在說什麼?
他說這些只是為了讓她內疚而已,對吧?問題是--她為什麼要覺得內疚?
這是她家吧?是吧?他只是個天殺的陌生人,本來就不該出現在她屋里的陌生人而已!
夜,好深好靜,躺在床上的季晴男一直分神听著門外的動靜,翻來覆去的,怎樣業睡不著。
斐焰……好好听又好特別的名字,像火焰,人如其名。
他真的就這樣走了?他的傷呢?會不會因為走動太久而再次裂開?他的仇家呢?會不會堵在五百公尺外等著他自投羅網?還有,他在紐約有住的地方吧?肚子餓了,會不會有人給他弄東西吃?還是總是吃外面的東西?如果是,那……他身上有錢嗎?
這麼晚把他趕出門,他要一路走回家?還是住旅館?不對,他剛剛什麼東西都沒拿便出了門,能上哪兒去?還有,他身上那件沾滿血的衣服她扔掉之前檢查過了,根本沒看見衣服里頭有任何證件或是皮夾……
所以,他會露宿街頭了?
所以,他叫她明早起來可以替他收尸?
「我喜歡大海,把我的骨灰灑到海里,我就覺得很幸福了……」
腦海里不斷回響著他的話,季晴男心里有些著急,有些不安,有些難受,如果因為她不收留他而讓他有個三長兩短……
不!絕對不可以這樣!絕對不可以!
想著,她跳下床,光著腳丫子踩在地板上,隨便拿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走到門邊穿上月兌鞋、拿了鑰匙便出了門。
她要去把他找回來,至少,要等到他的傷好了之後再趕走他。
或者,替他找到一個安全的棲身之處後再趕他走。
總之,不是現在,不是今晚,就算他再可惡,她也不能就這樣狠心的讓負傷的他流落街頭……
一整天,季晴男都魂不守舍,早上帶著一雙熊貓眼到醫院上班被護理長多看了好幾眼,接著,同事接二連三的上前「關懷」,拜這熊貓眼所賜,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在醫院里的人緣很好。
「唉喲,季學姊啊,-的眼楮是怎麼回事?」新來的護士林菁菁推著護理器具走過來,看見她,夸張的伸手捂住唇,一臉的驚訝,「听miss金說-昨晚和方醫師出去吃飯,是吧?該不會是方醫師……他昨晚一直賴在-那里不走,所以-一夜沒睡吧?」
林菁菁刻意壓低了嗓音猜測道,但她夸張的語調還是讓四周假裝忙碌的護理人員把耳朵豎得直直的,就怕漏個一兩句,沒听到重點。
大家都知道這個年方三十卻已經名氣響叮當的方醫師,可是醫院護士們眼中的「理想老公」,只不過半年前跌破大家眼鏡,方醫師竟然在眾美女護士中挑選了一個相貌平凡、個性溫吞、身材又嬌小的季晴男,最令人不能忍受的是這個季晴男是所有未婚護士里最老的一個,真是孰能忍孰不能忍啊!自此,大家才注意起這個不起眼的護士,私下總是暗自討論著她是哪一點吸引了方浩凱。
此刻,看林菁菁纏著季晴男說話,幾個在一旁的護士也忍不住竊竊私語著--
「那個林菁菁哈方醫師哈得要命,常常找機會進方醫師的辦公室,她剛來的那個月,听到我說季晴男是方醫師的女朋友時,還差點把手上的針筒掉在地上,嚇壞人了。」
「是嗎?」一名已結了婚的護士看了林菁菁和季晴男各一眼,撇撇唇,「要是如此,方醫師鐵定會甩了季晴男。」
「怎麼說?」八卦人人愛听也愛說,又有人加入陣局了。
「-們瞧瞧那季晴男哪一點比得上林菁菁?菁菁高,身材凹凸有致,是個尤物,那季晴男……」
「是她的眼楮吧?會勾人,我想。」
「我看是她那頭黑得會發亮的長發吧?男人都愛女人留長發,尤其方醫師又是東方人。」
「不不不,我說呢,是季晴男耶像牛女乃一般白皙柔女敕的肌膚,男人,一看見那種膚色,就忍不住想上前模一下。」另一名議論者邊說邊有些憤憤不平的把手上的文件給一一歸位。
「說得是,她那雪白無瑕的肌膚的確令人羨慕……」
整理文件的護士一听,氣得回身給了說話的人一個爆栗子,「羨慕個頭啦!她也只有那點可取而已!」
「是是是,學姊,我說錯話了。」被打的護士揉揉頭。她位階資歷皆比人低,就算不滿也吭不了聲。
「噓--安靜點,重點來了。」另一名護士叫她們噤聲,用氣音對她們道︰「听听那兩個女人在說什麼……」
「我和方醫師的關系不是-所想的那樣。」季晴男微皺著眉,覺得這林菁菁的關心未免過了頭,而且還有點污蔑她的人格。
雖說兩個已經成年的男女朋友在一起,上床做什麼都是無可厚非的,但,她不是個隨便的女人,她也不希望別人把她想得那麼隨便,尤其,這個林菁菁打探別人隱私的意味十分濃厚,讓她有點不悅。
「不是我想的那樣?」林菁菁眨了眨眼,有點不信的看著她,「季學姊,-的意思不會是……-和方醫師還沒上過床吧?」
季晴男看著她,有股想把她嘴巴封住的沖動。怎麼這個女人竟然可以面不改色,在大庭廣眾之下討論她和她男友的性事呢?
「學妹,這是我的隱私。」她義正辭嚴的端起臉,嗓音依然溫柔,但明眼都可以看得出她的不悅。
可惜,這林菁菁非但不是明眼人,而且是個大盲人。
「所以說……我剛剛說的是真的?-不讓方醫師踫-?不會吧?!學姊,一個男人可以和一個女人交往半年還不踫對方,通常不是這男人那方面有問題,就是這男人根本對那女人沒『性』趣,這……學姊,我也是關心-,-或許該去了解一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吧?究竟是平凡的-無法勾引出方醫師的『性』趣,還是方醫師他那方面有缺陷,我想……」
「我想,-應該趕快把東西送到病房去,張醫師等著要用了,miss林。」一個聲音突然從她們身後響起,打斷林菁菁的叨叨不休。
聞聲,林菁菁背脊一僵,嘴里未完的話也給堵住了。
她有些尷尬的回頭,臉上卻笑得像朵花,「你好啊,方醫師,來看季學姊啊?你們兩個的感情真好,令人好羨慕呵。」
方浩凱點點頭,「謝謝,-可以去忙了。」
「喔,好,方醫師,季學姊,我先走了。」說畢,林菁菁快速推著推車離開,彷佛還可以听見四周訕笑的聲音。
季晴男的臉很紅,口很干,她不知道方浩凱究竟在身後听多久了,這真的很讓她難為情。
「怎麼了?昨晚沒睡?」方浩凱關心的低頭瞧她,他只是剛好要到這里拿點東西,沒想到竟然听見關于自己的勁爆八卦,老實說,他有點不悅,沒想到季晴男的嘴巴這麼大,竟然告訴同事她還沒和他上過床!
「唉……」
「為什麼?」
為了找一個被她趕出去的男人啊,但能說嗎?
季晴男苦笑,「沒什麼,就是睡不著而已。」
方浩凱看著她,知道她有事瞞他,「是嗎?是不是那只流浪狗吵得-睡不著?-是公的還是母的?」
「嗄?」她抬起頭來,不解。
「也許那只狗在發春期,所以會一直叫,我以前養過一只狗也是這樣,吵得我們一家人沒法子睡覺。」
「是……這樣的。」季晴男心虛的點頭稱是。
他的話,雖不中亦不遠矣,只是那只發春的狗變成了一個男人,然後被她氣得趕出去而已。
「所以,那只狗究竟是公的還是母的?」他笑著,望著她一臉的恍惚。
「呃,我不知道,我不懂狗。」
「改天我去替-看看。」
「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