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狀況?
大家面面相覷著,只見霍曼緊緊拉著凌彩的手,並跌破大家眼鏡的宣告兩個人即將結婚。
然而,驚愕的人不只是餐桌上的「外人」,連自己要結婚都不知情的凌彩,才是那個最覺得此事可笑而又十分不可思議的人。
「恭喜了,小彩兒。」莫兒是第一個由衷祝福他們的人。
「謝謝。」霍曼揚著眉笑著,拉著凌彩的小手更加緊實不放,轉眼探尋著愛妮絲,「-呢?會不會也祝福我?」
「我的祝福對你很重要嗎?」她挑著眉瞅他,心內百味雜陳。
「當然很重要。」
「好,那我就祝福你,只不過希望你不會後悔。」愛妮絲淡諷著,且意有所指地道。
「絕對不會。」他平靜的開口,拉著凌彩的手始終未曾放開,驀地又轉向難得和大家一起吃飯的洛雷夫,「你呢?」
洛雷夫才是那個最最關鍵的人。
從昨夜到現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洛雷夫在這一刻認同他,然後點點他那尊貴不已的頭,一切便可大事抵定。
但洛雷夫不語,徑自低頭夾菜吃飯,恍若貴族般庸容華貴的舉止,絲毫沒有泄漏出他腦子里真正的情緒與想法。
天下事之于他,可大可小、可錯可對,根本沒個理。
只要他點頭、只要他默許,天底下最無惡不赦的罪犯也可得到救贖,快樂、平安、幸福的活下來。
洛雷夫和舒赫,曾經一個掌管天堂,一個掌理地獄;一個是掛著天使翅膀的幽靈,一個是鼓動著惡魔羽翼的撒旦,現下,舒赫抽離了地獄,不再當他的惡魔,而洛雷夫呢?他的選擇又是如何?
可以改變他命運的人,這世上怕只有莫兒了吧?
但是莫兒終究不是常人,他能把期望擱在她那小小的肩上嗎?
何況,他懷疑莫兒真有改變洛雷夫命運的能力……
只有洛雷夫可以改變莫兒的命運吧?
老實說,他很擔心他們兩個,但是他深知自己的能耐,除了守護著夢幻古堡,守護在莫兒和洛雷夫身邊,日子過一天是一天,對于這兩個人的未來,他根本無能為力。
「你真的確定要這麼做?」洛雷夫終于在眾人的屏息以待中緩緩開口了,淡薄的目光涼涼的落在霍曼看來有些沉重的臉上。
「再確定也不過。」
「如果有萬一……」
「不會有那個萬一。」
洛雷夫沉了眼,「我是說如果。」
「我用我的生命起誓,如果真的有萬一,我會親自解決這件事。」霍曼認真的眼定定的與他對視著。
洛雷夫扯扯唇,「記住你今天說的話,霍曼。」
「我會的,那你呢?」
「把婚禮的時間告訴莫兒,我一定出席。」
這麼說,他就是答應嘍!
霍曼狠狠的從胸口吐了一口氣出來,真正放心的笑了,「謝謝你,洛雷夫,你真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恩公了。」
洛雷夫放下筷子起身,「恩公?謝了,我可不想年紀輕輕就被人當老頭子叫,老頭子的壽命通常不長,最近的我需要一點運氣才能長命百歲,所以這個偉大的稱謂你自己留在心里頭用就好。」
話落,他緩步走出餐廳,一會便又消失無蹤。
霍曼突然張開雙臂擁抱住坐在身旁的凌彩,緊緊地、使力地,差點把她給捏碎。
凌彩不解他何以突然這麼激動,好象她才從鬼門關剛剛繞了一圈回來似的。
她不知道為什麼,但她可以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他害怕失去她。
他是真的愛上她了,所以要跟她結婚?
她當然不會傻得真的這麼以為,而剛剛她之所以一直沒有對他的宣告提出任何異議,是因為他自始至終握著她的那只手竟難得的冒著冷汗,冰涼的透進她的掌心,然後傳進她的心底。
他在害怕。
雖然不明白原因,但現在這一秒鐘她卻知道了。
他所害怕的事--就是失去她。
「恭喜-啊,凌彩。」
聞聲,顯得怔忡的凌彩陡地斂起了一臉的沉重與疲憊,犀利的眸緩緩地抬起掃向暗處走來的男人。
「你非要這麼鬼鬼祟祟的嚇人嗎?」話冷冷地,她的眼里盡是鄙夷。
「是-心虛所以才會被嚇到吧?」金哲邪氣的一笑,修長的雙腿跺了過來,伸手撩起她的長發。
纏繞在他手上的發絲驀地被凌彩一把拉回,「夠了,有話快說,我可不想被你害死!」
「怎麼?要當新娘子的人了火氣還這麼大?嘖,不高興嗎?他可是-愛的人哩,-該謝天謝他會看上-這個前科累累的壞女人。」
一把槍出其不意的抵住他的腰際,凌彩的眸子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金哲,你不要以為我不敢殺了你!」
「-動手啊,大家一起死好了。」另一把刀也在同一時間抵住了她的心髒,「看是-死得快還是我死得俐落些,嗯?」
「好啊,試試。」這個該死的痞子!出手還是異于常人的快。凌彩的眸中閃過
一抹警戒,卻又不怕死的出口挑釁,「要不要數三二一啊?」
金哲哈哈大笑,將刀子收起的同時也「不小心」打掉她手上的槍,「哎呀,真是對不起啊,小姐,-的手沒事吧?」
震痛虎口手麻掉了而已。該死的!
凌彩咬牙,只差沒噴他一臉口水的吐出了兩個字,「沒事。」
「沒事就好,不然新娘子要是瘸了一只手臂可就難看了。」
這個男人三番兩次提醒她的「婚事」,消息倒是靈通得很,她真懷疑他是否生了對千里耳。
「你究竟想要說什麼?」
「我在想是不是該報告上頭這件事,包一個賀禮給-,讓-添添喜氣。」
「不必了。」添喜氣?他不要砸了婚禮就謝天謝地了。
「要我不說也可以啊,只要-答應我一件事,-大可以高高興興當-的新娘去,我保證上頭絕對不會阻擋-的幸福。」
他會有這麼好心?
「說吧,大善人。」冷冷的一笑,她壓根兒不相信他說出口的會是什麼好差事,但,姑且听之。
「殺了愛妮絲。」
「什麼?!」她瞪大了眸子,「你瘋了不成?殺了她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她老公舒赫不是可以隨便惹的。」
「我要-殺了她,當然是神不知鬼不覺的,舒赫又怎麼可能知情?-多慮了。」
「哼,事下關己,風涼話誰都會說,人不是你殺的,說到底,到頭來死的是我,不是嗎?」
「隨便-,只不過上頭交代下來,-若不殺了愛妮絲,那就由我去殺了霍曼,兩者擇一,事先知會-,是因為我對-還有情有意,不想-事後來怨我,該怎麼辦-自己決定。」
凌彩的眸有些迷惑的掃向他,「為什麼?你查出什麼蛛絲馬跡了嗎?上頭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對他們動手?」
「因為要確保-不會變節啊,傻女孩。」金哲邪惡的一笑,指尖又繞上她的發,「只要-殺了愛妮絲,我們就不怕-為了霍曼而背叛組織,因為她對霍曼而言深具意義,這一點-明白吧?所以,要是-有一天背叛了我們……-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嗯?」
「你們就會把我殺了愛妮絲的秘密告訴霍曼。」好個陰險的詭計!
「賓果!」金哲笑著彈了一下指尖,「-果然聰明,看來愛情沒讓-變得太笨嘛,小彩兒。」
「小彩兒不是你叫的!」
「小氣,虧我對-這麼好。」
再次從他手中抽回自己的長發,凌彩冷然的臉上比方才又蒼白幾分,「我會殺了愛妮絲,你可以滾了。」
「很好,這樣就可以保-心上人一命嘍。」
「廢話少說!滾!」
金哲彎身朝她行了個九十度鞠躬禮,旋轉腳跟要走,卻又回頭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還有什麼後事沒交代的?」她-眼,抿緊了唇,翻滾在體內的怒火與焦躁讓她像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他最好該死的別再惹她!
「我只是在想,霍曼那家伙為什麼突然想要娶-?他愛上-了?據我所知,他很愛愛妮絲呢,他突然向-求婚簡直是匪夷所思,對不?」
對,他媽的真是對極了!
她也知道這一切簡直莫名其妙過了頭,她也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想要娶她呀!可是偏偏事情就這樣發生了,而且她沒有開口拒絕或是抗議。
為什麼?
因為她想當新娘,好想好想,想得心都會發痛。
現在突然有一個人要圓她的夢了,而且那個人是霍曼--她一見鐘情的男人,說什麼她都不願意放手。
就算,明知道他最愛的人是愛妮絲而不是她……
「因為他喝醉了不小心上了我的床,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
「喔,原來如此啊。」金哲點點頭再點點頭,「他這小子是很有責任感沒錯,看來-是處女了。」
一抹羞赧浮上她白皙美麗的臉,她氣挑了眉,性感的唇緊抿著,「干你屁事!」
「我在後悔-不知道嗎?早知道-是處女……肥水不落外人田啊,我一定用盡心思讓-愛上我。」
凌彩不雅的側過臉呸了一聲,「放心,就算你用盡手段、用盡心思的爬上我的床,我也不會因為失去那片薄膜而嫁給你!」
「是了,霍曼就不同,對吧?」探索的眼露出一抹精光,然後帶著惋惜的黯然,輕輕地閃過了他的眉眼之間。
「我不必跟你討論他。」
金哲一笑,習慣她的冷漠及給他的壞臉色,「預祝-幸福了,在婚禮前,別忘了-該做的事。」
「我知道。」她不耐的皺眉,沒想到金哲竟也會婆婆媽媽的,詭異。
「還有……」
「還有?」凌彩氣悶的仰起下巴,「你今天的話會不會太多了?」
金哲一笑,還是把悶在肚子里的話給說出來,「要是我是-,我會先確定那小子究竟是比較愛我還是愛別的女人,這樣,就算要為對方犧牲時,也會比較值得,我說的對嗎?」
對嗎?當然對。
但,他為什麼這麼關心她?
想問,他卻掉頭走了。
凌彩站在當下,思緒混亂得讓她有些呼吸困難,而她親口答應的任務,也沉重得令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霍曼是愛她多些?還是愛愛妮絲多些呢?
嘖,凌彩的唇角露出一抹苦笑,她是被金哲的話給影響了吧,他根本就是居心不良。
一整天沒再看見凌彩,霍曼有些擔憂的來到她的房間,敲門沒人理,他轉動門把進了房。
室內有些昏暗,才要伸手開燈,凌彩的聲音已幽幽地傳到他耳里--
「你愛我嗎?霍曼?」
本能的循著聲音望去,霍曼發現她正趴在地上的一個大抱枕上頭,整個人沒生氣得很,連說話都像是用飄的似的。
他走近些,蹲,伸手撫著她的長發,「-不想嫁我嗎?我知道冒犯-是我的錯,就算-要恨我一輩子,我也認了,但相信我,我會用盡力量來照顧-、疼-、惜-,讓-覺得嫁給我是這一生最棒的事。」
她相信呵,相信他會用盡氣力讓她幸福。
但,幸福是屬于她的嗎?就算幸福真的屬于她,那屬于她的幸福,又能夠有多久、多長呢?
「你是因為抱了我所以才決定娶我的?是嗎?」
「不是。」他想也沒想的便答道。
咦?凌彩挑眉,「難不成你要說你是因為愛我才娶我的?」
「該說,我是因為不想要失去-所以才娶。」因為只有這樣,洛雷夫才會放過她。
她知道了他是夢天使,洛雷夫為了保護他,一定會用任何可能的方式把她弄不見,神不知鬼不覺,到那個時候,他可能要替她收尸都找不到尸體。
他不可能讓這種事發生!只要一想到她可能因他而死,只要一想到她可能會從他的生活里頭消失無蹤,在他的生命中蒸發不見,他就悶得著了慌。
並沒有太多的時間讓他考慮該怎麼做,但當他走進房間,瞧見她打開了他的計算機時的那一秒,他下意識地便只想到要窮其所能的保護好她,不讓洛雷夫傷她一絲一毫。
他不能失去她!
他也不能讓她受到一丁點傷害。
那就是他當時腦袋瓜里唯一想到的事,沒有其它了。
所以他心知肚明得很,她在他心中的分量不輕,只是他還不想去厘清自己何時變了心。
「你害怕失去我?」
「這一點-不必懷疑。」
「為什麼?」
「別問這種傻話好嗎?」伸手將她拉進懷中,鼻尖嗅到她的發香,臉貼近她的臉,他突然渴望極了與她的親昵。
他是愛她的,只是不知道有多愛。
但這不重要呀,重要的是他一定要娶她,為保住她的命,也為保住他的愛情,保住他想珍藏在懷里呵護的女人。
人在危急的時候才會突然明白自己最在乎的是什麼吧?
他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發現,原來他對她的在乎比自己所以為的不知多上多少倍,在乎得已經松不開手了。
有點慢,可是不算遲吧,只要他想要,他就可以把她保護得好好的,誰都傷不了她。
「我偏要問。」她仰著臉,他的舌像小狗一樣輕輕地舌忝上她的鼻尖,她咯咯笑了,突然忘了自己的心有多沉重。
「我偏不說。」
「我是要問你,為什麼你覺得會失去我?」她沒忘記早餐時,他在餐廳里緊緊握住她的手時緊張得冒了汗。
也沒忘了,他的雙眼一瞬也不瞬的望著洛雷夫,彷佛生怕洛雷夫在眨眼之間殺了她似的。
不會是她的錯覺的,因為她是個被訓練來當臥底的特務,就算槍法沒有練得一流,直覺卻是一流,因為那是天生的。
「第六感啊。」他看著她,沒說實話。「總覺得不趕快把-娶進門,-就會突然離開我的生命似的,我不想要這樣。」
凌彩紅了眼眶,張開了小嘴想說什麼,他的指尖卻輕輕的覆上她的唇。
「听我說完我的願望,不許插嘴,好嗎?」
她點點頭,一顆淚卻不小心的從眼角滑下。
幸好房里很暗,他應該看不見她的淚。
事實上他看見了,心一動,捧住她雪白的臉,指尖輕柔的撫著,像是在賞玩易碎的藝術品。
「小彩兒,我希望-可以留在我身邊,我希望我可以每天看著-開開心心的吃下我為-做的每一餐,我希望可以每天晚上抱著-一起睡覺,一起到山里頭數星星,一大早起來可以摘花送給-,我還希望可以隨時像現在這樣抱著-,說心事給-听,也听-說心事……」
「別說了,霍曼。」她不能說心事給他听,也沒資格得到他給她的幸福與溫柔,沒資格呵。
如果他知道她來到夢幻古堡的目的,是為了找到那個可以使畫里的世界成真的人,如果他知道她其實是敵國派來臥底的特務,如果他知道她即將殺了他曾經深深愛過的女人……
他又怎麼可能會愛她?怎麼可能會像現在一樣深情不已的捧著她的臉,溫柔的呵疼著她?甚至,還要娶她?
他害怕失去她……
她更怕更怕啊,怕眼前的一切就此消失,她的世界又恢復到那看似富麗堂皇,實際上卻不堪的面貌。
「答應我好嗎?小彩兒,放下一切,讓我照顧-一輩子、愛-一輩子、呵疼-一輩子,答應我,嗯?」
好好好,一千、一百個答應,可是她卻無法笑著對他點頭。
因為她根本做不到,就算她想放棄,上頭也不可能放過她和他。
他的命和她的幸福,她都想要,所以勢必得犧牲另一個人,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她只能乞求他原諒她,原諒她必須這麼做,原諒她自私的為了她的幸福而不得不去做的事。
「霍曼,回答我一個問題好嗎?」
「嗯,-說。」
「我和愛妮絲,你究竟愛誰多一些?我要听實話。」
她又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望著他,等著他的答案,而他,則是神情復雜的垂下眼,好半天不說話。
她要的是實話,他又不會甜言蜜語,所以他根本答不上來。
但,如果她必須要他的答案才答應嫁給他,那麼他就絕無回避的理由。
「當然是-,傻瓜。」驀地,他俯下臉吻住她的唇,不讓她有機會開口質疑他的說法。
然而,真實的答案是--都愛啊,連他都不知道自己愛誰多一些,但他肯定他要娶的人只有她,也只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