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寶兒,貝兒一個人在家里無聊地發慌,她蹲在花園里數著地上到底有幾只螞蟻,還不知道大禍已經臨頭。
「您是……」阿興見到來人愣了一下,隨即打躬作揖。「小的見過將軍。」
「免禮。貝兒小姐呢?」
「小姐在花園里……」
「我去找她。」不等阿興說完,武浩天便順著阿興手指的方向走去。這丫頭欠修理!害他白耗了一個上午枯等她。
「原來你在這兒。」
低沉的男聲突然由身後傳出,貝兒嚇了一大跳。她立即轉頭抬眼,想看看是何方神聖。一見到來人後,她隨即驚愕地瞪大了眼。
「你你你……」貝兒叫了半晌,只吐出個「你」字。
知道怕了吧!武浩天得意的揚了揚眉,愛死了貝兒終于知道「找死」後的反應。
「你……你怎麼來了?」她緊張的頻頻深呼吸。
是不是空氣變稀薄了,要不然她的呼吸怎麼突然變得不順?
武浩天伸出巨掌托起貝兒的臉蛋,「說!為什麼失約?」他故作生氣地輕喝。
「我失約?」她莫名其妙的反問。
「你昨天明明答應我要去西湖泛舟的,怎麼回頭就忘!」他先聲奪人,不讓她反駁。
「我哪有?」貝兒哇哇叫。
答應你的是姊姊,根本不是我。她在心中大喊。
「你有!」他說有就有。
「我真的沒有答應你要去西湖泛舟啊!」天哪!姊姊怎麼忘了告訴她這麼重要的事。
「現在呢?」他雙手環胸,像棵巨樹似的罩在她身前。「現在補償我還來得及。」武浩天說完,微微得意的揚起了唇角。
論耍賴、纏斗的功夫,當今世上還找不到可以和他相提並論的。
貝兒拉下了小臉,一臉的不情願。
「走!」武浩天得意的大笑出聲,伸手攬住她。一張酷臉與一張「小梅干」臉,形成強烈對比。
「你——」貝兒死命掙扎,不讓他摟。「走就走,干嘛要摟來摟去。」
「嗯?」武浩天眉一挑,將她打橫抱起,迅速走出花園上了馬車。
「喂!」貝兒被他的強力沖勢撞得頭昏眼花。
「叫浩天!」他惡恨恨的警告。「駕!」他斥了聲,車子立即駛動。
「我還沒告訴我爹。」貝兒的頭還昏沉沉的。
「我一來就跟爹稟報過了。」他笑得好壞。
「你下一次可不可以不要……」頭昏腦脹的貝兒端起小姐脾氣想訓他一頓,卻在抬眼瞧見他的剎那,勇氣化為泡泡,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你你……下下一次……可不可……可以……」武浩天那狠瞪著人的冷酷眼神,將貝兒嚇得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你對我的印象還是這麼糟。」而且比昨天還更糟。
武浩天蹙緊了濃眉,不知道是懊惱還是賭氣,一張臉臭臭的。
「我對你的印象……」貝兒欲言又止,不知怎麼回答。
姊姊昨天到底跟他說了些什麼?為什麼會「這麼糟」?
「我對你的印象一直很糟糕。」接錯答案的貝兒猶不知自己竟敢在老虎嘴上拔毛。
「你……」貝兒沖著他小心翼翼一笑,「你……听了別太難過啊!」
听了氣得快爆炸的武浩天,猛地發出了怒喝。
「胡說!你明明告訴我,你不喜歡我,也不討厭我!那表示我們的關系還有改善的機會,現在你卻跟我說對我的印象很槽糕,你是存心氣死我的,對不對?」
太過于在乎貝兒感覺的武浩天,自尊心受挫的怒吼。而他捍緊了拳頭,似乎要將她碎尸萬段的火爆模樣,更讓貝兒再度結結巴巴。
「我……我不是不討厭你,其……其實我也不怎麼喜歡你……」
「你說什麼?」武浩天咬牙切齒的湊近她。
語無倫次的貝兒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我……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她快昏厥了。
聞言,不知情的武浩天氣得青筋猛爆,恨不得當場宰了她。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車門敲了兩聲後被打開,僕人恭立在一旁。
「將軍,西湖到了。」
「下車!」他重怒的喝了聲,也不知道是在跟誰發脾氣。
僕人立即閃邊,等著他扶貝兒下車。
武浩天很有風度地伸出手,等著她遞上自己的手。
而被嚇得差點沒法呼吸的貝兒,在武浩天的惱怒眼光中,早已雙腿發軟,四肢無力。
武浩天努力地調勻氣息、克制即將掐死她的沖動,忍耐地等她伸出手,隨即握住。
或許是先天就對他產生排斥吧,貝兒一見著了武浩天就會緊張。
就像她現在被他牽著走,她卻全身僵硬得差點邁不開步伐。
「原來是要去泛舟啊!」
跟在武浩天和貝兒後頭的侍衛,在看到以春景、秋色聞名全國的西湖景致,忍不住發出了贊嘆。
三三兩兩的輕舟漂泛在西湖之上,望著圍繞著西湖的湖光山色,碧波蕩漾,真個是如詩如畫。
武浩天可沒那麼好的度量讓後頭一大堆跟屁蟲跟著,破壞他談情說愛的興致。他生氣地回眼一瞪,立即讓那一大堆想跟上來的大漢站在原地不敢動。
「不許跟!」
他拉著貝兒快步往岸邊走去,準備上舟,等著大顯身手。
貝兒這輩子沒泛過舟,兩眼晶亮地等著船家將小舟搖了過來。
怪不得姊姊不告訴她今日與武浩天有約,原來是要給她一個驚喜!
今日西湖泛舟想必是姊姊的提議,因為爹爹從不答應讓都是旱鴨子的寶貝女兒上船。
平常看人家在小舟上暢飲美酒、大聲歡笑好不快樂,真要踏上飄在湖面上的小舟,還真有點怕怕,好像船隨時會翻過去似的,教人心驚膽戰。
「喂喂喂!」出借舟舫的船家在岸上出聲指導。「想往前,漿得往後劃;想倒退,漿得往前撥。」
武浩天和貝兒的小舟一直在湖岸邊打轉,惹得岸上圍觀的人一陣哄笑。
「你不會劃船!」真是意外的大發現。
「你就會?」武浩天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今兒個真是大大丟臉。
「呵……」貝兒趕緊捂住了小口,不敢笑出聲。
好不容易將船搖離岸邊,那群侍衛熱烈地鼓掌叫好,讓武浩天的臉上又是一陣紅白交錯。
貝兒訝異地看了看他,突然發現武浩天其實並沒他外表那麼可怕,而那些侍衛在岸上鬼吼鬼吼的,竟也有點可愛。
今兒個真是大大地丟了老臉!從沒泛過舟的他,難得有閑情逸致,只想與心愛的貝兒一起泛舟,一塊欣賞絕美的湖光山色,也學學人家歡聲暢笑,卿卿我我。
結果沒想到船會打轉!
「你會不會游水?」貝兒瞪圓了眼楮問道。
「不會。」武浩天很不情願地應了聲。
「不會!」貝兒趕緊捂住小口,笑聲差點飄了出來。
「你就會?」他生氣地瞪了她一眼,心情惡劣到極點。
不再覺得武浩天像凶神惡煞的貝兒,問題突然多了起來。
「為什麼不會?」男人不會游水,那多奇怪呀!
武浩天忍住了心火,過了好半晌才終于開口。「我必須訓練軍隊處理軍務,哪有時間學游水。而且北方天氣冷,河流與湖泊一到冬天就會結冰,教人怎麼去游水或劃船。」
「你都沒坐過船嗎?」不會劃船可以理解。「畫舫總該坐過吧。」
「畫舫?」他挑眉輕叫,他坐船能不暈就不錯了。
「沒有?」貝兒一臉的驚奇。
小舟慢慢往湖心飄去,微風輕拂,貝兒徜徉在碧波藍天之間,舒服地半眯著眼,任由輕風撫面,陶醉在這片寧靜的景色里。
武浩天沉默地劃著船,眼楮一直無法離開她。
貝兒臉上那份與世無爭的輕松,讓他也深深地感染了那份陶醉自在,一向嚴肅的心無端地輕了起來。
意識到他的凝視,又讓貝兒提高警戒。
「你沒什麼話好跟我說的嗎?」奇了,她昨天的伶牙俐齒跑到哪兒去了?
他瞪著她的眼,忍無可忍的哼了聲,「你怎麼看我像在看壞人?」他看起來很壞嗎?貝兒沒有理他,但是滴溜溜的眼珠像是在告訴他︰是啊,你很像壞人,只是我不敢說而已。
看著她無辜又不敢說話的臉,他是既生氣又無奈。
八成是被他昨天的警告——一個字一吻嚇到了。
好!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她嚇個夠!
一看見她嬌艷的紅唇他又想吻她,不由自主地慢慢靠近。
貝兒看著他湊近的臉,立刻用力推開他,船身立時搖搖晃晃,兩個人緊張萬分。
「別別別……別過來!」飽受驚嚇的貝兒哇哇大嚷。
嚇得不敢亂動的兩人,等船身平穩之後才敢喘氣。
武浩天邪邪一笑,繼續發動攻勢。
「我叫你別過來!」貝兒瞪圓了眼楮。
但他哪肯听。
就在他又接近時,貝兒再度狠狠地用力一推。
如果她只是用「推」的那還好,問題是兩人都在船上,貝兒在推他的時候站了起來,舟身霎時搖搖晃晃,而怕翻船的武浩天一緊張也站了起來,他想抓住貝兒搖晃得快栽下舟的身子,卻被她驚駭地反手一推——
堂堂的大將軍就這樣落水了。
「快快快!快救將軍!」岸邊的侍衛急得團團轉。
「回來呀!」船家也氣急敗壞地咆哮。
四個準備拯救武浩天的侍衛撲通一聲跳下水。
「救命呀!救命呀!」不會游水的四人不斷拍打著水面喊救命。
「別跳、別跳!」船家再度氣急敗壞地咆哮,阻止另兩個也想跳下水的侍衛,「要跳水之前先想想自己會不會游水?快拋繩索救人!」
岸上一堆人亂成一團。
而幾個看見武浩天落水的人也緊張地劃船過來想伸手救援。
人呢?貝兒緊張地望著湖面,擔心他是不是淹死了。
突然一只孔武有力的手、抓住船緣,一張濕漉漉的俊臉冒出了水面,他才開口想要咆哮,卻反而吐出一大口水來。
貝兒一慌,想也沒想地拿起船槳開始用力劃。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逃!趕快逃離這個恐怖至極的男人。
武浩天瞪圓了眼楮,不敢置信地看著愈劃愈遠的小舟。
他的準新娘竟然拋棄他,任他一個人泡在水里……
園苑深處傳出的輕柔話語以男聲居多。
立在齊任駒一旁的寶兒只是安安靜靜地听著,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聲。
一向不多話的齊任駒已經找不出話來跟她聊,可是昨日的親昵讓他好想更接近寶兒。雖然她剛才舉止粗魯,而且脾氣陰晴不定,他就是難忘她俏顏上的笑容,及令他陶醉的紅唇。
當他邀她一同欣賞他收藏的兵器時,簡直把寶兒嚇呆了,因為一只不客氣的大手又悄悄環住她的腰。
為什麼他對她吐露愛意時,她的神情有著明顯的拒絕?
齊任駒百思不解,數度想開口詢問卻欲言又止。
昨兒個她明明陶醉在他的懷里呀!他凝視著寶兒,卻看不見昨日與她無言交會眼神中的深情。
只有驚慌和拒絕。
他想再一次對她吐露愛意,想確切地肯定她對自己的心意。
「寶兒。」他攬緊了她,在她耳邊吐息,輕聲地告訴她,他喜歡她、愛她、急著想娶她進門。
過分親熱的語氣卻嚇壞了懷中的佳人,讓她差點大喊救命。
「你怎麼啦?」他一臉的受挫,無法相信她的態度會有如此大的轉變。
寶兒想不著痕跡地把腰上那只手推開,卻反而被他抱個滿懷。
「不!不行!」寶兒驚駭得心跳差點停止。
望著愈來愈近的臉,她眼楮愈瞪愈大,突然想也沒想地用力一踢,剛好踢到他會「絕子絕孫」的部位,他當場臉痛綠了一半。
「回來……」痛得直不起腰的齊任駒,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寶兒慌慌張張地跑出齊府……
出門三個時辰,兩個人不約而同喘著氣驚魂未定地沖回家。
寶兒的臉鐵青了一半。
貝兒的臉刷白了一半。
兩個人錯愕地看著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孔竟有著同樣的驚慌神色。
「你……」姊妹兩人同時開口。
兩人隨即將泛舟、強吻的事互訴一遍。
這下可好了!姊妹倆愁眉不展地坐在石階前等著挨罵。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將他推下水!」臉上依舊毫無血色的貝兒,不敢想像等爹回來時她會怎麼個死法。
「我更糟!」寶兒也煩惱萬分。「我踢中了不該踢的地方,不知道會不會絕子絕孫?」
自從上一次她揪住了一個猥瑣男人的「那個地方」後,被她爹狠狠訓了一頓,才知道原來男人的「那個地方」踫不得。
氣沖沖趕來的齊任駒與一肚子火殺過來的武浩天,在看到石階前坐著兩個容貌一模一樣的少女時,同時愣住了。
驚愕地對看了幾眼,他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你是……」
兩個男人的腦筋轉不過來。
「我是姊姊,她是妹妹。」寶兒率先開口道。
「不,我是姊姊,她才是妹妹。」貝兒抬高了下巴,裝出一臉的成熟穩重。
「你們是……」
兩個男人的眼楮瞪得圓圓的,錯愕地又對看了幾眼。
「猜猜看我是誰,猜對了就跟你走!」貝兒拍拍手,一臉調皮地說。
聲音像、容貌像、身材一模一樣、頭上的翠花簪飾一模一樣,連穿的鞋子也一模一樣……她們到底是誰?
「我是誰?」寶兒壞壞地瞅了武浩天一眼,一臉的驕傲。這個壞男人也有被整倒的時候。哼!
當兩個男人同時領悟到是怎麼回事時,驚喊出聲。
「原來你有姊姊!」武浩天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原來她有姊姊!他的眼楮來回看著,不確定哪一個才是推他下水的貝兒。
他還以為昨天的貝兒與今天的貝兒是同一個人,沒想到她們聯手捉弄了他兩回合。
「我知道你有個妹妹。」齊任駒的眼楮也轉來轉去的,不知道該跟哪一個說。「但我不知道竟是孿生妹妹!」
姊妹倆得意的對望了一眼,再眨了眨眼楮,又同時讓兩個大男人傻住,眼楮與嘴巴同時張得老大。
她們的表情如此的相似,令人無法分辨其中的差別。
「猜不出來還是請回吧。」換寶兒說話了。
連聲音竟也該死的一樣。兩個男人又再度對望了眼。
「等我們想清楚了,決定‘願意’嫁給你們了,你們再來吧。」貝兒也趾高氣揚地說。
「嗄?」他們又詫異地對望了一眼,做夢也沒想到竟這麼被甩了。
「我們可是有婚的在身的喔!」齊任駒一臉警告地瞅著剛剛說話的小丫頭,要她罩子放亮點。
貝兒才不怕他。「你分得出我是誰嗎?」哼!
「呃……」齊任駒驕傲的俊臉頓時出現了挫敗,踫下一鼻子灰。
「所以還是請回吧。」寶兒樂笑道。喚來僕人要他們立即送客。
「這……」
兩個男人詫異地被人請出府。
生平頭一次,兩個位高權重的男人被兩個芳齡不過十六歲的女孩子耍了,卻該死的沒法當場斷了心念,反而更堅定了要定她們的決心。
被攆出沈府的齊任駒與武浩天站在大門口無言地打量著彼此。
從來沒有產生過交集的兩人從互不相識到經歷了這樣的插曲,兩個人的心中竟產牛了英雄互惜的激賞。
「欽差大人,久仰!」
「鎮疆大將軍,有禮了!」
「該怎麼辦?」
兩個男人一籌莫展,竟異口同聲地互問對方該怎麼辦。
想下到他們竟也有被難倒的時候。
「我的貝兒很怕狗!」他記得她曾抱著樹干哇哇叫,只因為底下有只大狗。
「我的寶兒很會吃!」而且很愛吃。「動不動就噎到。」這是齊任駒對她的印象。
齊任駒到現在還沒搞清楚,昨天的寶兒與今天的寶兒實際上是不同的人。
「她們會不會……」齊任駒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楮。難不成他真的被捉弄了?
而聰明絕頂的武浩天也在那一剎那有了了悟。
「難不成……」兩個男人異口同聲的喊︰「昨天跟今天的,不是同一個人?!」
是不是沒有人知道,這個答案得問兩位女主角。
猜題解答的游戲對兩個聰明絕頂的男主角而言易如反掌,傷腦筋的是認人的問題。
到底誰才是寶兒?
誰又是貝兒?
而更傷腦筋的是他們兩個愛的……該不會是同一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