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還沒放在心上。
第一天沒見白薇薇來上班,唐繼堯根本就沒當回事,只覺得讓她冷靜冷靜也好,她忙碌的腦袋的確需要好好休息,好考慮清楚現況。
第二天,他賭氣的告訴自己,再讓她多想想,自以為他要跟別的女人求婚,竟然大方的伸出手還跟他說恭喜的女人,的確不需要太關心她。
可是第三天他卻有些按捺不住了。
偏偏他在這時候必須要出差一個禮拜,等他回來時卻發現白薇薇的桌子已經蒙了塵,完全看不出使用過的跡象,他的每一根神經突然間繃緊了。
「這個笨女人!」他詛咒,狠狠地一拳捶在桌上。
她聰明的腦袋除了會做好分內工作之外,還會做什麼?他真希望剖開來瞧一瞧。
「唐繼堯。」經理滿頭大汗的走了進來。「白薇薇辭職了。」這一回是玩真的。
「什麼?」他一愕。
經理氣急敗壞的把那封辭職信遞給他,原來白薇薇故意把辭職信壓在某個最不起眼的卷宗內,等到經理依緊急分類分別過目完,再瞧見它時已經是好幾天以後的事。
「她推薦你當股長,她說她會的你都會了,隨時都能接手,你聯絡得到她嗎?」必須要辦交接,而且公司的指示還是留人。
「這女人!」唐繼堯氣得暗暗咬牙。
她的腦袋到底長到哪里去了?
「你跟她沒怎麼樣吧?」否則怎麼好不容易留下來,卻又要走了呢?
「經理,她是老、大!」唐繼堯生悶氣的說,暗暗猜想她可能會躲到哪里去。
「這倒是真的,她飆起來的功力還真無人能及,可是我怎麼都想不透,沒怎麼樣怎麼會辭職呢?」
「我會把她逮回來的,你放心。」唐繼堯嘴角一勾,胸有成竹的說。
「真的啊?」經理馬上露出放心的表情。「那就交給你了。」經理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趕緊離開。
如果要逮人,守株待兔是最好的方法。
可是當唐繼堯連續幾天看到同一個男人送白薇薇回家後的隔不久,又換另一個男人連續幾天的送她回來,他簡直傻眼了。
有中年的,有年輕的,有長得不怎麼樣的,她卻甘之如飴,像是沉浸在幸福的喜悅中,令他的心髒大受沖擊。
原來她是跑去相親去了,這個可惡的女人。
想不到他這個專門整治老大的人,也有被反擊回來的一天,某種即將失去的驚慌,開始在他的心里迅速竄燃,一發不可收拾。
而她也不好過。
強顏歡笑,面對沒有感覺的人卻得裝出笑容,真是痛苦。
坐在S證券公司邱先生的面前,她彷佛看到了和她同處一室的唐繼堯,正埋頭苦干的模樣……
看著眼前男人的一舉一動,總會令她聯想起深藏在她心底深處的某個男人的身影……啊,真希望眼前坐的人正是唐繼堯。
「白小姐?」邱先生輕聲呼喚了她第三次。
「咦?」她驚覺的立刻應了聲,趕緊將滿腦子的夢幻收藏在心底。
不可能的,她該死心的,他都已經要跟某個女人求婚了,她還眷戀他做什麼?可是可是她好想他,真希望此刻向她求婚的人是唐繼堯,而不是什麼邱先生。
「白小姐,-好象有很多心事。」邱先生關心地問。
「有嗎?」她馬上又一副無所謂的笑容。「大概是太累了。」她想一個男人想得好累。
「-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體。」邱先生技巧的想要撫模她放在桌上的手,被她警覺地立刻抽開。
邱先生一臉尷尬。
「我們還沒到那地步。」她冷著臉。
「可是-不是說-願意考慮看看?」
「我還在考慮……」考慮該怎麼回絕?
「我有很不錯的收入……」
「那為什麼一直沒有女朋友呢?」她犀利的問。
邱先生倏地漲紅了臉,說不出話。
「為什麼呢?」老是在她的面前強調收入,他又不是一只會賺錢的牛!
「因為……因為……」邱先生期期艾艾地開不了口。
「因為什麼?」
「因為……」流了滿頭大汗的邱先生,終于老實的把話說出來。「因為我是一個離過婚的男人。」
「噗哧!」
一聲噴笑突然飄了過來。
她震驚地瞠圓眼眸,完全忽略了這個聲響。
「你……」
「噗……」噴笑聲不小心又從後頭飄了出來。
「你……」她扭曲著嘴角,圓瞠著眼。
真過分!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事情隱瞞著不說,故意只跟她說好的一面,差的另一面卻不肯告訴她……真是太差勁了。
「我剛離婚沒多久,有一個女兒,小孩子歸前妻所有,我負有撫養之責,不過以我的收入是沒有問題的。」邱先生趕緊強調。
白薇薇只是愕瞪著他,所有的難堪統統寫在臉上。
後頭一陣笑聲又飄了過來,不過她沒空細究,心里頭卻一直不停的想著,那麼之前那些和她約會的男士,背後又藏了多少秘密?
好慘,唐繼堯忍不住得意的輕笑。發覺她實在沒什麼鑒賞男人的眼光,害得他這幾天幾乎吃不下飯,原來是虛驚一場。
她約會,他跟著魂不守舍,又好奇以她嘴硬又非常膽小的個性,到底會挑什麼樣的男人,結果全都是有錢的,害得他緊張了好幾天。
「對不起,」白薇薇沒好氣的站了起來。「你應該早一點告訴我的。」
「白小姐,」邱先生也趕緊站起來攔人,「我不是有意要瞞-,我只是想……」
「我明白,我明白。」她完全懂,只是一臉苦笑。「謝謝你的招待,我自己回去。」頓時覺得自己的生命又回到了原來的灰色地帶。
本來她還滿心歡喜地告訴自己,她即將有個全新的生活,可是現在她才發現她覺得更孤單、更無奈、更煩懊得想大叫。
為什麼?
為什麼?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一百零二個男人全從她身邊溜走?
雨絲無情的飄打在她身上,她的心境比雨夜更蕭條、淒涼。
她真教人不放心。
唐繼堯暗暗跟在她身後,看著她相親不順利,也陪著她一起淋雨回家,直到她進了大樓,通過了守衛,關上了電梯門後他才松了口氣,手也不由得伸向下口袋里的絨布盒。
早就買好的戒指一直靜靜的躺在口袋里,只等著時機,等著唯一的主人。
想要按門鈴的手猶豫了一會兒,又放下,他還是改天再來吧。
好人總是會出頭的。
還在試用階段的「楊課長」,一直故意讓她出糗的「楊課長」,完全不顧兩人同期的情誼的「楊課長」,在她離職的這一段期間,出了許多「大災難」。
首先,唐繼堯很「尊敬」他的,把所有的平面稿統統送往他們「偉大」的「楊課長」那兒,請他過目,由他審核。
畢竟白薇薇不在,他也不是老大,他可不願意替「楊課長」扛任何責任,所有的文案設計、平面廣告圖等等,全都改由楊哲勛決定是否采用,很快地便出了問題。
客戶的抱怨聲不斷。
廣告的評比直往下掉。
許多廠商決定另尋合作對象。
這讓總經理跳腳。
總經理辦公室經常吼聲不斷——
「你的腦袋長到哪里去了?」
「你有沒有腦袋啊?」
「你的頭是木頭刻的啊,你?」
大家竊笑。
這到底是誰學誰啊?說不定這些難听的詞兒,是白薇薇替他們挨罵時,從總經理那兒偷學來的。
「好奇怪喔,他天天罵耶!」女職員們一臉訝異。
天天都看到楊哲勛一臉灰敗的從總經理辦公室走出來,臉上毫無血色,也難怪大家會這麼訝異。
這也難怪了,以前老大在的時候,經常見總經理笑咪咪的,告訴他們這一回大家又可以拿多少獎金;可是現在少了老大把關,卻是吼聲不斷,大家這才驚愕的發現,原來總經理的脾氣這麼暴躁啊!
「他的能力不是不錯嗎?」
「呵——」唐繼堯捂嘴打了個大呵欠。
什麼能力不錯?那是因為以前有薇薇罩著他,現在可好了,餡兒都露出來了吧?
自從老大離開了之後,唐繼堯也跟著搬出辦公室,和大家一起坐,只是大家仍舊很習慣的凡事找他商量,他可不是什麼股長喔,大家在等白薇薇回來。
「我看他最近被罵得很慘耶!」
「天天耶!」
「上個月跟這個月差好多,再這樣下去,搞不好總經理都得被換掉。」
大家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誰說上面的人操縱下面的人的生死?是下面的人操縱上面的人的死活!
大家這才驚愕的明白這個道理。
「-看現在沉芳芳也不敢太囂張了。」
「是啊,去化妝室的時間變少了。」
大家又一陣竊笑。
「其實我覺得……」有一個女職員咬著唇,不知道該不該說下去。
「說呀!」
「我覺得老大就是課長了,-不覺得嗎?」
「咦?」大家-看我、我看-,覺得這句話很值得玩味,眼楮都同時亮起了贊成的光芒。
「她上頭一直都沒有上司不是嗎?即使有,-不覺得上頭的對她一直都很客氣。」有跟沒有一樣。
「是啊。」好懷念她喔。
「那是因為她能力很好,有實力。」
「這就對了。」唐繼堯終于開口。「有實力的人才能表現出她的威力——」他不由得一陣笑,想也知道他說的是誰。
「可是我們天生就缺少對廣告的細胞。」
「那就做-們能做的呀,傻瓜,」他意味深長地一笑。「人又不是萬能的。」
「噯——」女職員們都笑了起來。這句話很有意思喔。
「你要去哪里?唐繼堯。」見他拿起外套,大家跟著問。
「去找-們老大!」他眨了下眼楮。
「啊——」一片驚喜的叫聲。
連男職員們也興奮地抬起了腦袋。
「你知道她現在在哪里嗎?」
「她會不會回來?」
「會!」
「哇——」有人高興地拍手叫好。
「告訴她,她一回來課長的職位就給她接了。不用說,『楊課長』是干不久的。」
大家笑了起來。
如果薇薇听到了會有多高興,在眾男人面前,她是唯一最威風的;連游佳雯也學她,變得愈來愈堅強了。
前幾天有某個職員不小心踩到了她的痛處,當場被她狠狠的反擊了回去,令眾人刮目相看,她還說呢,突然她覺得梗在胸里的一口悶氣透了出來,覺得好舒服。
「會的,我會這麼告訴她的。」唐繼堯揚起笑容。
他怎麼能允許她去當別人的老婆?
來到了她的門前,他不由得一陣輕笑,想起當初背她的時候,他一路咬牙切齒,在心底咒罵,打開她的皮包,一看見她的名字時,他差點暈了過去。
這些種種卻成了美好的回憶。
按了好久的門鈴,卻沒有人響應。
白薇薇用抱枕捂著耳朵,恨不得把這惱人的鈴聲趕跑。
是唐繼堯!他來做什麼?是請她去喝喜酒的嗎。
「嗚——嗚——嗚——」她很傷心的埋首低泣,無法再面對他。
分開了以後才發現自己愈來愈思念他,她受不了他一再地提醒她他愛上了另一個女人,如果他是來告訴她他要結婚了,她一定會瘋掉!
按鈴的人很固執,非要她開門不可。
久按門鈴卻沒人響應,只有三個可能——
一,沒人。
二,故意不響應。
三,就是里頭的人已經……
唐繼堯驚慌的開始撞門。
銅門砰磅作響,像撞擊她的心髒一樣。不得已,白薇薇只好咬著唇,一臉怯懦的站了起來,把門打開。
「做什麼?」她只將門拉開一條縫,趕緊把臉別開,免得讓他瞧見一臉的狼狽。
他明顯的松了一口氣。
一見她完好無恙,他立刻又咬起牙來。
「為什麼這麼久才開門?」
「在睡覺。」她心不甘情不願的響應。
「-是豬?」
「你才是!」她馬上又噴火。
這個王八蛋、臭雞蛋,老愛惹她生氣。
「那為什麼不開門讓我進去?-分明就是在哭!」
她驚駭地趕緊捂住臉。
他努力地想要探進腦袋,卻無法得逞。
「-真的不讓我進去?」他只好改以低聲哀求。
她堅決的搖著腦袋。
「為什麼?」此時此刻完全拿她沒轍。
她還是搖頭。
「那總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哭吧?」
她用力地吸了下鼻子,眼淚又滑了下來。
「嘿,-真不中用,」他趕緊掏出手帕,由門縫里塞給她。「這不像我認識的老大。」
「老大就不會哭嗎?老大就不會痛嗎?老大也要吃飯喝水的,老大也是人!」她馬上發泄的吼。
「是、是、是。」
「你又不是沒看過我哭,還問!」一切都是他害的,她不要認識他就好了!
都是當初那個臭保羅,才會讓她今天這麼傷心。
「那-今天又是為哪個男人掉淚了?」他懶洋洋的問。
相親不順利就這樣?他才是該生氣傷心的那一個。
「誰說我是為了男人?」她馬上又吼。
她就不能為了奪走她心愛的男人的女人而生氣?
「-每次相親一不順利就這樣。」他的聲音好無奈。
她馬上一副被刺中的表情。
他知道了!
可是他怎麼知道的?她馬上又一副狐疑的表情。
「你跟蹤我!」她隨即大叫。這個王八蛋!
「我是關心-,笨!」
「我用不著你關心。」都已經要結婚的人了,還來這兒假惺惺。「可是你……跟蹤我多久了?」甜蜜的喜悅卻躍上了她的眼眉之間。
「好久了,」他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看-跟幾個人約會,我就跟了多久。」
她生氣的瞪大眼。
「你!」他今天一定又是來笑她的。
「告訴-,他們都不適合。」
她忽而一臉淒愴。
「-不需要放寬條件去跟自己不喜歡的人過一生,什麼樣的人值得-付出一生呢?」真傻。
他的話刺得她滿心疼痛不堪,可是說這些有什麼用?最好的都被人搶走了,畫的餅又不能充饑。
她緊咬著唇,煩惱、不安、一臉焦躁。
「告訴-,人總是會否極泰來的。」他低首打開手里的絨布盒,忽而一笑。
「我要熬多久?還要等多久?」她覺得她每件事都不順。
「-現在不是已否極泰來了嗎?」
「我什麼時候……」
「楊哲勛被刷下來了,改由-被提名當課長,-不高興?」
她眼楮瞪得圓圓的,小嘴愈張愈大。
她……她當上課長了?!
她有說不出的滋味。
「高興吧?」
由不看好到被看好,由被看好到不看好,人生就像坐雲霄飛車一樣,充滿了起伏。
「我……」她失去了最渴望的,卻又得到了一直想要的,這到底值不值得高興?
「公司放-長假,-隨時都能回去上班。」
她啞然地看著他再度探進的俊臉。
原來他是來告訴她這個好消息的?
「你……其實可以不必親自跑一趟。」她試探的說。
真害怕接到紅色炸彈,真害怕看到喜餅,她不要收他的喜帖,她會傷心地暈過去。
「我今天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嘴角一勾的說。
「哦?」
「-不開門我怎麼把東西拿給-?」
她驚喘了聲,直往旁邊縮。
「你……你……」
這麼狠心,真的要把喜帖送給她?
「不……不要可不可以?」她會死,她會過度傷心而死。
他圓睜著眼楮,不禁低首看了下手里的戒指。
不要?!
開什麼玩笑!
「不可以不要。」他生氣的閉上眼楮,從一數到十,否則真會發作。
「不可以不要?」她疑問。
好嘛,她知道他很霸道,知道他這人很不講理,知道他吃人的時候不肯吐骨頭,那她就收下可以吧?
「那……你塞進來就可以了。」
塞進去?
他看著閃閃發亮的戒指,真想掐死她!
「不可以。」他「甜蜜」地說道。
叫他把戒指塞進去?這算哪門子的求婚?
「不可以?」她想象那喜餅有多大。
他一定是喜帖連同喜餅一塊拿來的,才會塞不進來,她該怎麼辦?誰教他訂那麼大的喜餅的?
「那……你放在地上就好了,我等一下再出去拿。」她逃避的說。
他惡狠狠的抽了口氣。
真……真會被這女人氣死,竟然要他把戒指放在地上,她再出來拿……
突然,他惡狠狠地一拳擊在門扉上,大聲的吼︰「-開不開門?」真是豈有此理!
她當場彈了起來。
「你……你……有話好好說嘛,我現在不方便見客,你又不是不知道……」
門砰磅作響,他根本不听她說。
「好嘛……好嘛……」她投降,她投降,一面拉開門煉鎖一邊說。「可是看了我……不許笑喔。」在他的面前她早已沒有形象可言,可是仍忍不住小小的矜持。
門終于大大的拉開,她一臉沒好氣的站在他的面前瞅著他,等著听見笑聲。
「你們什麼時候結婚?恭喜你。」她啞著聲,看著他背在後頭的雙手突然伸了出來。
一顆閃閃發亮的大鑽戒在她的面前閃耀,她瞪大了眼眸。
「我是來向-求婚的,笨蛋。」他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不開門,我怎麼進來?還要我把鑽戒放在地上……」他開始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