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協議,如果齊——能通過三關,耿樂就收她為徒、授她樂音。
水瀑後的山洞有條密道可通往瀑頂山頭,耿樂師徒三人就住在那,除了這密道,沒別的法子可上他們結廬而居的處所,也難怪齊——要在山里像只沒頭蒼蠅似地,打轉了幾日夜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了。
到了小屋前,她總算有機會可將耿樂這男人給瞧清楚。
這第一眼她還當是甫上山頂,讓日頭給燦花了眼見到天神降臨,末了她才承認,這男人還真的生就一副好看得嚇死人的長相,還有,那溫柔得彷佛隨時可以掐出水的眼神,未語先笑,也難怪得躲在深山里,省得被塵世間的女人們給糾纏不休。
同意讓齊——上山頭,耿樂這男人倒是有恃無恐得很,顯見對于她是沒看在眼里,末了她若過不了三關,那麼他自有辦法將她逐出,且讓她再也尋不回這塊清修之地。
過三關是聞笙的意思,其實真正的目的只是想借機報報奪玉之仇罷了,沒真安不好心思讓師父收了這「小師妹」的。
不然依耿樂那向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她早被趕下峨嵋了。
誤打誤撞,若非齊——無意中和聞笙結了怨,想來連這師徒三人的結廬之處都還上不來。
齊——看得出來,除了樂音,耿樂凡事都不太經心,只除了在面對兩個小徒兒時,他三人之間,與其說是師徒相稱,還不如說是父子相待來得適當。
甚至于,由于聞笙的執拗性勝過耿樂,是以多半時候,他這做師父約竟還得听徒兒的意見。
而且,他眼底的溫柔是只針對樂音的,是只施予芸芸眾生的,若想讓他獨愛一個女子,贏得他的愛情,似乎並不是件易事。
可齊——向來有不服輸的性子,于是乎,她點點頭同意和聞笙的約定。
「在三道關卡通過之前,」聞笙將手背在身後,踱起了方步,一副小大人模樣,「我和箏語先給-點甜頭嘗,讓-喊咱們幾聲大師兄、大師姊吧,七七小師妹?」
嘗甜頭?
喊一個十歲、一個七歲的小鬼頭師兄、師姊叫嘗甜頭?
齊——的怨氣在睇見旁邊不出聲的耿樂的笑眸時斂下,不難看出,這家伙是希望藉由徒兒的刁難讓她知難而退,深呼吸後她綻出了甜美的笑靨。
「大師兄、大師姊!」
「乖!天色不早,小師妹可以開始起灶煮飯了,」聞笙說得一派自然。
起灶?煮飯?
有沒搞錯?她堂堂齊壇二公主可不是千里迢迢來這當小鬼們的丫鬟耶!
氣質、氣質、深呼吸!她一邊吸氣一邊吞下險些月兌口而出罵人的話。
有求于人,不忍氣吞聲又能怎地?
無論如何,她總算是如願地來到那樂痴的身邊,即使,她必須屈就的身份是個掃地婆、是個燒飯廚娘、是個幫忙倒茶遞水刷茅廁的小丫鬟,再外加當個听話會陪人玩游戲的小師妹!
所幸耿樂師徒三人飲食以茹素為主,平時吃的是山中的野菜、野果、菇蕈類及自制豆干、豆腐,較頭疼的只有那總會燻得人一臉黑的炊飯大事罷了。
至于衣服,反正未來師父多得是衣袂翻飛的出塵白衣,她又遭搶沒了衣裳,索性與他做了同樣的裝扮,一襲白衣搭上束緊長發的儒巾,再配上她原本就細致的精巧五官,模樣倒成了和耿樂一樣俊逸過人的小儒生了。
在山上待下,耿樂卻有意避開了她,像在等她自動投降離去似地,除了用餐時,她見不著他蹤影,峨嵋山上多得是雲霧縹緲的峰巒疊谷,想窩著不見人容易得緊,即使他們是住在同一處。
「小師妹,陪我玩!」
倒是七歲的箏語,在不出三天的時間里便忘了之前的芥蒂,接納了這個得喊她一聲師姊的大姊姊。
山居生活畢竟是寂寥的,同住的師父和兄長又都是男人,相處起來自然是不及同為女子的她來得合意。
晨起,齊——一邊幫箏語扎著辮子一邊听著她麻雀兒似地嘰喳不休,對她來自的外界充滿了好奇。
「既然-對外頭的世界這麼有興趣,干麼不求-師父帶你們下山見見世面?」
「不成的!」箏語用力搖頭,「師父說外頭世道正亂,戰亂不休,兵燹不絕,還不如住在這山頭以樂養生來得清靜,」
「-師父是說得沒錯,只不過,」齊——側首想了想,「沒有比較過外頭的亂世,又怎能體悟出住在深山里的好處,-現在小倒還無所謂,可遲早-還是該出去走走的吧。」
「出去?」箏語別過頭對著她笑咪咪的問︰「上齊壇國找齊——?」
「是呀!找齊七七,」她也笑了,「只要-別找錯了齊六六、齊五五都成的。」
「那好,就這麼說定了唷!」箏語和她擊了掌,臉上有著向往。
「師父是在我兩歲,哥哥五歲時拾到咱們倆,還幫我們重新取了名,打小,我的記憶里就只有個峨嵋山而已。」
「難道連-師父這些年來也不曾下過山?
「師父獨自下山過幾次,不過,時間都不長,外頭事情一了即回轉,听我哥哥說……」箏語壓低嗓,「師父八成是在躲仇家。」
「躲仇家?」齊——訝然,「以-師父那種與世無爭的性子,不太像會和人結怨的呀?」
「他不同人結,卻不能保證別人不同他結呀!」
箏語說得振振有詞,繼之搖頭晃了晃歪七扭八的發辮,嘆了口氣,拉掉發辮重新打理起。
「七七師妹,有沒有人告訴過-,-的手實在很拙?」
齊——微赧的紅了臉,當然沒有!她在心底回話,如果在她身邊的人如-仙者敢說出這樣犯上的話,那就是擺明想死了!
「手拙?」她睇著箏語在她眼前快速纏扎起發的雙手,心底微愧,「還好吧?」
「還好?」
箏語咯咯笑語,「自-來了之後,我已經不知道沒燒焦或沒有半生不熟的米飯是啥滋味了。」
那倒是真的,齊——難得泄了氣沒再反駁,也幸好這三人都不重口欲,她就曾眼睜睜看了幾回那叫耿樂的男人,悶著頭硬是將那碗黑糊糊的鍋巴飯給吞下咽喉。
扎好發辮,箏語蹦跳下椅拉起齊——朝外跑,「不談這了,陪我去摘花吧!」
「我不能去。」
「為什麼?天氣這麼好……」
齊——打斷了她,「-哥哥要考的七音十二律八十四調我還沒弄懂。」
「這是第一關?」箏語歪著頭問。
「不!聞笙師兄說這叫『過門』,只是個開場白,背熟了再談過關的事兒吧。」
「小惡魔!」箏語-了聲,「不過是多個生得漂亮又會幫忙做家事的小師妹嘛,師父都不說話了他倒來刁難人?」
「-師父不吭聲卻不代表同意了,或許,他是故意由著-哥哥出難題,省得他來當壞人的。」
「換言之,」箏語皺皺鼻,「真正的惡魔是我師父?」
「也不能這麼說,他只是不想有人來擾他清靜罷了。」
「那倒是,-這一回可真是擾了我師父不少清靜唷!」
箏語咯咯笑的解釋,「這兩天師父全讓我哥給纏住了,原先師父只教我們樂音不授武功,因為怕我們學武功分神忽略了樂音,所以說要到十二歲才肯教授,可自從那日在山道上被-點穴耍弄了後,哥現在整日煩著師父,就是非得讓他先傳武功不可。」
齊——聞言噢了聲。
「難怪這兩天-哥哥還沒時間來找我麻煩,對了,箏語,我想問-,我知道七音是變宮、羽、征、變征、角、商、宮,那麼十二律和八十四調呢?」
不愧是樂痴的摘傳弟子,只听得年僅七歲的箏語不慌不忙娓娓道來。
「十二律可分為兩大類,六律及六呂;六律是黃鐘、太簇、姑洗、蕤賓、夷則、無射,六呂則是大呂、夾鐘、仲呂、林鐘、南呂、應鐘,至于八十四調則是因著十二律均可旋迭為韻,每韻有七調,是以十二律一共有八十四調,-只需照這樣的法則背妥了,屆時無論我哥哥出了哪道題,-都可以類推而出。」
齊——听得頭皮發麻,搖頭直嘆氣,「箏語,-腦子里是怎麼裝下這些東西的?我听了只覺頭疼。」
「-會頭疼是因為這些東西不該用裝而是用體會的,走,別再想了!」
箏語拉起她跑出了屋子,「師父說過,真正的樂音都是隱含在大自然里的,咱們邊玩邊領受吧!」
齊——掙不月兌,只得陪著箏語跑入山林里,這句話是有道理的,這些天住在山林里,她似乎都沒胡亂發過脾氣。
而這就是大自然的樂音所帶來的影響嗎?
夕陽在山,
紫綠萬狀,
變幻頃刻,
恍可入目,
牛背吹笛,
兩兩來歸,
月印前溪。
聞笙姿態優雅地對著落日-著笛,笛音自縹緲雲堆間穿越密林久久不絕,齊——听得欽羨,一曲終了不由得拍手叫好。
「不用在這兒拍馬屁了,七七小師妹!」聞笙歇下了笛音。
「不是拍馬屁!」齊——沒好氣,十歲孩子沒個十歲孩子的樣,怎麼那麼難伺候?「我向來不做違心之論的,若不是真的好听我才不拍手呢!」
「匠氣味兒太重,也只-這毫無樂音素養的人听不出來!」聞笙寒著臉舉高手用力將那支玉笛-遠,瞬間那支笛便被扔下了兩人腳下的萬丈深谷里,連跌破的聲音都听不見。
「你……」齊——傻眼,「你扔了玉笛?」見這孩子的舉止,她忍不住要想起亂發脾氣時的自己。
「不好的東西沒什麼可留戀的,徒然壞了自己的格。」聞笙說得煞有介事。
「那麼,請問大師兄,」她問得直接,「究竟怎樣的笛音才臻得完美境界?」
「如果-听過我師父-笛-就會明白了。」
聞笙一臉崇慕。
「他的笛音是吹給神仙听的,咱們凡人不太消受得起,那笛音韻籟飛揚,響遏行雲,幽音如冥之淒語,亢音如炬之火栗,他常說好的樂音只能出自于好的樂器,像他-笛,可就不知吹破了幾支笛。」
「吹破笛?為什麼?」她不懂。
「笛音在由中庸音快速地晉入最快、急馳而匆匆的高音時,會-至入破階段,急響緊遍過處時,會令質性不夠剛烈的笛身在瞬間碎裂而一曲不得終止。」
這麼厲害?齊——傻傻皺了皺眉頭。
「成了,我知道該給-什麼任務了。」聞笙冷睇著腳下山谷出了聲音。
「什麼任務?」齊——心底起了忐忑,只要別叫她也吹破笛,她都可以試試的。
「-也看見我沒了笛了,那個雖質不佳,可少了它還真是怪不方便的。」
「不會吧?」她睜大瞳眸,「你不會是想讓我爬下山谷去幫你撿回那支笛吧?下頭是萬丈深谷耶!」
聞笙不經意向下指了指,笑容卻在無意間緩緩爬上了臉。
「若要-爬下去就算有十條命也不夠用的,七七姊不會認為我是那種沒心肝的小惡魔吧?」
是的,你是的!你就是那種沒了心肝的小惡魔!
齊——在肚里回了話。
「更何況,那笛子摔將下去早裂成千百萬個碎片,我可沒興趣玩拼圖游戲,我只是想要-幫我到惡水谷去取一段褰裳竹心回來,重造支新笛罷了。」
惡水谷,褰裳竹,那是什麼?
齊——傻愣著,壓根弄不清這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任務。
這究竟是個簡單的任務?還是個──
不可能的任務?
事實上,這並不是個不可能的任務,只不過,前提是它必須是落在一個本事高強又深諳水性的人身上,可這會兒落到身材縴細光有個壞脾氣可以勝過人的齊——身上?那還真同下谷撿碎笛的任務沒兩樣。
惡水谷,顧名思義這兒的溪谷該有著險惡的地勢吧!
但這會兒她獨自來到溪谷邊卻不由得生了疑惑,這山谷里鳥語柔,波光瀲濫,實在看不出惡在哪里?
難道是聞笙指錯了地方?
邊納悶她邊赤足踱進了溪水里。
走了十來步腳底一個急踉蹌,幸好她攀緊了溪邊的芒草,才免于被溪水卷走的命運。
會咬人的狗是不會叫的,這道理她總算得到了體悟,真正險惡的溪谷看外表是不準的,這條小溪表面上一片平靜,真睇清了才發現那水竟是呈青綠色的,顯見匠都深不可測,不但深,最可怕的是它不按牌理由淺變深,而是一步一個大窟窿,前一步水還僅到腳踝,下一步卻乍然成了沒至人頭頂的深度。
不僅如此,溪壑間還有些生了青苔的大石和水面上看不出的漩渦暗流,即使是會泅水的人,若弄不清楚這條惡水的壞脾氣,一個不慎便會被奪走性命的。
「聞笙說褰裳竹不同于一般的竹子,必須生長在水勢湍急的惡水溪中心……」齊——喃喃自語捉著溪邊的芒草半天不敢移動,「不過這水看來可不容易對付,別說到溪中心……不容易也得做到!至少這會兒沒下雨,水勢尚可提防……」
話沒完,先是淅瀝瀝,再是嘩啦啦,山雨夾著烏雲頃刻蔽滿了惡水谷。
「齊——!」她沒好氣用力揮掉臉上滿滿的雨水,試圖在朦朧中維持清楚視線,「-什麼時候才能學會少開尊口?」
「還有你!該死的賊老天,別當這樣我便會怕了你!你最本事的不過就是狐假虎威,躲在上頭逞威吐大氣而已,去了雷電風雨,你還會個屁呀?」
是呀!老天爺是只會雷電風雨,可光這幾項就夠讓那膽敢侮天謾罵的凡人吃足苦頭了,齊——這頭罵不停,老天那頭就讓雨下不完,溪水一下暴漲,不多時連溪邊的芒草都讓漲高的水勢給漫過了,自然就更別提拉著芒草不敢松手的齊。
強水一掠,硬生生將她給卷入溪里,她是會泅水的,卻沒踫過這麼蠻橫狂性的惡水,她掙扎著泅游卻避不過一個個沖激上大石頭而帶出的浪頭。
驀然間那些浪頭將她給一次次壓進了水里。
快喘不過氣了,該怎麼辦呢?
倔強的她倒也不慌只是努力掙著,意圖冒出水面呼吸空氣,掙扎間突然一個堅硬的物體漂流過來,一把將她摟住帶出了水面,共浮在溪水之上。
「是你?!」
電光一閃,是那向來只會在旁看熱鬧卻不插手、不介入、不出聲的樂痴,他來干麼?幫她收尸嗎?
「是我。」
耿樂淡淡點頭,狂風暴雨驅不走他眼底的溫柔,惡水之上,他卻依舊是那副頗能自得其樂的模樣。
「為什麼?」暴雨未歇,齊——必須用吼的才能听見自己的聲音,「為什麼要幫我?」
「我不是在幫-,」耿樂淺笑依舊,「我是在幫聞笙,我不想讓他日後後悔曾經『不小心』害死過一個人。」
「你確定他是『不小心』的嗎?」她再度用嘶吼的嗓意問。
這回耿樂沒回答,僅是用手-住耳朵皺起眉頭。
「我記得-之前說話沒這麼大嗓門的,聲音是美好的東西,別破壞了它當有的和諧性。」
齊——忍住翻白眼的沖動,這是她罵老天所得到的懲罰嗎?讓她在驚險萬狀的溪谷里被暴漲的溪水沖撞身子,耳邊卻還要听個樂痴說著那套屁和諧性的理論。
「對不住,師父,弟子下次自當改進。」
「師父?弟子?齊姑娘別喊得太早,還有,」他突然起了促狹的柔笑,「方才我听到-在罵天時,似乎不是這種語氣的。」
「你……你听見了?」
齊——難得臊紅了臉。
「你究竟是在什麼時候來的?」
「早到足以听見-和老天的對話了,」他想了想好奇的審視著她,「齊姑娘,如果那個樣兒才是-真實的面貌,那麼在下實在是不得不好奇,-長途跋涉又忍氣吞聲地留在這兒伺候我師徒三人,究竟是為了什麼?」
「我說過了,我想跟著你習得天下絕樂。」她臉不紅、氣不喘死咬著這爛理由不放。
「這理由不夠充份!」他搖搖頭好笑地看了看兩人周圍依舊洶涌得似要噬人的惡水,「單為習樂絕下至于連命都不想要了,」
「我……」
齊——思忖了半天只好硬著頭皮再度撒了謊。
「我喜歡上一個男子,他酷愛音律,還說,還說天下淑女皆不在他眼底,除非那是個能與他琴瑟和鳴的音律才女。」
「所以,-是為了愛情?」他點點頭,「這個原因倒還可以接受。」
「師父!喔!不,耿大哥,」齊——收回稱呼卻忍不不好奇,「那麼你呢?你可是會為了愛情而勇往直前,甚至甘願獻上熱血的人?」
「不!我不會!」耿樂溫柔的眼波難得改成輕蔑,「所謂男女情愛太過狹隘,眼中只容得下彼此卻忘卻了天地,久了還會變質,遠不如音律來得實在而動人。」
「你談過情愛?」
「沒有,」他哼了哼,「我不會為這種事情浪費生命的。」
「那你又怎能肯定它不及音律來得動人?」
「因為我身邊曾有過幾個志同道合的樂友,卻在觸及情愛後整個人都走了樣。」
「走了樣?」
「是呀,是了樣!」耿樂點點頭眼神起了晦黯,「變得面目可僧,變得短薄膚淺,樂音之氣除了纏綿再也嗅不出天地曠達的豪氣了。」
「一個時節有一個時節的心境轉變,」齊——不接受他的說法,「你不能因為自己未涉情關,不能了解其中牽扯不清的感覺,就整個地否決了它存在的價值,否則,千古以來也不會有那麼多傳唱不絕的情歌了。」
「是這樣子的嗎?」
他安靜了下來似在咀嚼她的話語。
水勢一沖一撞將她柔軟身軀一再嵌進他懷里,但兩個人各有心思毫無所覺,一個是怨僧著老天爺的不幫忙,另一個則是思索起對方話語的道理。
「你來救我卻又不帶我上去,」齊——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一場暴雨,一條暴漲的溪流,一對杵在溪水中漂浮不定的男女?「難不成是想讓我感受雨中沐溪的音律?」
他搖搖頭瞥了她一眼,突然生起好奇。
「-何以始終如此冷靜?既不尖叫又不哭號掙扎,只除了……」他忍不住想笑,「只除了會罵天發脾氣,和我印象中的女人全然不同。」
「一樣米養百樣人,就像你的音律,不也是千變萬化,與他人各有千秋的嗎?」齊——想起了臨行前齊——的交代,要她收斂銳氣當個像女人的女人,可思及反正方才他已見著她罵天時的潑辣勁兒,再佯裝下去就太過矯情了吧!
「我首次發現和-說話其實滿有趣的,只不過-說得對,我不是來帶-在溪里淋雨的……」
他認真審視著她,「在-的經驗里,最長可以閉氣多久?」
「為什麼這麼問?難道你不是來帶我上岸的?」
他搖了搖頭,「不!我是來帶你去找褰裳竹的。」
「找褰裳竹和閉氣又有什麼關系?」她傻傻地再問。
他笑了,那溫煦暖和的笑容與四周陰霾暴雨的天光很不搭調。
「下次答應幫人找東西時最好先問個清楚,褰裳竹是自溪底長出的異株奇竹,它飽含的水份才能造成笛音清亮的綿音,露出水面上的部份是沒用的,而要得到它的竹心就一定得進到水底去。」
「真的假的?」
齊——話沒完,身子一沉已被耿樂給拖進了水里。
半天之後,大大小小冒出的泡泡兒一個個簇擁擠上了風雨未歇的河面。
除了風聲,雨聲,水聲,人影杳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