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頭好痛,昭儀揉著疼痛的太陽穴,緩緩地自床上坐起。她看了看窗外,現在時候一定不早了,滿屋子的陽光就是最好的證明。
「嫂子,你醒拉!」刻意等在花廳的麗霜看到昭儀坐起身,立刻帶了兩名丫鬟進來。
「你是……」她想起來了,她就是那天故意誆她,把杜衛天畫成丑八怪,還故意把畫像「賣」給她的杜家「女佣」。
「我是王爺的堂妹,叫麗霜,王爺要我來伺候你。」說著,已經倒好了一杯茶遞給昭儀。「小心些,別燙著了,為了等你醒來,這茶是溫了又溫,就怕它變涼了,這醒酒茶的功能就打了折扣。」她小心翼翼地捧好杯子,慢慢地待昭儀從她手中接過。
昭儀沒說話,只是靜靜地接過了茶杯,然後慢慢地喝一小口茶,等她繼續說下去。
她不相信杜衛天會派她的堂妹來服待她,王爺府里的人多得是,壓根兒不需要她這位千金小姐來做這種工作,依她看,八成是受好奇心的驅使,藉這個機會來瞧瞧她的吧!
「-!你怎麼不說話呀!啞巴了?」怎麼剛入門的嫂子不太愛搭理人,她原本還高興今後將多了一個伴兒呢!
她用狐疑的眼光盯著昭儀直瞧,許久,才終于盼到了聲音。
「王爺呢?」
「王爺呀!他一大早就……唉呀!你怎麼啦?!」麗霜沖了過去,翻開了她的衣領,露出好幾塊青紫猶新的痕跡。
「嘖嘖嘖,」她非常不忍心地搖著頭,「待會兒堂哥回來後,我幫你數落他幾句,瞧他把你弄得脖子上都是傷。」
旁邊的那兩名丫鬟听了,馬上露出非常曖昧的笑容,令昭儀尷尬萬分。她不好意思地把床被拉高,想要遮住脖子上的淤青。
「唉呀!這又是什麼?!」麗霜驚恐地瞪大眼,床上是里片怵目驚心的鮮紅。「嫂……子,你……沒事吧!」她懷疑地看著,一個人流那麼多血,怎麼還不會死?
昭儀恨不得立刻找個地洞將她們三個人埋進去。
她听到吃吃的笑聲,狼狽地抬起頭來,「統統給我閉嘴,什麼事這麼好笑?」
「我們哪敢笑你。」麗霜雖然這麼說著,卻仍難掩笑意,她扶起昭儀,要另兩名丫鬟幫她梳洗更衣,自己則動手拆換帶血的床單。「我們是在笑你的命好,王爺多麼疼你,一大早出府前,還特地吩咐我們不可以吵醒你。」
那個家伙疼我?才怪!
「他人呢?」她這才想起她昨晚要跟他算帳的事。
麗霜聳聳肩,「沒說。」
一大早就冷落新婚妻子,她與他的舊帳又添了一筆。
不過,至少他還會體貼地吩咐她們,要讓她多睡一會兒,這倒令她有點訝異,這不像是現實生活里的他,那個霸道又不好親近的大男人。她原以為今天一早起來,兩個人會有一番「廝殺」,沒想到卻被他刻意地避開,她不禁想起他昨夜的柔情……
「公主!」麗霜喚醒了沉思中的昭儀,「你悶不悶啊?如果你覺得無聊,我可以帶你到花園走走,咱們王爺府里的奇花異草也算是應有盡有,雖比不上你「家」,但保證一定可以讓你看得盡興。」
「小晶呢?」
「只有她才曉得你的口味,所以王爺派她去膳房里幫忙。」
「我不想去看花園。」昭儀拒絕,一張麗臉早因杜衛天一大早就將她丟下,自個兒出門去而心情郁悒。
麗霜早已注意到昭儀突然變得陰沉的臉色,猜想一定跟堂哥一大早就出王府有關,不過,排憂解悶一向是她麗霜的拿手絕活,她才不管此刻她的堂嫂臉上是什麼表情,反正她有信心能治好它,于是她不受影響地繼續說下去。
「這一間是王爺的寢室,隔壁是書房,樓下有一間練功房,練功房前的那一大片廣場是操練場。」她開始一一介紹,邊說邊留意昭儀的表情,腦中盤旋著,待會兒要如何讓嫂子開心?然後,她發現她根本沒有在听。
終于,她說完了,而昭儀的表情早已經不耐煩透了。
「衣服。」昭儀終于有機會說話了,她指了指離她較近的那名丫鬟。
她的衣服怎麼啦?
那丫鬟忙著打量自己的身上。「什麼衣服?」
「我要,把它月兌下來給我。」如果有人一大早就可以出王府,置新婚妻子于不顧,那麼她也可以做。
那丫鬟明顯地吃了一驚,趕緊抓緊衣襟,直覺地認定昭儀公主要她的衣服,會讓她沒有什麼好下場。
「公主要奴婢身上的衣服做什麼?」
外頭傳聞昭儀公主如何又如何?這丫鬟真的見識到了。
麗霜輕笑出聲,打從昭儀指著丫鬟身上的衣服,說句「我要」開始,她就知道她的堂嫂要干什麼了?
眼里閃著興奮的光芒,她也想摻一腳。「我也要。」她興奮無比地朝昭儀比著自己。
如果有什麼冒險患難的精采事跡讓她錯過的話,她會不想活了,但這動作看在那丫鬟的眼里,幾乎快令她暈倒。怎麼她的衣服這麼多人要?
「快把衣服月兌下來給我。」再不出去透透氣,她會被悶死在這里。
「對,快月兌。」麗霜在一旁興奮地嚷嚷著,然後說做就做,朝另一名丫鬟伸出她的魔掌。
「啊……」尖叫聲不約而同地自那兩名丫鬟的嘴里發出,壓抑得想大聲尖叫卻又不太敢。
「小姐!」
「公主!」
「不可以……」兩名丫鬟驚駭得驚叫聲連連,不知如何是好。
「誰說不可以的?」衣服不是給剝下來了。
兩名丫鬟只穿著褻衣,淚眼汪汪地挨靠在一起,看著主人一一穿上她們的衣服。
「喏,這套送給你。」昭儀把剛被穿上的衣服,月兌下來送給那名丫鬟。
她指了指床上。「穿好後,代我在這里躺著。」
「不,我不能!」
昭儀那雙鳳眼非常「用力地」瞪著她,把那名丫鬟瞪得乖乖地穿好衣服後,自動地躺在床上。
「這套也送給你。」麗霜也穿好了,忙著在鏡中打量自己的身影。
兩人在鏡中對視而笑。才第一天,她就覺得非常欣賞她的堂嫂。
「我們走。」昭儀拉開房門,決定大搖大擺地從前廳出王府,任誰也別想攔她。
「公主!」
「小姐!」
後面傳來如蚊蚋嗚咽啜泣的聲音,尤其是躺在床上的那位,急得都快得失心瘋了,要是王爺回來,發現躺在床上的不是公主,而是她,那……那她……要怎麼跟王爺解釋?王爺不氣昏了才怪!
更別說待會兒小晶姑娘送飯進來時,會怎麼個責怪法?
于是昭儀又折了回來,站定在床前,朝那名丫鬟露出一個十分迷人的笑容。
「待會兒,記得幫我把飯吃完,幫我把覺睡好,王爺問起,你就告訴他,本公主出外找樂子了,要玩,大家一起去玩。」
麗霜听了昭儀的話,暗暗地吐了舌頭,這番話真轉達給堂哥知道,回來就有一場好戲上演了。
躺在床上的丫鬟,用求救的眼光看向麗霜,她卻哼著曲兒,故意轉過身去,當什麼都沒看見。
「走。」昭儀步出房門,麗霜隨後把房門拉上。
「噓!走這邊。」一出房門,麗霜的眼角就瞄到有兩位家僕正朝這里走來,她帶著昭儀閃到另一邊去,輕巧地避過。
昭儀打量著她,原來對方也是玩「躲貓貓」的高手。
「跟我走。」麗霜壓低聲音,換她當主人,帶著昭儀左彎又右繞、右拐又左轉的,把昭儀這個天生大路痴轉得頭暈腦脹。
王爺府還真不是普通的大,跟她的「家」比起來,雖然小了許多,但對一個路痴而言,還是大到足夠讓她迷路。
麗霜帶著她繞了又繞,轉了又轉,終于模到王爺府內最僻靜的一個角落,她指了指牆邊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說︰「就是這里。」
「這里?!」昭儀以為麗霜要教她爬牆出王府,不由得抬頭衡量了一下高度。如果麗霜彎腰讓她借力踩上去的話,恐怕還有點困難,這還不打緊,問題是麗霜待會兒自個怎麼上來?
麗霜拍了拍她,指著剛被她清理出來的小洞。「爬牆太累了,用鑽的比較快。」
昭儀訝異地看著剛被清理出來的洞口,表情轉為激賞。
看來,以後在王爺府,她不會太無聊了。
「來呀!」麗霜拉著昭儀的手,要她彎腰探向洞口。「我都鑽得進去,你當然更沒問題嘍。」昭儀比她瘦一些。
昭儀打量著,這洞不大,鑽進去,用爬的,一次一個還沒什麼問題,而且這洞還滿干淨的,沒有霉味。
「放心,里面干干淨淨的,全都是被我鑽來鑽去給磨干淨的。」
「你也經常……?」她訝異地轉身看麗霜,對她這個小姑又多佩服幾分。
「你以為只有你才會女扮男裝啊?」她一副十分了解的口吻。「家里有一個「男人婆」愛管東管西,你嫌他-唆又非常礙眼的時候,即使是用爬的,你也非爬出去透透氣不可。」
她的話,惹來昭儀愉快的一陣笑,想必這「男人婆」指的是杜衛天了。
「原來那天,你早就知道我是女扮男裝的了。」
「不只知道,還知道你是當今的大唐公主。」
「所以,你故意整我?」
「看看你會有什麼反應?」
「結果?」
「听說有人三番兩次拒婚不成,還差點摔成肉餅。」
「好呀!你笑我!」昭儀作勢要打她。
麗霜被她追了一圈之後,一個彎身,立刻鑽進那個小洞,昭儀毫不猶豫地也彎身鑽了進去。
「就這樣鑽出來,不怕會嚇著了路人嗎?」昭儀的頭還掛在牆上,她奇怪地問。她以為,只要爬出了這個洞口,洞外就是王爺府外的長春巷了。
麗霜覺得好笑地看著她。像她這樣,一顆頭顱掛在牆上,不但會晃來晃去,還會開口說話,真被路人撞見了,嚇死十條命也不夠。
「不會。」她幫昭儀的忙,用力地將她拖出來。「這里是老管家及僕人們住的地方,打這兒比較方便,至少不用從他們的眼前晃過,現在大伙兒正忙著呢,瞧這身衣服,他們還以為我們是缺米少鹽的丫鬟,要從後門出去買呢!」她幫昭儀拍拍灰塵,然後又鑽回去,將那堆雜七雜八的東西又如法炮制地堆上。
「堂堂的王爺府,沒有王爺的準許,連只蚊子都飛不進來,怎麼可能留個大洞,擱在那兒等人鑽?」
也對!昭儀點頭。
「我先帶你到熱鬧的地方去逛一逛,中秋剛過,街上的攤販還聚著呢,不逛多可惜。」
于是,兩個女人悄悄地出了王爺府,把可憐的杜忠、小晶、欲哭無淚的丫鬟,還有府里的僕人們,給急得團團轉。
出了王爺府,馬上讓昭儀眼界大開,忙得沒時間再想其他的事。
大街外頭一些奇特的雜耍表演,讓她跟大伙兒一樣,看得津津有味,看到精-處,她也跟大伙兒一樣,忘情地鼓掌叫好,順便丟上幾個銅板,把早上的不愉快,全拋得一干二淨。
然後,接連她們又逛了幾處,麗霜將她帶得團團轉,真不愧是個「玩樂通」,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她統統知道,長安城好像是她家的廚房。
「這間有什麼好?」昭儀蹙著柳眉,疑惑地問麗霜,這間店看起來又舊又髒,沒啥看頭,外頭又蹲踞著一大堆人,人人手上捧著一盤臭豆腐,吃相之難看的,直盯著她倆瞧。
「這間店才好,里頭的臭豆腐之香,堪稱長安城之最,包你方圓百里之內,找不到第二家。」
「可是……」她從來沒有蹲在屋檐下吃過東西。
「吃了之後,包你贊不絕口。」
禁不起麗霜再三慫恿,昭儀決定放心地試試看,不過,她對于必須用蹲的才能吃到臭豆腐,有點不太能苟同。
「蹲……蹲著吃嗎?」她想不到麗霜比她更大膽,更不拘小節。
平常跟小晶出門,小晶像個管家婆一樣,阻止東、阻止西,出門歇腳的地方,不是客棧,就是茶館,像這樣蹲在一間不起眼的小店前,吃著不起眼的臭豆腐,還是生平頭一遭。
「當然。」麗霜毫不猶豫地從老板手中接過兩個盤子,熱騰騰的臭豆腐還在滋滋作響,黃澄澄的豆腐皮上,還冒著香噴噴的白煙,薰得人食指大動。
麗霜在兩個盤上加了好多辣椒醬,然後朝昭儀扮了個鬼臉。「加辣才過癮。」
過癮是過癮,坐著吃不是更好?
老板見這兩位嬌俏姑娘找不著位子坐,非常大方地把爐灶邊的瓶瓶罐罐挪開,騰出一個空間來。
「兩位姑娘,委屈點,大爺們蹲著吃,姑娘們站著吃,味道才好。」
「好呀!」麗霜大方地把盤子放在灶邊,拿起了筷子率先吃將起來。
一口接一口,麗霜的表情十分滿足。「哈……你也吃……」滿嘴的臭豆腐,她含糊不清地說。
昭儀看了看老板,又看了看麗霜,然後也用筷子在她的盤子里夾了塊。幾口下來,她吃得津津有味,大呼過癮,兩個人被盤里的辣椒嗆得頻頻掉淚。
「為什麼要叫臭豆腐呢?這東西那麼香,應該改名才對。」臭豆腐這麼好吃,小晶為什麼從不帶她來吃呢?她心里頭覺得好奇怪。
「你認為要改成什麼名字?」麗霜只是隨口問問,卻沒料到昭儀會認真回答。
「叫「香油辣豆腐塊」不就得了?一塊一塊的,又香又辣,這名稱才名副其實。」
後來她又提了幾個所謂「名副其實」的名字,讓麗霜差點沒被嘴里的臭豆腐給噎死。
兩個人被辣得快噴火,一出了臭豆腐店,便趕緊往最近的茶樓奔去。
「你說的是真的?」
茶樓里,一名高大的男子森冷地開口,坐在他旁邊的,是一位與他一樣有著高大精壯身軀的男子,不過,這名男子顯然不太喜歡被人看出他的長相,所以刻意地壓低斗笠,遮住他大半張臉,並且將一副好體格藏在黑色的披風下。
「再確定不過了。」他將戴斗笠的頭輕點了點,證明他說的話是真的。
二樓的雅座里,目前只有他們倆,還沒有其他的客人到來,不過,他們還是刻意壓低了音量。
听見他的話,先前那名男子手里的茶杯,立刻碎成了屑末。
「人呢?」他再度開口,聲音又冷又硬。
「慘不忍睹。」
「又死了。」他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
「比死還慘。他被割了舌頭、廢了武功,十指全被砍斷,腿也不能走,只能用爬的,比死還苦。」
「報應!」對方冷哼一聲,「他現在人在哪里?」
「藏在「月軒觀」里,那座「月軒觀」荒廢多年,又處在荒郊野外,只要他不隨意外出,想被人發現還不太容易,所以暫時不至于有生命危險。」
「跟好他,別讓他有個三長兩短,否則這條好不容易才撈到的魚,可能又斃了。」
「我知道,不用你吩咐,我會非常小心地看好他的,事實上,二師兄已經派人暗中秘密保護他了,月軒觀外全是高手圍繞,大師兄你大可放心。」
昭安也知道了?杜衛天有點訝異。這樣也好,他正值新婚,而且,現在還不能輕舉妄動,他需要這條魚當餌,將獵物誘出來。
「雖然如此,你還是大意不得,小心些,這可能是僅剩的線索了。」這線索如果斷了,恐怕他的殺父之仇一輩子也報不了了。
「我會的。」
杜衛天拿起另一只茶杯將它斟滿了正要喝時,從外頭奔進門口的熟悉身影,令他又匆忙地將杯子放下,視線被那兩名女子吸引住不放。
戴斗笠的那名男子也好奇地往樓下直瞧,然後他知道為什麼了。
兩名清麗女子在吩咐了店小二一些事情之後,逕自往樓上的方向跑上來。
顯然的,她們兩人沒注意到他們,戴斗笠男人寬大的背影,成功地擋住了杜衛天的身影,也因此,讓杜衛天和程雲可以听到她們兩人的「心聲」。
「昭儀,今天玩得開心吧?」昭儀不準麗霜稱呼她為嫂子,更不準麗霜尊稱她為公主,堅持要麗霜直接叫她的名字。
一天閑逛下來,拉近了她倆彼此的距離,麗霜叫她的名字也愈叫愈順口。
「開心,以後天天出來逛一圈。」昭儀邊吃冰糖葫蘆邊答,整張小嘴吃得紅通通的,比小孩子更像小孩子。
「太好了,以後有你陪伴,咱們就不會太無聊了。」應該說,以後只要有昭儀這張護身符在身上,麗霜想去哪兒就可以去哪兒,只要拉著昭儀一塊兒去就行了。
想得美!你這丫頭,竟然慫恿你堂嫂天天外出,看我不把你送回杭州城去?杜衛天勉強壓下怒氣,忍耐地繼續听下去。
他一臉專注的神情,令程雲看得直發呆。剛剛他不是才說他驕蠻的新婚妻子沒什麼好談的嗎?怎麼現在……瞧瞧他!眼楮不時往她的小妻子那邊飄,以往的沉著、冷靜、自制力,全跑到哪兒去了?
滿嘴的零食開不了口,昭儀只能拚命地點頭,表示贊成。各式各樣的糕點,外加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蘆,令她愛不釋口地一口接一口。
突然,昭儀回轉過身,鼓著腮幫子,打量著身後,看看沒什麼後,她又轉回身來。
「怎麼了?」
「我老是覺得背後有雙眼楮直盯著我瞧。」真是奇怪!
听見昭儀的話,杜衛天把頭壓得更低,程雲則不著痕跡,又悄悄地往杜衛天的方向挪靠。
麗霜抬頭看了看,「是你神經過敏,你背後哪來的眼楮?你想嚇人哪!」
「真的,我……」昭儀又突然回頭,她怎麼老覺得背後有股灼熱的感覺?
「真有你的,師兄,」程雲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嗓音說,「過門才一天,便心有靈犀一點通,真令人羨慕。」
「閉嘴!」杜衛天丟給他一個大白眼。
程雲聳聳肩。
店小二送來了茶水,昭儀和麗霜兩人馬上咕嚕咕嚕地灌,喝完了,一副十分滿足的神情,好像已經大旱三年,沒喝過半滴水一樣。
「老天,這茶好燙!」昭儀不住地用手捂著茶杯,希望它快點涼。店小二送來的那一壺,一下子就被喝光了,再沏上來的這一壺竟是燙的。
「你愛不愛我堂哥?」麗霜突然抓住昭儀正在煽涼的手,一臉認真地問她。
「嘎?」突然而來的問題,令昭儀不知道怎麼回答,她沒料到麗霜會問她這種問題,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杜衛天豎著耳朵直听,昭儀卻遲遲不出聲音。
「愛不愛嘛?」麗霜想知道。
昭儀尷尬得不知怎麼回答,她怎麼知道她愛不愛?要她愛他,至少得他先愛她才行,要不然她怎麼丟得起這個臉?畢竟,人家跟她一樣是奉命成婚的,哪有什麼愛不愛可言。不過,說真的,她是有一點點……喜歡他啦!
可是,她說不出口,情急之下,只好隨便搪塞。
「哪來的愛不愛?奉旨結婚,」昭儀裝得一臉無辜,刻意地聳聳肩。「就這麼回事。」
「我不信!」麗霜怪叫,憑直覺,她相信他們是最合得來的一對。
「別忘了,我是被逼嫁過來報恩的。」昭儀無奈地解釋,事實也是如此。
麗霜答不出話來,只能愣愣地看著昭儀。
杜衛天的臉立刻變得又陰又沉,整張臉像結了冰,滿臉的冰霜雲雨,把程雲凍得自動又往另一個方向移靠過去。
「我不相信。」麗霜搖頭,打心底里不肯相信。
昭儀又聳聳肩。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感情是要慢慢培養的。
昭儀那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逼真到令麗霜悲傷得終于有點相信她說的話。
「怪不得,今天中午一逃出王府,你就馬上深吸了好幾口氣,好像只有外頭的空氣才干淨、新鮮似的,王爺府里的全是晦氣。」
杜衛天听了,只差沒把口里的茶,氣得像血一樣地噴出來。什麼叫做用「逃」的?什麼叫做「晦」氣?他有這麼壞嗎?竟用這種形容詞,回去非扁她一頓不可。這王爺府,真有這麼差嗎?
杜衛天憋了一肚子的氣。
程雲的胸腔隱隱在震動,看著杜衛天的眼光像抓到了笑柄一樣,回去非跟二師兄加油添醋一番不可。
「你不知道,我逃出王府的那一刻,心里有多輕松,真希望永遠都不要回去了。」昭儀實話實說。
「那麼糟啊!」麗霜吃驚地問。「我才剛喜歡你這個堂嫂而已,你可別真的永遠不回去啊!不喜歡他,可以整他呀!」無論如何,她永遠站在昭儀這一邊,誰教她們同是女人。
杜衛天差點噴出鮮血!
昭儀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我會讓他今後永無寧日,毫無幸福可言。」
「我贊成,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幫你。」
「一言為定。」兩個人互相擊掌約定。
程雲用著非常悲哀、同情的目光,默默地瞅著他的大師兄,為他的不幸表示哀悼。
夠了!他听夠了!杜衛天咬著牙,自位子上站起來,把程雲往旁邊一推,逕自跨步走向她們的跟前。
高大的身軀籠罩她們的天空,兩個人同時抬起頭來。
「堂哥!」
「杜衛天!」
麗霜後悔得捂住自己的嘴巴,她知道,剛才那一番話,全被堂哥听得一清二楚。她完了!
杜衛天眼楮冰寒的刀芒,直勾勾地射向昭儀。到現在她還連名帶姓地稱呼他!
「叫相公。」他咬牙切齒地說,怒氣正在爆發邊緣。
昭儀才不怕他。「你是誰,我不認識你這號人物。」她連眼皮也沒眨一下,拿起桌上的糕點,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當作沒這號人物存在。
杜衛天一把拉起了她,他眼光危險地盯著她。「你可以不愛我,但你永遠無法否認我是你丈夫的事實。」
想也沒想的,昭儀給他一記耳光。清脆的耳光在杜衛天的臉上響起,接著五指痕,一起浮上杜衛天的臉。
程雲的下巴當場掉下來,眼楮瞪得老大,他……左左右右地看著兩張對峙的臉,然後咕噥一聲,咽下自己的口水,決定算……算了,兩個人他都惹不起,還是做壁上觀好了,否則待會兒死得最難看的一定是他。
麗霜則震驚得發不出聲音來,櫻桃般的小嘴,怎麼樣都閉不攏。
杜衛天一咬牙,,然後舉起手──
「啊──」麗霜忍不地尖叫,雙手捂著臉頰,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好幾步,好像會被打的是她。
程雲猛然地倒抽一口冷氣。
頑強的手放下,攫住昭儀的下巴。「看著我。」他咬著牙低吼,說什麼,他都下不了手。「告訴我,我是你的什麼人?」
他再次用力,硬扳回昭儀扭開的臉。
昭儀蹙著娥眉,她感覺他的手正在使勁。
不回答,很好。杜衛天略挑高了一下眉峰,是該有人教教她如何當個妻子的時候了。
他要她永遠都記得他是她的什麼人。于是他低下頭,烙上他的唇。
他要吻得她永遠忘不了他是誰。
綿長的深吻,在始料未及的昭儀的紅唇上展開,杜衛天用力地、加深他的吻。
反應過來的昭儀,「唔……唔……」她奮力地擺著頭,她知道他在羞辱她,他想要給她痛擊,但……可惡!他竟鎖緊雙臂!
她一用力,他就更用力,兩只手被他鎖得死死的,只能任由他與她唇舌相濡。
她怒瞪著他。
他挑釁地與她的眸光相較勁。
他竟……竟……不顧一切地,在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吻她,他該死!她憤恨地想掙月兌他。
他決心馴服她,管她是什麼公主?當他的妻子,就得像他的妻子。
昭儀覺得羞辱難當,硬生生地想把淚水逼回。
杜衛天改親她的唇,氣息不斷送進她的小嘴里,不容她拒絕。「告訴我,我是你的什麼人?」全然不顧麗霜和程雲驚詫的眼光。
「說。」他抵著她的額頭,堅持要她說。
她不說,她就是偏不說!
該死的女人!看著她紅腫的雙眼,他竟不忍心她掉淚。
他決定投降。「記住,我永遠是你的丈夫。」然後審視她的眼楮,不允許她的眼眸里有一絲絲的反駁。「還有,以後沒有我的允許,我不準你再私自出王府。」然後,他將冷冷的目光丟向麗霜。
麗霜幾乎咽岔了氣!她……她從來沒有看過堂哥這麼生氣過!
終于,昭儀空出了她的手。「我恨你!」然後凝聚全身的力氣,再度揚起手。
昭儀的手在半空中被硬生生地攫住,杜衛天額上的青筋浮起,臉上一陣青白交錯。
「你──」他氣得說不出話來,直覺想打這個女人。
昭儀想掙月兌他的手,但是,怎麼使力都掙不開來。
杜衛天咬牙,狠狠地命令自己硬把怒氣收回,但倔強的昭儀存心逼他出手。
「好,你狠!」杜衛天好不容易地從齒縫中迸出這句話來,然後像扛布袋一樣地扛起昭儀,馬上下樓梯,直往門前的馬車走去,全然不顧眾人的眼光。
一群人被嚇得驚呆住了。
「那……不是鎮寧王爺嗎?」
但把他們嚇得更呆愣的,是他肩上的公主!
鎮寧王爺不想活了嗎?
「老天!」程雲用力地拍著額頭,仍無法從震驚中恢復過來,頻頻喊著︰「老天……」
至于麗霜,是一張欲哭無淚的臉。
如果堂哥連公主都敢修理的話,那她這個堂妹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