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美艾累得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才輕輕睜開眼,又過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窗外一片黑,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表——
十二點三十八分?現在是……是晚上?
不對!暗蘭齊呢?他沒在房間里!
懊死的!她低咒一聲,疲累的爬起身穿好衣服,匆匆往每一層的甲板上奔去,就為了找尋到他的身影。
她跑得很急很快,好幾次腳底打滑差點跌倒,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忘了穿鞋,不過,她管不了這許多了,她得趕快找到人才行!
這個傅蘭齊,就不能安分一點嗎?她都已經這麼犧牲了,連自己都免費奉送給他,就是希望可以整個晚上都可以看住他,不讓他亂亂跑,結果?他把她弄到睡著了,自己卻跑個不見人影?
就在巫美艾跑到氣喘吁吁,幾乎要把位在第一層的甲板給翻過來找人時,她終于在船尾的甲板上看見了他……
這個畫面,讓她嚇得臉色蒼白。
他的身後是白色船桅,背景是一片黑的海,此刻,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朝他走去,那背影……跟畫面里的人重疊了!
「傅蘭齊!」她驚嚇的大喊出聲,拚命的往他跑去,那個背對她的人影轉了過來望著她,她看也沒看對方一眼,想也沒想的直接往傅蘭齊懷里沖過去,雙手緊緊地抱住他——
暗蘭齊差一點就被她這帶些莽撞的沖力給撞倒,但他還是及時穩穩地接住了她,她慌張的小臉映入眼簾,眼底是滿滿的害怕與驚懼,還有,她的眼角偷偷地滲出了一滴淚……
他伸手溫柔的替她拭去,胸膛被撞得疼痛,卻又在那一瞬間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塞滿了,在這微涼的夜里竟覺得暖。
「你在干什麼?要投懷送抱也不必這麼莽撞,你知道在你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誰嗎?是喬山家的公子,也是我未婚妻的哥哥。」他低喃,附上她的耳畔道。
話雖這麼說,這親密模樣卻完全沒在喬山真一的面前有所避諱,甚至帶點故意與挑釁,將懷里的女人摟得更緊。
巫美艾卻是完全呆滯了,耳里嗡嗡作響,像是再也听不清楚別人所說的話。
他未婚妻的哥哥?
傅蘭齊……有未婚妻了嗎?
胸口上一陣淡淡的刺痛傳了過來,巫美艾伸手捂住胸口,覺得自己有點喘不過氣來。
這是怎麼回事?她為什麼要在乎他有沒有未婚妻?她愛的是李希恩不是嗎?就算她的第一次是給了這男人,但,那對她而言也只不過是一個成熟女人想要的一夜罷了,沒有感情的成分,不是這樣嗎?
她卻覺得受傷了……
有點難堪、有點挫敗、有點說也說不出口的惆悵……
「她沒事吧?」喬山真一冷冷看著緊緊抱住暗蘭齊的奇怪女人,對這個突然沖出來打斷他們談話的女人感到有絲不耐。
暗蘭齊伸手拍拍她的背,跟著問︰「你沒事吧?」
巫美艾搖搖頭,輕輕的把他給推開,回眸,她若有所思的看了這位「傅蘭齊未婚妻的哥哥」一眼,再看看他始終擱在口袋里的手,眼神再次產生戒懼,她防備似的瞪著他,人就擋在傅蘭齊身前動也沒動一下,完全不打算離開。
「如果你沒事的話,我們要繼續談話,請你先離開一下好嗎?這位小姐?」喬山真一用帶著日本口音的英文對她下了逐客令。
巫美艾轉過身,仰頭望著傅蘭齊,他還是一臉的笑,她卻覺得他的笑意有些冷。「你答應過我,這幾天的晚上都陪著我,反悔了嗎?」
暗蘭齊搖頭,伸手撥弄著她被風吹亂的發絲。「一刻也不願意跟我分離嗎?那真是糟糕呵,離開這艘船後你一個人怎麼辦?恐怕要每天想我想到哭了。」
喬山真一看了他倆一眼,心知肚明今天晚上是別想再跟這男人談什麼正經事了,他有些氣悶的再瞪了那女人一眼,一語不發的轉身走開。
一直到喬山離開了,巫美艾整個人才松懈下來,兩腳不期然一軟,傅蘭齊眼明手快的抱住她,在這同時,也看見了她赤果果的腳丫子。
眉一凝,傅蘭齊的眸定定落在她臉上——
「找我找得那麼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竟連鞋子都忘了穿?
她看著他,只是搖頭。
心,沈得像是被系了一顆大石頭,她覺得好悶好難受。
「答應我,這幾天的晚上,都要陪著我,不要見任何人好嗎?晚上的時間,都給我,好嗎?」她輕輕地問。
听起來,不像是佔有,也沒帶著任性或撒嬌,而是濃濃的憂慮與掛懷。
暗蘭齊再一次若有所思的看著她,陡地,他彎將她打橫抱起,一路抱回自己艙房里的那張大床上,乖乖的躺在她身邊,替兩人都蓋好被。
「可以答應我嗎?傅蘭齊?」她很執著的要他承諾。
「好,我答應你。」他傾身親吻上她的頰,卻嘗到一絲絲的冰涼咸味,他的心一震,瞬間觸動了什麼。
現在,她頰畔上偷偷掉的淚,是因為他嗎?
一大早,就有人來狂敲傅蘭齊的房門。
巫美艾幾乎是第一時間便跳起來,怕對方吵醒傅蘭齊而匆匆跑去開門,卻忘了自己不該屬于這里,直到她打開門,見到那個氣急敗壞敲著門的高大男人,還有他落在她身上那失望至極的眼神,她才驚覺自己的行為有多失策。
「學長……」她愣愣的說不出話來。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李希恩冷冷地瞪著她,目光落在她凌亂的衣著和她散亂的長發上。
「我……」
「你昨晚睡在這里,是嗎?和傅蘭齊過了一夜,是嗎?」
巫美艾咬住唇,深呼吸了幾次,才低低的開了口。「這是我的私事。」
「見鬼的私事!你有必要這樣作踐自己嗎?我只是要你好好招待他,我可沒要你陪人家上床!巫美艾,你真那麼廉價嗎?隨隨便便就跳上男人的床?我有這樣要求你嗎?你怎麼可以這麼做?該死的……」
「跟你無關。你不要對我吼叫。」
「跟我無關?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自己想要跳上他的床?」
巫美艾氣悶的看著他,濃濃的委屈一直冒上心頭。
敝了,她為什麼要跟自己的老板交代她跟別的男人的床事?又為什麼得一大早在門口接受他的吼叫?只因為她昨天跟別的男人睡了一夜?這究竟關他什麼事?她為何要像做錯事的小孩那樣被他訓,還覺得愧對他?
驀地,她把李希恩推開,往門外沖去。
一樣,忘了穿鞋。
李希恩追了過去,手上提著一雙鞋出現在門口的傅蘭齊也緩步跟了上去。
天亮了,他懷里的公主又要變成灰姑娘了嗎?
那個暗戀著另一個男人的灰姑娘,一定要到晚上才會是他的公主嗎?
而李希恩又是什麼?私心里想要劈腿的王子?
「他已經有未婚妻了!你別想因為跟他上了床而飛上枝頭當鳳凰!巫美艾,你不是十七歲,這樣夢幻的夢,你連想都不該想!」
遠遠的那一頭,李希恩在對巫美艾吼。
像是怕人家听不見他對她有多生氣多在乎似的,李希恩根本是氣急敗壞到了極點。
或許,旁人听了會以為李希恩在怪她不知檢點,但听在他傅蘭齊耳里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他听到了那男人對那女人的在乎與在意,因為太過在乎與在意,所以讓嫉妒蒙蔽了理智。
否則,一個昨夜才剛剛跟另一個女人浪漫深情地求婚的男人,怎麼會一大早就這樣失態的跑來敲他的門?
暗蘭齊斂了眸,腳步依然朝那兩人走去,沒再听見吼聲,卻听到了低低的哭聲,連晨起的海浪聲都掩不住她傷心的那種哭聲,終于,他還是停下了腳步,遠遠的站在一旁看著——
李希恩上前,一把擁住了巫美艾。
她偎在他懷里狠狠地哭泣,像是要把過去二十幾年的淚一次給哭完,听得讓人鼻酸又心疼。
暗蘭齊彎,輕輕地把手里提著的那雙鞋放在地上,然後轉身走開,還沒回到艙房,就在走道上遇見了有點幸災樂禍的喬山真一。
「喜歡我為你一早準備的大鬧鐘嗎?親愛的妹夫?」
暗蘭齊抿唇一笑。「只不過是個女人而已,需要這麼大費周章嗎?」
「我只是為自己的妹妹出口氣,畢竟未婚夫在外頭偷吃,妹妹卻被蒙在鼓里,那種感覺真是不太好,你說是嗎?何況,一點都不大費周章啊,我只不過動張嘴告訴她家老板——他的秘書跑去勾引人家未婚夫的罪行而已。」
喬山真一左一句未婚夫、右一句未婚夫,傅蘭齊只是懶懶的提唇,似笑非笑著,因為他們都心知肚明,他與喬山晴子的婚約只不過是一場商業交易行為,互取所需,完全沾不著情與愛。
喬山集團需要引進外資企業投資來拉抬自家氣勢和股價,而葛林若財團需要喬山在日本建築業的技術與聲望,來當作進軍亞洲的跳板,就只是這樣而已。
而喬山真一之所以故意找巫美艾的麻煩,是因為她昨天突然出現,打擾了他們之間的談話,而他竟然也以那女人為主,沒把他喬山真一放在眼底,所以才會故意玩出這樣可笑的把戲。
「昨天你提的澳門賭場投資案,我會考慮。」
喬山真一聞言,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是嗎?這是個天大的好消息!我家社長听了一定很開心。」
暗蘭齊嘲弄的看了他一眼。「這恐怕不是喬山社長的意思吧?」
「你幫我就等于幫他,不都一樣嗎?」只要奠定好他的事業基礎,還怕他那個父親不支持他?畢竟,他只有他這個兒子,就算是私生子,也絕對比外來的女婿好,想到此,喬山真一不由得深深望住暗蘭齊。「你確定……你真的對喬山集團社長之位沒興趣?」
暗蘭齊微笑的望住他。「如果要坐上那個位置,得靠娶一個我不喜歡的女人,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有興趣的。」
嘖嘖嘖,喬山真一看著眼前這位驕傲又尊貴無比的男人,不禁又欣賞又氣悶。是啊,生來就是法國貴族後裔,要什麼有什麼,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小小的喬山集團而把自己的幸福賠進去呢?
只是,他真的不明白,什麼樣的女人才會是這男人想要的?
巫美艾那個女人,突然在他的腦海中閃過——
「那個巫美艾,不會剛好就是你喜歡的女人吧?」喬山真一微微蹙眉。
他對那女人昨兒個沖進傅蘭齊懷里的舉動一直念念不忘,或者說,是對傅蘭齊當時抱著那女人時的溫柔神情念念不忘?
暗蘭齊笑了笑,不語。
他喜歡的女人嗎?巫美艾?
這一點,連他自己都還沒有弄明白呢。
游輪很大,找人不太好找,躲人也算好躲,除非很刻意的去尋對方,否則,一整天要躲開一個人不踫面並不算太困難,只要提高警覺。
巫美艾則連提高警覺都不必,因為她家BOSS特賜她今天休息一天不必工作,只要好好待在房里休息就好,早餐午餐都請人送進來,她就像個公主一樣可以坐在床上吃飯喝咖啡,睡飽吃、吃飽睡就好。
可能是因為早上哭得太久、太累,所以她下午這一覺睡得極好,醒來時天都快黑了,紅紅的晚霞就映照在天邊,美麗得令人屏息,讓她好想跑出去甲板上好好看個過癮。
想著,她真的跑到她住的樓層外的甲板上,雙手緊緊抓著欄桿,微笑的望著天空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