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茉陽站在上書房門外,伸手輕輕的撫著門。
李公公說,那天宇文執在這吐了一大口血,噴得這門上都是斑斑點點的血跡。
就是父皇要她下嫁名雙太子的那一天。
她有些埋怨的,對于這個決定。
父皇一定曾習慣性的問他,「宇文執,你怎麼說?」
他說了什麼?他說了什麼呢?
「公主,皇上請您進去。」李先勇同情的看著她。
「好。」她提起裙子,跨進了那個宇文執曾經跨出去的門檻。
棘剛坐在書案後面,交代道︰「李先勇,外面候著吧。」
「奴才遵旨。」從公主知道要下嫁之後,緊跟著而來的是清算朋黨,以及皇長子密謀毒害太子的事情。
誰都沒想到那個和各官都交好的褚嚴華,居然是皇上的密探。
當他把這些年來收集的罪證交出來時,一次的大地震震下了十多個高官。
誰也沒想到錄囚的動作,居然能把當年皇上南巡時,沖入行伍中行刺的刺客帶回來。
大家都不知道皇上讓大家以為刺客逃逸,其實是秘密藏到衙州府監獄關了起來,他可以一直忍、一直忍,在最後的關頭讓左相看到刺客而認罪。
左相並不是要弒君,他只是貪心,希望自己的外甥當上太子,好讓自己擁有更多權力罷了。
皇長子萬萬沒有想到,當年他替皇上挨的那一刀,如今卻真的扎在皇上心里了。
一連串的變故讓皇上每天都留在上書房,根本沒有時間與愛女深談。
驚天動地的兩個月過去,曾經大動蕩的朝廷總算慢慢的穩了下來。
皇上明顯的老了,而左丞相十天前告病便不知去向,空懸的職位由皇太子暫替。
跟在皇上身邊這麼多年了,李先勇知道這次的大動蕩和皇長子敗行的打擊,已經徹底的拖垮了皇上的心靈和。
這個一國之尊已經不再年輕了。
關上門,又是一個嘆息。
「茉陽,你是朕的公主,也是棘萱國的公主。」他招手要她走近。
她這一去,至少換來兩年的時間,這兩年的準備夠了,夠他揮兵進名雙。
棘茉陽在他面前坐下,把手放在他膝上,然後小臉枕在自己的手上。
她知道自己是棘萱國的公主,她最害怕父皇說這句話,她從小就害怕。
到現在,她才知道宇文執有多了解她。
棘剛愛憐的撫著她的發,「你好久沒在辮子里編花了。」
「秋天到了,花都謝了,找不到了。」
「原來是秋天要到了,難怪朕覺得有些涼。」
他們就像尋常人家的父女,閑話家常,「茉陽,北國的冬天可冷哪,你那件白色狐裘別忘了帶。」
白色的狐裘?她都快忘了有這麼一件名貴的狐裘。
她猛然想到,第一次見到宇文執時,她也是穿著這件狐裘,頭上綴著細白狐毛。
難怪他要喊她小白狐了。
原來他一直記得她的模樣。
「父皇,李先勇跟我說過,他說您答應過宇文執,只要他做了一番事業,功成名就,您就把我許配給他,真的嗎?」
「真的。」棘剛點點頭,失去光澤和彈性的手落到她肩上,「是真的。」
「那麼,」棘茉陽輕輕的問︰「他現在算功成名就了嗎?」
「算。」他辛酸的回答,清楚的明白女兒這麼問的用意。
「噢,那就好。」
她不是怨,不是恨,只是安心了。
「茉陽,到時朕命宇文執送你渡塔木河出嫁,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父皇。」她低低的喊了一聲。
過了那條河,就不是家了,想見的人,也見不到了。
在他們父女說話的同時,一匹馬身上充滿血痕,嘴邊滿是白沫,急馳到滄浪苑門口,馬背上的人不等馬停便跳下馬,腳步踉蹌的往地上一跌,滾了幾圈。
他手里緊握著一束火漆密封的信函,累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但還是盡力的把手里的信函高高的舉起。
門口的侍衛沖了出來,大叫道︰「派到格蘭斯的使者回來啦!」
那名使者拚命的喘著氣,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宇、宇文……丞相,在……」
一陣秋風吹過,樹木顫抖的飄遺落了幾片枯葉,奇怪今年的西風來得如此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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棘剛坐在千秋亭里,想著棘茉陽在這里跳胡旋舞的樣子,她在這里笑嘻嘻的請他吃果子,伸出白女敕的小手跟他要銀子。
唉。
「父皇。」棘馨風輕輕的走近了,手里拿著從李先勇那拿來的披風,「起風了,女兒給您送衣服來了。」
她後來才知道父皇那天為何對她那麼嚴厲的原因。
之後,她一直思考著關于父皇說的,你是棘萱國的公主,不能只是自私的顧慮自己的兒女私情。
她每天都在想。
她听到宮里的人在竊竊私語,宇文執為茉陽公主遠嫁心碎嘔血。
想到蘭辰姊姊說,人家的眼淚是珍珠,你的眼淚是石頭。
她听到宮里的人議論紛紛,說茉陽公主從獵人手里買了好多小白狐,都養在空無一人的宇文府邸。
那座府邸听說是父皇為了要給宇文執成婚起的,從來也沒有人進去住過。
現在那里有好多小白狐。
她常常看到父皇的影子映在上書房的窗子上,連他的影子都蒼老了。
「辛苦你了,孩子。」棘剛拍了拍她的手,「父皇不冷。你穿得單薄,披著吧。」
他站起來,接過披風披到女兒肩上,細心的打了個蝴蝶結。
棘馨風眼淚一落,「父皇,您讓我嫁到名雙吧。」
棘剛一震,「你說什麼?」
「我知道您舍不得茉陽,所以我……」
「傻孩子,你以為父皇只是舍不得茉陽嗎?每個孩子都是父皇的心頭肉,名雙是要你父皇割肉呀。
「咱們朝中剛大換血,打這場戰可能會輸,可咱們輸不起呀。所以父皇要忍,要割肉送人,要趁他們沒防備時,狠狠的咬他們一口。」
「父皇,我也是棘萱國的公主,您說過我不能這麼自私,我也不願意那麼自私。
「茉陽雖然沒說個不字,可是我知道她不肯去。」她辛酸的說︰「父皇,您知道她在宇文府邸養小白狐,還說自己是小白狐嗎?」
「朕知道。」他幽幽的看著她,「可茉陽是棘萱的公主,她終究不是一只白狐。
「馨風,你心疼茉陽,還是不能替她嫁。」
「父皇,我不是替茉陽嫁,我是替棘萱披嫁裳,馨風從來沒為棘萱做過任何事,這次您就允我吧。
「茉陽起碼是棘萱的右丞相,您自己都說朝中大換血,正需要用人,怎麼可以把右丞相給了名雙,幫他們強大呢?」
棘剛笑著模了模她的頭,「馨風,好孩子。朕有你這句話就心滿意足了。」
「父皇,哥哥讓您丟了臉。」她撲在他的胸前,眼淚沾濕了他的衣裳,「馨風替您把面子掙回來。」
「好孩子、好孩子!」棘剛輕嘆道。
李先勇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了過來,「皇上!太子求見,他說有緊急的要事,一定要馬上見您。」
「傳他過來。」
李先勇才一轉身,棘爽月已經上來見駕了。「父皇,如果我們現在就有十萬大軍,整裝妥當,糧草也備足,準備出發到棘、名兩國國界駐守,那麼婚約是不是可以取消?」
棘剛一驚,轉念一想立刻明白了,「難道格蘭斯願意給我們援兵?不可能的!」
當初他一得到這個消息時,立刻就派使者秘密前往格蘭斯借兵,結果就如他所預料的。
格蘭斯會抱著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態度,兩不相助,就像這些年的情形一樣。
「就是可能。」棘爽月欣喜的說︰「當初兒臣並沒有把握,只是存著姑且一試的心態,派人前去借兵,三個時辰前使者就帶回來這個好消息。」
「格蘭斯無條件借兵給朕?真難以置信!突然改變態度,他們必有所圖,說不定以借兵之名,一舉入關攻佔朕的城鎮。」
「如果讓他們從海上出兵,繞到名雙國背後牽制他們,棘萱的安全沒有顧慮。」
棘剛愣了一下,隨即大笑道︰「好!爽月,好。」
「父皇,你不明白嗎?你的左丞相告病了幾天,他到哪里去了?」他抓緊了那封密函,交給棘剛,「使者在格蘭斯見到了宇文執,這是他送回來的急書。
「父皇,是他說服了格蘭斯借兵呀!」
棘剛急迫的拆開了信,激越的閱讀著,其實那根本不能算是信,只是張短箋。
皇上︰君無戲言,臣絕不能陷皇上于不仁不義。
罪臣宇文執
棘剛仰頭哈哈大笑,看著無雲的湛藍天空,「好你個宇文秀,你生了一個好兒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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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奇怪,這些小白狐也未免太沒靈性了吧?
她救了它們的命,讓它們免于被剝皮,還讓它們住漂亮的大宅子,供它們吃喝,怎麼它們還是不跟人親近呢?
一看到她來,七、八只都溜得飛快,轉眼就不見蹤影。偶爾有幾只膽子大一點的,看到她時不會躲,但也只是遠遠的盯著她看。
不管她軟言相求,還是虛言恐嚇,它們就是不肯過來讓她模模它們柔軟的白毛。
「少囂張了,很了不起嗎?」她擦著腰道︰「本公主也是一只小白狐呀!
「要不是我要嫁到名雙去了,哪輪得到你們在這里亂跑!」
她一手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才是真正的小白狐,是這里的女主人,懂不懂呀你們!」
大概是嫌她說話無聊,連站得遠的那幾只也搖著尾巴走了。
棘茉陽泄氣的說︰「你們這麼討厭人,以後怎麼代替我陪他?」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輕笑聲,「這麼多只我可消受不了。」
她一定是听錯了,怎麼會以為听見了宇文執的聲音呢?
「這些白狐膽子這麼小,一看到我來就全跑光了。」宇文執伸手輕輕的叩著她的頭,「原來還有只發愣的沒跑,喂,你在哭嗎?」
「胡說八道!」她凶巴巴的轉過頭來,眼淚卻滑了下來,「我才沒有發愣。」
「是,你是站著睡著了。」他笑著說︰「你在這里養這些白狐干麼?」
「你為什麼盡問些無聊的問題!」
「這哪算是無聊的問題?我好奇呀!」
他回來了,他終于回來了,可卻是送她出嫁,她真恨他回來呀。
「你就只會好奇無聊的事!為什麼重要的事你反倒不聞不問?你知不知道我在等你來問我那句話?」
「我知道。」他心疼的撫模著她憔悴的臉龐,「我現在來听你的答案了。」
「來不及了啦!」她一跺腳,抓過他的手狠狠的咬了一口。
「你這麼喜歡我,為什麼不緊緊抓著我?為什麼要說那句攘外必先安內?
「你那麼大方就不要嘔血嘛!」她淅瀝嘩啦的掉淚,「你那麼喜歡我,喜歡得病了,喜歡得都瘦骨峋離了,干麼不叫父皇遵守承諾?干麼不來見我一面?干麼不來跟我說?你、你氣死我了!
「你知道我是公主,為了棘萱,我不能說出一個不字,你知道我害怕,知道我不肯,你都知道!你都知道!」
她激動的槌打著他,「可你就是不肯來!」
棘茉陽抓著他的衣服,軟軟的往下滑坐在地上,「現在來要答案有什麼用呀!」
「你說了這麼一大堆,意思是喜歡我嗎?」
「你——」她憤憤的抹去眼淚,「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嘔我。」
「我一定是昏了頭,才會跟你這傻瓜說這些話。我喜歡你有什麼用,還不是要嫁給名雙國的太子!
「那個莫名其妙的鬼太子,難道他們名雙的女人都死光了,沒人可以當他的太子妃嗎?
「干麼要到棘萱來逼婚?等我見了他,一定狠狠的賞他兩個耳刮子!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她悲傷又憤怒的說︰「膽子小的不敢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膽子大的又不要臉的搶別人的!難道沒有中庸一點,膽子不大也不小的男人嗎?」
宇文執驚訝萬分的看著她,不知道她可以滔滔不絕的邊哭邊說上一大篇話,不但不會喘而且絲毫沒有-礙。
行雲流水的順暢呀。
「棘茉陽,你到底要不要讓我說話?」
「我沒給你機會說話嗎?兩個多月前你就知道我要嫁了,這麼長的時間你都不來找我,干麼現在又要搶著跟我說話?
「你知不知道我嫁了以後,再也見不到你,再也不能跟你吵嘴了?現在不多說一些留著以後紀念,你叫我想你的時候怎麼辦?
「你以為名雙國的太子會讓我有想罵他的興趣嗎?
「我又不是喜歡亂罵人,只是喜歡罵你而已!」
宇文執伸手捧住了她的小臉,用一個想念的吻封住了她-唆得嚇人的小嘴。
好一會他才輕輕地放開了她,笑著說︰「天,我真想你。」
棘茉陽呆呆的看著他,眼楮瞪得大大的,他又親了她。這一次跟上次他偷親她的時候感覺不一樣。
上一次只是短暫的四唇相接,這一次卻是綿長的深吻。
宇文執捧著她的臉,又再一次的吻了她,這次吻得狂猛而激烈,在舌與舌交纏的片刻,所有的愛意在瞬間釋放,像煙花似的沖上最高點,轉眼間迸射出最燦爛的光圈。
等到他終于願意結束這個漫長而甜蜜的吻時,棘茉陽已輕輕的癱軟在他懷里喘著氣。
「你……」這算不算是一種勾引哪?
她都快成為別人的妻子了,他居然這樣子吻她?
吻得她昏頭轉向,吻得她以為時間靜止了,吻得她以為可以永遠留在他為她張開的雙臂里了。
「茉陽,你總要給我說話的機會。」他把手指放在她唇上,輕輕的噓了一聲,「這次輪到我說。
「你知道,我對你一見鐘情,再也難以自拔。」
別人也是如此,可是卻沒有他幸運。
棘茉陽在心里想,我知道?才怪!你要不是來偷親我,我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你喜歡我。
「你說的沒錯,我不應該放手的。
「我以為我做得到放手,我以為這只是我個人的犧牲而已。失去你,只是我個人的損失而已。
「記得我跟你說過嗎?公主也好,臣子也罷,都是棘萱國的,都得坦然的為國家犧牲。
「我爹為棘萱犧牲了清白,人家罵他逆賊。他失去了二十多年的自由,人家說他罪有應得。
「因為他是棘萱的臣子,所以他始終不怨、不恨。
「而我是他的兒子,體內流著他的血,我想我應該能輕而易舉的做到,沒想到我錯了。
「我有怨,我怨皇上當初不該允我一個空諾;我有恨,我恨名雙的威脅逼迫。
「我又恨、又怨,所以我病了,我的心病了。如果我找不到醫治藥,我會變成我爹最害怕我變的那種人。
「茉陽,我也怕!我怕我因為怨恨著失去你,而對所有的人展開報復。
「二十年後,我成了一大塊非得拔掉的爛木時,沒有人會記得我今天替棘萱做了什麼犧牲。
「我不能允許自己變成這樣,你也不會允許的。
「所以我得給自己找活路,給我們找活路。」他頓了一頓,「所以我到格蘭斯借兵去了。」
棘萊陽瞪大了眼楮。
「幸運的是,皇上允了,我終于留住了你。」他緊緊抱住她,「不用忍受看你渡過塔木河的痛楚。」
她眨了眨眼楮,「你唬我?我不信!」
真的嗎?她真的可以相信她不用嫁到名雙去嗎?
「茉陽,或許我曾經說話嘔你,但從來沒有騙過你。」
「真的?」天哪,听到這種令人欣喜欲狂的消息,為什麼她只會像傻瓜一樣,一直重復問著,真的嗎?真的嗎?
他堅定的對她點點頭,兩個人的手緊緊的交握著。
「天!你怎麼辦到的?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她開心的抓著他的手亂跳,「快告訴我。」
「用我的嘴巴辦到的。」
「我早知道你的嘴巴很厲害,我果然有先見之明!你說服了格蘭斯的皇上對不對?」
那個胖皇上有著一大把胡子,看人的時候眼楮瞪得跟銅鈴一樣大,非常固執。
「我說如果他不幫我們,我就揪著他的胡子,給他一頓好打。」宇文執笑著說︰「他心里怕了,就趕緊借兵給我們了。」
「你騙人。」棘茉陽咯咯的笑了起來,「我一個字都不信。」
他一定很辛苦,那個皇上不是那麼容易說服的。
他不說是怕她擔心,沒關系,她不知道也比較不會心疼。
宇文執輕擁著她,眼前幾只白狐迅速的竄了過去,快得像一道白光。
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懷中真實的溫度和柔軟提醒著他,這只小白狐不會從他眼前溜過了。
當年他的姑婆扮男裝到格蘭斯求取功名時,一定懷抱著比他還多的勇氣和壯志。
所以她成功了,成了慈勤皇後。
今天,他學習她不屈不撓的精神,才能夠不必忍受與茉陽分離的相思之苦。
很多年以後,茉陽一定會再問他,他到底怎麼說服格蘭斯的皇帝?
因為我揪著他的胡子,威脅要給他一頓好打呀!他想,他一定會笑著這麼說。
「皇上,天下三分彼此鼎足而立,相安無事已經七百多年。
名雙有野心進犯棘萱,難道他就會放過格蘭斯嗎?
名雙得了棘萱,坐擁天下三分之二,屆時格蘭斯不過是邊陲小國,如何自保?
再說棘萱覆滅,格蘭斯等于失卻了天然屏障,名雙便可叩關直入,難道皇上不曾听聞唇亡齒寒?
皇上想坐收漁翁之利,也要先確定鷸蚌會兩敗俱傷吧?如今棘萱勢弱,一旦開戰只有臣服的份,皇上又有何利可言?」
很多很多年以後,棘萱國的人民已經不再問當年宇文丞相如何借兵。
他們只知道戰爭從那一次之後,就不曾再被提起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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