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坐在鋼琴前面,指尖滑過琴鍵,帶來了激情也帶來了溫柔,一曲接著一曲滲入人心的美妙音符,有如行雲流水,寫意自在卻又同時帶著專注的情感,讓談話中的客人听了不由自主地中斷了談話,讓進食的客人听得忘情的放下了刀叉,每個人都屏氣凝神听著他的彈奏,沐浴在華美卻又自在的音樂世界里。
樓海寧靜靜的在台下看著于懷理,他之前說的話是真的,他真的會彈琴,而且彈得一手絕美的好琴,彈著鋼琴的他,優雅迷人而尊貴,仿佛這個世界是為他而造,這個天地是唯他獨尊,修長的指尖在琴鍵上滑動,她這才發現他的雙手竟是這般的美。
他有一雙細致好看的手,一雙屬于貴族公子的手,其實不只這些,他身上的氣息、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了自信與貴氣。
為什麼她之前都沒有發現呢?他坐在台上那架名貴的鋼琴前,感覺起來,他跟她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一首彈過一首,于懷理翩翩的風采,迷人親切的笑容,震撼人心的音樂,讓餐廳里所有的客人都忍不住將目光投到他身上,再也舍不得移開,直到半個鐘頭過去,他像是謝幕似的展開雙臂向眾人一笑下了台,落坐在樓海寧的身邊。
桌前,燭光搖曳,窗外的街景籠罩在充滿蒙朧霧氣的雨幕中,浪漫的像是情人間的約會。
「老板跟我說了,半小時的鋼琴演奏換我們倆的一頓大餐。」他像個孩子似的趴在桌上抬眼看她,「我說過我請客的,沒蓋你吧!」
樓海寧沒有他想像中的開心,反而靜得幾乎有些嚴肅的望住他,這個有時俊美的像天神,有時又純真的像孩子的男人,讓她有些迷惑了。
「你究竟是誰?」不知怎地,他彈琴時優雅貴氣的模樣竟讓她的心情有些低落。
「你對我總算有點興趣了。」于懷理不答反笑,得意得像剛得到糖的孩子,你不會是被我彈琴的模樣給迷住了吧?學這種東西最容易哄女人,當我彈琴的時候,她們總會用崇拜的眼光看著我。」
「不要跟我打馬虎眼,于懷理。」她動氣了。
他看她一眼,輕輕扯了扯嘴角,「我是誰重要嗎?」
「廢話,我總要知道我接濟的人是什麼來歷,再來決定我要跟對方要什麼報酬,否則,你真想給我白吃白住嗎?」
他點點頭,低頭喝了口水,「有道理。」
「你說是不說?」
「好吧,我說,我是個家道中落的公子哥兒,老爸做生意失敗宣告破產,然後我就流落在外多年自求多福了……」
他說他靠著在各個民歌餐廳唱歌打工過日子,端過盤子、洗過碗,也許長得帥拉格自由行犒賞自己,卻遇到一幫賊,搶了他身上所有的東西不說,還因為他看見他們的臉所以想要殺了他。
樓海寧听著他的話,自始至終總是凝著眉,桌上的燭火燃盡,服務生上來替他們換了一盞,還奉老板之命送來了一盤水果及點心,當做是對于懷理剛剛那場即興演奏的謝禮。
「我們老板要我請問你,是否願意到我們的餐廳駐唱表演?時薪五十美金。」服務生放下餐盤時,站在桌旁十分恭敬有禮的問道。
「五十美金?」折合台幣約有一千七百五十元,這未免太好賺了吧!不賣身、不賣笑、不必交際應酬、逢迎拍馬,只要彈一個小時的琴,時薪就將近兩千元?她以前在餐廳打工,一個小時最多也才八十元而已。
他笑著搖了搖頭,伸手輕輕打了一下樓海寧的頭,「你的下巴快要掉下來了,收回去。」
「先別管我的下巴,你快答應人家啊。」機會稍縱即逝,不快點答應,人家反海怎麼辦?
于懷理再次搖了搖頭,「一小時五十美金,付完房錢再吃個三餐,我還是一窮二白。」
「喂,你有沒有搞錯?你現在身上根本沒——」
「一百美金,算是我臨時打工,優惠貴餐廳的價碼。」于懷理開口打斷了她,微笑的轉向一旁等候的服務生說︰「如何?」
「喂,你——」樓海寧氣呼呼的伸手一把將他給拉過來,低聲在他耳畔道︰「你瘋了?!開這種價碼誰請得起你?我可告訴你,你如果不接受這份工作,你就別想在我那兒白吃白喝白住的,我可養不起小白臉。」
小白臉?他?
輕抿著唇,他不知該氣還是該笑,沒想到他于懷理也有被女人當成小白臉的一天呵。
他們交頭接耳的時間,服務生的身影已轉到櫃台又轉回來,再次站定在于懷理面前,「我們老板問你什麼時候可以開始上班?」
「明天。」于懷理拿起刀叉切起桌上的龍蝦,「告訴他,我一天只表演一個小時,時段是晚上七點到八點……」
她愣愣的看著他自信滿滿,不,是自大滿滿的跟人家開條件,越听越覺得不可思議,該說他有自信還是說他太過不知好歹呢?沒想到的是,他開出的條件對方竟然全都答應了……真是有鬼!
「快吃吧,這里的菜色可是國際聞名,那些有錢人還每年固定坐飛機來這里品嘗老板的手藝呢。」
是啊,這間餐廳每道餐點的價位都在萬元以上,不是有錢人當真還舍不得吃。
樓海寧低頭開始動刀動叉,才叉了一塊龍蝦入口,立刻為廚師的廚藝給折服,那酸中帶甜的滋味十分鮮美,不腥不澀,肉質的硬度也恰到好處,讓人齒頰留香。
「怎麼樣?沒騙你吧?」于懷理笑看她享受美食時的表情,突然覺得眼前的她也像一道精致好吃的菜肴,耐人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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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找你們老板,他在哪兒?」那一夜,樓海寧再次來到夢幻古堡一樓大廳的櫃台前,直接單刀直入的說。
莫兒抬眸一笑,「樓小姐,不好意思,我們老板的行蹤從來不告訴我們,所以我們無法告訴你他在哪兒,如果你真的有事非要找我們老板不可,我會找機會為你傳達——」
「我一定要親自見到他,拜托你,如果你真的不能告訴我他在哪兒,是不是可以好心的告訴我他平時會去哪里?我可以在那里等等看。」要想當上古堡夫人,總得見到人吧?她連人都見不著,還談什麼勾引?
莫兒看著眼前美麗的樓海寧,知道她找幽靈的目的,無害,正要開口,霍曼從廚房的那一頭走了過來。」莫兒,不要讓我們以後沒好日子過好嗎?」他可沒忘記洛雷夫曾經為了莫兒好心告知愛慕他的女人他的行蹤,擺了一個多月的冰塊臉給大家看的那段苦難日子。
他知道莫兒心軟,一看見樓海寧出現在櫃台他就知道不妙,趕忙放下廚房的事走過來,好阻止一場災難。
「我……」莫兒抱歉的看著樓海寧。
樓海寧則是狠狠的瞪了霍曼一眼,「你——」」小姐,我可以直接告訴你我們老板不是你的對象,你與其花費心思在他身上,不如把握住你身邊的男人。」
「我身邊的男——喔,老天!」樓海寧驀地捂住小嘴,「你們——」
「你該不會以為你帶了一個男人回來我們會不知道吧?」霍曼嘲弄的看她一眼,「夢幻古堡不會向你另外收費,不過,既然你身邊已經有男伴,就該好好把握住,不該一心好幾用,不是嗎?」
「我和他才不是那種關系!」現在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完了、完了,要是洛雷夫知道她的房里有一個男人,他怎麼可能會喜歡她?可是,要她就這麼放棄嗎?當然不!她可是大老遠從香港跑來這里,而且為了住進夢幻古堡,她還把她僅有的積蓄用盡,一點回頭路也沒有了。
「你們是什麼關系不是我們該管的事,樓小姐。」
「可是——」
心軟的莫兒還是開口了,「老板今晚應該會回來,如果看到他,我會馬上通知你的,這樣可以嗎?」
「莫兒!」霍曼挑高了眉,「你怎麼——」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莫兒小姐。」樓海寧听到人家要幫她忙,開心得都快哭了。
「這只是舉手之勞,你不必放在心上,只是……我們老板的脾氣不太好,要是他對你沒禮貌,你可別介意。」
「不會的、不會的!」對付男人應該算是她的專才吧?要應付一個老頭子應該不難。
老頭子?莫兒的心里打個突,驀地甜甜一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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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海寧在鏡子前拿著衣服比劃半天,一件又一件的月兌下又換上,那件被弄髒的白色禮服送洗了,現下這些她是怎麼看怎麼不滿意。
老頭子喜歡什麼東西呢?有了!裙子越短越好,花色越艷越好,胸口越低越好……就是這件了!這件衣服火辣帶勁,可以展現她的艷麗卻也不落凡俗,應該派得上用場才是。
想著,她將這件低胸紅色晚禮服穿上身,在鏡子前轉了又轉,畫上唇膏、眼影、腮紅,再噴上取名「誘惑」的香水,這才滿意的對鏡子前的自己一笑。
打開房門,樓海寧才踏出房間就看見被她趕到外頭等她換好衣服的于懷理。
他看著她的這身裝扮,眼眸一沉,薄薄的唇輕抿著。
「好看嗎?」她在他面前笑著轉了一圈,火紅色的短裙包裹著她微俏的臀部,臀部下則是一雙修長均勻的美腿。
「嗯。」輕應了一聲,他沒下評語,「你要穿這樣去見洛雷夫?」
「是啊,他應該會喜歡我這樣的裝扮才是。」
「你從來沒見過他吧?」
「當然,難不成你見過?」
他淡笑,「你沒見過他,卻把他當成你的對象,如果他是個老頭子,或是斷手斷腳的殘廢呢?你也嫁?」
「不會那麼慘吧?可以弄一間這樣飯店的人,就算是老頭子,也應該是對生命充滿夢想與浪漫的老頭子,絕不可能是殘障人士。」
分析的有理,只不過,要是她知道洛雷夫非但不是老頭子,而且還是個天下數一數二的美男子,她不知道會不會嚇得傻在那里?
「你的目標就是嫁個有錢人,不管對方是老是丑,是高是矮,或是身有殘疾,你都可以接受?」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重點是他必須要很有錢很有錢,而不是一般的有錢。」
于懷理似笑非笑的瞅著她,「你很貪心。」
「是啊,我就是愛錢,沒辦法。」甩了甩手上的小皮包,樓海寧姿態優美的朝他揮了揮手,「我要走了,你先睡,先預祝我馬到成功吧。」
他點點頭,配合地對她道了一聲,「馬到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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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格是個很美的城市,到處充滿藝術氣息,每一步走來都是古跡,任何角落都有演講會、音樂會、小型演奏會。
四季各有特色,每來一次布拉格,就會有完全不同的心情感受,尤其站在這崗巒之上,放眼過去,可以連接夢境的起點與終點,將布拉格的美全攬進眼底收藏。
就是因為如此,他買下了這座位在山巒之巔,仿佛交纏在夢境與現實之間的山城古堡。
在這里,他常常可以忘記現實中的一切有關于自己的部分,可以活在夢中,過著神仙般自在無憂的日子,雖然現在這里因為那幾個外來客未經他同意便大剌剌的開起了飯店做起生意而多了一些人氣,但還是依然不減夢幻古堡的神秘與寧靜。
「嗨。」
才說寧靜,洛雷夫身後就響起一聲突兀極了的女聲,他冷著臉轉過身去,利眼一掃,听到那女子捂住小嘴兒發出的驚呼聲,雖然壓抑住了,但可以看得出來她看到他似乎非常非常的意外。
他沒想到在這靜極了的夜里會有人來打擾,而這個像火一樣的女人之所以可以找得到他,絕對百分之兩百是有人告知,想當然耳會是誰,那個小女人似乎總是記不住教訓。
「有事?」
「沒……有,呃,是這樣的,我迷路了,可不可以請你帶個路,我想回夢幻古堡……」他是洛雷夫嗎?不會吧?她會不會認錯人了?樓海寧屏著氣,對上他那冷冰冰的眼神,覺得這里的氣溫似乎更低了。
洛雷夫不經意的看了她的低胸禮服一眼,微微皺起了眉,很難想像這個女人不怕冷到這種地步。
「你何以認為我一定知道回去夢幻古堡的路呢?這位小姐。」
「呃,」她驀地紅了臉,期期艾艾地道︰「你不知道路嗎?那我再去問問別人好了,很抱歉打擾了你。」
轉身要離開,他沒有叫住她,她正懊惱之際,高跟鞋的鞋跟卻突然一個踩空,讓她整個人以十分不優雅的姿勢跌坐在地上。
「啊!」一抹刺痛從腳踝處傳來,疼得讓她緊皺著眉,想試著站起身,卻再次跌坐在地上。
絲襪被地上的石子勾到,一路開了線,勾破了。
而細跟的高跟鞋踩進了泥坑,再加上她這一摔,也很不爭氣的斷了。
樓海寧狼狽不堪的坐在地上,突然覺得很想哭,本來是要來勾引人的,現下這個模樣想勾引誰呢?尤其,這個男人跟她想像中的相差十萬八千里,她一看見他就知道他不是好之人,甚至,她還可以見到他眼底對她的鄙夷。
一只手突然握住她的腳,將她的高跟鞋月兌下,她詫異的抬眸,下意識地欲縮回腳。
「你如果不想拄著拐杖一個月,最好听話。」洛雷夫冷冷地道,再次抓回她的腳,輕柔有力的手按推著她腳拐到的部位。
他的冷言讓她听話的乖乖讓他揉著腳,疼時只能咬著牙喘氣,怕叫出聲惹來他的白眼,那會讓她更覺得冷。
「你的腳傷得有點嚴重,我抱你回去,替你敷上藥草之後隔天就會好多了。」洛雷夫說著,已將她抱起,大步的往夢幻古堡的方向走去。
樓海寧的雙臂圈在他的頸項,感覺好像做夢一樣,想著,她抱他抱得更緊了,柔軟的胸部故意緊緊的貼住他的胸膛,一張小臉愛嬌似的偎在他懷里,慵懶性感的像只小貓咪。
「你為什麼突然對我這麼好?前一秒鐘還冷著臉不理人,不是嗎?」
他低頭看她一眼,「你扭到腳了不能走動,難不成你想要我把你一個人丟在那里?」
「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對你沒興趣,如果你想知道的是這個。」
喝,這話未免也說得太白又傷人!她蒼白著臉,卻不想服輸。
他的冷漠無情當真傷了她的自尊心,骨子里的好強冒出頭,沒大腦的話便月兌口而出,「你若真對我沒興趣,又何必跑來英雄救美?你大可裝做什麼都沒看見的掉頭走人。」
她的話才說完,洛雷夫突然停住腳步彎將她擱在路邊的一塊空地上,轉身就走——
「喂,你干什麼?」樓海寧急急對他喊叫,他不會真的把她丟在這里吧?這里的地勢比剛剛那兒高,而且一點屏障都沒有,她若沒被野獸叼去當晚餐,一定也被凍死在這里。
怪誰呢?怪她嘴賤,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真的不管我?要是明天夢幻古堡多個女尸你也不在乎,是嗎?」她看他越走越遠,又急又氣,淚都快掉下來。
「該死的洛雷夫!該死的!你竟然是個這麼沒心沒肺沒肝的大壞人!你究竟是不是男人啊?竟然把一個弱女子丟在這里不管,簡直就是——」罵得正過癮,眼前卻突然多了一雙男人的腳,她止住了謾罵,驀地抬眼,這一瞧,竟莫名的安了心。
「你這個潑婦樣還想釣老公?我真服了你!」于懷理蹲,像模小狗一樣的模模她的頭,「來吧,我抱你。」
「你……都看見了?」好糗。
「嗯。」
「你跟蹤我?」
「不是,我剛好路過,你忘了晚上我要到餐廳打工?」
樓海寧抬起腕表一瞧,六點五十五分,再過五分鐘就是他答應人家去打工的時間,「你來不及了,于懷理。」
「沒關系,你比較重要。」他伸出手,「要不要我抱抱?我可以把你安穩的抱回床上,保證絕不會把你摔下地。」
她幽幽地瞅著他好一會,他也看著她,夜色中,他的眸光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閃爍著迫人的光采。
「我很重,你若抱我回去,傷口鐵定又要裂開,去找飯店里的那個帥哥幫忙吧,他看起來很好用的樣子。」
很好用?于懷理再次為之失笑。
「有些人是中看不中用的。」彎身將她抱起,他往回程走去。「你呢?」兩個人瞬間的親昵讓樓海寧微微紅了臉,有點尷尬的找話題聊,總不能這樣靜靜的在月光下偎在他胸口上吧?那是情人之間才做得出來的事,「也是中看不中用?」
「你多用幾次就知道了。」他一語雙關,低眸看著她被逗得羞紅不已的臉龐,陡地哈哈大笑。
「笑什麼?」她睨了他一眼。
「你還沒告訴過我你的職業是什麼?讓我猜猜看,幼稚園老師?護士?還是空中小姐?」她別開了眼,「職業是什麼很重要嗎?」「不重要,只是問問。」樓海寧的眸光再次落在他臉上,嫣然一笑,「既然不重要就別問了,在布拉格,現在的我就是我。」
他笑著點點頭,「說得好。」
他的笑,讓她的呼吸一窒,心肺功能似乎暫時停止運作。
之前,只覺得這家伙長得人模人樣的,卻沒想到他笑起來是如此的迷人,幾乎讓她移不開視線。
她是瘋了嗎?剛剛那個帥得出乎她想像的洛雷夫都沒有讓她產生怦然心動的感覺,這個男人卻……
「怎麼了?」于懷理接收到她異樣的眸光,溫柔的低聲詢問。老天!現在的他更迷人了。
溫柔的眼神,溫柔的嗓音,溫柔的笑,他搞得她心髒怦怦跳個不停,整張臉火熱的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