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瘋了!什麼一見鐘情!她會對一個小弟弟一見鐘情?那是絕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的事!
所以,她對默軒的關心,其實只是一種姊姊對弟弟的關懷之情,因為覺得他可憐,因為同情他吃不好,因為擔心他的內心深處有創傷無法平復,所以她的同情心才會發酵,總是下意識地維護這個唯一的學弟。
對,就是這個樣子。
一定是。
肯定是……
絕對沒有錯……
杜曼平咬著唇,拚命對自己洗腦,可一顆心卻莫名的覺得不甚踏實。
「喂,-在干嘛?」默軒挑著眉,伸手把她下意識放進嘴邊啃咬的手給拉下,順勢握進了掌心里。「緊張不安的時候就把手放進嘴里亂咬一通,這是三歲小孩才會做的事耶。」
聞言,杜曼平愕然的望住他,再低頭看向自己被他拉住的手。
果真呵……她一緊張就咬手背的壞毛病又犯了。
她已經很久沒有做出這個舉動了,都是他啦!
這下好了,竟然被他逮到,瞧他那一臉揶揄的笑,分明就是在嘲弄她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ㄏㄡ∼∼有沒有搞錯,剛剛在山頂上亂吼亂叫的人不知是誰?一點都不懂禮貌,搶人家便當吃的人不知又是誰?下負責任老是蹺課的人又是誰?明明他才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他有什麼資格取笑她?
「我沒有緊張。」她死鴨子嘴硬。
「哦?」他-著眼,狐疑的瞧她。
「我也沒有不安。」為了捍衛自己身為學姊的尊嚴,她絕對要死撐到底。
「是嗎?」
「當然,我為什麼要不安?」她昂起下巴,強作鎮定的直視他隱含笑意的眼。
默軒聳聳肩,「-的確沒有必要緊張,也沒有必要不安,我又不是什麼長了三頭六臂的怪物。」
「沒錯,就是這樣。」她吁了一口氣,想悄悄收回被拉住的手。
「不過剛剛有人說我是狗。」默軒抓著她的手不放,往前逼近了一步。
「……有嗎?」她扯扯唇干笑,腳步踉艙的想退開,無奈手被扯住,想退也退不了多遠。
「嗯……我這個人有恩必還、有仇必報,而-身為學姊,有人這樣羞辱-的學弟,-說句公道話,我是不是應該好好懲罰對方一下?」他頎長的身軀往前俯低,另一手也跟著環上她的腰際。
雖隔著衣物,厚實的掌心依然讓她覺得滾燙無比,他那靠得益發近的俊秀臉龐邪氣的對她的小臉、耳畔輕吐著熱呼呼的氣息,存心撩撥她,逗弄得她臉紅心跳……
這是在干嘛?她是學姊,他是學弟,他最好不要真的對她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來,否則她絕對會--唔……
天啊……
那是什麼東西?
軟軟地、濕濕地、熱熱地……像滑溜的小蛇一般,如入無人之境的竄入她的嘴里……
「唔……」微弱的申吟聲在她耳畔響起。
天啊……她後知後覺的發現那竟然是自己的聲音……
腦門轟一聲地炸開,杜曼平羞惱的醒覺,使出吃女乃的力氣,拚了命想把默軒給推開。
她喘著氣,一張小臉紅模撲的,被吻得有些紅腫的唇瓣輕啟著,一雙美麗的眸子閃著怒火,她很想狠狠的給他一巴掌,真的很想,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雙手微顫,雙腳發軟,人也發暈,根本就沒有抬起手臂甩他一巴掌的力氣。
好氣……
好嘔……
她明明氣得想揍扁他,她的手腳卻完全不受控制,虛軟得似乎連握拳都辦不到。
她的初吻沒了……
該死的!她真的好氣又好嘔!她該為自己做點什麼抗爭的,而不是像傻子一樣呆呆站在這里看著他,不是嗎?
鼻子發酸,眼眶發熱,胸口發悶,她懷疑自己真的有辦法抬起雙腳離開這里。
被她推開的默軒只是杵在一旁看著她,兩手擱在褲袋里,靜靜的等著她下一步的動作。
她要打要罵要發飆他都認了,誰不他先情不自禁的吻了她呢?
不過,不管她最後決定如何對他,他可是半點後悔也沒有。
三天後--
「杜曼平,外找。」剛走到教室門口便被人攔下的一名同學,有點不耐的探頭進教室大聲喊了一句。
「杜曼平不在。」杜曼平連頭部沒抬起,隨口應了聲。
持續數天後的某天--
某個倒楣鬼急著上廁所又被人攔下來,這回連臉都懶得探進教室,在走廊上便大聲喊道︰「杜曼平外找!」
「她不在!」回答的是杜曼平的死黨林馨雲,因為杜曼平開始裝聾作啞,她幫忙應聲是為了不為難自己的同班同學。
持續了半個月後的某一天午後--
默軒再一次來到了杜曼平的教室門口,他還沒開口,杜曼平的同班同學們已經異口同聲的告訴他︰「杜曼平不在!」
默軒瞄了他們一眼,這次連開口問都懶,堂而皇之的走進教室,筆直的往杜曼平的位子走去,在她面前站定。
課桌上攤著一本筆記本,杜曼平無意識的用原子筆畫上一個又一個的圈圈,偶爾在上頭寫幾個字,就在她耳邊依稀听到「杜曼平不在」這幾個字後的幾秒,眼角突然瞄見有一雙腿正杵在她桌前。
「杜曼平不在。」她懶洋洋的重復近日不知听了、說了幾百次的話,神情顯得有些疲憊。
「她不在,那-是誰?」默軒冷冷的睨著她,雙手交叉在胸前,一副打算要興師問罪的模樣。
咦?這聲音……真是該死的熟悉極了!
杜曼平全身戒備的緊繃著,過了好久,才冷冷的抬起頭來看了默軒一眼。
「誰讓你進來的?」才一眼,她便看見他嘴角、額頭、下巴、頰畔的傷口,這讓她微微皺了眉,極力忍住即將沖口而出的叨念。
這家伙!乖不了幾天又跑去打架了,還打成這副德行……
「我自己走進來的。」
「這不是你的教室。」她眼楮往他修長好看的手瞄去,發現上頭竟纏著一層厚厚的白紗布。
搞什麼?他竟把自己傷成這樣?校長不知情吧?否則依校長表現出愛他的手如命的樣子,早跳起來把凶手給揪出來了。
「我知道,我是來找我的學姊,我的學姊莫名其妙不理我,我總要知道原因吧?如果學弟我哪里做錯了,請學姊直接告訴我,我一定改。」默軒故意把這番話說得很大聲,讓教室里的學長姊都可以听得見。
他自詔耐性一等一的好,就算知道會吃閉門羹,就算知道有一堆人等在門邊看笑話,就算知道校園里關于兩人的傳言滿天飛,他還是每天按時上門來「問候」她,為的就是等她氣消。
一個吻,換來的是二十幾天沒便當可吃,沒有人在一旁噓寒問暖,沒有人在圖書館外等待,蹺課了也沒人理,跟人打架受傷了也沒人心疼,真是他媽的一點都不值得!
他的吻真那麼令她厭惡嗎?想起那天晚上她靜靜的遠離他的視線,一句話也不說的模樣,他的心就莫名其妙的擰在一起,同時升起一股濃濃的愧疚。
他見鬼的為什麼要因為吻她而愧疚?他的吻可是其他女人夢寐以求的恩賜呢,她竟然如此不識貨?
「是啊,曼平,默軒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不理他啊?他很可憐耶,連受傷住院了,都還每天偷溜出醫院來找-,-就原諒他吧,畢竟-是人家的學姊,做人不要太小氣。」
受傷住院還偷溜出來找她?杜曼平皺起了眉,耳邊又是一陣同學為他說話的疲勞轟炸。
「嗯,也對啊,曼平,學姊有責任照顧學弟妹,就算他有千百個錯,我們也要試著開導他,還是默軒真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
「對啊,-說說看,我們可以幫-評評理,嗯?」
「是啊是啊,-看看現在人家都跑來道歉了,而且看樣子還不懂自己哪里罪了學姊-,唉,真可憐,不如-說說,他究竟做錯了什麼?」
旁邊看熱鬧的同學,你一言、我一語的當起和事佬來了。
這些日子,大家都看到了默軒的殷勤及努力不懈,以及杜曼平的避不見面,相較之下,杜曼平身為人家的學姊,這樣的態度當真有些不通情理。
「你--很卑鄙!」杜曼平咬著牙,幽幽地瞪著默軒。
照這樣的情勢看來,千錯萬錯都是她杜曼平的錯,他這個每天上門報到卻被拒于門外的學弟,卻是半點錯也沒有。
默軒無辜的眨眨眼,十足的哀兵姿態。「學姊……-這麼說我,我真的很惶恐。告訴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竟然讓學姊這麼討厭我?」
她能說嗎?說這個學弟無法無天的奪去她的初吻,還一副死不悔改的樣子?說她之所以不理他,是因為她得防範他再一次對她動手動腳?還是說,為了杜絕學弟可能會愛上學姊的「悲劇」發生,她必須要壯士斷腕,絕不屈服?
該死的!他明知道她不敢也說不出口,所以故意這樣逼她,當真是可惡極了。
「你成天在外打架生事,我能不生氣嗎?」越是看他那張傷痕累累的臉,她就越氣,既然他都先開口問了,她干脆就順水推舟,端起學姊的身分,-起腰來冷冷的對他數落著,「想要我理你的話,等你身上一點傷都沒有的時候再來,現在馬上給我出去!」
默軒看著她,微微一笑,「就這樣嗎?學姊,只要我身上一點傷都沒有,-就願意理我了?」
杜曼平將下巴昂得老高,卻有點氣虛,不過話已說出口,覆水難收,眾目睽睽之下,當然要信守承諾。
「是,就是這樣。」
這一日,她不情不願的應允他,多麼希望他可以馬上從她的眼前消失……
沒想到,她的希望竟然實現了,自從那個午後起,默軒這個人像是突然在地球上消失一般,毫無音訊……
八年後
俐落俏麗的短發,一身剪裁合身的香奈兒A字裙套裝,溫柔的微笑,說起話來流利且悅耳的腔調,用字精準的即時翻譯能力--這些都是今年二十六歲的杜曼平給人的第一印象。
從一流大學外文系畢業的她,短短兩年便在口譯界竄出了頭,雖然她年輕,社會經歷不足,是商業界選用口譯人員的大忌,但卻因為一次臨時上台遞補某個口譯人員的機會,意外的讓她光芒大綻,自此手上的案子接也接不完,成為公司的台柱。
因為手上的案子大都是商業界的同步翻譯案,接觸到的也都是商業界的頂尖人物,這讓長相不俗的杜曼平邀約不斷,桃花滿天飛。
對她的名氣眼紅的前輩們,常在背後偷偷譏她美其名是個口譯專家,實際上卻是個「口技專家」,就像是個公關女郎,接下的案子全都是她陪那些男人上床的附加報酬。
類似這樣的傳言不勝枚舉,杜曼平全當成耳邊風,只要哪個男人有能力又有膽子敢約她這種謠言滿天飛的女人出去,她是絕對奉陪,因為,她希望可以縮短尋尋覓覓的時間,盡快鎖定目標,把自己給推銷出去。
是的,她想嫁人,很想很想,可是這八年來,她在愛情路上的戰果卻總是令她大失所望。
大學時代交往過八任男友,每一任都不超過一個學期,出了社會又交過兩任男友,也都沒有超過半年,而最近這一年因為工作太忙,難得有了一年的感情空窗期,這讓她非常有憂患意識,只要有時間就排定約會,可卻始終找不到中意的男人。
她的要求其實不多,收入中等、長相不要太帥、舉止斯文有禮不-矩、不會要求她下廚、尊重她的意願……也只有這幾項罷了,剛開始男人都可以大致達到她的要求,可是等到差不多交往了三個月到半年,時間因人而異,這些男人就會不顧她的意願,忍不住對她做出-矩的行為,不能就是會要求嘗嘗她的手藝,而被她淘汰出局。
當然,也有真的很不錯的男人,當這種男人提出要嘗嘗她手藝的要求時,她會非常委婉的拒絕,說她不會做菜啦、討厭油煙味啦、做菜就會被菜刀割傷手等等爛理由,可是接下來的結果就是那個男人會甩了她,另外去找一個賢妻良母型的女人。
就這樣,她的愛情戰果持續了八年,依然掛零。
不為男人下廚--這是她八年來恪守的原則。
始作俑者是誰,她清楚得很,想忘也忘不掉,可是,她立誓要把他給忘掉,忘掉那個忘恩負義、不負責任、良心被狗吃了的王八蛋!
杜曼平低頭喝了口咖啡,再次偷看了一眼今天約會的對象--她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全世界連鎖的國際翻譯中心創立者--高浩生,英文名字叫「森」的美國華僑後裔。
她不是第一次見到混血兒的他,因為常常為了工作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也因為她的年輕及知名度,她已經好幾次被他親自接見,有時候在巴黎,有時候在倫敦,有時候在華盛頓,今天卻是唯一的一次--他以私人的身分及理由約她,地點在台北巷子里的一間咖啡館。
杜曼平端坐在位子上,除了端咖啡杯時會把手拾到桌面上以外,她的兩只小手都乖乖的擱在膝蓋上,動也不敢亂動,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已經快一個小時了吧?高浩生說的話大概沒有超過十句,而且丟出來的全都是問題,過于冗長的回答不是她所願意,不過他的問題範圍總是很大,根本無法三言兩語帶過,尤其是在她非常想要抓住眼前這個男人的情況下,她回答得更是戰戰兢兢,不容許自己犯下絲毫的錯誤。
無疑地,高浩生是女人眼中完美的男人,優雅的體態,迷人的風采,成熟穩重、事業有成,最重要的一點是,他不在乎她不會煮菜、不進廚房,更提出保證,只要她說不,他絕不會勉強她。
他的風評甚佳,已經三十二歲了,卻從未傳出緋聞,潔身自愛,律己甚嚴,對待女人非常的紳士有禮,而且充分尊重對方的意見。
總之,無處可挑剔地近乎完美。
她從來沒把這個男人列為可能交往的對象之一,但上帝終于想到了她的存在,把這樣完美的男人送到她面前來,簡直不可思議!
如果,這個男人真的對她有意的話……
如果,他真的可以成為她杜曼平的男朋友的話……
那麼,她一定要窮盡畢生之力讓自己可以順利嫁給他……
「杜小姐,如果我冒昧的提出跟-交往的要求,不知道會不會嚇壞了-?」
溫柔優雅的嗓音彷佛在回應杜曼平內心的渴求,輕緩地在她耳畔響起。
「什……什麼?」她的耳朵沒問題吧?
「很抱歉,我好像還是嚇到-了。」高浩生溫柔的一笑,「不過,我還是得再問一次--我可以跟-交往嗎?杜小姐?」
可以,當然可以,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除非她的腦袋有問題才會拒絕。
「高先生,你真的不介意我不會煮菜,不願意進廚房嗎?」她在找死,沒錯,不過很多事寧可事先確認再三,免得浪費大家的時間。
高浩生朗笑出聲,「放心,那些事有佣人會做,我要的是-這個人,不是-煮的東西。」
「是……嗎?」被他笑得雙頰發紅,杜曼平有點尷尬的低下頭,「我以為所有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女朋友可以親手煮東西給他們吃……」
他們說,這樣才表示她真心愛他們。
為一個男人做飯,就表示這個女人很愛那個男人嗎?哼!她才不會承認她愛過那個沒良心的臭學弟!她只是同情他、可憐他,把他當成搖尾乞憐的狗狗來照顧而已!
只不過,狗吃了她煮的東西,還會跟她搖尾巴示好,而默軒卻連謝也沒說一句,就這樣不告而別……
該死的!說好要忘了那個臭家伙的!怎麼又想起他來著?
忘了吧忘了吧,眼前這個極品男人對她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她只要鎖定這個目標,相信很快就可以把默軒帶給她的八年夢魘全部拋諸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