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巷弄里,吹上面頰的是溫柔的微風,往天空看,還可以見到難得的無瑕明月,可是仔細用耳朵听,卻可听見一個接著一個的腳步聲雜沓的往這頭奔跑過來。
人似乎越來越多了,不知是誰報的信?
低頭看了一眼沿路滴下的血跡,男子低咒一聲,咬緊牙根,宛如黑貓般敏捷輕靈,一躍而上翻入了一間民宅的牆院,完美落地。
不過,這樣還不夠,那些狗鼻子狗眼楮一見到血跡的去向定能察覺他翻了牆,到時不只要害苦這家人,也要害死自己。
想著,男子輕靈的身影往旁又翻越了一座牆,一座再一座,直到爬上牆頭看見閃爍著「幸福酒吧」字樣的紅磚建築進入眼簾,他的唇角才噙著一抹笑,整個人松懈了下來。
到了!終于到了幸福酒吧方圓五百公尺之內的禁區,他的一條命是暫時撿回來了,可是他身上的傷……
不上醫院,定是死路一條,偏偏,幸福酒吧方圓五百公尺之內一間大醫院也沒有,小診所呢?有嗎?
望了四周一會兒,男人還是選擇跳下牆,這一跳,晃動了原本就已有些蒙-不清的視線,也震得他早已氣力透支的身軀幾要分崩瓦解。他努力甩甩頭,希望可以在他意識清醒時找到一間診所,再爛再破都沒關系,只要可以療傷,他相信他這號稱擁有九條命的怪貓就可以存活下來。
可惜,什麼都沒有,這里除了民宅之外,連間便利商店都沒看見!
該死!
男人再次低咒了一句,高大的身體驀地一晃,額頭撞上了路邊的電線桿,讓快要昏厥的他疼得睜開眼。
不行!他不能這樣死去!修長的腿堅定卻緩慢地往最近的民宅移動,那是一扇原木制成的拱型胡桃色大門,旁邊一坨的綠……如果他沒猜錯,應該有花有草地,這個房子的主人既然愛花愛草,應該也不會太介意多收容一個人吧?
也容不得對方介不介意了,黑色的眸子一-,在靈敏的耳朵听見奔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的當下,男子咬緊牙根,用自己最後的一絲氣力翻牆而入……
砰!一個重物落地的巨大聲響震醒了在睡夢中的季晴男,她嚇了好大一跳,雙手不由自主地抓緊睡衣領口,怔怔的細听著窗外的動靜。
一點聲音也沒有了。
如果是賊,應該還可以听得見接下來的腳步聲,不過,也不可能是賊啊!這里的治安是出了名的好,再走過去點就是幸福酒吧,傳言不是說幸福酒吧方圓五百公尺以內無盜匪敢作亂嗎?
為此,她可是住得很安心……難不成這傳言有假?
眉心一揪,季晴男緩緩地下了床,白玉雙足在木質地板上輕輕走過,打開房門,她躡手躡腳的往通往外頭院子的客廳大門靠近,陡地,一只大手從她身後捂住了她的小嘴,不止如此,對方還緊緊抱住她,讓她不能叫也不能動,只能任對方宰割。
不會吧?她遇上了采花大盜?在自己家里?季晴男心慌意亂又不知所措,但她告訴自己要鎮定,一定要鎮定,成天在醫院看那些斷手斷腳的進來,又一息不剩的出去的人不知凡幾,連死人都不怕了,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不怕,不怕!
她暗暗朝跳得亂七八糟的心安撫著,一邊不住地深呼吸好平撫自己的驚慌。
大不了一條命給他而已,她不需要大驚小怪……就是這樣!
「-……家里有沒有急救箱?」
他一開口,季晴男便听出這個男人的聲音有些微弱,不,是氣若游絲,身為護理人員的使命感讓她想開口問對方哪里不舒服,可是擱在她嘴上的掌心太過霸道,她連唔數聲他也不放手。
「-只要點頭或搖頭就可以了,美人。」室內很暗,根本看不清對方生得什麼模樣,不過求人的時候嘴巴要甜,這是千古明訓。
季晴男點點頭,嘴巴還是唔唔唔的想出聲。
「我可以放開手,但是-得答應我不會尖叫,我討厭听到尖銳的聲音,好嗎?」他好脾氣的跟她商量道。
季晴男再次用力點點頭。
她現在只怕這個男人死在這里,才沒空去大聲嚷嚷呢!何況,她又不是笨蛋,她要是隨便嚷嚷,結果他一刀砍死她怎麼辦?
「要是反悔……-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嗯?」盡管體力透支,氣若游絲,斐焰還是不忘威脅人。沒辦法,這是打小便練來的習慣,恐怕這輩子都改不了,不過他已經盡量放柔嗓音了,只希望別把這個小女人嚇暈掉。
這個男人真的很-嗦。季晴男在心里嘀咕,還是不忘乖乖的點頭。
大手終于從她的嘴上移開,她忙不迭地開口問︰「你哪里受了傷?刀傷、槍傷還是燒傷?傷口大約幾公分?受傷多久了?你放手,讓我替你看看。」
斐焰的黑眸一閃,內心充斥著不知名的詭譎情緒。
這個女人的話真是令他意外呵,她遵守諾言不尖叫就算了,竟然還關心起他的傷來!
「槍傷,只有一槍,死不了,對付-這個小丫頭還綽綽有余,-可別輕舉妄動啊,否則我不保證後果。」威脅完,斐焰的身子卻微微一晃,快要站不穩。
要他放手,是想逃吧?他又不是第一天出來混,當然不會以為她的關心是真心誠意,更何況是在這種狀況下。
季晴男感受到身後的男人那輕微的一晃,眉心一皺,有些心急了,「你是不是流了很多血啊?快放開我,我是護士,可以替你處理傷口,不然你失血過多會死的,快放手!」
「-……」他感覺屋子似乎在搖……不,是他在搖晃,他就快要支撐不了了,斐焰暗忖,手一松,背抵靠住牆,虛弱不已的滑落在地上。
「傷口在哪里?」
身上的箝制一松,季晴男迅速回過身檢視他用手按住的傷口,她細心、溫柔卻迅速的解開他上衣襯衫的鈕扣,那不斷涌出鮮血的傷口正觸目驚心的呈現在她眼前。
胸口一窒,她咬住唇,希望可以壓抑體內的恐慌無措。
起身,她打算去拿急救箱,一只大手卻拉住了她……
「-要干什麼?」-著眼,斐焰想看清她的面容,卻依稀只看得見她很白,臉白、膚白、衣服也白……他想是他眼花了吧?什麼都看不清。
「拿急救箱救你!」
季晴男見他傷口不住地流血,又氣又急,一改往常的溫柔好耐性,對他吼道︰「從沒見過像你這樣難搞的病人,都已經快死了還擔心我報警嗎?我們這一區沒警察,就算我報了,一時半刻也沒人敢來抓人,你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現在可以放開你的手了嗎?你可以一直抓著我沒關系,但請你不要死在我家,這房子可是花了我很多年的積蓄才買下的,還有一大堆貸款沒繳,我愛死了這里,你可不要給我成了這里的冤魂!這里不歡迎鬼!听見了沒有?」
「听見了。」一連串的訓話,讓斐焰听了好想笑。
真的,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女人口里的叨叨念念傳進他的耳里竟會變成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感受……
呵,太奇妙了,這個女人真的很神,不會是上帝派來接他到天國去的白衣天使吧?
如果是,那也不錯,到了天堂就不會太無聊。
只不過,他這種人可能上天堂嗎?
如果會,那這世界就真的沒有真理了。
斐焰終是放開了手,只見她急急忙忙轉身,跑進去房間又提著一個箱子跑出來;傷口很痛,痛得他冷汗直冒,痛得他全身麻痹,痛得他根本沒感覺她在他身上究竟搞些什麼名堂。
但,他的唇卻帶著一抹笑,直到他被她弄得昏了過去,那抹笑依然存在……
這個男人……不,是男孩,究竟幾歲?
終于將他的傷口處理好,也將附近沾了血的地方擦干淨的季晴男抱著雙膝,靜靜的坐在地板上,看著眼前這個在一夜之間把她的世界搞得天翻地覆的男人。
他的睫毛很長,長得讓她嫉妒,他的鼻子很挺、輪廓很深,像混血兒,兩片唇薄薄地,嘴不大不小,剛剛好又性感得令她嫉妒,還有他躺在地板上約莫有一八○公分的身高,修長的腿,寬闊的肩,比例完美的身材……好吧,她承認,全都讓她嫉妒,尤其是他那張漂亮卻很霸氣的臉。
他的聲音,他的氣息,還有他說話的方式明明很男人,偏偏,他卻有一張年輕俊美得吸引所有女人的臉,可是,他又和一般年輕帶些稚氣的那些大男孩不同,因為他高揚的眉和慵懶中帶著威脅人的語調,擺明著他是個習慣發號施令的人。
槍傷啊……會受槍傷的不是黑道人士,就是高級官員,不然,就是那些不小心和黑道勾結,事後又擺平不了黑道人物的好商巨賈,他是屬于哪一種呢?以他的年紀,大不了是一個幫派里的小組長,可是听他說話的調調兒倒又像是個大哥,還是,他根本就是個富家公子哥兒?
濃黑飛揚的眉一皺,彷佛很痛苦的樣子,接著,長長的睫毛-了-,露出了一雙晶亮亮的眼。
季晴男被他突然睜開的眸子駭一跳,她打量的視線躲避不及而與他四目交接,她尷尬的紅了臉,忙不迭從地板上爬起想要離開,一個聲音卻懶洋洋的從她身後響起……
「我好餓。」
餓?是啊,他也該餓了,如果他從昨晚一直被追殺的話,現在應該吃得下一頭牛才是。
「你得等一會兒,下個面也得十五分鐘,不要亂動,乖乖的躺在那里,要什麼東西跟我說一聲就行。」
「嗯,知道了,-快去下面吧!我好餓。」斐焰乖巧的應聲。天知道他現在骨頭都快散了,哪還有力氣動啊?就算天塌下來他也懶得再動一下了。
不過……他全身骨頭雖然快散了,眼楮卻依然良好,他直勾勾的瞅著這個救了他一命的小女人,看她在廚房里頭忙得不可開交,彷佛怕他真餓壞了似的,動作快且利落。
她穿睡衣的背影挺可愛的,像是童話故事中的小女孩,長長的頭發披肩,光著雪白好看的腳丫子,穿著一襲淡藍色連身睡裙,素雅干淨得不得了,讓人很想看看她睡衣底下的身子是不是也和她露出的腳丫子一樣的白……
嘖,他在胡思亂想什麼?活像是沒模過女人的國中菜鳥!
暗罵了自己一聲,眼楮卻還是跟著廚房里頭的女人動來動去,沒辦法,他好餓,聞到湯頭的香味,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她真的很白,皮膚好得像是可以掐出水來,那種白像牛女乃般純淨無瑕、香醇可口,讓人一見便想往上頭捏一下,模模看它的觸感……
媽的!他真的太久沒女人了嗎?竟然可以看著一個人的背影一直想象對方沒穿衣服的模樣!
這女人有什麼好的?說話的口氣像個老媽子,穿的睡衣不性感就算了,還老氣得很,一看就知道是個吻她的唇她便會喊的女人,一個絕對無趣到可以讓男人倒盡胃口的女人。
還有,她長得很平凡,既不嬌也不媚,素淨的一張臉,只有剛剛臉紅的時候,粉粉女敕女敕的讓人想咬一口……
又來了!斐焰再次低咒出聲,索性閉上了眼,他一定有哪里不對勁,才會對一個平凡無奇的女人有那些不該有的感覺……
「面好了,我先幫你吹涼再喂你,你再等一會兒。」
聞聲,斐焰張開眸子,看著季晴男一邊用湯匙攪著碗里的面,一邊朝面輕輕地吹氣,那溫柔的模樣,怎麼看都像是一個體貼柔順的小妻子。
她剛剛說什麼?她要喂他吃面?
斐焰的唇角輕勾起一抹笑,像個餓昏了的小男孩開始期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