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仇放,實在不簡單啊!」白衣男子輕搖扇子,一派輕松的朝仇放走過來。
「怎麼我看你說話的樣子,一點也沒有敬佩我的意思,反而像是在嘲笑我?」仇放看了眼白衣男子,撇撇嘴角。
「有嗎?听得出有嘲笑的意思嗎?」低頭反省,難道自己掩飾的功力那麼差?
白衣男子故作無辜的表情,看在仇放眼里卻只見到「欠扁」兩個宇。
「有事準奏,無事退朝。」他可不像他生長在大富大貴之家,沒有時間在這里陪他閑嗑牙。
「奇怪,這句話不是父王在說的,什麼時候被你學去了?」
「如果你只是來說些廢話的,恕我不奉陪了。」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沒時間耗在和李頤言下及義上面。
「好吧好吧,不廢話了,怎麼樣,功力恢復了?那顆大還丹可是月氏進貢的聖品,費時五年才練得一顆。」仇放是為幫他辦事才受的傷,他略盡綿薄之力也是應該的,更何況這種東西宮中多的是。
「差不多了,遠舟把東西交給你了吧!」從那天離開倚香樓也過了將近一個月了「那天經過趙管事的接應,雖然路上還是踫到一些麻煩,但總算有驚無險回到京城,也把他這次從吐蕃國帶回的情報傳回來,他的責任也算完了,只要等他的功力完全恢復,就可以像以前那樣四處逍遙了。
「拿到了。」
「那就應該沒我的事了,我可以離開了。」
「這樣快就要走?你怎麼可以這麼無情,想想我們兄弟也已經好久沒有見面,你都下知道這段時間我心里多麼掛念你,你也不多留下一會兒,讓我們可以好好敘敘舊……」
「夠了。說得這麼好听,誰知道你心里在打些什麼鬼主意。」若要他說出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就是認識這個沒豐點皇子樣子,又讓人猜下透、模不著的人,說好听一點是有事請他幫忙,說難听一點就是把他的利用價值發揮到極限。
「三八兄弟啊,你真是太聰明了,你怎麼知道我心里有件事,而且這件事還非你不可。」李頤拍拍他的肩,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有些礙眼。
「不行、不要、不可以。」
「嗄?」他什麼都還沒說,他怎麼就知道他要說什麼。
「好了,沒別的事我先走了。」仇放站起身,準備離去。
「等一下,難道你不想把追命門的事一次解決?」李頤叫住他。
「一次解決?」李頤的話果然成功的讓仇放停下腳步。
「沒錯,追命門留著始終是個大患,不如趁這個機會將他們一舉殲滅。」李頤走到仇放身邊。
「你打算怎麼做?」追命門只要收了錢,不管死傷多少都會把任務完成,竟然他們已經盯上他,結局只有兩種,不是他死就是他們亡,所以這件事情越早解決越好。
可是追命門在江湖上始終是個謎,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總部在哪里?門主是誰?有多少人?所以他們犯下那麼多大案子,官府始終拿他們沒有辦法。
「用餌把他們釣出來。」李頤神秘兮兮的說。
「餌?什麼餌?」
「兄弟,對追命門來說,最美味的餌非你莫屬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仇放因查緝叛黨有功,朕今特封仇放為鎮武將軍,官拜三品,領兵三萬,賜黃金千兩,宅邸一棟,僕奴數十名,欽此,謝恩。
過幾天,皇上的聖旨就傳下來了,仇放也風風光光搬進將軍府,大門前的區額還是皇上親筆題的。
柳憶意到達京城的那天,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百姓夾道圍觀,鞭炮聲不絕於耳。
哇!京城真的不太一樣耶!
這是柳憶意心里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在三多城里什麼時候見過這種陣仗,她好奇的東張西望,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大娘大娘,請問這是怎麼回事?」瞧半天瞧不出個什麼所以然,只從人群鑽動中隱約見到有幾個官兵騎著高大的馬在前方開道,後面的人不知抬些什麼東西。
「鎮武將軍今天搬進御賜的宅邸。」好心的大娘一面看,一面跟柳憶意說。
「鎮武將軍?」
「是啊,听說他本來只是個平民,因為查案有功,所以獲得皇上的賞識,不但封官,還有一大堆賞賜呢!」在旁的大叔也附和道。
「喔,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得好好瞧瞧,那鎮武將軍長得什麼樣。」在三多城見到的頂多就是縣令、捕快,從來沒有見過像「鎮武將軍」這麼大的官,她的運氣真不錯,進京城的第一天就有這種熱鬧可以看,她怎麼能夠錯過呢?
心念一動,她立刻往人群的前排鑽去,左閃右避後,終於讓她搶了個下錯的位置,才剛站定,就听見左右的人高喊︰
「鎮武將軍來了,鎮武將軍來了!」
「沒想到鎮武將軍那麼年輕,長得還真是一表人才。」
「看起來果然氣宇軒昂,氣勢下凡。」
此起彼落的贊嘆聲不絕於耳,柳憶意往人群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一個男人騎著馬過來。
在馬蹄揚起的風塵中,她興奮的等著馬隊來到面前。
當馬隊經過她的正前方,她終於可以清楚看見鎮武將軍的模樣,但當她見到馬背上的那個男人時,她的笑容卻僵在臉上,倒抽一大口氣,眼里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是他?!
那個不告而別,卻害得她生意做不下去,也是讓她千里迢迢跑到京城來的罪魁禍首。
為了想知道他的下落,她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打听出來他臨走前和君氏商號的趙管事見過面,然後才從趙管事那兒知道他到京城去了,在她來京城的一路上,還一直為他的安危擔心,擔心他的傷不知好了沒有,要是遇上追命門那幫窮凶惡極的壞人,能不能平安月兌身……
沒想到她在那頭為他擔心,他卻在這頭逍遙快活,看他過得很好不說,還獲得皇帝賞識,做個什麼「鎮武將軍」!
她突然覺得自己連日來的擔心像個笑話,要讓他知道了,他還會笑她自作多情呢!
太過分了!
為了他,倚香樓被追命門燒個半毀,怕他們繼續找麻煩,她拿出畢生的積蓄,解散了倚香樓,給所有人一筆錢,讓他們想從良的從良,想做小生意的做小生意,而她全身上下只剩下一點點銀子,勉強夠她到京城,而他竟然像個沒事人似的,在京城里吃香喝辣。
不行,她柳憶意絕不做賠本生意,這筆債她一定要討回來。
「我要見仇放。」隨便一打听,就知道那座「鎮武將軍府」在什麼地方,仇放剛進府沒有多久,柳憶意就找上門了。
「大膽,鎮武將軍的名號豈容你隨便亂喊。」門口的守衛把柳憶意攔下。
「我管他是什麼鎮武將軍,反正我要見他就是了。」派頭倒不小嘛!柳憶意心里冷哼一聲。
「鎮武將軍豈是你說要見就能見的,走走走,別在這里礙眼。」守衛將柳憶意推離門邊。
「我今天一定要見到他,如果你下幫我通報的話,我直接進去找他。」柳憶意下管守衛的阻撓,便要往里頭沖。
「大膽刁民。」守衛從來沒有看過這麼不講理的女人,也生氣了。
「外面吵什麼?」在大廳就听見外面傳來一陣吵雜聲,仇放忍不住傳人一問。
「將軍,有個刁民想要擅闖將軍府。」
「刁民?我出去看看。」
「我告訴你,你最好下要踫我,要下然我鐵定讓你吃不完兜著走。」在將軍府外,柳憶意仍和守衛僵持下下。
「怎麼回事?」仇放走出來,皺著眉頭看著守衛。
「將軍,這個女人……」守衛指指柳憶意的方向。
「仇放……」柳憶意喚了一聲。
「意兒……」听見聲音,仇放連忙轉過頭去,果然見到熟悉的身影。「你怎麼會來這里?」
仇放走到柳憶意面前,朝她上下打量,或許是旅途勞頓,她臉上未施脂粉,長發只簡單綰了個髻,用條布巾包起,衣服也只是尋常人家穿的粗布衣服,和在倚香樓時每天妝點得艷麗嬌媚的模樣大不相同。
她看起來瘦了點,也憔悴了點……
「怎麼,就只有你能來京城,我就不能來嗎?」伶牙俐齒倒是沒什麼改變。
「我們進去說吧!」她的出現讓他有些錯愕,原本想等事情全部結束以後才去找她的,沒想到她竟然也到京城來了。
走到廳里,柳憶意喝了一口下人送上來的茶,打量一下四周才開口︰「看來你混得下錯嘛!鎮武將軍。」
「嗯。」听說她話里的酸意,仇放皺了下眉頭。「你還沒說你怎麼會來這里,倚香樓下做生意了嗎?」
「你還敢說。」他下提她還不生氣,他一說到倚香樓,她的氣又整個上來。
「怎麼回事?」什麼時候倚香樓變成禁忌的話題,連提都不能提了。
柳憶意重重把茶杯放下,發出一聲「砰」的聲響。「要不是因為你,我倚香樓現在還好好的,也不會變成一堆廢墟。」
「廢墟?!怎麼會這樣?我走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啊?」仇放心中一驚,到底他離開以後發生了什麼事?
「哼,好好的!要不是我一時手賤收容你,然後又一時心軟幫你請了大夫,今天倚香樓也不會搞成這個局面,早知道當初要不就把你丟出去,要不就叫七八把你挖個洞埋了也就算了,你以為我稀罕你那五千兩嗎?誰知道你那些錢是怎麼來的,說不定是什麼黑心錢……」
「停停停——」仇放喝止柳憶意繼續叨念下去,她說了那麼多,他還是沒有听到重點。「倚香樓到底發生什麼事?我走的時候還好奸的呀。」
「對,你走的時候還好好的,但是你走了以後就不好了。」柳憶意一想起她聿苦經營,好不容易才有一點成績的倚香樓就這麼化為烏有,難掩心中的憤怒。
雖然她早計畫賺到足夠的銀子,夠所有人另謀出路時便洗手不干,但自己決定的和被逼的感覺起來總是不一樣。
「發生什麼事了,你講清楚啊!」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仇放和倚香樓的人早已建立起友誼,他們不像他原先以為的粗鄙低俗,反而淳樸可親,要是因為他的關系,害了樓里任何一個人,他良心都會不安的。
「你走了沒多久,追命門的人就找上門來,要我把你交出來,可是你早就跑得不見人影,我去哪里找個人給他們,他們找不到人不甘心,便放了把火,把倚香樓燒個面目全非。」
她沒有什麼仁義道德那種偉大的情操,遇到事情也不會逆來順受,更不習慣哭哭啼啼那一套,想不透怎麼會有人認為哭可以解決一切,如果倚香樓是因她的經營下善而倒閉,她會認,但這事情是因他而起,如果下找他討回個公道,她會一輩子下甘心。
「什麼?追命門的人又找上門了?你們還好吧,有人受傷嗎?」仇放難掩焦急之情,他之所以離開就是為了不想拖累大家,沒想到他最下願意見到的事還是發生了。
「現在才說這些不嫌太晚了嗎?」
「我離開就是不想害大家,沒想到他們還是做了。」仇放嘆了一口氣。「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听七八說過她沒有親人,倚香樓沒了,她以後還能依靠誰?一個女孩子家若要在外討生活,難免諸多下便。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也就不客氣了。」收起剛剛的怒容,柳憶意立刻轉換成一張笑顏,朝仇放甜甜一笑。
猛地,仇放心中的警訊大響,她、她又在打什麼主意了?他忘了對一般女子來說,遇到這種事對其伸出援手是再自然不過,但是她不一樣,她可不是尋常女子,她是三多城里鼎鼎大名的倚香樓那個精明的鴇娘啊!常理是不能套在她身上用的。
早知道剛剛應該什麼都不要問不要說,現在她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光看那個燦爛的笑容,就知道事情一定下簡單。
可問都問了,他也只能硬著頭皮,等著看她怎麼說,反正兵來降將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羅!
「現在你知道事情都是因你而起了?」
「我知道。」
「你也知道倚香樓沒了,我是沒什麼關系啦,不過里面很多人都因此失去生計了。」
「是我不對。」
「開始覺得良心不安了?」
「有點。」
「現在你心里一定在想,有什麼方法可以補償我對不對?」
「對。」唉……他能說不對嗎?
「那好,倚香樓一天的收入是兩千兩,一個月淨利是三十萬兩,我預計還要再做個十年才考慮轉行,照這樣算來,你賠我三千六百萬兩就可以了,拿來。」她朝他伸出手。
「三、三千六百萬兩?!」這倚香樓是是金子打的嗎?要不怎麼那麼貴。
「對,要不這樣好了,看在你我相識一場的份上,算你三千萬兩就好,那六百萬兩就不跟你計較了。而且你現在不是什麼鎮武將軍嗎?這點小錢對你來說應該不算什麼才對。」
「這……」他知道她一開口就絕對不會有好事,果然,三千萬兩的「小錢」…就算把他所有的東西都賣了,也賣下到這個價錢。
「怎麼,嫌太少,襯托不出你的身價?」柳憶意橫睨他一眼,看他現在錦衣玉食的模樣她就有氣。
她狠下心,為了避免追命門三下五時上門搗亂會傷了人,決定解散倚香樓時,他在這里滿心歡喜接受皇帝封賞;她在變賣所有財產,含淚遣散所有夥伴時,他卻在這里志得意滿接受百姓的歡呼;當她因為擔心他,風塵僕僕趕到京城,一路上餐風露宿,吃沒吃好睡沒睡好的時候,他竟在這里過得舒舒服服。
如果不討回這口氣,她就不叫柳憶意……
「不不下,這怎麼會太少呢?」仇放連忙搖搖手,如果這樣還叫少的話,那怎樣才叫多?
「那很好,你這次打算付現銀還是銀票?」
「意兒……」
「干嘛?」干嘛突然用這種溫柔的聲音喚她,讓她的心像是漏跳一拍後,撲通撲通跳得飛快。
「我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那又怎樣?」所謂親兄弟明算帳,認識再久銀于還是要照付。
「那你應該很了解我才對。」
「這跟我們談論的話題有什麼關系?」
「當然有關系,你了解我的話,你應該知道——我沒錢。」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她可以獅子大開口,他當然也可以打死不認帳。
「仇放,你要我!」
「這句話你已經不是第一次說了,可見你很了解我嘛!」仇放朝她眨眨眼,像是贊許他倆之間的默契似的。
「好……好……」柳憶意氣極反而笑了。
「好什麼?」笑得他心里一陣發毛。
「既然你沒錢,我也沒地方去,那我決定賴在你這里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