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知道。」芷倩終于露出了笑容。「咱們家錢多終究有了用處,孩兒外表瘦弱,如果再加上爹花點錢打點,孩兒被調到伙房幫忙想是必然的。」就怕有個萬一……
「可要是敵人殺到後方了呢?」宋夫人只要一想到芷倩掄起菜刀,卻被人砍的模樣,就害怕。
「總比語桐死了,宋家從此絕後來得強!」芷倩堅定的說。
兩老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頓時全僵住了!
「這……」一時之間,兩個老的亂了方寸。
芷倩說得沒錯,他們什麼方法都想過,花錢打點、謀個輕松的職缺扛有什麼難的?問題是……
他們倆禁不起有個萬一啊!
萬一語桐有個三長兩短,萬一回來的是具尸首呢……
這就是兩老最害怕的。
「更何況再過三個月孩兒即將出閣,隨著宋芷倩的出嫁,宋夢桐也即將消失,與其如此,不如選擇更佳的方式讓「他」消失,不是更好?」她祈求的望著爹娘,希望他們能接受她的心意。
「可是你的親事──」
「是他跟孩兒無緣。」
「可是……」宋夫人一連的可是。
宋慈直搖頭,嘆氣連連。
「可是正在發燒、全身虛軟的語桐明天中午就得到縣衙的兵部報到去了,他要是病死在半路上怎麼辦?」芷倩一語擊中雙親的要害。
「可是……」宋夫人突然不知該說什麼?一想到語桐可能真的病死在半路上,她就跳腳了。
「可是娘,」芷倩攤開了手中的征書,「還剩十二個時辰,您再不去幫孩兒打點,孩兒恐怕連伙房都別想擠進去了。」
這話提醒了宋慈。
可是他的淚竟然滑了下來。
「爹……」芷倩強忍住心酸,拚命吞著淚水。「孩兒又不是不回來了,您怎麼……先……哭……了呢?」說著,連她自己也熱淚盈眶起來。
就這樣,芷倩揮別了故鄉,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踏上從軍的路。幸而同行的還有阿亮,兩人一路上也有個照應,阿亮就是那天被她瞪了一眼,不許他笑大叔的那一位。
阿亮也被征召。年紀稍長的他一直被囑咐得好好照顧小姐──不,是公子──不,是夢桐,軍中一切照規矩來,不再以公子或少爺相稱,總之得好好照顧芷倩就是了。
在宋慈的打點下,兩人如願地被調到伙房去,大伙兒一顆不安的心總算落了地,除了祝福他倆平安歸來外,早已泣不成聲。尤其是語桐,得知自己的姊姊竟代他出征已是兩天後的事,險些抓狂,直到看了姊姊的親筆信函,囑咐他務必扛起一家子的責任,驚慌的心才總算冷靜下來。
離家愈遠,心情就愈沉重。
沉甸甸的胸口像壓了塊大石,這一趟出門……一切都得靠老天保佑了。
連續行軍了數十天,沿途的風光由一片千姿萬彩漸漸轉換為一片荒涼。再也看不到柳枝輕垂、青青映映,取而代之的是黃沙撲面、沙礫卷飛,旌旗隨風飄蕩,壯盛的黑鷹軍營就在眼前。
阿亮瞪大了眼楮,被一望無際的軍帳陣容嚇到了!
成百成千成萬的軍帳整齊畫一的向四處延伸開來,幾乎看不到盡頭。
「這麼壯大!怎麼老是傳戰事吃緊呢?」阿亮一時忘情地說。
「噓!」芷倩趕緊朝他噓了聲,向他遞了個眼色。「當心「隔牆有耳」,在軍中亂說話是會被殺頭的。」她壓低了聲音說。
「是,小姐。」
「噓噓噓──」芷倩嚇壞了!趕忙瞄了眼四周。「你這個混蛋!」她火大地斥了聲,還狠狠地敲了下他的頭。「你會害我被殺頭的!」幸好四周沒人。
阿亮也被自己月兌口而出的話嚇到了,臉色比芷倩還蒼白。
「是,小姐。」他趕緊道歉,隨即又捂住口。完了!他又說了!
「拜托你──」芷倩一臉欲哭無淚的表情。
「對不起,小──少──」阿亮轉得又僵又硬,說完還吐了口大氣。
「夢桐!」芷倩光火的大吼。
她已經夠緊張了,阿亮害她又更緊張了!
今天是第一次分發入帳的日子,她會跟什麼人配在同一營帳?今後的每一個日子又該如何挨?這一切已經夠教她提心吊膽了,阿亮還……
「是。小──不,少──不,夢桐!」阿亮嚇了一大跳的趕緊跳離,怕又被敲腦袋。
「夢桐、夢桐、夢桐。」他像贖罪似的不停背誦著夢桐的名字。
「噓!有人來了。」芷倩趕緊示意。
兩人端正神色,立正站好,靜靜等著那名臉色發黑、身材魁梧的男人朝他倆而來。
「你們兩個!」那人一來就朝他們吼道,洪亮的聲音宛如敲在他們耳邊的鐘。「是伙頭夫,還不快滾回伙房區?」
伙頭夫有伙頭夫的軍服,沒有閃閃發亮的鎧甲,沒有威武壯碩的體格,一望便知。
兩只小老鼠踫見了大老虎,能不逃就不錯了,哪敢違抗?
「是……是……」
兩個人一副畏縮相,令那個軍人看了更火!而他高碩健壯的身軀也讓不及他下巴高的芷倩和阿亮嚇得更是結結巴巴。
「滾!還杵在那兒!」
「是!」問題是沒人告訴他們伙房區在哪兒?
兩個人像無頭蒼蠅飛來飛去,卻不知該飛往哪里?急得在原地團團轉。
那個軍人挫敗地狠狠吸了口氣,用力指著前方吼了聲︰「那兒!」
「是!」芷倩如獲大赦,趕緊拉了阿亮就跑。
「等一等,小──」阿亮的鞋子掉了。
啊!芷倩當場全身僵硬,不敢想像等一下會見到什麼表情?
幸而阿亮轉得快!
「小──夢桐!」阿亮也慘白著臉,露出了虛月兌的笑容。他不是故意的。
「還不快滾?」那人又吼。
于是不小心掉了一只鞋的阿亮抱著他心愛的鞋子,被芷倩拉著狂奔,直抵最遠、最遠的後方營區。
兩人一奔到自己的營帳中,雙雙跪倒在地虛月兌得直喘。
頭一次……頭一次知道什麼叫作死里逃生的滋味,頭一次嘗到血液瞬間凝結的驚駭。在驚駭過後卻全身發冷,仿佛已死過了千萬次又得以復活,個中滋味實在是……
「都是你!」芷倩大吼。
遠處一小方營帳內傳來某人被揍的聲音。不用猜,想也知道是阿亮的叫聲。
伙頭軍的工作其實很辛苦。
每六人一帳,每二十帳為一營,每一營得負責一千人的飯食,十三萬大軍的一切生計就全靠他們了。這還不打緊,挑水、砍柴、食用過後的殘羹剩肴全由他們打點,洗、切、清理、整理也全都由他們負責,一天操勞下來,連拿著碗筷的手都會發抖,全身酸疼得怎麼睡都睡不著,而三更天,他們又得起床忙碌了。
就這樣一天過了一天,一日又過了一日,半個月後芷倩才終于適應,也終于才睡得著覺,因為……
阿亮替她爭取到了睡在最里頭的位置,還細心的多加了床棉被以做為兩人身軀的屏障,自己又順勢擋住了睡在最外頭的四名粗魯漢子,讓芷倩免于被騷擾,讓她得以夜夜好眠到三更。這一切要不是有了他,她還真不知該如何挨過?
只是……今晚她又睡不著了。
因為她一身的臭味,連自己都聞不下去。
她臭,還有人比她更臭!那些大漢們沒有淨身照樣能呼呼大睡,她可不能!
其實早在好些天前,她就想偷偷溜去水源處,一條水流潺潺的小溪內淨身了,可是她不敢,怕被人撞見。
就這樣又忍耐了幾天。
今晚她實在是睡不著。深夜時分,空氣清新,更顯得她一身油煙味非常地教人……呼息困難!她好想洗澡,她總不能這樣一直髒下去。
于是趁著大伙兒呼呼大睡之際,她就著月光,偷偷溜到平常他們打水的地方洗澡。
月色朦朦朧朧,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前後是否有人?卻沒注意到樹蔭底下正躲著個男人,目光炯然地直盯著她。
溪的兩旁有高大的林木圍繞,綿延不絕。而林木的前端更有著不知名的矮樹連結成蔭,形成絕佳的天然屏障。
外頭看不到里頭的景象,但是里頭卻……
芷倩來來回回地觀察了好幾遍,直到確定由外頭真的看不到里頭時才終于放了心。
趁著四下無人,她解開了發帶,隨手撩了撩如飛瀑般的青絲,再晃了晃頭,瞬間感覺到無比的自在舒服。「吁!」
不禁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能夠再恢復女兒身真好!
平常一身男裝打扮是為了照顧藥鋪、做事方便,雖說已經習以為常,讓她愛上了男裝的自由與自在,但在這里可不。
一身的伙頭裝,又夾在眾多男人之間,隨時有穿幫的危險,她說什麼都沒法輕松。
男子目光炯然地直盯著她,臉上有著不敢置信。
事實上打從她一撩開迷人的發絲,輕晃著螓首,想將打結的發絲弄開來的一剎那,他就雙眼發亮,迸出詫異的精光。
好個絕色人兒!
月光照在她絕麗秀致的瑩潤臉蛋上,讓他清楚地看見了她小巧的紅唇正緊緊地閉著,宛若鳳眼般卻閃著晶瑩星采的秀麗雙眸就像她靈魂的出口,流轉間散發出耀眼的光彩。
還有一對烏亮有型的黛眉,看得出是個十分有主見的姑娘,而飽滿紅潤的額更襯托出她的聰慧、自信,一看就知道出身良好。
這姑娘怎麼會出現在軍營里?
他饒富興味、忘情地瞅著她緩緩走進溪旁,一面還小心地回頭看看有沒有人?然後用腳尖試著水溫,還不時地發出驚呼!
他由上到下飽覽著她絕麗的五官,由小嘴里不時發出的驚呼聲讓他忘情地在她唇上流連,想像著品嘗它的滋味……再往下飽覽絕美的下巴、玉頸、撩人的藕臂,還有她小心翼翼地觀看四面八方、邊悄悄解開胸前的束縛露出的兩只渾圓,讓他心蕩神馳,用力握緊雙拳。
好個絕麗人兒!
他悄悄地吐了一口長氣,企圖穩住胸腔的激動,卻久久無法平息。
她就像乘著月光下凡的貪玩仙子,教人看得屏息忘我。
他瞅著她的胴體以及絕美臉蛋的忘我神態,在這個無人的月夜盡情展現。
太驚訝了!真是太驚訝了!老天賜給他何等驚艷!
只可惜他什麼都不能做,只能靜靜地、繼續偷偷躲在暗處欣賞她。
此刻他一點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蠢──直到現在,嘴巴和眼楮都還張得大大的。
真是太……意外了!
柔亮的月光和她的雪膚一較,反而失了顏色,卻更加烘托出她那身白細勝雪的胴體的。
真是太美了!
他又悄悄地吐了口長氣,訝異又驚嘆連連,再度看得渾然忘我。
芷倩根本不知道有人在暗處瞅著她,瞧遍了她從不示人的胴體;更不知道在暗中瞅著她的人有雙比月光更清亮、卻更大膽的眼,早已暗暗過她全身的每一處肌膚。
那雙狹長的眼眸幾度看得怔忡失神,隱在水中的剛硬胸膛正難以抑遏的急遽起伏,更別提他全身繃得比鋼還硬!
卻還得狠狠地握緊拳頭,強迫自己穩住、穩住。
她終于有了下水的勇氣。
月光撩撫著她的肌膚,毫不猶豫的鑽入她僅剩的中衣里頭,覽遍了她的春色,撫盡了她衣服底下的風光。
他重重地喘了口氣,用力閉上眼楮,努力地熬過體內一波波的煎熬,腦中依舊映著方才最後的畫面──
白色中衣像蓮花瓣一樣飄浮在她的四周,他清楚地看見水底下那雙修長渾圓的玉腿,以及沾了水以後胸前的兩抹粉紅……
水溫透骨冰涼,卻有冰涼透心的暢快,讓她在水中玩得不亦樂乎。
「呼,好舒服!」芷倩忍不住嬌呼。舒服地浸在水中是她許久以來的渴望,如今終于實現了。
不敢耽擱太久,更沒注意到有雙從頭到尾盡情飽覽她的眼眸正在不遠處,洗完後她惶急的起身,大概是怕溜出來太久被人發現,匆匆忙忙地離去。
直到她離去後,他才起身穿衣,瞪著她的背影良久,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頭一次遇到如此令人怦然心動的女子,他心中大大的震撼。
她的美淨白似雪、玲瓏剔透,一見難忘、一見傾心。
如果說這位不知名的姑娘吸引他的,是她的臉蛋,那可錯了!除了那張臉,還有那雙腿,還有那張唇,而更加吸引他的,是她臉上的那份自信與聰慧,顧盼之間暗藏著大膽和……勇氣。
好個迷人的姑娘!
好個令人怦然心動的女子!
暗暗被她吸引的他正傷著腦筋。
她怎麼會千里迢迢的遠從東土而來?而且還隱姓埋名在軍帳中,為的是什麼?
他得好好的查一查了。
難得的艷遇深深刻畫入他的腦子,白淨勻稱的胴體,以及左手臂上的點點殷紅守宮砂,都宣示著她的完好如初,這十天來,她到底是如何挨過的?
想到此,他就更急切了。
亟欲轉身離開的他突然看到月光底下的閃爍,定楮一看,拾了起來,是她的玉佩。
將玉佩湊近鼻端,他聞著玉佩上的馨香,感受著玉佩主人那股近乎神聖的冰清玉潔,感受著剛剛那女人滑如凝脂的肌膚,她渾身確實有著清涼透人心脾的舒服感受,即使單看外貌、單看那神態,也知道這姑娘絕不是軍妓。
那他可得大大傷腦筋了。
不是軍妓就不能留在軍營中,而且她女扮男裝入伍,也觸犯了軍法,照理說……是要殺頭的!
他輕輕地握住掌心發光的玉佩,下定決心,非把這姑娘揪出來不可。
「哎呀,我的玉佩!」芷倩慘叫了一聲,急得四處找。
該不會是留在「那兒」了吧?
昨夜她洗完澡後,匆匆離開,不小心忘了帶走她訂親的玉佩,直到隔天才想起,她也未免太大意了吧!
雖說這是她的所有物,可是將來若真有幸可以平安回去,被她這麼一拖而早另覓良緣的崔耀庭若是前來索討,該怎麼辦?
那可是人家祖傳的東西。
都怪她,行色匆匆。也怪她,那日離家前怎麼沒想到把東西交給爹保管,日後好歸還呢?
懊惱的芷倩急得想奔回原地找,可是又不敢,惱火的老伙頭早已叉腰站在那兒瞪著,誰偷懶,誰就有苦頭吃。
「小……夢桐。」阿亮湊了過來。
阿亮到現在還改不過來早已叫順口的習慣,腦袋已經不知道被敲了多少包了,每次開口卻仍然是「小……」再立即醒悟地改為「夢桐」。
「找著了嗎?」
兩個人趁著空檔在一旁嘀嘀咕咕。
「不見了!」這下子教她拿什麼賠人家?
如果對方肯收銀兩那還好辦事,最怕的就是對方指名要「真材實料」,那教她到哪兒找個一模一樣的出來?
所以一定得找到才行。
「你是怎麼弄丟的?」阿亮削著蘿卜皮,眼觀四面八方,好不容易逮著了空檔又問了句。
「呃……」芷倩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說?她總不能告訴阿亮昨晚她跑去溪邊洗澡吧?「我如果知道是怎麼丟的,還用得著急嗎?」
「說得也對。」阿亮像突然開了竅一樣,傻傻地愣在那里,覺得自己問了個笨問題。
「怎麼辦?」芷倩急了,深怕被人撿了去。
「我如果知道該怎麼辦,還用得著急嗎?」
想不到阿亮竟然這麼回答她,當場把芷倩氣得七竅生煙!
阿亮覺得她剛剛說的話有道理,于是也引用了過來,卻沒料到把芷倩氣得半死。
「我實在是……」很想揍你。
握緊了拳頭的芷倩一肚子的火無處發泄,偏偏今兒個人多,她說什麼都不敢敲下去,平常玩玩鬧鬧還可以,可是在這當頭不行。
「你實在是很想蹲茅房?」想不到阿亮突然指著她大聲嚷嚷,引得她一陣錯愕。
也引得十指正忙碌的眾人抬頭瞄了她一眼。
張著圓嘴一時反應不過來的芷倩接著就被阿亮用力往外推。
「快去、快去,免得拉在褲子上了,快去!」說著,還不忘用眼神示意,要她趕快乘機去找,免得被人撿走。
嘿!阿亮還真聰明,她露出笑容。
恍然大悟的芷倩轉身就跑,後頭卻飄出了一陣笑聲。
「還真虧他憋得住啊!」
大伙兒一陣失笑。
匆匆來到溪邊的芷倩東模西找了老半天,卻什麼都沒看到,只好傷著腦筋再返回廚房繼續忙碌。
「找到了沒?」阿亮又湊了過來,低聲的問。
「沒。」
「找不到就算了,要不然還能怎麼樣?」
「八成是被人撿走了。」
「別難過了。」
廚房的忙碌又迫使兩人分開,突然在轉身之際,芷倩愣住。
我的天哪!
她不敢叫,一雙眼瞪得大大的,全身僵直的抱著一大堆大小鍋具,轉往另一個方向去。
菜沒有洗!
這里煮的菜竟然沒有洗!
天哪!她吃了那麼多,今天才發現菜沒有洗!芷倩就這樣愣愣的步出了營房,顯然受了不小的刺激。
在吃了那麼多沒洗的菜後,她還能活嗎?
觸目所及,弟兄們把菜往大水缸一丟,浸個濕後又匆匆撈起,隨即剁剁切切的,當場把她嚇得目瞪口呆,差點暈倒。
平常大伙兒在伙房里忙進忙出,為著一千名弟兄的伙食全力打拚,每一營各一名負責洗菜工作,忙都忙死了,哪還有空剝菜、去梗、挑菜蟲?
芷倩無力地垮了下雙肩,此時此刻也只有認命了。
難怪她走到哪里都會被人趕來趕去。
手腳太慢是其一。
沒幾兩力氣是其二。
初來到大漠,人生地不熟的,她四處遭人排擠、趕來趕去。哪邊吆喝著,她就得去哪邊;這邊吼著,她又得沒命的奔來。
雖說臨行前爹早已把一切打點妥當,即使總伙頭看見了她也會給點好臉色,但其他的人可不把她當一回事。
「喂!那個瘦的,幫我提桶油來。」
到底在呼喚誰?有誰知道?于是繼續干她的活兒的芷倩平白挨了一頓刮。
阿亮也是。
可憐的阿亮還曾經被人踹了兩腳,隔天差點起不來,哼哼唉唉的忍著痛繼續干活兒,看得她心里好難過。
她弱不禁風、沒幾兩肉又不是她的錯,阿亮精實卻不魁梧的體格這難道也錯了?兩人在眾多魁梧的好漢中顯得十分瘦弱,任人呼來喚去、任人奴役差遣、任人修理欺負,他倆都必須忍氣吞聲,因為……
他們的動作不夠快!
真是夠了!
做得比別人少,別人當然看他倆不順眼,自然就經常找他們的麻煩。
如果菜要這麼洗才夠快的話,她寧願挨罵。芷倩沒好氣的蹲下來洗一大堆的鍋盆,在心里頭不停的嘀咕。
幸好她負責洗米、剁菜,也幸好有人暗中罩著她,掌廚的工作又累又熱,她一點也做不來,更不會有人叫她做,憑她那三兩力氣,大伙兒自是不會把幾十斤重的大鍋交給她,以免她拿不穩砸鍋了,那可是要挨一頓鞭的。
「唉!」好想念家里的飯菜。
好想念爹、娘和語桐,還有住在家里的每一個人。
「宋、夢、桐!」遠處又傳來了吼聲。
慘了!她洗得太慢了!
「限你在數到十之前給我滾回來!」
遠處一個漢子一手叉腰地咆哮,另一只手指來回比著她和他,意思要她立刻「飛」回到他的面前站好,好讓他「修理」。
「是!」芷倩慌張地喊了聲,立刻拔足狂奔。
「你的鍋子不要了?」那人又吼,被她氣得五內俱焚、肝膽俱裂,恨恨地握緊了拳頭。
「是!」她立刻折回,七手八腳的開始收拾,可是那人已經開始數數了。
「一、二、三、四、五……」
「天哪!數那麼快!」芷倩跳腳。
一邊跳腳,還得一邊收拾散了一地的鍋子,宋夢桐的蹩腳模樣讓圍觀的人訕笑出聲。
阿亮不忍目睹的趕緊別開臉,捂住眼楮,這回他是救不了小姐了,小姐,你自個兒保重吧!
就在芷倩氣喘吁吁的抱著一大堆鍋子奔回大漢的面前,眼看拳頭就要落下──
「將軍到!」
大伙兒驚愕地瞪圓了眼楮,下巴統統掉了下來。
將……軍……到?
慘了!
一哄而散的人群像飛一樣,連那個要揍人的家伙也不例外,全都趕緊沖回崗位,深怕被將軍逮個正著。
而芷倩她……雙腳開始發軟……
連糾紀兵都這麼凶了,那將軍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