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的響應是甩了他一巴掌,並斥喝他是個瘋子!
她雙手插進米色的薄外套里,任由強勁的海水吹襲她的腦後。
昨晚那個瘋子實在太惹人生氣了,可是她卻一夜未眠的一直推敲那個瘋子的話,她不由得氣悶了起來,明明知道他是個瘋子,為什麼偏偏要把他的話當真?
丹妮煩躁地抬頭看看烏雲密布的天空,真像她的心情。
深吸了一口氣,又瞥了天空一眼,責怪烏雲密布的天空總使她這個熱愛陽光的人情緒低落。
每當她情緒低落的時候,總會煩悶的用指尖在臉上敲著節拍,想將什麼從心中趕出去。從她高中畢業之後就不再做這種事了,可是那個瘋子又讓她氣得很想發作。
她的心情不太好,在看到了藍光之後更不好。
他遠遠的就坐在昨晚的露台上,讓她渾身發毛,昨晚甩了他一巴掌,他不知道會如何對付她?說不定會拉住她的頭發把她拖出旅館。
「神經病!」她低聲咒罵。
藍光才覺得她是神經病。
這個女的分明就是有毛病,不但有嚴重的自我壓抑傾向,更糟糕的是不分青紅皂白出手打人。
他媽的,他藍光這一輩子頭一次被女生打,而且是打在英俊無比的臉上,一想到她那一巴掌,他的俊臉就又結了一層冰,覺得真是倒霉。
要不是後來又跟青嵐打了一場架,他發了豪語非追到不可,才不會這麼犧牲呢!
他已經害她胡思亂想,一整夜未曾睡好了。
「嗨,要去哪兒啊?」藍光懶洋洋的打了聲招呼。
要不是仍需要她幫忙,此刻他會把她狠狠按在膝蓋上打她一頓。
丹妮甚至連瞄他一眼的興致都沒有,徑自從他的身邊走了過去,不一會兒又提了行李出來。
「請-幫我結帳。」她輕嘆了一口氣,遞出了信用卡給櫃台小姐。
「要走啦?」他的聲音像魔鬼似的吹在她的耳後。
丹妮盡力地裝出鎮定而自信的表情。
她從來沒有發過脾氣,從來沒有在人前失控過,更不想讓這位櫃台小姐吃驚。
可是她忘了,她昨天才做了她生平從未做過的一件事--打人。
她努力地穩住自己,慢慢地轉過身,登時嚇得透不過氣。
天!他也拎著行李要結帳。
「我說過,我不會再跟你見面了。」丹妮冷靜地說。
「難道-不想克服『畏懼男人踫觸恐懼癥』?」
她吃了一驚,行李掉在地上,驚喘的瞪著他。
他……他……他怎麼會知道?他怎麼會知道她有這方面的心理障礙?
一直以來能接近她的就只有林庭直,而兩人的關系一直維持在輕微的踫觸上,其它男人只要一靠近她,讓她感受到有親近她的,她就想逃。
「你……你……」她臉色發白。
這……這個瘋子不是普通的厲害。
藍光只是一笑的瞅著櫃台小姐,她正張著圓嘴看著丹妮。
丹妮突然雙頰通紅得像熟透了的西紅柿,立刻將他拉到一旁,咬牙切齒,眼里迸著怒火。
「說!你是怎麼知道的?」他像鬼一樣,什麼都知道。
「-自己承認的。」他輕松的打哈哈過去。
他是怎麼知道的,當然不能說。反正在雷祖耀的身旁做事,最能領受到尖端科技帶來的便利和迅捷,讓自己簡直像神一樣。
丹妮知道自己的臉一定像火焰般熾熱,暗暗責怪自己為什麼說話這麼不經大腦,唯一知道她有這方面問題的,只有她自己和她的心理學教授。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她不知所措又感到驚慌。
「呃……-要我坐沙發,或者那邊的長椅?」看來他打算跟她長聊。
「隨你便,或許站著就可以了,因為我們不會花太多時間。」她深吸一口氣。
還沒來得及繼續說下去,他已經邁近一大步,讓她驚嚇得直往後退。
「除非-跟我合作,否則我永遠不會告訴-答案。」藍光眼楮詢問的看著她,等著答案。
他一定是瘋子!丹妮懊惱地用雙手爬梳了下美麗的長發,竟然點首答應。
「好,我答應。」想不到跟一個瘋子溝通,竟然是那麼地痛苦。
「-那一天也答應,結果呢?-跑來這里。」他指控道,緊皺的雙眉幾乎糾在一塊兒。
「這一次是真的。」她投降地輕喊。
那些埋在內心深處的東西,一一被陌生人挖掘了出來,她如果再不答應,不知道又會听到什麼令她昏過去的話。
藍光揚起笑容,「反正-也跑不了。」
是嗎?他大概是跟著林庭直一塊兒飛過來的,下一回她要悶不吭聲的一個人飛走,就不相信他找得到人。
「如果-以為我找不到-,那就錯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好看的眉輕擰了下。「-會想要逃開我,怎麼沒有想過拎著行李逃離林庭直呢?而是傻傻的一直還錢?畢竟-已經沒有親人了不是嗎?」
她猛地抬起頭,雙眼驚訝地睜得好大。
藍光一臉自負的笑容。
「你一定不是瘋子……而是……而是什麼魔鬼……」她顫抖的說。
「嘿,」他很不高興,「叫我……呃……」他當然不能讓她知道他的身分。「呃……X光先生。」因為他什麼都知道。
「噗……」他听到周圍一片笑聲。
她比他還尷尬。
會跟一個叫X光的人在一起,還聊了那麼久的話,她大概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好,X光先生,」她很快地說,緊張地回到先前的話題,「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怎麼會那麼清楚我的情況呢?」
藍光聳了聳肩膀。
「那要怎麼樣你才肯回答?」她焦急的問。
「當然得看-的表現。」
丹妮馬上換上一臉憤怒的表情。
「對了,-住的那一層樓,是不是打算租人?」
「是啊,沒錯,你怎麼……」突然,她倒抽了一口氣,眼楮瞠得好大。「我不認為你該搬去那里,X光先生。」
他露出稚氣十足的笑容注視她,有力地握緊她的手。
「-為什麼這麼堅持呢?丹妮?這樣我們不是更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還是-想要我直接搬去-房子里?」他又一笑。
丹妮愕然的瞪著他,有力的雙手緊緊握住她的,使她感到一股暖意流經全身。
但她猛然抽開手,掙月兌他的掌握。
「X光先生,你難道不覺得你的年紀已經不適合幻想了嗎?」真是愚蠢的問題。
「好吧,反正我已經租下來了。」他嘆了口氣。
她突然全身僵硬,不安的叫了起來,「那里真的不是什麼好地方,相信我,只要住上一陣子你就會想搬家了。」
「是嗎?可是我看-付貸款付得很高興嘛!」
那是因為林庭直也住在同一層,當初覺得彼此住近一點也好有個照應,可是看到他懦弱的表現之後,她真恨不得當初沒做那樣的決定。
「我知道-有一顆溫暖而又善良的心,」藍光露齒而笑,「我可以給-我的鑰匙,必要的時候-可以躲到我那兒去。」
她張開嘴,但還沒來得及說話前,他的唇就覆下來,使她的神智昏亂。
那是帶著清新海洋味道和純男人的氣息,可是她恐慌地閉緊雙唇,抗拒他的接觸,兩手用力推開他的肩膀。
可是他柔軟的唇一次又一次地捕捉她緊閉的嘴,她憤怒的想制止他,可是喉嚨的哽咽卻涌了上來。
直到嘗到咸咸的淚水他才停住,惋惜的看著她。
想不到他的初吻就這麼結束?就在他覺得胸膛像火焰般漸漸燃燒起來的時候,某種美好的感覺讓他愈來愈喜歡這樣的接觸的時候,卻突然結束?教他怎麼不惋惜呢?
而這也是她的初吻。
丹妮奮力想保持平靜,努力地不去喜歡體內生動活躍的嶄新感觸,可是他的唇溫卻流連忘返地停在她的唇上,讓她更感覺雙膝軟弱無力。
他在她唇邊低語︰「吻我。」
她的頭倏地後退。
他想試試第二次的感覺是不是像第一次那麼令人騷動?也許嘗久了他就會覺得索然無味,就能不再理會內心的渴望。
于是更俯來,雙唇沿著柔軟的頸項進行一連串的,然後又回到鮮艷的紅唇上,敏銳地注意到她的防御力量正逐漸轉弱。
她試著全身僵硬,卻無力做到。他的吻愈來愈熱情,他的舌戲要地挑逗她,激起的溫暖感覺使她彷佛飄浮在空氣中。
她既無法說話也不能思考,眼里盛滿了恐懼的淚水,雙唇抖著。
藍光的聲音低啞了起來,「不這麼做,-總讓人覺得構不著。」而這是兩人合作的第一關鍵。
原來女人這麼好征服,他今天才知道。
「你這個瘋子!」懊惱、憤怒和厭煩,很適合描述丹妮現在的心情。
「凡事總有第一次。」
她繃緊臉。
直到丹妮叫的車停在門口,藍光厚臉皮的也硬跟了上來,一起坐飛機回到台北的途中,她都未曾再開口。
「丹妮,那個土包子今天還有來找-嗎?」
林庭直畏畏縮縮的在她的辦公室門口探了探,想來接她去吃午餐。
她敷衍地笑笑,「沒有。」
她還能說什麼?等林庭直發現他們的頭號克星就剛好住在她的隔壁時,她一定要親眼見到他的表情。
林庭直立刻松了一口氣的跨了進來。
「他沒對-怎樣吧?」他像沒事人般的雙手插在西裝褲後的口袋,努力裝出輕松樣。
「有。」
「有?!」他瞪大眼楮。
那她還能活著回來,真是奇跡。
「他說他很想揍你一頓。」不知道為什麼,想問他到底有沒有欠他錢的話突然吞了回去。
「我的媽呀!」他無力的大拍額頭嘆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一見他的孬樣,她只是蹙著眉,不發一語的低下臉蛋,不想看他。
「還有呢?」他突然緊張地雙手拍在她的桌前,一臉驚駭。
還有?他希望還有?
好,那她就告訴他。
「他說你真孬,竟然丟下我就跑了。」這也是她想說的。
林庭直顧不得一臉尷尬,也不覺得自己有錯,反而驚叫了起來,「-為什麼會惹上這樣的麻煩?」
她一動也不動,只是盯著他。
「精神病患殺人是不用償命的,-知道嗎?」他吼。
丹妮深吸了口氣,突然懷念起那個渾身充滿力量的男人,他平坦而富男性氣概的胸膛彷佛才是她的依靠,突然,她覺得他好林庭直太多。
至少他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她,而且憑他有力的雙拳一定做得到。
她低下了眼眸,將所有的心事掩藏在里頭。
「現在怎麼辦?怎麼辦?」林庭直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丹妮驀然起身走到窗前,盯著窗外的一切,然後惡作劇似地綻開一個若有似無的笑容,「咦?那個人好象是……」她假裝再看清楚一點,「他?」
林庭直立刻嚇得奪門而出。
「噗哧」一聲,她掩住嘴直笑,為捉弄人而感到愉快。
她的笑容加深了,要護士順便幫她帶一份午餐回來。感謝上帝,讓她遇到了個瘋子,幫她趕走了另一個瘋子,阿門。
吃完了午餐,丹妮坐進白色的皮椅里等待她的下一對客戶--王氏夫婦,這兩個世界上最不快樂的人現在正等著她救援。
「請他們進來。」她按下對講機,開始了她偉大的治療。
「好了。」藍光非常滿意地看著房間內的裝潢。
摩登的東方式裝潢--隔開兩張矮沙發的是一張黃銅底座、竹編桌面的小幾,幾上還擺著一個優雅的中國式桌燈,沙發上的牆壁掛著精致的東方圖畫,與其它白色的家具以及柔和的紅褐色地毯,形成一幅非常協調的畫面。
藍光愈看愈滿意。
好友卻很不以為然。
「這算什麼?」青嵐惡心的看著紅褐色的地毯,大皺眉頭,「釣馬子釣到要用租房子的才能接近?我說你也未免太遜了吧!」
「這叫近水樓台先得月。」藍光才不在乎他怎麼說,
「惡心。」
「什麼?」
「我說你用的顏色真沒品味。」不像他高雅的冷藍色調,一踏進去就有種清靜的感覺。
「我喜歡東方調不行嗎?」藍光馬上回吼。
這個臭青嵐老愛找他的碴!
「行!行!你愛涂上糞便的顏色我也沒話說。」谷青嵐一臉嫌惡的挑了下眉。
「你……」藍光氣急敗壞的又要發作。
姚志賢嗤笑的趕緊又站在兩人中央,幫誰也不是。
「你不覺得他嘴巴很臭?」藍光火大的開炮。
「青嵐,你就少說兩句吧!」姚志賢拜托他。
「我為什麼要听你的?」青嵐圓起眼。
「你看看他……」藍光又一臉忍無可忍。
姚志賢很無奈的提醒兩人,「這可是人家的房子,砸破了要賠的。」
「對喔!」藍光一下子火氣飛散,他可是軟硬兼施才租到房子的。
青嵐揚起了歹毒的笑容,「換句話說,只要砸了房子人家就不租給他了,這樣他就沒辦法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你想干什麼?」藍光一臉緊張。
「想找你打架。」青嵐奸笑起來。
「別--不--」他趕緊後退,一臉驚駭。
他不怕賠錢,可是砸了人家的房子教他的厚臉皮搬到哪里?他萬萬輸不起。
「嘿,你看。」青嵐假裝掄起的拳頭突然放下。「他當真了。」
「有可能喔。」姚志賢雙手閑適的插進褲袋里。
「誰怕跟你打,我只是怕--」
「我說的是你對那個救世主是當真了。」青嵐惡意的湊近俊臉,糗著他。
藍光一愣,突然瘋狂大笑起來。
哎喲,真是笑死他了,他怎麼會對那個「救世主」當真呢?
「她只是我跟你打賭、被我們倆利用的工具。」
正信步走來,剛好走到門邊想要看看他搬得如何的丹妮愕然的煞住腳步。
她……只是他利用的工具?
好看的背影正對著門,完全不知道身後正站著他口中的「工具」,他努力地想要辯駁他不可能會喜歡上那個「救世主」的,那會被認識他的人笑掉大牙……
「我們只是各取所需而已。」他幫她、她幫他,OK,就這麼簡單。
「是你的工具吧?」青嵐很壞心地一笑,完全不理會眼前俏人兒刷白的臉。
姚志賢緊張地朝藍光直搖頭,還擰著眉頭。
要不是青嵐一手拍在他的背上,警告他不能說,他早就告訴他身後有人了。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一旦兩人的交易完成,誰也不眷戀誰了,沒錯。
「這麼說她一無是處-?」青嵐又「誘導」他。
「不會。」藍光的眼眸突然亮了亮,「吻她的感覺還不錯。」怎樣?他很快就能擺月兌他們的譏笑了。
青嵐夸張的吹了聲口哨,哇!
姚志賢只是一臉同情的苦著笑容。
俏麗臉兒黯然無光的別開,堅定的轉身走了出去。
她就知道她不應該來的,不應該太相信自己的直覺,直覺他是個好人,結果呢?混蛋一個!她到底是在發什麼神經?只因為今天有他在「背後撐腰」,讓她能痛快地修理林庭直一頓,她就童心大發地想要來看看他搬得如何。
她生氣的用拳頭堵住自己發抖的唇,不許自己哭。
在父親的喪禮上她發誓,她會堅定勇敢地好好活下去,絕不允許自己掉淚,可是悲傷的淚水怎麼都不肯听話。
「咦?你們怎麼一直都看向門外?」藍光奇怪地突然轉身。
姚志賢沖動地想說,卻被青嵐更快一步的拉住。
「門口還能有什麼?有人探頭探腦的,我們幫你瞪回去。」
姚志賢又想說,立刻又被青嵐制住。
「沒想到你會幫我忙?」藍光一臉驚訝。
「是我們。」他將姚志賢拖下水,立刻引來他一臉的抗議。
「謝謝。」藍光覺得有點……不太真實,他總覺得青嵐的笑容很奇怪。
心中閃過十多種不同的念頭,卻無法證實。
「說真的,我們該回去了。」青嵐低聲吹了口哨,露出了狡猾的笑容,和姚志賢一起走向門口。
藍光滿臉困惑地愣在那兒。
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麼,可是姚志賢只是朝他笑笑,什麼也沒說,又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你們不用……」藍光的手指在空中畫了兩個圈圈,無聲的問他們為什麼不用光環回去。
「不了,偶爾我們也想來點『普通』的,對不對?」他的手肘掣了姚志賢一下。「也許我們也能遇到什麼救世主。」他譏笑。
「你這個……」藍光又咬起牙來。
兩人輕諷的笑聲隨著門關上,低低的蕩在往電梯的走廊上。
「這樣做未免太毒了吧?」姚志賢不忍的說。
青嵐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你是幫他,還是幫我?」
「當然是……」他咧開了笑容,「你!」
藍光打不過青嵐,他太善良,下手總會猶豫,因為對方是他的伙伴--可是青嵐可不這麼想,打架就是打架,打贏了再說。
所以藍光打不過青嵐是有理由的。
「可是你會受到報應!」他很有良心的加了句。
「嘿,我喜歡這一句!」青嵐興奮的拍拍他。「你真是愈學愈快了,老兄。」他哈哈直笑。
兩人一塊兒走進電梯里,打趣的說也要去找個「救世王」來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