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良,都是你!」
傅杰火大地嚷嚷。
良良應該改為「惡惡」才對!
「誰教你把那五百五十兩說出來的?」
不說會死嗎?
「曖我…」
「你別狡辯!」
他根本不給她說的機會。
「可是我……」
「可是你什麼?」
他又額暴青筋的大嚷。
「我以為……」
她咬住唇,差點笑了出來。
直到剛剛她才明了老女乃女乃所謂的一百兩的意思,這怎麼能怪她嘛,該怪他事先沒跟她溝通好。
「你以為什麼?」
他火大地吼道。
‘我以為……」
她忍不住一笑。
听見他雙拳握得喀喀作響的聲音,她只好趕緊止住笑,開口跟他說——
「我以為你……叫我說的。」
「我叫你說的?」
他喊道,差點抓狂。
他幾時叫她把那五百五十兩說出來的?
「你當時一直向我擠眉弄眼的。」她學著他當時的動作。「還一直跟我說︰‘說,沒關系,女乃女乃她是故意刁難你的,其實她早就知道了,我都解釋過了。’你當時不是這麼說的嗎?」這怎麼能怪她呢?
原來當時她是看懂了暗示,卻解讀錯了他的意思。
「你……」
他真的很想揍她。
「我以為你什麼都說了。」
她不好意思地露出了笑容。
她真的很不好意思把他害得這麼慘。
「我以為女乃女乃是指……我拿了她一百兩。」她小心翼翼地縮著腦袋。
誤會,真是誤會,她如果知道阿杰所謂的「已經解釋過了」,指的是只給她一百兩而已的話,她就不會這麼說了。
都怪他事先沒跟她講清楚嘛!這怎麼能怪她呢?
「所以我就趕緊解釋——」
「哦,你‘解釋’得可好了!」
他咬牙切齒地截斷她的話,手指用力戳了下她的腦袋,恨不得生吞了她。
「嘻嘻」
盡管大難當頭,她依然笑出聲。
「你再笑!」
他的雙手已經對準了她的脖子伸了出去。
「所以我就……嘻嘻……就……」她幾度忍俊不住。「就趕緊把那天我偷……」
話沒說完,她的小嘴突然被他用力地捂住。
他這輩子再也不想听見她說到那個字了。
「我有你那麼笨嗎?」
她轉了轉圓圓的眼珠。
「我像你這麼笨嗎?」
曖,這家伙……
他松開了手。「你以為我會笨到把話全部都說出來?」他又不是她。
她確實是這麼以為的,結果把他害得多淒慘。
「你看看我的膝蓋。」
他怪叫,指著已然淤青的膝蓋給她看。「看到了沒有?都是你害的!」
上頭的印子幾乎都陷進肉里了,她知道有多痛嗎?
害他跪了足足三個時辰的算盤,女乃女乃才終于肯消氣,這全都是她害的。
她不說會少掉一塊肉啊?
無緣無故突然蹦出那五百兩,又再追加了五十兩,唉!天哪!他當時應該立刻掐死她了事,也不會被她害得這麼慘。
「誰教你把那五百兩說出來的?啊?」這個白痴。「誰教你又再把那五十兩加上去的?
「你知不知道你愈說愈多,差一點把女乃女乃氣暈了?」在那三個時辰跪著算盤的期間,他還一直被女乃女乃逼問,到底還偷了她多少?
此刻的他咬牙切齒,只差沒吼出「你這個大笨蛋」這句罵人的話。
「好嘛!」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你想怎麼樣嘛?」到底要怎樣才能讓他消氣?
「我……」
他雙拳狠狠地緊握著。「我……好痛!」他吃痛地坐在地上,不敢怎麼樣。
他哪敢怎樣?
他又不是不要命了。
他只是需要發泄發泄而已。
她撐著膝蓋斜眼看著他。
「我也知道很痛哪,可是我愛莫能助。」她又不能幫他痛,對不對?
她愛莫能助?!
他差點又大嚷了起來。
這個小壞蛋!她干盡了壞事,把什麼統統都說出來了,剩下的就丟給他。
她可知道他被她害得有多慘?
「來,我幫你揉揉。」良良好心地蹲了下來。
「不用。」他旋開腳,因為他怕痛。
「那……」她慧黠一笑,無預警的親了下他的嘴唇,還故意停頓了一會兒才移開。
「良良!」他雙眼睜得好大。
「嘻嘻……」良良不好意思一笑。「這樣就不疼了吧?」她害羞地直低著頭,不敢看他。
「「誰說的?還是好痛好痛……」他直盯著她迷人的嘴唇,一臉痴迷、渴望。
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良良當然懂他的意思,臉更紅了。
「那你閉上眼楮,要不然我會不好意思。」
他依言照做,不敢張開眼楮。
「我要親了幄。」
感覺她好像湊了上來,他期待地立刻迎上前,想接觸她的唇。
突然一塊硬硬的東西貼在他的唇上,而且還有味道,他睜眼一看——
「良良!」他駭得魂都飛了。
原來是她的鞋底。
「你該死了,我非宰了你不可!」他暴跳如雷地站起來追她。
「你看你看,你都能跑了,還說會痛?」良良大笑。
「良良……」
兩個人嬉鬧追逐著,最後抱在一塊。
好事……好像快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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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良。
「娘?」良良趕緊放下手中的針線,笑臉迎向娘親。「您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呢?」
自從傅杰不再讓她賣菜之後,她只好做點針線活兒打發時間。阿杰說她已經快嫁給他了,不宜再拋頭露面,所以她便依了他。
只是……阿杰怎麼都一直沒來提親呢?
這也是她娘最關心的。
「阿杰怎麼還不來提親呢?」綺夫人坐了下來。
「大概是他忙吧!」良良趕緊倒了杯熱茶給娘。
「阿杰該不會是變卦了吧?」她有點兒擔心。
「前幾天我還問阿杰,女乃女乃答應我們的親事了嗎?阿杰還滿口答應,直說女乃女乃早就同意了,怎麼可能會變卦呢?」良良笑著說。
「哦。」綺夫人總算有點放心。「我听說傅老太太病了。」
「女乃女乃病了?」良良嚇一跳。
「是啊,難怪那孩子這幾天都沒來,你不去看看?」
「我……」良良一臉的為難。
「怎麼了?」
「孩兒不敢進去。」
「你這孩子。」
「要是被轟出來了怎麼辦?豈不是很丟臉?」
其實良良擔心的倒不是會不會被轟出來的問題,而是老女乃女乃銳利的眼光。因為一見到老女乃女乃,她就會想起那五百五十兩,而老女乃女乃一見到她,大概也不會忘記這件事,所以她怎麼敢進去?
光想她就氣虛。
那五百兩還沒這回去呢,因為阿杰不肯收。
「你這孩子,你都已經快嫁進人家做媳婦了,還有什麼敢不敢的?不敢也得硬著頭皮進去,明白嗎?」
綺夫人打心底喜歡傅杰,更希望良良嫁過去後能討兩位老人家的歡心,自然是急了。
「娘炖一點補品讓你帶過去,啊?」
「娘,不用了。」良良不看好的直搖頭。「他們家補品多的是,帶去了只會讓他們笑話。」
也對。
「那……送什麼好呢?總不能兩手空空的過去吧?」這樣也會讓人家笑話呀!
突然蹦出了一個有錢的親家,送禮可真是折煞她們母女倆了。
「就後院的青萊蘿卜隨便摘一點嘛。」良良無奈地說。
反正送什麼都會讓老女乃女乃聯想到那是同仁堂的錢,不如不送。
「可是……」
「我們本來就是窮人家。」良良很無奈地提醒娘親。
「可是這……」未免太寒酸了點。
「我們能吃的,他們也能吃。」良良點醒她。
「可是……這不太好吧?」
「新鮮的啊,怎麼不好?」現摘的還不好?良良說得理直氣壯。
結果,她真的去摘了一大籃青菜,另外還放進了幾顆當令的青果,準備去傅家探望。
「去了人家那兒,你可別像上次那樣又頂撞傅老太太了啊。」綺夫人提醒女兒。
「好嘛!」她盡量記得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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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良來到了同仁堂大門外,還在猶豫要不要進去。倒是里面的人一瞧見她,立刻迎了上來。
「良良姑娘。」
「啊?」她不好意思地停下腳步。
本來打算偷溜的她這下子走不成了。
「少爺在里頭。」
「幄。」她實在有點不好意思,畢竟是不請自來。
「來,請跟我來。」
那人帶她走進了廳堂後,就跟她指著方向。
「少爺正在跟老太君談話,待會兒就會出來了。」
家僕良好的態度總算讓良良稍微感到自在些,不知道傅杰是怎麼交代的,家僕對她的態度宛若對傅杰本人一樣,令她有些窩心。
良良安靜地在廳堂候著,可是隱約傳來的爭執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不是阿杰的聲音嗎?她好奇地走上前去。
「女乃女乃,孫兒求您,娘都已經答應了,為什麼您還不答應呢?」
是傅杰沉痛的聲音。
「我為什麼要答應?那娃兒我可一點都不喜歡。」
良良悄悄地探向門縫里,看見阿杰正跪在內房外。除了他,內房外還有幾名丫鬟和家丁,像嚴防他進去似的緊守在門口。
為什麼女乃女乃生病了還不讓阿杰進去看照她呢?良良覺得好奇怪。
「可是良良沒什麼不好啊?」
怎麼說起她來了?
「我都已經被她氣出病來了,哪里好?」老女乃女乃的聲音突然拔高了許多。
「唉……」傅杰不敢頂撞她,只有嘆氣。
听這聲音哪像是生病的人會有的音量?他連咳嗽聲都听得出對方到底咳多久了,哪會被這點小把戲騙著?
女乃女乃分明是故意裝病的。
‘戲說過,只要你娶她,就等著幫我送終吧!」
「女乃女乃——」傅杰簡直不知如何是好,頭痛連連。
良良無力地倚著牆,跌坐在地上。
為什麼?為什麼老女乃女乃那麼討厭她呢?
直到現在良良才知道,傅杰一直沒有來提親,是因為老女乃女乃的阻撓。
傅杰怎麼敢來提親呢?
老女乃女乃都病了,他怎麼敢在這時候再刺激她呢?
血色漸漸地從她的俏臉上褪去。
「良良到底有什麼不好,請女乃女乃告訴孫兒好不好?」
內房里一陣靜默。
「您不說,孫兒如何教良良改進呢?」他采柔情攻勢。
明知道女乃女乃是雞蛋里挑骨頭,就是看良良不順眼,但他也只能忍耐地謂女乃女乃說出個理由來。
內房里依然沒有聲響。
「女乃女乃?」
老女乃女乃依然不肯回答。
「好!」傅杰火大地站了起來。「我去當和尚算了。」他說走就走。
這一招可比老女乃女乃的「送終」,還要歹毒上好幾分。
果然,內房立刻傳出了聲音——
「我……不喜歡她的名字。」老女乃女乃囁嚅地說。
這句話惹得房里的眾人差點爆笑出聲,只得趕緊忍住。
「女乃女乃!」
這算什麼鬼理由?
女乃女乃分明挑不到人家的毛病嘛,竟然拿人家的名字開刀。
傅杰簡直氣壞了。
「反正……女乃女乃不答應就是了。」和之前的嚴峻相比,老女乃女乃這回的聲量不敢太大。
傅杰一句「要當和尚」,硬是把她如山的氣勢給削成了泥,聲音再也不敢拔高了。
「女乃女乃,您……」
良良再也听不下去了,她臉色刷白的放下了籃子,走了出去。
再見了阿杰,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她在心中對他說著。
「唉?!您要走了?」家丁們看到她,紛紛向她行禮。
可是她沒看見,也沒听見,唯一感覺到的只有痛。
她的心好痛幄!
她愛阿杰,除了他,她什麼都不要。她既不希罕人家的萬貫家財,更不貪戀人家的榮華富貴,只要能和阿杰在一起,她什麼都甘之如貽,什麼都願意做。
老女乃女乃為什麼不肯答應呢?
因為她窮嗎?
還是因為她「偷」?
淚水不自覺地淌下,直到她覺得冷,覺得全身好冷好冷,迷迷茫茫的她抬起了臉蛋,這才驚覺下雨了。
「阿杰——」她哭喊。
一想起她曾興高采烈幫他賣蘿卜的情景,她就傷心。
「阿杰……」她抽噎地念著。
想到從此要和他分開,她就心碎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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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杰不知道良良曾經來過。
而家僕以為他見著了她,遂沒多問。
地上的籃子早被路過的丫鬟提了去,傅杰根本不知道良良有來。
當然,老女乃女乃的難纏,也讓傅杰和她纏斗到精疲力盡。
「沒有良良,他終身不娶!」最後他只有撂下狠話。
如果他沒有辦法取得老人家的諒解,答應他的婚事,他還有什麼臉再踏進綺家的大門?
丈母娘如果問起了,他該如何作答?
良良呢?
他都已經騙她說女乃女乃答應了,怎能教她一再失望?
因此他不急著去見良良,先把事情搞定了再說。
「女乃女乃,您真的不打算和孫兒見上一面,打算就這麼窩在房里一輩子?」傅杰換而不舍地天天纏著老女乃女乃。
自從那一天被傅杰「威脅」過後,老女乃女乃果真乖乖的,只要一提起良良就不敢再拔高了分貝,深怕觸犯了她寶貝心肝的禁忌。
「你就為什麼非娶她不可呢?」
老女乃女乃被人扶著下床的聲響,讓傅杰的精神一振。
他的事就快要有希望了。
「孫兒今生今世就是非她不可。」
他斬釘截鐵的說。
要不是深怕氣壞了女乃女乃,他成個親要這麼痛苦嗎?有誰敢這麼刁難他?
他早就已經把良良迎娶進門了呀。
「奇了?她到底哪一點好?值得你這麼死心塌地?」
「那她又哪一點不好?除了名字之外。」
「你……」
老女乃女乃狠狠地憋住了一口氣,卻不敢發作,那副表情讓她身旁的丫鬟們是捂住了嘴巴,不敢笑。
還是少爺厲害。
大伙在心里叫好。
「還是讓我來吧!」
進來充當和事化的傅夫人,領著兒子進去向婆婆賠罪。
「娘,您真的要讓杰兒當和尚?」傅夫人笑出了聲。
「你……」老女乃女乃生氣地別開臉。「怎麼連你也幫襯著他?」一提起這,她這老臉就掛不住。
這孩子比誰都厲害,專挑她的弱點下手。
「媳婦是在替您著急響,眼看就快要有孫子抱了。」
「你……你……」老女乃女乃嚇壞地從椅子上跳起來。「你把人家怎麼了?啊?」她吼道。
「我……」
「成了親就有了嘛,娘。」傅夫人輕輕松松地又將老人家按回椅子上。「您成天嚷著要抱孫子,現在您正把‘快要有’的孫子往外推羅!」
這可正中老女乃女乃的要害。
傅夫人比傅杰不知高竿了多少,兩人一起聯手,老女乃女乃哪還有力氣喊「不」?
「成了親以後……天天瞪我怎麼辦?」
果然她讓步了。
「那就……」
傅杰才正要答腔,然而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休了她。」
傅夫人緊接著說。
老女乃女乃听了眼楮一亮。
傅杰則暗叫不妙。
「對呀,這一招好!」
老女乃女乃總算得到了「保障」。
「這一招好。」
說穿了,她就是怕被那個不知死活的丫頭騎到頭上去,所以才一直不肯答應。
「那丫頭鴨霸得很,連我都不是她的對手。」被良良「修理」過後,連她都忌憚良良三分。
「杰兒,那你的意思呢?」傅夫人故意瞅著他。
「那還用說?」
他差點大笑。
成了,成了,他可以去向良良提親了。
「讓她進門之後,如果她還敢像那無那樣成天瞪著我,你就把她給我……唉?!人呢?」
「急著去給您抱孫子去了。」
傅夫人一笑。
丫鬟們听了笑聲連連。
「唉,我還沒說完呢!」
「是呀,這麼猴急干嘛?」
傅夫人也「罵」。
這話讓丫鬟們全噴笑了出來。
&&&&&&&&&&&&
「良良!」
空空的房子里盡是回音。
推開門,迎面而來的蕭索塵味撲面而來,把傅杰嚇了一跳。
「良良!」
他驚慌地四處走著。
怎麼里面全是空的?
「良良!」
他大吼。
隔壁的柳伯帶著孫兒邁步過來。
「她們搬走了。」
「搬走了?」
傅杰的眼楮瞠得好大。‘什麼時候搬走的?」
「好幾天羅!」
「好幾天了?」傅杰圓睜著眼,仿佛被雷劈中一樣。
「家具都送人了,良良哭得好傷心。」
「為什麼哭?」他驚慌地喊,差點將老伯搖撼離地。「良良不是要嫁給我嗎?她為什麼突然搬走了?為什麼?」
「不曉得。」柳伯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我們問她,她只說今生跟你無緣。」
「什麼叫今生跟我無緣?」
他為了能迎娶她進門,奮斗不懈,好不容易心願終于達成了,她卻突然搬走了,而且是一聲不響地搬走了。
「她有沒有說要搬去哪里?」他急急的問。
柳伯搖首。「她只說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什麼——」傅杰倒抽了口氣。
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傅杰全身的血液當場凍結。
「良良!」他急急地跑了出去。
不會的,良良怎麼會無緣無故搬家?怎麼會一聲不響就走人了?錯覺!這一定是錯覺!
可是當他幾乎問遍了所有的鄰家,答案都是不知道人去了哪里時,他的希望終于崩潰。
「良良!」他聲嘶力竭地吼著她的名字,期待能喚回她。「良良!」
附近的鄰居看了這景象都嘆氣搖頭。
那一天良良也是這樣「阿杰、阿杰」地叫喊著,好幾次還回過首來直瞅著房子,一臉的不舍。
早知道那一天他過來攔人就好了嘛,還等到今天?
大伙一臉的扼腕,卻都愛莫能助。
之後,傅杰努力奔走探訪。
可是良良卻好像消失了一樣,怎麼也打探不出消息來。
不久之後,他終于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