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一名長發女子自信的做著簡報,她清麗的面容上總是掛著微揚的笑,淡淡的眉間像是帶著亙古的情愁而有著化不開的憂郁,大小適中的薄唇上則輕染亮粉色的唇彩。
她口吐如蘭,聲若黃鶯,緊身的黑絲絨七分袖上衣,搭配著同色系布料的短裙,將她高挑且均勻有致的身段彰顯得十分徹底,尤其是露在短裙外那雙世間少有的美腿,更是台下男女目光的焦點。
她的美不能說是傾國傾城,只能算清麗,然而她全身散發的自信與特有的神秘氣質卻非常人能及,沒有人能忽略她的存在,更別提當她用時而溫柔時而霸氣的語調勇闖商場時,眾人皆為她的機靈與聰穎而著迷。
「她的自信總可以說服別人。」
「卻也帶刺。」
聞言,葛琳娜的目光微微從台上調到身旁的男子身上,莞爾一笑,「我以為你深愛著她。」
「我是啊,這世上沒有第二個男人像我這麼愛她。」余亞萊隨意的說著,唇角帶著抹玩世不恭的笑容。
「這句台詞我听了四年,四年的時間夠你把她追到手然後娶回家,你卻老是掛在嘴巴上說,有時候我真的很懷疑你究竟是不是真如你所言的愛她。」葛琳娜銳利的目光輕輕的掃向余亞萊——公司的得力部屬,也就是葛琳娜廣告公司的總經理。
「不是真的愛她,那我干麼為她守身如玉五年?」
「你跟那甄怎麼認識的?」葛琳娜好奇的問道。
身為負責人,葛琳娜從不過問屬下的私事,外商公司講求的是能力,就算她和那甄及余亞萊這兩位得力助手的私交甚篤!但礙于她常常美國、新加坡、台灣幾個國家跑來跑去,對他們的過去是一無所知,只知道這兩個在廣告界出類拔萃的金童玉女搭配,在短短不到四年的時間替她的公司賺上了好幾個資本額的業績。
「嘿,葛琳娜,你今兒話真多。」
「逃避不是辦法,余總經理,你不說,我找那甄問去。」
「找我問什麼?」那甄不知何時已做完簡報走下台,微笑的看了他們一眼,優雅的落坐在余亞萊身邊,「你們這兩個帶頭在會報里竊竊私語,不听本姑娘熬夜通宵做出來的簡報,怎麼?不滿意?」
「滿意滿意,這全世界怕找不出第二個人像你做的簡報這麼完美了,只不過人更迷人。」余亞萊堆滿笑容的稱贊道。
「去!說謊不打草稿!」那甄淡笑,對余亞萊習慣性的甜言蜜語早到了刀槍不入的地步。
「我是認真的,日月可鑒……」
「余總經理,你要說惡心的話可不可以等到你們兩個單獨在一塊時再說?」葛琳娜受不了的打斷他。
「惡心?你既然把我對那甄的真心形容成惡心?」余亞萊模著心,佯裝心痛不已,一雙黑沉沉的眼則一瞬不瞬的望著那甄,無辜得緊,「甄兒,你說說,她是不是存心破壞我們兩個的感情?」
那甄的反應是收拾東西起身離開,「兩位若沒事的話,我要回家補眠了。」
「喂,我們是你的上司耶,公然在我們面前說要溜班回家不太恰當吧?」余亞萊故意擺出上司的姿態,比她還快的站起身,高大的身子直挺挺的擋住她的去路。
「啊?是嗎?真的不好意思……那為了公平起見,不如你開除我好了,錯在我,我不會在外頭隨便放話說你壓榨勞工的,余大總經理請放心。」那甄甜甜一笑錯身要走,再次讓余亞萊攔下。
「我送你。」
「不必,這里不是外蒙古,搭計程車很方便。」那甄壓根兒不理,從另一頭走開。
「你搭計程車我不放心啊。」
「我出門談case,哪一次你親自接送來著?不放心?那以前你怎麼就放心了?」
「小姐,我很想啊,你不知道每次你搭計程車出門,我都擔心得茶不思、飯不想的嗎?我只是沒辦法,公司需要我啊,我不能見色忘義,棄葛琳娜的公司于不顧,說什麼她也是提拔本公子我的恩師……」
「余亞萊先生,你說夠了沒有?」那甄一整夜沒睡,實在沒空也沒心情與他糾纏不休。
余亞萊收起了笑,黑沉沉的目光再一次專注的望著她,「真的很累,嗯?走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我真的……」
「不準你說不。」拉著她的手,余亞萊不由分說的將她帶上自己的車,往熟悉的道路上駛去。
總是這樣,甩不開他的手,甩不開他的堅持。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非得這樣守著她不可,從認識他開始,五年了,他連親都沒親過她,卻四處宣告他對她的愛比山高比海深。
他對她不是認真的,卻自始至終扯著愛她的謊言。
可笑呵,她卻連戳破他謊言的能力都沒有,因為她不曾愛過他,如何能逼他對她所宣告的愛付諸實行?
謊言破不了,只好一直任它進行著。
心不動了,誰守著不也都一樣?反而少招惹些蜜蜂蒼蠅,留得一些清淨。
「想什麼?不會是在想我吧?我就在你身邊,想我的話不必太傷神,告訴我一聲便成。」快到那甄天母的住處,余亞萊才打破車內的沉默,笑嘻嘻的朝她看了一眼。
那甄橫他一眼,「這里沒有別人,用不著做戲。」
「我沒有,我是一千一萬個認真。」他將原本擱在方向盤的雙手舉高做發誓狀。
「別……」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心驚,那甄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緊緊的抓住門把,就怕車子失去控制往路旁的山頭撞去,一命嗚呼不打緊,怕的是成了傷殘,一輩子自苦自悲的活在暗無天日里。
一只手橫過來握住了她,「別怕,我在這里呢,危急的時候你想抓住的應該是我,而不是門把,我對你的反應真的不太滿意。」
車子如常的行進中,轉眼已來到她的住處門口,那甄抽回手,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一顆心尚未從方才的慌急中安定下來。
「你不要老拿自己的感情開玩笑,好嗎?」失去了陪他玩笑的心,那甄氣悶的開口。
「我沒有。」
「你有,就是有。」
「是你從來不肯認真看待我對你的感情,我對你可是沒存半點玩笑的心思,不像某人。」
余亞萊的若有所指讓那甄剎那間白了臉,「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懂的,只是死不承認罷了。」
「我沒有!」
「你有。」
這個該死的余亞萊!那甄瞪視著他,淚在眼眶中浮動,半句話也說不出口。
見狀,余亞萊有份心憐,輕嘆的將她擁入懷中,「你該明白你心里頭愛著的人並不專情,無法擁有反而是你的福氣。」
「不要說了!」那甄搗住了雙耳。
天下間,也只有那個人可以讓她激動的失控……
她不明白,那份短短不過數天的情感竟然可以蟄伏在她體內這麼深,這麼久,這麼刻骨銘心……
「他回來台灣了。」
「什麼?」他回來了?那甄放下搗住耳朵的雙手,帶絲愕然與悵然的望著余亞萊。
余亞萊回視著她,從她茫然心慌的眼神中已然知道此人在她心中依然有著沉甸如昔的份量。
「或者我該說他是過境台灣辦點事。」
那甄心頭上的那個人,早在五年前飛往加拿大留學就已移民,台灣對他而言也只能說是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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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甄失眠了,為了掩飾臉上的黑眼圈,刻意的畫上淡紫色眼影,添上粉紫色的唇膏,搭配一身柔美的寬松紫色衣裙,長裙及地,讓她一走進辦公室就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眾人的贊嘆聲還未來得及說出口,就听見一聲飛揚的口哨從總經理辦公室飄了出來。
「那經理早啊,你今天真是美呆了!讓我情不自禁的想約你共進燭光晚餐!怎麼?賞個光吧?」余亞萊閑適的靠在辦公室門邊,一臉戲謔的笑,像是看清了她輕松表相下那顆緊繃的心。
又來了!那甄冷冷的睨了他一眼,也不說話,勁自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雖說余亞萊在職級上比她高一階,但她負責的是整個廣告公司內所有的企劃案,與余亞萊業務的部份並不完全相關,因此位階雖低一些,她在葛琳娜廣告台灣分公司的地位卻是外人無法輕易動搖的。
憑著這一點,並不掩飾她一直存在身上的刺,尤其是對余亞萊,這個始終令她搞不清心里究竟在想什麼的男人。
昨晚的他可以溫柔的抱著她,軟言的說要索取她的心,今天的他卻像個公子般的對她堂而皇之的說著甜言蜜語,一點都不避諱這番話又會在廣告界造成多大的風波。
他是廣告界最有價值的單身漢,而她是所謂的廣告界奇耙,整個圈子沒有人不認識他們兩個,繪聲繪影的,不就是他追著她跑的愛情八卦,這樣的傳說傳了四年多,不知情的人還真以為他是個痴情種。
「沒睡好?」余亞萊習以為常的聳聳肩,對她的冷漠並不以為意,反而跟著她走進她的辦公室,反手將門給關上。「你存心找碴?」那甄抬眸,煩悶的從抽屜拿根煙點上。
「辦公室禁煙,小姐。」
「你可以開除我。」
「你明知道我不會。」
那甄冷笑,「是不敢還是不會?」
余亞萊揚了揚眉,「你知不知道男人是不能接受挑釁的?」
「那種男人也未免太不成熟,合該再回去喝母女乃。」
「那甄……」
「我不是說你,你不必用那種可憐兮兮的目光看著我。」余亞萊神情中的無辜絕對可以讓女人心動,但不包括她。
「什麼時候你才會變得溫柔可人、小鳥依人一點?」
「永遠不會。」
「對那個人卻會,我五年前就看過你的溫柔可人。」
「余亞萊,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非得一直在我面前提這個人不可?你跟他有仇?還是跟我有仇?如果我沒記錯,五年前你跟他還是非常要好的哥兒們,不是嗎?」
瞅了她一眼,余亞萊似笑非笑道︰「因為我們兩個同時認識你。」
「所以?」
「撕破臉了。」
「去!少胡扯,」將煙捻熄,那甄起身背過臉,望向窗外的暖暖秋陽。
那一年秋天,也是這樣的陽光,照得人暖暖的,好想戀愛。
心動,幾乎就是那一瞬間的事……
這樣的感覺也許一生就只有那麼一次,短短數日,卻注定相思一生。
重新選擇,會不會希望當年還是遇見他?
也許會,也許不會,五年了,還是沒有答案。
也不必找答案,不是嗎?她跟他之間根本沒有答案……
「我還在這里呢,那甄,別忽略我。」
余亞萊無辜不已的語調陡地打斷那甄的沉思,回過神,她不由地輕嘆一聲,眉間愁緒益發深了。
「他回來台灣做什麼?」她還是忍不住問了。
「我以為你不想知道呢。」
「你不想說也沒人會拿刀架著你說。」
「你就不會跟我撒撒嬌求我嗎?非得帶著滿身刺?」
回應余亞萊的是那甄的無言與驕傲。
「他就是艾克亞廣告公司的總裁,這次來台灣是為了成立台灣分公司的事宜,尋找他下一個並購目標,葛琳娜也是他下手的對象之一。」
從余亞萊口中說出的話像是個咒語,讓那甄定定的呆在原地動也不動。
她當然知道艾克亞廣告公司,甚至可以說是了若指掌,那個在短短三年之內並購加拿大、美國數十家廣告公司而一躍成為美洲最大的廣告公司,近年來已成了廣告界爭相傳播的傳奇,只是,她從來沒想過那個成立者會是年紀才三十歲,而且在台灣土生土長的他……
「你一直都知道?」
「是啊,圈子就這麼小。」余亞萊避重就輕道。
「圈子是小,可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知道艾克亞就是蔣克昕。」艾克亞總裁的身份一直是神秘的,否則她怎麼可能被蒙在鼓里?
余亞萊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我不說是為你好,他不該是你關心的對象,我才是。」
「我不喜歡當白痴。」
「但你一直都是。」余亞萊不客氣的說。
那甄真的被激怒了,回眸狠狠的瞪視著眼前以為可以批判一切的自大狂,「我再說一次,余總經理,我的感情生活不需要你的關心,更不需你的批判,你看我不順眼大可離我遠遠地,你沒有權力在我面前冷嘲熱諷,別忘了,對我而言,除了你總經理的身份,什麼都不是!」
余亞萊冷冷一笑,「是嗎?連朋友也不是?」
那甄咬著唇,避而不答。
「你真的很懂得怎麼傷害一個人的心啊,那甄。」說完,余亞萊轉身走了。
第一次,他覺得胸口上隱隱有些疼……
他從不以為她傷害得了他的,怎麼會……
唉!是過于寂寞了?還是她的刺越來越尖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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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告業加班到通宵是常有的事,快十一點了那甄還待在辦公室里。
辦公室的燈是暗的,昏黃的燈光讓她想起了那一夜,頂著滿天的星光,他帶著她穿梭在熱鬧擁擠的人群之中,一邊體貼的替她擋著摩肩擦踵的人潮,一邊寵溺的問她要吃什麼,買了一堆燒烤、飲料,他全一把抓的拎在手上,她只要負責吃就行了。
那是認識他的第一個晚上,兩個人並肩走在一起像是情人,他們的身後還有余亞萊、沈仟煒,三個死黨,她算是個外人,卻成了他們三個人惟一的專寵。
記得,余亞萊代替羞澀的沈仟煒介紹她的時候,他還叫了她一聲大嫂……
回憶起初識的那一晚,那甄微微的笑著,再次感覺到濃濃的幸福將她包圍,但那幸福的感覺抵擋不住夜的寂寥與孤單,落寞的心每到這一天的晚上便會格外的感到悵然若失。
她可以對他的事他的人不聞不問五年,但她的心卻思思念念了五年,就像那一晚喝下的酒,醉了,醉進濃濃的相思里……
「那甄。」
這聲柔得不能再柔的呼喚,像是傾注了所有的思念,震得她傻了。
這聲音……是幻覺嗎?她明明是孤單一人的,怎麼會听到他的聲音?
閉上眼,她連呼吸都不敢,屏息以待著,就算是幻覺,她也渴望感受到他溫熱的擁抱。
一只大手輕輕地撫上她的容顏,「睜開你的眼,就像五年前的今天一樣看著我。」
是真的,不是幻覺……
鼻頭一陣酸楚,那甄沒有睜開眼。
「那甄……」一聲輕嘆回蕩在靜寂的夜里,竟似鬼魅般的惑人心智。
「為什麼要出現在我面前?」那甄抬眸,直直的望進他的眼底。
她看起來十分鎮定堅強,定定的望住他,還是記憶里那張俊挺溫文的面容,高大偉岸,不若余亞萊的能言善道,卻有著一股可以沉澱人心的力量。
她愛極了他身上的這股沉靜、安詳的氣息,像是全世界的紛亂都沾染不上他的身,偏偏,她所知道艾克亞廣告公司的總裁不是這樣的。
野心勃勃,不斷擴大勢力、鏟除異己……
公子,用情不專,卻又得眾女子獨愛……
意欲稱霸歐亞版圖,在廣告界稱帝……
關于艾克亞的傳說太多,多得讓她厘不清自己究竟愛的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然他卻來找她,在今天,五年前她與他初識的同一個日子。
「不要這樣,那甄。」
和往昔一樣的溫柔讓她閉了嘴,收起一身的刺,這世上也只有眼前這個男人辦得到。
「我們很久沒見面了。」
聞言,她幽幽看了他一眼,淚光在她眼眶中閃動隨即逝去。
「我很想你。」
光這四個字就足以讓那甄佯裝了五年的堅強徹底崩潰,她伸手撫著胸口,感覺那疼痛,沿著四肢百骸漫了開來……
他從來不曾說過愛她,連說想她這樣的話都是第一次,她卻已經像中了蠱似的為他不可自拔。
余亞萊罵她是白痴……那甄現下想來突然想笑,因為如果是自己看到朋友這般痴傻,也會說同樣的話,又怎能怪得了他呢?
在感情上,她的的確確是個白痴,不愛則已,一愛便不顧一切,萬劫不復。
「你是來帶我進地獄的,你知道嗎?」
「你有選擇的權利。」
「是嗎?」他竟能說得這般雲淡風清?是看準了她的痴傻?還是對他自己太有自信?
「這是當然。」
他的自信與驕傲頓時刺痛了她脆弱不已卻又好勝的心,微仰起臉,她輕輕柔柔的笑了笑,像夜間的精靈般美。
「既然如此,那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