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洛的前腳剛離開,另一部凱迪拉克轎車便駛入維多利亞港內的這楝私人別墅的大庭園之中,像是算準了時間似的分秒不差,剛好與闕洛的車子錯過而沒有正面踫上。
葉茉兒听到引擎聲以為是闕洛忘了什麼東西折返回來,忙不迭去開門,門一開,連來人都還沒看清便迎面被甩了一個耳光,那股灼熱刺刺的一直延燒到耳際。
「你這只狐狸精!你以為你自己在做什麼?」傅翔雲臉色陰沉,原本還算是有姿色的面容此刻因憤怒而微微猙獰著。
葉茉兒總算看清來人是誰了,面對傅翔雲,她無法理直氣壯,闕洛在半個多月前跟她訂了婚,在世人眼中算是傅翔雲名副其實的未婚夫,她,最多只不過是闕洛金屋藏嬌在外的一個女人,能說什麼?
「無話可說?」
「對不起。」葉茉兒低垂著臉,這是她唯一能說的。
「一句對不起就要我在眾人面前丟盡臉?你該死的勾引闕洛,我可以不計較,你卻又威脅他非得跟我解除婚約不可,你究竟想怎麼樣?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當闕家的少女乃女乃?」
「我對闕家的財富沒有興趣。」
「是嗎?那倒好,讓你看看一樣東西。」傅翔雲從包包里拿生份文件丟在她面前。
「我沒興趣,」葉茉兒看也不看一眼。
「這是那闕老爺子的遺囑,上頭情清楚楚的寫著如果闕洛不跟我結婚,那闕氏企業的一切他將分不到一杯羹,就算你不在乎,你說闕洛會不在乎嗎?闕老爺子不可能答應你跟他的婚事,闕洛娶了你他將一無所有,瞬間從香港首富變成一個窮光蛋。」
聞言,葉茉兒的心一震,壓根兒沒想到闕文會這樣對付自己唯一的兒子,如果真如傅翔雲所言,闕洛跟她在一起將一無所有,那闕咯一定會恨她、怪她的,他從小出生豪門,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是名牌,出入的也都是一些高級場所,失去闕家這個依靠,她真的懷疑他活得下去。
「就算你不關心自己的未來,那闕洛的呢?就因為你自私的想擁有他,就要讓他因為你,而從世界上最富有的人變成一無所有?
「我想這不是愛吧!就算他愛你很深,過不了多久他也會恨你的,你們的愛情將抵不過粗茶淡飯的困窘而告終,他還是會選擇回到地父親身邊當個乖兒子……」
「夠了,我已經知道你要說什麼,不必再說了。」
「你很聰明,葉茉兒。」傅翔雲滿意的笑了,從皮包里又拿出另一個信封,「這是補償你的,我想你應該會接受,畢竟這不是第一次了。」
聞言,葉茉兒驀地變了臉,像有人硬是拿一根針刺進她的肉里,瞪著眼前的那只信封,覺得心都要碎了。
「你知道什麼?」她幽幽地閉上眼。
「該知道的我都知道。」
「闕洛跟你說了什麼?」葉茉兒覺得心寒、心冷、心痛,身子開始不自覺得發顫。
傅翔雲還是微笑著,「我說過,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對于他的過去我不介意,希望你可以祝幅我們,我愛他,我也相信他對你……只是因為你是他過去的一段遺憾,只要你離開,他會跟我結婚,而且他會永遠擁有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你走吧。」
傅翔雲不放心的瞅著她,「你會馬上離開吧?這是筆大數目,我不希望你再跟他藕斷絲連,這也算是條件。」
他們當真以為她葉茉兒是個如此愛財之人,可以為了一張支票出賣自己的所有,包括孩子、愛情?
哈!真是可笑,她為什麼得在乎這個?人家怎麼想她關她什麼事呢?若闕洛真要因此再誤會她一次那也無所謂了。
離開闕氏企業,闕洛將是一條缺了水的魚,她不能這麼自私,何況,她對他會為了要娶她,而離開闕氏企業的可能性一丁點把握都沒有。
說來說去,前面都是一條沒有結局的路,何必堅持非走下去,弄得兩敗俱傷不可?至少,有一點還可以感到安慰的是,闕洛沒有騙她,他還是跟傅家提出解除婚約的事了,這表示他這一次對她至少是真心的吧,他是真心要跟她重新來過的,這就夠了。
「多少?」葉茉兒睜開眼望向傅翔雲,淡淡地問著。
「你是在問我支票的數目?」傅翔雲微微揚眉。
「沒錯。」
「兩百萬美金。」葉茉兒笑了,「呵,是十年前的兩倍啊,傅總裁真是大方。」
「我做事一向不喜歡拖泥帶水,你是知道的。」
「闕洛還不知道這份遺囑的內容吧?」
「不到必要關頭,老爺子不想跟他撕破臉。」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你……」
「我收一收東西就離開這里。」她不想讓闕洛為難。
他,會感到為難吧?
葉茉兒苦笑著,這個答案竟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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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
「我說,已經查出那些帳款的出處了,而在其中搞鬼的是闕氏企業的財務經理林亞崴。」歐席亞對上闕洛那一副不敢相信的眼神,依然從容不迫的把話說完。
「林亞崴?你確定是他?」
「不確定,但他的嫌疑最大。」歐席亞笑了笑,繼續道︰「他是哈佛大學財管研究所的高材生,和葉茉兒是學長、學妹的關系,這一點你應該知道吧?」
「嗯。」闕洛冷哼一聲,算是回應。
「據我所知,這些帳款最終的流向是流到美國花旗銀行的帳戶里,那個帳戶的主人便是葉茉兒。」
「你說什麼?」這一回,闕洛變成大吼,整個人煩躁的從椅子上彈跳起來,「你請的那個人有沒有搞錯?」
「錯不了,這些帳都透過私人關系跟美國銀行那邊核對過了。」
「林亞崴干什麼把那些弄來的錢匯到美國茉兒的戶頭?」
歐席亞揚了揚眉,同意道︰「這點的確很值得探討。」
闕洛瞪著他,對他那一副不慌不忙、事不關己的態度很感冒,氣得差點沒抓狂發火。
「瞪著我做什麼?」歐席亞溫文的笑著,依然穩如泰山的坐在位子上,絲毫不受他那霸氣所懾。
「你是不是要告訴我葉茉兒和林亞崴其實是一伙的?共同合謀我闕氏企業的財產?」
「我沒有。」
「你的眼里明明就是這樣說的,還笑我再一次當了冤大頭,是不?我為了她而硬要跟老頭子作對,又要對傅家毀婚,你一定在笑我,對不?該死的!別以為我不知道!」
歐席亞笑得直搖頭,「你真的多慮了,闕洛,我沒有半點笑你的意思,而且……我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什麼,一切都是你的自以為是而已。」
「我自以為是?」闕洛挑高眉,怒火燃燒得可以把香港整個毀滅。
「難道不是?你既然選擇再一次相信葉茉兒,就不該隨意收回你的信任,而憑著你所以為的去判斷這一切,除非,你壓根兒就從沒真的相信過她的無辜與清白,只是你依然戀著她,放不了手,所以就把眼楮遮起來、耳朵捂起來、身體縮起來,當個烏龜……」
「該死的你說夠了沒有?」闕洛一把攫住歐席亞的衣領,惡狠狠地瞪著他,「我只是看她可憐!她的身體不好,受不了太大的刺激,我不想看她死,我同情她、可憐她,就算她再壞、再虛榮我都決定要她。」
「愛情才可以讓人變得盲目。」歐席亞的手輕輕一個使力便撥開闕洛抓住他領子的手,說起話來的語氣依然不疾不徐,呼吸平穩,不像是跟人動過手、使過力的樣子。
「我不愛她!」闕洛惱怒的背過身去。
「愛一個人並不可恥,可恥的是不敢承認自己愛人。」
「你今天的話特別多!」
「我的話言盡于此,要怎麼做在你,我走了。」歐席亞一笑,並不在意他的怒目相向,轉身離開。
要一個人面對自己的心,有時候其實並不容易,任旁人說破了嘴,還不如時機來臨得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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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的套房門口,葉茉兒見到了有一段時日未見的林亞崴。
一身的西裝筆挺,林亞崴就坐在階梯上抽著煙,似乎等了她許久,看著她的眼神晦澀又帶些欣喜。
「你終于回家了。」他站起身朝她走來,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此時此刻,她其實誰也不想見,包括林亞崴,何況,那一日她與他之間鬧得有些不歡而散。
「有事嗎?學長。」葉茉兒沒打算開門讓他進入,所以將鑰匙抓在手上,杵在門邊看著他。
「有必要對我這麼冷冰冰的嗎?」林亞崴苦笑一聲,「就算那一天晚上我不該趁你喝醉了吻你,你也不用為了躲避我而逃開這里,你知道嗎?我每天下班就來守著,守到快天亮才回家,一直到今天。」
這表示她離開這里半個多月,他也守在這里半個多月了?葉茉兒有些感動,卻有更多的無奈。
「你沒必要這樣,」她輕輕地嘆一口氣,林亞崴對她的情深她當然知道,十年了,他一直在她身邊不是嗎?她真的欠了他很多,多到讓她覺得沉重而無法負荷。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因為那件事而生我的氣,我真的很抱歉……」
「你已經道過歉了。」
「可是你不會原諒我,是嗎?那天你在闕洛的訂婚宴上喝醉酒,我知道你心情很差卻還想乘虛而入,我這種行為真的不應該,匣請你相信我好嗎?我真的是情不自禁,我愛你,茉兒,我已經愛你十年了,所以當你倒在我懷里哭著時,我真的克制不住自己……」
「不要再說了。」
「你讓我說,茉兒,你可以打我,但不要不理我,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這樣我會受不了的……」
「我這半個月來不是在躲你,而是跟闕洛在一起。」葉茉兒打斷他的話,也想一並打斷他對她的痴念。
她配不上他的深情,真的配不上,林亞崴當她是個寶,其實她只是別人眼中一個殘破的花瓶而已。
林亞崴的神情明顯一愕,愣了好半晌不說話。
「不要愛我,學長,我真的回報不了你的愛,你走吧!離我遠遠的,不要讓我再傷害你,我真的不願意這麼做。」
「不!」林亞崴倏地上前抱住她,將她緊緊的困在自己懷里,神情顯得緊張不已,「不要叫我離開!我不要離開你,我也不在乎這段時間你究竟跟誰在一起,我真的不在乎。」
「學長……」
「不要叫我學長!叫我亞崴!」
「亞崴,我真的很抱歉。」她的身子都被他抱疼了,但她的心更疼,如果可以,她多麼希望自己可以接受他,而不是傷害他。
比起闕洛,林亞崴有更寬容的心與更大的包容力,她可以實實在在的體會到他對她的愛,而不是老是在患得患失。
也許……她真的應該打開心懷去接受他的,闕洛對她畢竟已是遙遙無期的夢,而人不能只靠夢而活著,需要更實在的臂膀可以依靠。
「你對我說抱歉是因為闕洛要娶你了?他跟傅翔雲解除婚約的事也是因為你。是嗎?你就要嫁給他了?」
葉茉兒虛弱的一笑,搖了搖頭。
「回答我的問題,茉兒!你告訴我你就要嫁給闕洛了,我就死心。」林亞崴認真不已地瞅著她,深情的用雙手捧著她的臉。
他的珍視、他的呵護、他眼中的深情……在此時此刻虛弱無比的葉茉兒動容不已,她能對他扯謊嗎?說她就要嫁給闕洛,當闕洛的新娘子?不,闕洛很快就會娶傅翔雲,她的謊言根本不攻自破。
「我這輩子都不會嫁給闕洛了。」
「什麼?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我們離開香港回美國去,如果你還願意愛我一輩子。」葉茉兒笑中含淚的望著他,在短短幾秒鐘之內,她決定跟這個愛她的男人走。
「老天!茉兒,告訴我,再告訴我一次,我的耳朵沒听錯吧?你責的願意跟我走?」林亞崴簡直不敢相信的緊緊抱住她,如獲至寶。
「只要我們離開這里,去哪里我都跟著你。」再一次微笑的承諾,看著他臉上的狂喜,她仿佛也看到自己充滿陽光的未來。
只要離開這里,離開香港……離開這個會今她一輩子傷心的地方,她真的哪兒都願意去,真的。
這一次,真的該重新來過了,她要讓自己忘了闕洛,學著重新愛上一個男人——林亞崴。
並不難吧?因為他的情深意重足以讓她將自己放心交給他,就是這樣了,沒什麼不妥的,沒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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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辭職?」闕洛望了桌上的辭呈一眼,又將目光重新落在林亞崴身上,見他不卑不亢的模樣,要不是已經知道他在公司搞鬼好一陣子,他當真會以為他是個值得重用的青年才俊。
沒料到林亞崴的動作比他快一步,他沒趕他走,他倒是識相的準備要跑路了,只不過他真的很好奇,林亞崴挪用公款的數目對闕氏企業來說並不多,難不成他的胃口真的那麼小?
「是的,總經理。」林亞崴與闕洛對視著的眼並沒有一點心虛或退縮。
「為什麼?」
「我想回美國發展。」
「你的家在香港吧?」
聞言,林亞崴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而且充滿幸福。「我的女朋友喜歡美國,我們想在那里定居,結婚生子。」
闕洛的眉毛高高揚起,「你要結婚了?和葉……小姐?」
「是的。」
「她親口答應嫁給你?」
「當然,總經理為什麼這麼問?」林亞崴佯裝不解的看著他。
「沒什麼,我只是……沒听她提起過,你知道她為我工作,她要離開香港應該通知我一聲,不是嗎?」
「我想茉兒應該跟傅總裁遞過辭呈了,如果總經理覺得這其中有什麼不妥之處,壞了公司的規定……」
「沒有,我只是關心一下,既然你們都已經計劃好了,我也不便說什麼,你先出去吧,我會盡快安排人去跟你交接。」
「是的,總經理。」林亞崴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朝他點點頭,轉身離開了總經理辦公室。
他人一走,闕洛便撥了一通電話回別墅,接電話的正是他每天派去別墅打掃的佣人。
「我是闕洛,找小姐听電話。」
「少爺,小姐不在家。」
「上哪去了?」
「我不清楚,昨天中午她告訴我她要上街逛逛之後,我就沒再見到她了,今天早上我來時沒見到她,以為她一大早就又出去……」
闕洛沒听完佣人的話便怕一聲掛上電話,熊熊的怒火一下子便延燒到四肢百骸,氣得他一個出拳赤手打在辦公桌上,發出震天巨響之後,跟著是桌面玻璃破碎的聲音及盛怒的低吼。
「該死的葉茉兒!該死的!」他發出一連串咒罵。
原本想要讓自己花一夜的時間好好平復心情,原本存著想要讓葉茉兒不安、心急的心,結果等來的是她在一夜之間決定琵琶別抱,跟林亞崴遠走高飛。
他多麼想相信她是無辜的呵!昨夜一整個晚上他都待在辦公室里,想的就是如何說服自己去相信她,真正的相信她,甚至,想像一切可能出現的狀況,想像如果她真的背叛了他,他是否還是愛她、要她。
是的,他愛她,他可以對任何人否認,卻不能對自己否認這個事實。
現在呢?她決定嫁給林亞崴,前一天才跟他山盟侮誓的女人,竟在一夜之間答應要跟另一個男人到美國結婚生子。
他究竟還在對她期待什麼?若再對她有一丁點的希盼,那他就是個十足十的傻瓜、笨蛋!
「做什麼把自己傷成這樣?」傅翔雲突然出現了,手上還拿著急救藥箱,一臉心疼的朝他走來。
「你該死的怎麼會出現在這里?我們不是解除婚約了嗎?你還來做什麼?」闕洛不客氣的朝她低吼,對她一臉的關心絲毫不領情,甚至有點厭惡。
是的,厭惡。
十年前當他被葉茉兒擺了一道之後,他就開始厭惡起女人,人家說他風流成性,女人一個換一個,其實,他只是想看女人傷心痛苦的樣子,女人之于他都是一樣的可惡、可厭。
直到再次遇見葉茉兒……
他發現這個讓他痛恨女人的罪魁禍首還是讓他心系,無法放手。
他發現自己竟然還是愛著她、要她、眷戀她,想不顧一切的繼續愛她……
結果,她還是欺騙了他,該死的欺騙了他!
「解除婚約的事我還沒有同意。」傅翔雲低著頭,伸出手把他受傷的手拉到眼前,準備替他消毒上藥包扎,他卻揚手一揮將她甩開。
「你沒必要如此委曲求全。」
「我沒有委曲求全,我是就事論事。」傅翔雲還是把他的手拉回,執著的要替他處理被玻璃劃傷的傷口。
「就事論事?」闕洛冷哼一聲,這一回沒有再甩開她的手,「我這樣欺負你,你還想賴著我干什麼?嫌你傅家的錢還不夠多?」
「你明知道不是這樣子的。」
「那是怎麼樣?」
「我……算了,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一點都不想要解除婚約,希望你可以再考慮清楚,我可以容忍你的逢場作戲,只要你永遠知道你還有個妻子、有個家,想到的時候可以回來看看我,這就夠了。」
闕洛沉默了,將眼別開,不想看到這樣痴心女子的眼神。
除了葉茉兒,這是頭一次他沒有對一個女人的痴情不屑一顧。
傅翔雲畢竟跟一般女人不同,她不會找他大吵大鬧,不會亂發脾氣,能干、精明,卻識大體,若在古代,當真是最適合當皇後的人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