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皇甫峻語氣中有著淡淡訝異,「自從你那些同胞弟妹驟然失蹤後,你一直有代他們而存在的念頭?」
「是的。」金月婭認真地點點頭,滿目悲淒,裝出楚楚可憐的模樣是她最拿手的本事,甚至不需故意偽裝,她整個人就透著一股我見猶憐,而這招希望能打動這冰冷男人。「三歲時,我朝發生政變與我同胞而出的弟妹失蹤得突然,我十分懷念他們,後來雖尋回了其中一個妹妹,但我與另一個妹妹形貌相似,我常著女裝感受她恍若在身邊的感覺。」
皇甫峻皺眉,「就為了……思念她?」
「我知道這是個很蠢的念頭,」真是個荒謬的爛理由,她在心底罵了一句,只希望眼前這男人,因著鎮日鑽研學理鮮于優游人世,可以接受她這樣荒誕不經的爛理由。「只是,在我體內有股沖動,使得我忍不住換上女裝,在我的寢宮里,也有個專放女裝的屋宇,就為了……滿足我怪異的念頭。」她繼續胡謅,說服他也說服自己。
「所以,當我來到這兒,看見公主的漂亮衣裳……」金月婭紅了臉,不好意思的轉開視線,「我控制不了自己做出異于常人的舉止,皇甫大哥,同樣身為皇子,你肯定能明了我的苦處,千萬別把我的秘密告訴別人,否則……」她落了淚,真心因擔憂而生的淚水,「會因此損害了我金湛國的名聲。」
皇甫峻不語,審視起眼前這個似極女子的男孩,心頭漾起幾絲連他自己也不明了的異樣感覺,他盯著她的發、她的眉眼唇鼻、她的手和縴腰,最終,不可避免地將目光落在她那雙淨美細柔的果足。
無意識的,他嘆了口長氣,為著這樣縴美誘人的足踝竟長在一個男人的軀體上!
「你放心吧!」皇甫峻別過視線,拒絕讓自己繼續沉溺在那莫名的遐思里,他決然地起身,嗓音恢復平日的冷漠,「我不是多話的人,今日的事情我不會說出去,只不過……」
臨去前,他瞥了金月婭一眼,「我建議你去找大夫談談,設法根除這類不正常的念頭,你我同為一國皇子,肩上負有重責,行為自當有守有為,若讓不當舉止壞了名聲,對于貴國與閣下都不是好事,」聳聳肩,他低語,「身為皇子是沒有做夢的權利的。」
在他闔上門離去的剎那,金月婭身子險些癱軟,但思及自己的危險處境,她趕緊跳起身,像身上有跳蚤似的卸下一身她愛極了的衣物。
皇甫峻也許是個冷峻不愛管閑事的人,但畢竟真是個好人,才會沒有對她的困窘落井下石,甚至連句傷人自尊的訕笑都沒有。
他的一句話深深敲進她心底,毀去她殘存的綺念——
身為皇子是沒有做夢的權利的!
這話帶著警示也帶著善意的提醒,她得牢牢謹記,是的,真命皇子也罷,冒牌皇子也罷,他們都早已喪失作些屬于自己幻夢的權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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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月婭吞口口水,看著皇甫憂若無其事地領著兩只半露著牙肉的小獵豹在圈中嬉戲著。
小獵豹身上的花紋斑斕,身材矯健勁美。
「別怕。」皇甫憂笑嘻嘻的說。
對著誰,她都是一副頤指氣使的傲臉,惟有面對金月婭,她會記得表現自己應有的皇家子弟教養。
「日黎哥哥,你來模模它,讓大牙床、小肚皮熟悉你的氣味,你就不會覺得它們可怕了,說不定,你還會說它們不過是對大貓而已。」
「可……」她悶著聲,就事論事,「它們並不是一對大貓。」
「當然不是嘍!」皇甫憂笑得很可愛,亮出了兩顆逗人的小虎牙,更增添她有別于常人的稚美之氣,但看在被纏怕的金月婭眼里,她恍若是等著吸吮她血液的怪獸。
「如果是對大貓,我還不屑養呢!你知道……」她望著瘦弱面帶懼意且節節後退的金月婭,眼中滿是興味,「我對于特殊的東西向來最有興趣了。」
「公主……」金月婭明白她的暗示,卻仍試圖掙扎,他知道目前在這小公主眼中,她扮的金日黎是最能引起她興趣的「特殊東西」。
「都叫你別公主長、公主短的了!」皇甫憂發著嬌噴糾正,「要叫憂兒妹妹,你再不听話,當心……」不過十二歲的她,目光閃動著有模有樣的威嚇,縴縴玉手撫在一對小獵豹身上,「我叫大牙床和小肚皮咬你!」
語畢,兩只獵豹適時地在她的輕喝聲中聳高背脊,揚著兩只前爪。
「憂兒妹妹!」
這聲急喚雖滿溘驚惶,卻讓皇甫憂滿意的笑眯了眼。
「日黎哥哥!」小小手掌落入金月婭那與她同樣縴細的手掌中,皇甫憂還羞紅了一下臉頰,緊接著就是燦爛的甜笑漾起。
「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話,放心吧,在這銀拓國里,是沒人敢欺負你的。」
是呀!是沒人敢,除了你皇甫憂。
金月婭在心底反駁,卻沒膽敢掙月兌女娃兒自個兒送上來的手,生怕一個不慎觸怒了她,惹來豹吻。
「跟我走!我帶你去個好地方。」拖起腳步遲緩的金月婭,皇甫憂頜著她向皇城外行去。
「不成的!」金月婭任她牽著,只敢出聲勸阻,「我倆的母後早先都曾告誡我們不得擅離皇城,因你皇兄的冊立太子大典,好些身份不明的江湖人士集結至此,誰都說不準他們會不會朝咱們下手。」
「怕啥,」皇甫憂拉著她的手更加使勁,腳步也加快些,逼得金月婭只得陪她小跑步,幾個原跟在兩人身旁隨侍的侍衛意圖阻攔,卻全讓皇甫憂給怒聲斥退,或讓兩頭獵豹給嚇軟腳,不敢再勸,「咱們有大牙床和小肚皮呢!」
壓根分不清楚東南西北的金月婭隨著皇甫憂爬過一個狗洞出了皇城,伴隨著兩頭獵豹氣喘吁吁的喘氣聲,兩個女孩兒一直跑、一直跑,對著夕陽落下處奔去。
金月婭原是有所顧忌的,可到後來,這樣不知自的奔跑,竟勾出她體內不馴且壓抑已久的渴望,最後變成是她拖著皇甫憂跑了。
在一處長滿了翠綠的原野,她們終于停下腳步。
有志一同地,兩人在草地上癱平,頭頂對著頭頂,雙手雙腳放松呈大字型,望著蒼穹像兩條老狗般急喘著。
「你……」好半天,金月婭才拾回力氣,「你究竟在跑什麼?」
「那麼你呢?」皇甫憂喘完氣,翻過身,趴躺的看向她,「既然不知道人家在跑什麼,還跟人家跑得這麼起勁?」
「我……」她開玩笑的說︰「我……我怕你叫大牙床和小肚皮咬我。」
皇甫憂哼了聲,「堂堂金氏王朝皇子,膽子這麼小,將來如何為君?」
斂起笑容,她眉宇間重拾往日淡淡郁情,「若能選擇,我還寧可不當皇子,更不希罕當一國之君!」
見她泄了氣,皇甫憂有些自責,傾過身捉起她的手,一臉陪笑,「嘿,別這樣嘛!身為皇子又不是你能選擇的,更何況一樣米養百樣人,誰也沒規定當皇子就得像我大哥那副鬼樣吧?
「再加上……」她說得氣定神閑,金月婭卻听得膽戰心驚,「別瞧我平日凡事不掛心,盡會惹事,其實我對自個兒的未來可是早有定案,皇兄有本事承繼銀拓國大統,我也不輸他,他能當皇帝,我就能當皇後,當然,不是當銀拓國的,而是……」她咯咯笑著,「當那能與銀拓國分庭抗禮的金湛國的皇後!」
金月婭駭出一身冷汗,為個僅十二歲就有如此細密心思的她感到畏怯,「這就是為什麼我會在你心中有特殊地位的原因?」
「剛開始是的,」皇甫憂很誠實,「可到後來,我發現逗得你面紅耳赤、嚇得你心驚肉跳,真是世上最最有趣的事,所以……」她眸中亮著光芒,握緊她的手,「我已經決定了,這一生一定要當上金湛國皇後,一定要成為你的妻子,陪你好好統治金湛國,使其足以與我皇兄統理的銀拓國匹敵。
「你別擔心,你大可當個柔弱無能的皇帝,反正你會有我這個大膽而強悍的皇後,所以毋需擔心未來,好好當你自己,一切靠我!」
皇甫憂大膽而直接的告白原是要讓「金日黎」安心,卻使金月婭更擔心,遲疑著是否該在此時給她澆上一盆冷水,坦白告訴她,兩人都同為女兒身,所以她的夢想是注定落空,她這假皇子絕不可能娶她為後的。
但金月婭囁嚅半天卻發不出聲音,睇了眼身旁兩頭獵豹,決定選擇暫時噤口,否則皇甫憂可能會叫豹子咬她。
然而她的沉默卻給皇甫憂錯誤的認定,告白出口而對方又未加否決,在她看來,她自當是接受了她對兩人未來的安排。
喜悅地輕吼,她拉起高她半個頭的金月婭,全身重新恢復精力,放眼所及,一切是如此美好。
接著她捉緊金月婭,叨叨絮絮地與她分享生命中曾有過的點滴。
說實話,撇開她的霸氣與任性不提,她是個可愛到極點的女孩兒,率直的性子對于自小孤零零,沒有手足相伴的她而言,有著莫大的吸引力,如果能與這小公主結為無所不言的「莫逆之交」或「姐妹情誼」,她會感謝上蒼。
只可惜,這些關系都不是皇甫憂想要的,她一心一意,只想當「金日黎」的妻!
天呀!
金月婭按按太陽穴,若說三歲時的噩夢已有趨緩之勢,那鐵定是因為皇甫憂取而代之,成了她的頭號噩夢!
皇甫憂帶她緩步來到一處紫竹林。
在那兒,岩石呈現紫紅色,剝削下來,其紋理如竹葉的花紋,因而被銀拓國百姓稱為「紫竹石」。此地風景優美,野竹叢生,連竹身都是紫色的,而不遠處還有個「潮音洞」,那兒的山石因自高處掉下乍然崩裂,竟構成一個酷似猛張獅口的洞穴,深達幾十丈峙立在水潮洶涌的河谷邊,那兒水霧迷蒙,聲如奔雷,由于恰是大江行經的轉折口,若倚岩俯視,則會有怒濤迎面之感,地動山搖。
沁涼的河水洗滌出新鮮的空氣,放松了金月婭的神經,這時,皇甫憂涼涼的嗓音自旁傳了過來。
「知道這兒的河水何以如此湍急嗎?」
她搖搖頭,心中不免詫異,銀拓國深處內陸,要見到這樣大陣仗的江流並不容易。
「因為銀拓國的女子向來都是烈性,」皇甫憂的嗓音輕柔,漂亮的雙眸漾起似真還假,「百年前,這條‘絕情江’原是平靜無波,一回,有個銀拓國女子將負了她的男人打暈,丟入這條江中,自那時起,江水載著冤魂再無寧靜之時。」
「憂兒妹妹,」金月婭扯出個難看的笑容,「這是真實故事,還是你又在嚇唬我?」
「當然……」皇甫憂笑眯的眼眸像極胸中城府深,「當然不是嚇唬你,我是認真的,日黎哥,這條江自那時起也不知淹死多少負心男人的爛命,我是銀拓國女子,自然得守這老規矩,如果有一天,」她放緩語調,似有意的加重威脅,「我發現被人辜負了,自然不會便宜那家伙,一定得將他狠狠扔入以泄恨……」
感覺出身旁人兒身子發顫,她笑得仿佛只是說了個笑話,捉起金月婭的手,「不過我想今生我是沒機會來這兒扔人了,我知道,你一定會對我很好、很好的是不是呢?日黎哥?」
金月婭張著小嘴不知如何回笞,猛然響起的獵豹嘶吼聲轉移了兩人的注意力。
幾許銀亮朝兩人激飛而至,較靠近兩人的小肚皮一個躍起擋在她們身前,緊接著一聲豹吼的痛苦哀嗚在滾滾江上蕩開。
「小肚皮!」皇甫憂哭叫著上前抱緊心愛寵物泛血的身軀,只見斷氣的它肚月復上插了成堆的箭羽。
那些本是朝著她們而來的吧,金月婭心頭感慨,自己原是怕極了這小獵豹,卻沒想到讓它救了命。
「別哭了,一向來柔弱的金月婭這會兒倒反應得快,「有人想要我們的命,快走!」
「我不走!」皇甫憂惱火地吼道。「我要幫小肚皮報仇!」
「清醒點兒,」金月婭緊扯著她籍由大石掩護閃入竹林,「再不快走,就輪到別人來幫咱們報仇了!」
兩個女娃兒腳程實在快不到哪兒去,直至此時,皇甫憂才不得不承認,方才她硬是逼走侍衛是多麼任性的決定,身為皇族,外頭多得是想危害他們的壞人。
為了扮演一個稱職的皇子,金月婭自然是學過武功,只是依她的資質,勉強只能列入三腳貓級。
反觀皇甫憂雖也學過武功,但是因她的驕縱,程度也只能拿來整弄下人。
剛折損好友的大牙床,傷心的緊隨在小主人身旁,就怕銀光再閃,連主子都要失去,原屬于獵豹的威猛已逝,這會兒倒像只夾著尾巴逃命的大貓。
兩人一豹在竹林中心空曠處停住了腳,因眼前已有兩個蒙面黑衣人嘿嘿笑的等在那兒,而後頭亦突然出現了五、六名黑衣人。
「你們這些壞東西,小肚皮的死我不與你們計較,趕快給我滾,否則……」皇甫憂勇敢地怒吼,不過在喊出這番話時,她整個人是躲在金月婭身後,以她作擋箭牌。
金月婭搖頭,所謂「惡人無膽」,指的該就是皇甫憂這類人吧。
「否則,你能怎樣?」
「你們……」金月婭數了數,四周共有八個黑衣人,高矮胖壞不了個個蒙著面,龜似的不敢以真面目見人,有的持鐵桿,有的拿長戟,還有個手上是一柄特制長弓,她眼神黯了黯,可憐的小肚皮該就是喪命在此人的箭下吧!深吸了口氣,她問︰「你們究竟想要什麼?」
領頭的黑衣人仰天朗笑,拍拍身邊兄弟的肩頭,「一個金湛國皇子,一個銀拓國公主,你倒說說,我們會想要什麼?」
金月婭心頭一緊,既然對方連她們的身份都知曉,肯定不是臨時見財起意的普通毛賊,而是有備而來的。
「如果諸位想要金銀財寶,只要你們肯放過我們,我自當如數奉上,可如果……」她清清喉嚨掩飾顫抖的嗓音,「如果你們想要的是人,請弄清楚,諸位身在銀拓國境內,若想活得長久,奉勸你們放過公主!」金月婭無暇多思,只知道皇甫憂比她小,比她需要保護。
「日黎哥!」皇甫憂心頭感動,雙手緊摟她的腰,唉!紅顏禍水,只怪她生得太美,不過十二歲,就能超使個男人為她死。看這日黎哥平素不善言語,但臨到真正危難,真讓人看出他的好。
「感人肺腑!」黑衣人冷笑一陣,「可不管咱們要的是什麼,難不成你能有本事阻止?」
「當然有!」聲音是從金月婭身後傳出的,「奉勸你們這些蒙著臉、不敢見人的死烏龜、活王八、縮頭縮尾的鼠輩,別惹惱了我日黎哥,當心他用‘殺龜換殼驚日月七十二掌’和‘擒鼠拜貓動鬼神三十六拳’打得你們滿地找牙、哭爹叫娘,叫你們生兒子沒,新婚夜不舉,爹死娘偷漢,大哥跳江,小妹上吊……」
「夠了吧,死丫頭!」再溫性的人也會被這番夾雜不馴的惡語弄火。
「不夠、不夠!本公主罵得還不夠爽快呢!」這些話是她偷偷自侍衛那兒學來再自行發揚光大,好不容易能派上用場,又怎能輕易放過機會?更何況,前面還有一堵牆杵著,有啥可懼?「還要你每賭必輸、每嫖必泄,乘舟覆舟,騎馬摔馬,溜鳥死鳥,入洞必場,逢坑必跌……」
「住口!」黑衣人惡狠狠地跨步向前,虎掌一伸越過金月婭便要去擒皇甫憂,「你他媽的死丫頭,叫我別惹惱你日黎哥哥,卻不怕惱了你祖爺爺?」
「日黎哥救我!」
皇甫憂尖叫,扯著金月婭這活擋箭牌要擋,決計不讓黑衣人觸及,一個要捉、一個要躲,弄得夾雜在中間的金月婭暈頭轉向。
「大哥,別玩了!」另個黑衣人皺著眉頭出聲。
「你他媽的哪只眼楮看到我在玩?」帶頭的黑衣人怒火騰騰,「今兒個我非得打得這丫頭開花不可!」
「沒知識也該有常識,沒常識就得自己去試一試!」金月婭真服了皇甫憂,一躲一閃之際,嘴上仍不饒人,「烏龜大哥,是不會開花只會長瘡的,你這麼火,九成九是因為我罵了半天,忘了提到尊駕的臭臀,這樣看來,你的肯定長滿惡瘡、流著惡膿,娘子看了拼命躲……」
「憂兒!」這會兒連金月婭都紅了臉不敢頜教。
誰知黑衣人一只長臂落地,伴隨一聲哀嚎,隨即就見他左手捧著右手倒在地上慘叫不已。
正當金月婭與皇甫憂為此呆愣之際,一個鵬鳥似的人影飛下,左右邊各挾著一個傻了眼的女娃兒,輕靈躍身點足竄開,瞬間便遠離了眾黑衣人的視線。
「你們老大中了毒,奉勸諸位先想法子救他吧!」男人冰冷的嗓音成功地絕斷黑衣人意圖再追的念頭。
雙足離地,輕風在耳邊拂過,感覺上像在做夢。男人輕功極佳,帶著兩個人對他,仿佛只是捉了兩只鳥兒似的。
金月婭轉過頭想看清楚身側的救命恩人,可清風弄發,她看不真切,只能確定那是個全然陌生的男人,年紀不大,頂多二十郎當吧!
雖然力持鎮定,她卻無法不顫抖或抑制惡心想吐的沖動,畢竟她從未如此飛過。
相較于金月婭的膽怯,皇甫憂卻開心得像只鳥兒,嘴中不斷發出咻咻呼嘯聲,像在呼應呼呼佛耳的風聲一般。
「這會兒你可以老實告訴我們,」她笑嘻嘻的,「黑衣老大中的毒是沒有解藥,必死無疑的吧?」
男人瞥她一眼,嗓音不慍不火,「黑衣老大沒中毒,我只是嚇唬他們。」
「不會死?!」皇甫憂怒瞪雙眸,身子掙了掙,「他怎麼可以不死?我的小肚皮死了,非讓他債命不可,你這個笨家伙,做事不干淨、下手不干脆,誰讓你來救我們了?殺不死黑衣老大,報不了小肚皮的仇,我絕不與他們善罷甘休!」
「我本來就不是來救你的。」他哼了聲,「我只是來救金湛國皇子,你,不過是順手。」
「順手?!」皇甫蔓仿佛受了奇恥大辱,「本公主不希罕你的順水人情!放手!讓我回去報仇。」
「悉听尊便!」男人手一松,尖叫聲中,皇甫憂由掠過的樹梢頭直直墜落。
「停!」金月婭不敢置信地瞪視男人,在他眼里人命竟若螻蟻般低賤?「如果不能連同她一塊兒救回皇城,那麼你大可將我也扔下!」
男人不語,覷著她的眼神微有敬意。
「傳言金湛國皇子軟弱無能,看來傳言倒不盡實在。」
語畢,他挾著金月婭翻身降下,甫落地,金月婭便推開他往來途尋找由半空中跌落的皇甫憂。
哀叫聲從落葉堆中傳出,此時大牙床亦已氣喘吁吁的趕上,陪著金月婭在落葉堆中搜尋。
不多時,一人一豹終有展獲,扶出來的小小人兒正是自半空落地的皇甫憂。
金月婭松了口氣,他並不如她想象中惡劣,丟下皇甫憂前他肯定看過,確定了下頭是處深堆著落葉的坑洞才放手,所以她除了臉上、手上一四示可避免的擦傷及扭傷了足踝外,大體而言,她還算「完整」。
可皇甫憂卻不作如是想,右手撐著大牙床,左手靠著金月婭,檀口一開,不解文雅為何物的她,又是連珠炮似的直朝陌生男子狂掃。
金月婭原想先問她有沒傷到哪里,這會兒見她中氣十足用著各類匪夷所思的話語罵人,探詢的話也就咽下了。
「罵完了沒?」男人掏掏耳朵,漫不經心的像在听狗吠似的。
金月婭不得不對他生起敬意,方才那黑衣人老大就是被皇甫憂的「毒舌」罵得失去控制,才會著道,可現在皇甫憂用的話語遠較方才還要毒過十倍、狠過百倍、辣過千倍,卻只得著男人無所謂的反應。
趁皇甫憂歇口氣時,男人伸伸長腿,「方才不過、順手。將你扔下,要不,讓我再‘順腳’補一下,將你踢回方才那些家伙眼前?」
「你……」皇甫憂的聲音沒入金月婭搗上的手掌心里。
嗚嗚的聲音配上皇甫憂睜大的眸子,金月婭軟聲哄慰著,「憂兒妹妹,你听話,這些話留在肚里溫一溫,待回了皇城,你想罵上多久都成,這會兒咱們先……」
話未完,她吃疼的放開手,手掌上多了個滲血的牙痕。
「別以為只有我的豹子會咬人!」皇甫憂亮燦著眸,面向男人尚未出聲,頸上一痛,身子便軟軟倒下,癱在男人懷里。
「你……」金月陝張著嘴,左手愣愣的握著受傷的右手掌。
「這種丫頭不可理喻,你又何必浪費時間?」
男人傾身將昏厥的皇甫憂扛在左肩,右腋再挾起金月婭,朝銀拓國皇城方向奔去。
而後頭緊隨著的,是只不知所措、傷心失了伴的小獵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