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曖一直沉睡著,昨夜的她太倦太累,一直到佐木君向她吻別她才能放松身子好好的睡一覺,而這一覺睡下去已近中午,當璀璨陽光進入室內,她才懶洋洋的睜開眼,卻賴在床上不想起來。
父母死去後這五年來,她夜夜難以成眠,總是跟著妓館的姊妹們閑磕牙,看著她們一個個在男人間交際,逢迎媚笑,獻上身體換得一生的溫飽或是還債,更慘的,是為男人還債。
男人,在她的心頭上只是個猥瑣的代名詞,除了摯愛母親的父親,全世界的男人之于她都是不可信任的,就連幫她忙的石川太郎,要不是小林阿姨的保證,要不是她復仇心切,她也不會輕易的相信他的好心。
她永遠忘不了父母親跌落山谷的淒慘死狀,車子被動了手腳,她卻連控告的本錢與證據都沒有,只能讓父母枉死……她的心里無時無刻不在恨,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不能馬上替父母親報仇。
「有機會的,黎曖,來妓館的嫖客各路人馬都有,要等到復仇的機會並不難,最重要的是機會來臨的時候,你是不是有足夠的能力去把握與利用。」
小林阿姨的一席話讓她幽暗的生命里仿佛燃起一道曙光,這麼多年來她不斷的充實著自己,等待著機會,終于,石川太郎出現了,小林阿姨代她求他數次未果,直到他見到了她……
她一直不太明白他為何改變主意願意幫她,如果只是為了還小林阿姨的一份情,他早早便可答應她了,不是嗎?不過,這對當時的她而言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願意幫忙了,幫她接近佐木君——這個日本黑幫最大組織的新上任首腦。
他比她所想象的難以應付,冰冷無情卻又柔情萬千,讓她不禁愈來愈迷惑……
獻身給他,早已是她計劃中必備的步驟,但當他要她的時候、抱她的時候,她卻是心甘情願的,甚至可以說是十分投入其中……
她愛上他了,她似乎可以肯定這一點,不過,他卻不是一個她想愛的男人,他太危險、太無情、太冷漠卻又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愛上他無疑自掘墳墓,落入自己深深不屑的女人悲哀里。
房門突然被人打開了,這一聲的輕響驚動了沉思中的黎曖,她驀地抬眼望向門邊的男人,中川奈司正用他那雙狹小而充滿著的眸子盯著她,仿佛她的身上一絲不掛……
一絲不掛?!黎曖猛地低頭,見到自己被單外半果的酥胸及雪白的肩膀,隨即將被子拉高遮住自己的赤果。
「佐木君昨晚跟你上床了?」中川奈司的眸子在見到她雪白的肩膀與頸項間的吻痕,轉瞬間氣悶不已。
在妓館待了五年,她當然十分清楚男人目光的變化代表著什麼,何況中川奈司一點也不掩飾他對她的渴望,一步一步的朝她逼近過來,讓她全身的毛細孔都處在戒備的狀態。
情況有點失控,她從沒想到過會一絲不掛的在中川奈司面前出現,一時之間她感到慌亂無措。
「我是他的情婦,陪他上床是天經地義的事。」他的人已走到床邊,她卻只能動也不能動的半躺在床上望著他。
「所以,你不是心甘情願的?」中川奈司的眸子變得深沉,伸手撫向她的臉,沿著頸項滑下她雪白的胸口……
黎曖抓住了他不安分且急迫的手,帶著嬌媚的眸子朝他一勾,輕語,「你忘了自己在他的地盤上?不要亂來,我可不想跟你一起陪葬。」
「他出門去了,這層樓一個人也沒有,沒人會看見我們。」說著,中川奈司俯身便要吻她。黎曖微微的抗拒著,在他的吻落下時偏開了臉,「在他還沒答應你之前,我不能背叛他。」她的抗拒讓他有點氣惱,臉上露出一抹不耐,「他會答應我的,只是時間早晚而已,我現在就想要你,一刻也不能等了,你最好明白!」
看著他,黎曖的心猶疑了,她接近佐木君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要攀上中川奈司,從中挑撥中川奈司叛變,借佐木君之手殺了他,讓中川壽二痛苦一生一世。
但是,佐木君會為了她,會為了一個女人殺人嗎?
不,她一點把握也沒有,尤其在听了他割愛情人給部屬的行徑之後,這點渺茫的希望幾乎要歸為零。
然復仇卻是要繼續下去的,而眼前的中川奈司便是她唯一的希望……
閉上眼,黎曖認命了,雖然佐木君的氣息還殘存在她的呼吸里,雖然佐木君的溫柔撫模與擁抱還依稀仿佛存在著,但她注定墮落,淪為男人的玩物……為了報仇,她沒有選擇的余地。
睜開眸子,她已不是方才脆弱無助的黎曖,而是嫵媚動人、風情無限的黎曖,她主動伸出雙手勾住中川奈司的頸項將他拉近自己,獻上纏綿火熱的吻。
中川奈司滿意的笑了,扯開她身上的被單覆上她,大手急切的揉捏她挺立柔軟的,像只饑渴的狼,想一口便把獵物給吞沒……
佐木君就站在門外冷冷的目視著這一切,感受千萬把刀插在胸口上的苦楚與痛心,看著她熱情的擁吻著一個男人,微笑的伸手替他寬衣解帶。
黎曖的手停住了,愕然的望著不知何時站在門邊的佐木君,一臉的媚笑僵在臉上,身體因他那鄙棄的目光而顫栗不已。
不,不要用那種眼神看她……她心痛的閉上了眼,感覺身上的血液一點一滴在流失……
「怎麼了?」中川奈司對她突然變得僵硬的身軀與死然的表情感到不解。
就在此時,靠在門上的佐木君伸手敲了敲門板算是招呼,臉上則掛著他一貫的陰柔笑容。
「打擾了,中川少爺。」
中川奈司在回眸見到佐木君時變了臉,他火速的翻身下床,慶幸自己的衣褲都還在身上,而不至于構成被捉奸在床的罪名。
「社長……我……」
「你也太急了些吧?我都還沒點頭答應呢。」佐木君嘲弄的笑著,搖搖頭,「要知道男人要成大事不能太過沖動,尤其不能這麼容易便愛上一個女人,否則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社長……我知道我不對……我只是忍不住……請社長原諒。」中川奈司可憐兮兮的垂首道歉。
「你走吧。」
「社長?」
「回九州去,你父親擔心你已經擔心得睡不著覺了。」
「那黎曖的事……」
「你真是執迷不悟啊!中川。」
「社長,你說過你會考慮的!」中川奈司見他轉身要離開,不由急切的喚住他,語氣依然是懇求的,但目光卻隱隱透著殺意。
「我考慮的結果是——不。」佐木君說著頭也不回的走開。
「不!」
隨著黎曖的尖銳叫喊,一聲槍響在兩秒鐘之後響起,子彈在佐木君身形一偏的當下射進他的肩胛骨,鮮血汩汩地流出,瞬間沾染了佐木君的白色襯衫。
中川奈司見自己沒有一槍命中佐木君的心髒,扣下扳機便要再補上一槍,他的槍法奇準,要不是黎曖對佐木君發出警告,佐木君早已倒地不起。
當子彈再度上膛,黎曖下意識地撲向中川奈司,用自己的身體替佐木君擋去了一發子彈……赤果果的雪白身子往後倒下,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不過浮現在她嘴角的竟是一抹安心的笑。「黎曖?」中川奈司被她沖過來的身影嚇壞了,更為眼前她倒地不起的模樣愕然不已。
又一聲槍響過後跟著倒地的是中川奈司,幾秒鐘前,要不是黎曖擋在中川奈司的身前,佐木君的這一槍會比中川奈司的槍更快打到對方……
「你殺了我,我父親不會放過你的,佐木君。」中川奈司喘著氣,用手捂住流血不止的傷口。
「我不會殺你,卻可以用幫規處置你。」佐木君冷然的說著,目光卻一瞬也不瞬的落在倒在血泊中的黎曖身上。
「你不能這麼做!」
「我不能?」佐木君冷笑著,陰寒的嘴角帶著冷酷的殺意,「我佐木君要做的事還沒有不能的。」
「你若是殺了我,九州會暴動的,其他地方也會起而效尤,你根本討不了便宜,我勸你還是放了我。」
中川奈司邊說邊偷偷地扣動扳機,這一回沒有等佐木君出手,門外的張九已看不下去的在中川奈司身上補了一槍,讓他當場倒地不起。
「少爺,石川先生已經趕過來了。」張九早已候命在外多時,要不是佐木君命令他不準輕舉妄動,他早一槍先把中川奈司斃了!
佐木君不語,走向躺在地上一絲不掛的黎曖,一把扯下被單將她包裹住,緊緊的將她抱在懷里。
「少爺……」
「把中川帶下去,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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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事吧?」佐木君一見石川太郎從宅第里的專屬開刀房里走出來,便忙不迭趨上前問道。
「不死也半條命了。」石川太郎掏出手巾擦汗,這場手術搞得他簡直像是要上斷頭台,要不是他醫術高明、手腳利落,黎曖這條命是準備送給閻王老子當禮物去了。
「你確定她不會有事?」他的心已被折騰了近四個鐘頭,要是她為了他而死……不,他不會讓她死的!絕不會!
「我真的不該答應她幫她接近你的。」石川太郎走向佐木君,忙著替他取出子彈,愈看他的傷眉頭就皺得愈緊,「你剛才應該听我的話先到醫院去讓別的醫生替你處理傷口,而不是像個呆子一樣守在外頭,看看你,傷口都發炎了,如果感染了可不是開玩笑的。」
「有你這個神醫在我死不了的。」
「那可不一定。」石川太郎沒有太多開玩笑的心情,剛剛黎曖的傷已把他搞得筋疲力盡,而這個傻子卻放任自己的傷口不管,非要等到他替黎曖動完手術才肯處理傷口,現在才會搞得亂七八糟。
「送她離開日本。」
「什麼?」石川太郎因佐木君的話而停止了動作,微挑著眉看他,「你有什麼毛病?前一秒鐘還緊張她緊張要死,現在卻要我送她走?在她受傷這麼重的時候?」說著,石川太郎包扎的力道倏地變緊,讓佐木君痛得不由得悶哼一聲。
「你說過她已經沒事了。」這個恩將仇報的家伙!居然沒上麻醉藥,隨便一個使力都可以讓他早已耗盡體力的身子昏厥。
「我說過她只剩半條命。」
「總之死不了。」佐木君狠了心,「我要你馬上送她離開這里,你欠我的那一條命就這樣一筆勾銷了,要帶著小蘭到天涯海角也不干我的事,這樣的交易夠劃算了吧?」
「你明明對她動了心……」
「我對她動心?我不會為任何一個女人動心,更不會為了一個可以拿自己身體當籌碼的女人動心。」
「你在怪她勾引中川奈司?」石川太郎淡然一笑,「我想你是在吃醋,我說的對吧?」
「當然不是。」佐木君冷然道︰「這個女人留下來只是個禍水,我好不容易奮斗起來的江山可不能因為她而有所差錯。」
「如果你不是在乎她,就根本不會因為她跟其他男人上床而動怒,你以前的女人哪一個是處子來著?她們都跟其他男人上過床,你從不在意的,不是嗎?再說,若真為了保住江山,你大可把她送給中川奈司做人情,他也許會很感激你的。」
「我的江山不需要靠一個女人來保。」
「那大町櫻子呢?大町櫻子是四國地方堂主的千金,你讓她跟著你難道不是利用她?如果她可以被利用,那為何黎曖不行?何況,我相信她一定心甘情願讓你利用。」
石川太郎的話狠狠地刺入他的胸口,沒錯,他相信黎曖一定會心甘情願的讓他利用,幾個鐘頭前她與中川奈司在床上交疊的身子還赤果果的在他腦海中不斷上演著,為了復仇,她可以跟他佐木君上床,也可以跟任何一個能幫她達到目的的人上床。
中川奈司畢竟只是她的一個餌,她要接近的對象是中川壽二,要復仇的人也是中川壽二,不管她的復仇方式為何,中川奈司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的莫大機會。
然他就是無法看著她為了復仇而成為一個妓女、一個蕩婦、一個不擇手段的女人……更無法忍受自己必須看著她跟另一個男人上床……
「今天晚上就帶她走。」佐木君起身走開了,眼不見為淨,他不會在乎的,女人只是玩物,不是嗎?他沒有什麼好在乎。
何況,她自始至終都在利用他的權勢與地位,只為達到她的目的……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牽掛這樣一個女人的生死,又為什麼會在她倒在血泊中時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與冰冷?那種感覺到此時此刻都還纏繞著他,令他排拒且厭惡。
一個男人若被一個女人的生死愛恨所束縛,那無異是自取滅亡,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他不會讓自己走到這樣可悲的境地,永遠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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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曖可以感覺得到車子在動,睜開眼,只見窗外飛逝而過的街景。
她要被送往哪里呢?她還記得昏迷前自己沖到中川奈司身前替佐木君擋了一發子彈,也還記得佐木君看見她與中川奈司在床上時眼中的鄙棄與冷冽。
心痛再一次地穿透而來,她突然覺得一陣呼吸困難,全身的氣力好象都已被吸干一般,她竟連動也不能動,痛得淚水從眼角悄悄滑落。
「你醒了?」石川太郎從後視鏡中看了黎曖一眼。
听到石川太郎的聲音讓她稍稍心安了些,吃力的開口說話,「嗯,你要送我到哪里?」
「機場。」
「機場?為什麼要送我去機場?」
「我們要離開日本。」為了她,他不得不先撇下小蘭,為了換回離開佐木君的自由,這一點小小犧牲不算什麼。
「不……我不要離開日本。」黎曖掙扎著要起身,那沉重的暈眩與疼痛卻讓她再次倒回椅墊上。
「不要亂動,你受了很重的傷。」
「你卻在這個時候說要送我離開日本?」黎曖不滿的瞪著前座的男人,「如果我就這樣死了,我不會放過你的。」
「是佐木君堅持要我馬上送你離開日本,很抱歉,你的復仇計劃宣告破滅。」
「他都知道了?是你告訴他的?」她的聲音不由得尖銳起來,「我就知道你不足以讓我阿姨信任,你出賣了我!」
「我同樣出賣了佐木君,不是嗎?」石川太郎沒好氣的瞅了她一眼,覺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再說,這件事是他自己查出來跑來問我我才說的,以佐木會社的勢力,你的事會曝光是遲早的事。」
「所以,他已經知道我利用了他?」她心痛的閉上了眼。
「他也知道你為了復仇打算跟中川奈司上床……」
黎曖激動的打斷他的話,覺得心上的血一點一滴在流出,「如果他可以幫我的忙,我根本不需要這樣的!你以為我喜歡出賣自己的?你以為我喜歡跟一個令自己作嘔的男人上床?你以為我可以水性楊花到這種地步?若是,我大可在五年前在妓館讓人開苞,多的是有錢富商要包養我!」
「要是知道你想和中川奈司上床來達到你的目的,我當初就不會幫你。」他鎮定的說著,沒有讓她的激動所感染。
「有什麼不同嗎?」黎曖冷笑著,笑得牽動傷口也不以為意,「佐木君和中川奈司同樣都只是因為我的身體而接近我,跟他們任何一個上床並沒有什麼不同。」
不同的是……她愛上了佐木君,心甘情願把自己的初夜給了他。
「你以為和中川奈司上床就可以達到目的?中川壽二不是傻子,這世上唯一搞得定他的只有佐木君,這也是我當初願意幫你忙的原因之一,你卻愚蠢的不去牽住佐木君的心而和另一個男人上床,你這是自食惡果。」
黎曖覺得自己听到了一個絕世大笑話。「你明知道他沒有心,卻要我去牽住他的心?如果他對我有心有情,不會在這個時候急急忙忙把我送走,他討厭我、鄙視我,恨不得我馬上消失在他眼前,這是事實。」
「我以為你不同,黎曖。」石川太郎微微嘆息著,「我以為聰慧如你一定可以看得到他的心,他有心的,只是一般人看不見,他也不會輕易讓人看見,如果連你也看不見,感受不到……算我看走眼了。」
聞言,黎曖的心更是難以自抑的痛苦著。
寧可,他是沒有心的。
寧可,是她一相情願的愛著他。
那麼,她的心將不會這麼痛……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不想相信也不敢相信佐木君會真的在乎她,甚至愛上她。
石川太郎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唇,嘲弄道︰「你跟他都有同樣的毛病,不喜歡當人,喜歡當只鴕鳥。」
「無論如何,我都不要離開日本,要走,也得先殺了我的仇人再走。」
「這可由不得你了,除非你可以從我手中逃開。」石川太郎淡笑道︰「不過看你這樣子恐怕很難,你連下床都有困難了,不是嗎?」
她無法否認短時間內她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中川奈司呢?他沒少只胳臂斷條腿吧?」
「若有,你不是應該高興?」
「我是高興,可是你以為中川壽二會放過佐木君?」
石川太郎咧嘴一笑,「我很開心听到你這麼關心他,黎曖。」
「我只關心我的仇人。」
「是嗎?听說你身上這一槍還是為佐木君擋的,我沒說錯吧?」
黎曖無言了,因為她無法解釋自己的行為。
那一刻,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她只知道她不能眼睜睜看佐木君流血,或者倒下,然他卻依然無情的馬上甩開她……
他一定很恨她,她也恨自己……
不過,這不會改變什麼,父母的仇她還是要報,就算送上性命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