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光咬了一大口面包,嚼了一會兒,然後拿起已打開的牛女乃盒湊近嘴邊一飲而盡,雙眼始終盯著對街歐風大廈的入口處。
他和青嵐打賭,只要他藍光能把谷青嵐指定的女人追到手,而且還讓對方自動的獻上親吻,他藍光就贏了,從此誰也不能笑他是個處男。
OK,沒問題!他就讓他們瞧瞧他的魅力,讓他們瞧瞧不是沒有女人貼近他,而是他不要,讓他們看看只要他出手,沒有女人不上鉤的。哼!
他輕啐了聲,又將目光鎖回大廈的入口。
奇怪,今天那女人怎麼還沒出現?他瞥了一下腕表,十二點五分了,該是吃午飯的時刻了,可是那女人還未現身。
對這個已經守株待兔了兩星期的女人,藍光只能用驚嘆來形容,她像尊機器!
準時上班、準時下班,幾點幾分往對街望過去,一定就能看到她的身影剛好在固定的某處,分秒不差,令他驚嘆。
真是刻板又呆板的女人!
他怎麼可能會對這種女人有興趣?雖然長得不差,可是單看她讀分數秒的行徑,他就吃不消!
幸好她只是他打賭的工具。
因此藍光對人家的姓名沒興趣、年齡沒興趣、職業沒興趣、已婚未婚沒興趣,甚至連人家的身家背景他都懶得查了,只知道她在這兒上班,他守株待兔了兩星期,就為了想著要如何接近對方。
耀眼的烈日高掛在六月的晴空上,道道金光在天空散成了七彩光圈,在他的頭頂上跳躍,把他熱得快透不過氣,台北的太陽真毒。
他看看門口,期盼地-起眼楮,時間一秒秒過去,他煩悶地皺起眉頭,她遲到了--非常不尋常的事,在今天以前,他甚至可以按她出現的時刻來矯正自己的手表。
他開始沉不住氣,本想今天來個一刀兩斷,這麼刻板的女人,他連搭訕的辭兒都不必想了,直接告訴她,他「一見鐘情」,嚇嚇她比較快,可是她今天卻偏偏不出來。
他煩悶的仰首望天,稍稍發泄一下心中的失望。
十二點十五分了,再次把全副注意力投射在對街的大廈,兩星期以來,她出來午餐的時間從不曾延誤兩分鐘以上。
藍光知道他那群「神出鬼沒」的伙伴正在看,瞧他如何跟一個陌生女人打招呼,跟一個每星期五天都準八點上班、四點下班,刻板得近乎怪物的陌生女人搭訕,假裝追求她。
「唉!」他再次坐在種著小棕櫚樹的水泥花壇邊上,這里已成為過去兩星期來他的代用餐廳。
就為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女人!
突然,歐風大廈的大門被用力推開。他馬上站起身,正欲迎上去,卻看到她輕笑的挽著一個男人走出來,兩人都開心地笑著,令他呆愣住。
該不會……該不會……那個缺德的青嵐指定的……是一個已婚婦人?
他不妙的抽了口氣。
過去兩星期以來,他天天注意她,並熟悉她的作息時間--
早上八點一定準時到達,獨自一人走進大廈;十二點整或多兩分出來吃午餐,還是一個人;一點回去上班,仍舊一個人,接下來就不再出現,直到下午四點下班,依然獨自駕車離去。
而今天,他打定主意要去結識她的時候,她卻挽著一個男人的手臂出來,而且顯然是她非常喜歡的男人。
該死的青嵐,難道要害人家戴綠帽?
他很火的走了過去,決定查出對方的姓和名,開始一排排的尋找牆上的用戶名稱,發現這里住的都是技術專家,三十個姓名中,只有四個是女性。
那個女的一定是某一科的醫生。
因為有兩次她出來時身上還穿著白袍,如果被他查出那個女的已經結婚了,他回去一定把青嵐痛揍一頓。
藍光的雙眼停留在第一個名字上,隨即略過。他直覺她不可能是產科醫生,產科醫生不會那麼悠哉,每天四點準時下班。
他的眼光轉到第二行--小兒科醫生,他再次-起眼楮。
可能噢!
她那麼漂亮,五官柔和,看起來就像一個很喜歡小孩的女醫生--不,他隨即否定。
她不會是小兒科醫生,她的外表太冷靜,也太優雅,小兒科醫生會忙得每天髒兮兮的,還有不會準時四點下班。
他又將目光移到第三個名字--精神病醫生及婚姻顧問,他想也沒想立刻將視線移到第四個。
劉惠惠--血液學專家。
對了,就是她,只有專家才成天沒事干的準時四點下班。藍光很高興地轉頭,問守衛知道她結婚了沒有?
「他們兩位都是醫生啊!」守衛不知道他問男的還是女的。
「就剛剛那位……很漂亮的那位啊,每天都梳發髻那一個。」
「喔--」守衛圓起了嘴,眼神卻突然有點奇怪了起來,「你找『救世王』啊?」
「啊?!」藍光瞪起了圓眼。
「簡丹妮小姐是婚姻顧問,人人稱她『救世主』,在心理學界非常有名;至于林醫生才是真正的精神病醫生,請問你找哪一個?」
藍光圓著嘴,突然變成了啞巴--他要追求的對象是……
他整個臉皺了起來,好象要大聲申吟了。
「哈哈哈……」大家爆笑。
「看到藍光灰頭上臉的表情了沒有?」青嵐真是得意。
雷祖耀但笑不語的搖搖頭。
姚志賢則笑翻天。
這三個能來去自如、任意穿梭的好朋友,此刻當然是躲在暗處抱著疼痛的肚子,看著藍光吃驚的臉色。
「他一定會宰了你。」竟教他去追求那種女人。
「你不覺得他很需要嗎?」青嵐得意洋洋的說,還吹了聲口哨。
「藍光做什麼都很認真,你別整他整得太過分。」雷低沉又好听的聲音揚起,警告青嵐。
「你是怎麼認識這位『救世主』的?」姚志賢也問。
「我怎麼可能認識?需要的人是藍光,當我發覺他這方面極需要拯救的時候,自然而然腦袋閃過了這號人物。」當然,是從他老哥家里的醫學雜志翻出來的。
雜志里每個月都會介紹一位表現突出的醫生,當他翻到了這位「救世主」時,當場噴笑。
「你們看,藍光真的走過去了。」
大家又是一陣笑聲。
能夠隱身在空間里自由行動而不被發覺,讓這三個大男人愛死了藍光今天的表現,他那灰白的臉色任誰看了都覺得很愉快。
「該死的青嵐!」藍光低聲詛咒。
可是賭已經打了,他不能就這麼空手回去,無論如何得「快樂的微笑」,迎向那個美麗的女郎--這是唯一能安慰他的。
玻璃門突然開了,簡丹妮從容的走了進來,看來美麗極了,優雅的步伐更顯露出完美的身材,身後緊跟著半小時前護送她走出大廈的男人。
藍光喉頭緊縮。
他如何在一個精神病醫生的面前,告訴他身旁的女人說他對她「一見鐘情」?那他一定會被這個精神病醫生當神經病患者。
他開始後退……
空氣中傳來的輕微噴笑聲響,只有他听得見,他不妙的又止住步伐,知道那群伙伴正打算取笑他一輩子,只好咬牙的硬著頭皮上陣。
「簡醫生,我要掛號。」他跟著進了電梯。
丹妮驚愕的轉身。
精神病醫生林庭直朝他含笑的點了下首,按了他們的樓層。
這不是那個有點奇怪的男人嗎?連續兩周都看到他無所事事的站在對街。
「可是我沒有你的病歷。」丹妮直覺地就想拒絕。
她覺得他比較需要到隔壁去,隔壁是庭直的精神病診療中心,誰教他每天注視她的眼光都很奇怪。
「我這是緊急情況。」
空氣間傳來輕微又奇怪的噴氣聲響,讓兩位醫生抬頭看了眼這座全新的電梯,還以為是不是電梯出了問題。
「有多緊急呢?」簡丹妮優雅的聲音又揚起。
她好听的嗓音亦如她優雅的舉止,顯得如此的從容,充滿了柔性安撫的氣息,不自覺就壓制住了求診者心中的不安。
「生死攸關。」如果他就這麼敗陣回去,往後的日子肯定比死還難過。
空氣問突然又傳出一聲輕微噴響,藍光的臉色十分難看。
「這電梯有點怪……」林庭直的聲音有絲狼狽和慌張。
幸好「當」一聲,門開了,林庭直松了口氣的率先走了出去,趕緊按住電梯等簡丹妮出來,讓藍光看了十分不滿。
他應該讓女人先逃,怎麼自己松了口氣的先逃出去,才回頭表示紳士風度?不過這不關他的事。
簡丹妮沉著臉走進診療室,等著听他如何的生死攸關。
「你貴姓?」
「我……」突然想到了青嵐的可惡,立刻歹毒的揚起了笑容,「我姓谷,叫谷青嵐。」
「媽……」的!青嵐的叫聲立刻被兩只大手用力捂住。
他媽的,他竟然……
誰教他要這麼欺負他。藍光終于開心地揚起笑容。
「你結婚了嗎?」她輕聲的問,輕快地旋轉身子,拿起了一份空白病歷準備填寫。
「還沒。」
手中的筆立刻放下。
「可是我是婚姻顧問。」丹妮冷冷的看著他,「還是你的愛情出了問題?不過這方面我是不受理的。」友誼會變、愛情也會變,她的責任是如何撮合有心想挽回婚姻的人。
當然不包括那些充滿不定變量的愛情關系。
「-不懂,」藍光迅速的搖一下頭,萬分苦惱,「我是來看-的。」為了自己,偶爾撒點謊是必要的。
「啊?!」簡丹妮驚愕的瞪大眼楮。
「我相信-是這世上唯一救得了我的人,因為我對-一見鐘情。」
「喝--」這回改為抽氣聲。
考慮要不要按鈴叫守衛?
這個看起來斯文而又英俊的年輕人,顯然腦筋有點問題。
丹妮握緊雙手,露出不自然的笑容凝視他。
「可是,我是已婚人士的婚姻顧問,或許隔壁的林醫生才是你應該要見的人。」
「不!」藍光堅決的說,「請-跟我交往。」然後自動奉上親吻,他就可以交差。
丹妮揚起了下巴,「你需要我叫守衛?」
「我需要-說-愛我。」或者喜歡也可以。
情況有點兒改變,既然青嵐沒有告訴他他要追求的對象是個「救世主」,那麼他也可以略過一切,只要能得到對方一句「我愛你」和親吻,就算成交。
丹妮深吸了口氣,「你真的該到隔壁去看看。」
「-不是『救世主』嗎?」他瞪著她問。
這個混蛋!
丹妮受不了的站了起來。「如果你以為『救世主』的封號,是隱含某種顏色的話,那就錯了。」那是別人給的封號。
因為她發現大部分的婚姻出了問題,都跟「」有關,對癥下藥的結果,讓她贏得這個尊稱。
這可不代表她是專門治療陽痿跟早泄的專家。
「『救世主』難道不是教人怎麼?」這封號實在有夠難听。
丹妮露出一絲笑容回答︰「請你離開這間辦公室。」她受夠了!
「難道不是嗎?」藍光一臉疑惑。
「知道怎麼生孩子的女人,就一定生過孩子嗎?」她客氣的反問。
說得也是。
「好了,請你出去。」丹妮平靜的收回病歷表,準備把它撕了。
「跟我約會,我想追-,-還沒結婚吧?」她剛才一臉震驚的表情應該是還沒結婚。
丹妮第一次踫到這種情形,雖然盡力想冷靜地莞爾一笑,可是修長縴細的手指卻緊握在一起,在半空中停住。
「你令我困擾,谷先生。」
藍光突然揚起笑容,一本正經地凝視她,「這是命運的安排。」
突然他發現,假裝成青嵐為所欲為,那滋味還不錯。
丹妮屏住呼吸盯著他,小嘴錯愕的圓了起來,「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是想和我開玩笑嗎?」她應診了兩年,還沒有遇到過這種神經病。
「這不是開玩笑,我可以證明給-看。」藍光走向她。
只要她能「親吻」到他,他的任務就OK了一半。
「不可以!」她驚險地叫了一聲,連忙從椅中站起。「不要靠近我。」可是他逼近的身影實在太駭人,教她害怕。
藍光把她拉向他時,她狂亂得差點放聲尖叫。
「如果-吻我一下,我就放開-,」他在她臉旁低語,「我保證。」青嵐他們正在看。
「你這個瘋子!」她拯救了那麼多雙怨偶,從沒遇見過這麼駭人的瘋子,真想甩他一巴掌。
「我說真的。」他低頭俯向她。
令她更加狂亂地掙月兌他有力的臂膀。
「暴力不能使我屈服!」她激動地叫道,凜冽的雙眼和他對峙。
此刻她非常的後悔,剛剛為什麼不按警鈴?
「我夢見過-,-正是我的夢中情人。」這句從電影抄來的對白,應該能讓她稍稍放棄掙扎。
「放開我。」她-起眼楮緊張地說。
「只要-親我一下。」
她只能徒勞無功地再在他的懷中掙扎一次,然後冷靜下來。
「我不會妥協的,你得馬上放開我。」她毫下讓步地回答。
將一切看在眼里的三個大男人早在暗處笑翻了天。
「可憐的藍光!」
「完全不知道如何追女人。」
「把人家嚇得像受驚的小兔。」
三人齊聲噴笑,沒想到藍光追求女人的手段是這麼地拙劣,令他們搖頭。
「不要再浪費時間了,快點!」藍光催促她。
低下的唇差點刷過她的,駭得她差點尖叫。
「如果你再這樣,我就要尖叫了。」她全身哆嗦,整個人縮了起來。
到底該怎麼做呢?藍光從未陷入如此的困境。
他長得那麼好看,還以為這件事很好應付,再加上對方又是「救世主」,索一個吻有什麼了不起的?可是偏偏一切不從人願。
見他眼里出現了困惑,以為這個瘋子稍微冷靜了下來,丹妮緊張得又尖起了聲音,「我……或許我真的可以幫你……」先想辦法掙開他的雙臂要緊。
藍光眼楮一亮的盯著她的雙眼,「-答應啦?」他還以為多困難呢!
她立刻又提高了音量,「可……可……可是我們必須先談談。」真把她嚇死了。
他搞不好是嗑了藥,或者是受了某種刺激急于想證明自己,總之這個人的情況非常非常嚴重,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避免刺激他,然後再想辦法把他逐出辦公室,再想出一個應付他的周密計畫。
她有預感還會再遇見他。
丹妮艱難地吞咽一下,重新控制住說話的音量,很小心地避免刺激他,「我必須知道你發生了什麼困難,才……才能協助你。」她再咽一下口水,一臉驚駭。
「嗯哼。」藍光認真思索了起來,覺得這樣也不賴。
如果他真的和她交往一陣子,到時候和她分手--就沒有人還會譏笑他是處男啦!
這個心中隱隱的痛,令他認真地听她說話。
「-決定和我交往了?」他聲音輕柔得讓人心動。
「我會盡力站在醫生--」一見他皺眉,她立刻調轉語氣,「朋友的立場協助你,不過你得馬上放開我。」她加強語氣。
也許她的合伙人林庭直願意接這個案子,這個瘋子危險又有暴力傾向,她得提醒他小心注意。
藍光僵持了片刻,才緩緩松開手臂。
「-可不能把我當病人看。」
「你到底是什麼問題呢?」她松了一口氣的表情外加心有余悸,看起來很可憐。
「沒什麼,」感覺自己已經掌握住情勢。「有人不相信我能把-追到手。」
「誰?」她聲音立刻又拔尖。
「谷青嵐,反正-又不認識。」他無所謂的挑了下眉。
她的表情像見到了怪物。
「你不是說你叫谷青嵐?」這個家伙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滿口謊話。
藍光突然拍了下腦袋,隨即失笑了起來。
看來他這輩子注定要敗在青嵐的手下,連借用他的名字想干點壞事,也立刻被自己的良心不自覺的拆穿,唉!
明知道答應再見只是趕他離開的緩兵之計,可是藍光還是仔細觀察她的表情一會兒,才深沉的開口,「-答應要協助我的。」
跟他交往一陣子,然後幫他擺月兌夢魘。
「我會的。」丹妮也緊張的開口。
等她神魂鎮定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列為「緊急情況」推給林庭直。
「明天好嗎?同樣時間?」他問。
「看情形吧!」她小心翼翼地回答,不敢看他的雙眸。
「我必須確定。」他突然說。
想必那三個伙伴的下巴已經驚得掉了下來。
「好吧!」不答應他一定會被懷疑。「我明天見你,然後你再告訴我為什麼你必須追求我來證明自己。」
他立刻斂住笑容。
這女人真是犀利!
為了讓自己說得像真的,她立刻又開出了幾樣條件,「第一,你不能再擅自偵察我的生活。」
「-知道?」他一哂,咧出了一排潔白完美的牙。
「第二,在我更了解你之前,我們不能約會。」
「那第三呢?」他又一笑。
「不準再有身體上的接觸。同意嗎?」她一臉認真。
沒錯,她是在說謊,但這樣做完全是為了他好,他看起來還有理性,等他恢復了正常,也許會丟臉得不敢再在她的面前出現。
「同意,」藍光立刻回答,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會發現我是個紳士。」絕對不會侵犯她。
他不會像青嵐,將認識僅三十分鐘的女人帶上床;更不會像姚志賢,滿心的傷口,一直懷念著去世已久的女朋友,他是純潔、安全,而且善良的。
「明天見。」他走向門口。
丹妮高興地注視他。
離開前,他又轉身投給她一個迷人的笑容。
她明亮的眼眸立刻綻放出興奮的光芒,終于把這個瘋子送走了。
直到大門在他身後關上,她立刻跌回椅中喃喃自語︰「才不呢!我不會再見你了,你已經完成在我這邊唯一的一次治療了。」她噘起嘴唇。
但隨即又綻開笑容。
明天林庭直又得和他重新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