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集團的高峰會議正進行到一半,門卻被強行推開,只見江顥平帶著一臉的胡子出現在會議室中,不僅讓他的父親詫異,也讓一臉意氣風發的江勝宏垮下了臉。
「堂哥。」
「嗯。」江顥平只是對江勝宏哼了一聲,便筆直地走向他的父親江遠成。
「你要來參加會議就坐下來。」江遠成語帶威嚴地說。
江顥平強硬地道︰「不,我不是來參加會議,而是來告訴您這場會議到此為止,沒必要再開下去了。」
「你在說些什麼?這里坐著的可是各大公司的高階主管,哪有會議開到一半的道理。」江遠成為兒子的無理態度感到氣憤不已。
「對不起,各位,這個合約一開始因為某些人的緣故使得評估不正確,本公司決定再重新評估一次各家公司的企劃案,一有消息馬上就與各位聯絡,今天就請各位先回去吧。」
「可是……」江勝宏試圖挽留,但在對上江顥平的眼眸時,便不敢再吭半句。
送走了各家公司前來听取會議結論的人,會議室的門再度被關上,此刻就剩下江顥平與他父親,還有江勝宏。
「你準備讓公司信譽掃地是不是?」江遠成氣急敗壞地質問。
「我沒那個意思。」
「一離家就是好幾年,從來也不過問公司的大小事情,現在一出現就來攪局,分明就是想讓我們江氏信譽掃地,你還強辯?」
「如果我真的不聞不問,今天就不會來了。」
「那你倒是說說,為什麼中斷整個會議?」
「那就要問勝宏了。」江顥平把視線轉向江勝宏,冷哼著氣說︰「我看想要公司信譽掃地的人不是我,是勝宏。」
「堂哥,你怎麼那麼說話?我怎麼可能會有那種想法……」江勝宏心急,卻又虛心的不敢太過強詞奪理。
江遠成還好對付,人老了,心也累了,只要做做樣子給他看,他便信而不疑地把公司的營運交給他管理。
但是江顥平不同,他雖然不管事,卻全盤了解公司的營運狀況,他這一出面,想要從中模魚是難上加難了。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一開始就排除掉藍氏集團的企劃案?」
听到兒子的話,江遠成詫異至極地瞪著江勝宏,追問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沒有告訴我藍氏也有參加這回的競標?」
「我……」
「我看他很難啟口,因為他打算把這個合約交給他的同學做,所以排除掉藍氏集團的企劃案,要不是藍氏集團的繼承人不死心地找上我,您也不可能知道這件事情。」
「勝宏!」
「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要幫幫我同學一個小忙……我真的不是想要影響公司的信譽……大伯,您一定要相信我……」在江遠成更加發火之前,江勝宏連忙下跪求饒。
「我把公司交給你,你卻給我搞自己的人際關系,這樣叫我以後怎麼敢信任你呢?」
生怕權力被收回,江勝宏緊張地想要解釋、求饒,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江遠成打斷。
「你先回去,等我叫你再到公司來。」
「大伯……」
「叫你回去沒听見是不是!」
江勝宏心底明白,這回江遠成確實發火了,而他總經理的位子恐怕也坐不穩,但他沒忘記江顥平這一線希望。
「堂哥,你幫幫我吧,我真的不是惡意的,以後我絕對會避免這種事情再度發生,求你幫我向大伯說情。」
「你還是听我爸的意思先回家等消息吧!」
江勝宏的惡行非今日一事,有太多時候,江顥平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裝作沒看見,可是他卻變本加厲,若不給他個嚴厲的教訓,只怕他永遠都學不乖。基于這點,江穎平沒有應允江勝宏的請求。
「堂哥……」
「別叫了,今天就算叫你媽來也說不了情。」江遠成強硬地打斷他。
江遠成心意已決,江顥平又不肯伸出援手,江勝宏發覺沒戲可唱,只得乖乖地模著鼻子走出會議室。
得知藍允欽順利簽下江氏的合約,為了要好好的感謝一下最大的功臣江顥平,藍香昀還托劉正輝到書局幫她買了本食譜,然後盡量照著食譜,如法炮制煮了一桌子看起來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端湯的時候,藍香昀瞄見走進廚房的江顥平眼楮為之一亮,不禁得意揚揚地說︰「怎樣?看起來不錯吧?」
看起來是不錯,但江顥平沒有夸她,反而揶揄道︰「看起來是不錯,但恐怕只是看起來不錯。」
「喂,你實在很沒良心,我在廚房奮斗了那麼久,你不夸我一下也就算了,還瞧不起我,太過份了吧?」沒被夸獎又被損了一番,藍香昀的嘴巴馬上翹了起來。
「今天天要下紅雨了嗎?」江顥平問劉正輝。
劉正輝只是笑了笑,未做回復。
「還是誰生日?」江顥平問季中恆。
「都不是。」藍香昀狠狠地瞪了江顥平一眼,然後兀自調侃道︰「是我發神經,總可以了吧!」
江文軍昂著頭,在藍香昀和江顥平兩人之間來來回回看了幾次,終于按捺不住地叫,「爸爸。」
「什麼事?」
「阿姨說她只是想要證明自己並不是很笨,所以請正輝叔叔下山去幫她買了食譜,這些菜都是她按照食譜做出來的唷,剛剛阿姨一邊煮菜我一邊試吃,味道真的很不錯。」
「是嗎?」
為了證實他說的話無誤,江顥平拿起筷子,正要夾起一塊紅燒蹄膀時,卻被藍香昀的筷子給攔阻下來。
「你干嘛?」
她扯著唇談笑道︰「沒啥啊,只是在想,你那麼不信任我的手藝,就不要勉強自己去吃,免得吃壞了肚子又要怪我!」
「那我們呢?」季中恆望著一桌子好菜猛吞口水。
這是最近幾天來他所見過最好的料理,此時不吃更待何時?
「你們盡管吃,以後愛吃什麼都可以告訴我,我一定會竭盡所能展現我的手藝。」
一聲令下,劉正輝和季中恆馬上雙面夾攻,胃口之好,讓藍香昀也忍不住要大喝住手,但礙于面子,她沒開口,不過倒是有人替她解了圍。
「阿姨,讓爸爸嘗嘗啦,要不然我把我的份給爸爸吃好了。」
「那阿姨會心疼的,小軍不可以不吃飯。」藍香昀樂得有個台階,假裝勉強地對江顥平說︰「我是看在小軍的面子上才讓你吃的喔。」
怪了,到底誰是老板?江顥平翻翻白眼,再度認定眼前這女人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但,吃飯皇帝大,再不下手,只怕那一桌子好料就要見底了。
至于味道如何,光看劉正輝和季中恆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樣也可以猜得出大概。
佳肴入口,江顥平不得不贊賞道︰「的確不錯。」
「真的嗎?」
「比起以前,這比較像人吃的。」
她的情緒才剛剛往上升,就又馬上被往下推,難怪俗語說︰「人最不知福,嘴邊在吃,還要一邊嫌食物不好。」
「那以後我就準備那非人吃的給你吃好了。」
「千萬不要!」
一句話引發眾人的抗議,沒想到一本食譜的功效還真大,連一向看起來天塌下來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江顥平,都憋不住氣的同聲附和。
「拜托我啊,你不拜托我,我怎麼會有那種動力?員工也老板鼓舞的,你們說對不對?」
真是天地顛倒放了,老板反而被聘請來的管家管得死死的,留她下來到底是對還是錯?
江顥平突然不確定了。
「怎樣?你不拜托我,那我就每天做蛋,每餐煎蛋,蛋……」
再听下去會先完蛋!
江顥平高舉白旗,妥協地喊道︰「夠了、夠了,我拜托你,請你努力點,好好的做些營養又美味的食物給我們大家好嗎?」
果然是民以食為天!
「好,好有誠意。」藍香昀高興的大聲呼叫,「等一下把你們想吃的菜列出來,我盡量找食譜做給你們吃。」
這是什麼世界?
如此一句話,在江顥平的心底不停回蕩著。
端午節到了,劉正輝和季中恆都告假還鄉,而江文軍的女乃女乃,也就是江顥平的母親因為想念孫子,所以江顥平就將兒子送回山下的家中去了。
原本江顥平也給了藍香昀幾天假期,但是她不想回家,所以自動放棄假期,留在山上幫忙。
無奈卻來了個台風警報,才發布消息,翌日就開始風雨交加,尤其是山區更加格外來得嚇人,平日看多了新聞報道,一會兒山崩,一下子土石流,光想那情景就令人憂心。
藍香昀怕極了自己會成為下一刻掩埋在土石底下的亡魂,當然她也怕屋頂隨時會被風給刮走。
「你留在主屋,我去看看牛群。」
「不要!」她平日最怕黑,現在又停了電,不只如此,還刮著可怕的風,尤其風吹動林木時發出的聲響最為可怕。
不管三七二十一,藍香昀撲上前抱住江顥平不放。
他被她的突然之舉給嚇到了,除此之外,就是兩人的身體接觸。
當他感覺到她柔軟的胸部緊貼著他時,他不禁狠狠地倒抽了口氣。
已有多久他不曾這樣過,認真想想,似乎是從來不曾有過,即便是他那個前妻,也不曾帶給他這樣異樣的沖動,就像初嘗甜蜜滋味的小男孩般。
但他不能,也認為不應該,這不是一個紳士該有的行徑,對她也是種侮辱。
「你……離我遠一點……」他極盡所能地想要推開她。
可是她卻死也不肯放手地嚷嚷,「不放,除非你留在這里不要走。」
「我說過了,我得去看看牛群。」江顥平試著和她說理。
「不管,若你要去看牛群,我也要和你去。」她有理不听,只知道如果放手,自己就得獨自面對可怕的台風,她不願意。
以前,她還不覺得自己這麼害怕黑暗,大概是因為她大哥總是陪著她,所以,恐懼的感覺都讓大哥的溫柔和溫暖給填補了,如今她只能依靠他。
「你講講理好不好?」
「不管你怎麼說,我就是不放手,你要去看牛,我就和你一起去看。」
面對她的執拗,江顥平有著無可奈何,「你知不知道現在出去很危險?」
「知道。」
「知道還要和我一起去?」
「有我幫忙,你可以處理得比較快。」
「未必!」不是他愛潑她冷水,實在是她並不是干粗活的料,反倒比較適合在家相夫教子,至少在她來了之後,他發現小軍的功課進步了,而且字也寫得好看多了,可見,她挺適合當賢妻良母。
賢妻良母?
腦中突然迸出的想法,讓江顥平頓了好半晌。
「不管你怎麼潑我冷水,我都要跟!」這回她可是鐵了心,非得要當個十足的跟屁蟲不可。
從她來到他家開始,他始終拗不過她的決定。
「好吧,但是不要走一半又喊著要回來,到時候我可不會理你。」
「不會。」雖然她粗活做不來,但毅力多得是。
穿上雨衣,全副武裝後的兩人彼此緊拉著步出了門。
一跨出門檻,藍香昀這才知道毅力真的不能當飯吃,因為這次的台風強得足以把她吹得東倒西歪。
「天哪!這台風到底多強?」
「你認為有多強就多強。」
「氣象報告說只是中度台風,但我看是強度台風……」雨衣幾乎要四分五裂的感覺一直困擾著她。
「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不要!」她死不肯妥協,「風大又如何,反正我又不是沒有見識過。」
電視上常常報道,以前韋恩台風也造成很大的災害,還曾听說龍卷風一到,足足可以刮壞一整排街道的招牌。
「小意思,小意思。」
「小意思?」江顥平挑著眉。沒見過這麼愛逞強的女人,若是平時,他會嘲笑她一番,但現在他沒那麼多閑工夫,光是想要跨出步伐都有些困難,所以他所有的精神得用來奮戰,直到抵達牛圈那邊為止。
「我們這樣像不像同舟共濟?」藍香昀笑著問他,「你真該感謝我堅持要和你過去,如果你自己出門,只怕也會被強風給刮得不知去向。」
「是喔,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他不反駁。
「認為有理就坦白點,別死鴨子嘴硬。」
「沒見過像你這麼硬要凹過去的女人。」
「喝!你就是這麼死要面子,承認受恩于人又不丟臉。」
江顥平哼著氣地反唇相譏,「我可不記得自己有拜托你跟著過來,不知道是誰一直抓著我歇斯底里的喔?」
「是我,我承認我怕黑,但那又怎樣?至少我比你誠實得多。」
「是嗎?」江顥平乘機問︰「那麼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你來此的真正用意是什麼?」
「什麼意思?」
「誠實,你不是要論誠實嗎?」
「是沒錯。」
「那就坦白說你到底來這里做什麼?」
藍香購理所當然地回道︰「當然是來當管家的。」
「一個不誠實又不肯坦白的人能夠要求別人坦白誠實嗎?藍大小姐。」
听他如此稱呼自己,她突然有著不好的預感,「你知道什麼?」
「我能知道什麼?若是沒有的事,我又如何能知道?」江顥平笑著反問。
其實他原本無意去打探任何消息,只是做了點聯想,恰巧她來了,而藍允欽也來了,兩人又同樣姓藍,放眼整個T省,姓藍的應該不會太多,而他認為世上沒有太多如此的巧合,為此才特地打個電話詢問周俊杰,並從他口中得知他倆確實是親兄妹。
但其中似乎有著隱情,周俊杰說他不便說明,而他又不好詢問藍允欽,只能從她這個當事人身上尋找答案。
「你說的話深奧難懂,我听不來。」藍香昀有意裝傻到底。
「听不懂那就算了。」反正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苦衷,就像他也不愛別人打探自己的隱私一樣,他不想也不會刻意去揭人家的傷疤。
「啊,牛跑了!」她對著那橫沖直撞快速遠去的一只牛大叫。
那是嚴重的問題哪!
對他們而言,目前是如此。
好不容易追到逃跑的牛,兩人同心協力安撫,並將它帶回牛圈,經這一折騰,一夜過去了,風似乎不再強勁,兩人不禁累得席地而睡。
當藍香昀醒來時,發現自己卻在江顥平的懷中,他正跨大步地朝主屋走去。
天已經轉晴,空氣經過雨水的洗滌,顯得更加清新,但她的心情卻和被狂風擊掃過的大地一樣混亂不堪。
她不該有所感覺的,因為她已經訂過婚,再不久就要走進禮堂,她更深信自己愛著李世勛。
可是,她發現自己的臉紅了,心跳快得幾乎要從胸口中蹦跳出來,全身不對勁。
江顥平感覺到她的視線,不禁垂下眼瞼,兩人的眼神于是對上。
在一覺醒來後,發覺她的肩頭緊靠著自己的肩膀,瞬間有股從來不曾感受過的情債在他心底狂漾開來。
他無法欺騙自己心底的感覺,她的清新自然觸動他封閉的心,無法形容的情感排山倒海地向他席卷而來,再也無力阻擋。
「呃,可不可以……放我下來?」女人總被教育要矜持,感情要內斂而不能外放,她自然也不例外。
況且,她還有個未婚夫在,而他雖然沒有老婆在身邊,卻也有個時刻捍衛著他這個老爸的兒子。
他們之間不能,也不該有任何糾葛牽扯才是。
終于,他放下她。
「謝謝你。」
「為什麼謝我?」藍香昀搔著後腦勺,有些莫名其妙地問。
「謝謝你幫我一整晚。」
藍香昀撇開眼,以玩笑的語氣說︰「但是我記得昨天晚上你還很不屑我幫你忙呢!」
「那是我估計錯誤。」
「我有那麼重要嗎?」
「是的,沒有你的大力幫忙,我一個人也無法把那逃跑的牛給送回牛圈里去。」江顥平很坦白地點著頭。
做人就該要直截了當,就算他們之間不該有任何牽扯,卻也可以是很好的工作伙伴,以不錯的主雇關系。
「不客氣,那是我應該做的,畢竟領你薪水,替你做事是挺天經地義的。」
「嗯,你說得對。」
一路上空氣很清新,但是氣氛卻很尷尬,話說沒幾句,兩人眼神又各自左顧右盼。
「謝謝你。」江顥平再度冒出一句話。
「這回又謝我什麼來著?」
「小軍的功課進步了,听說是你的功勞。」
「喔,那沒什麼,只是剛好我懂就教教他。」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以往彼此不滿對方,說起話來便沖得好像吃了成斤的大蒜般,這會兒各自明了心底有著異樣情愫,反而窘迫得不知從何開口。
「你干嘛不把你的胡子剃了呢?」
「啊?」江顥平被藍香昀的突發之語給嚇呆。
這關她什麼事啊!她後悔自己嘴快,但既然開了頭,不說下去會更怪,為此她硬著頭皮說︰「也沒什麼,剃了不是比較方便,清爽而又不必洗胡子,還是你臉上有疤不想讓人看?」
「你想看?」
這問題問得有點風馬牛不相干,但藍香昀還是回答他,「想看啊,我想每個人都會想看你的廬山真面目。」
「我管誰想看。」江顥平的態度又變得強硬。
「是啊、是啊,你是大老板,就算告訴你,剃了胡子清爽點,對賣牛的生意比較有幫助,你恐怕也听不進去。」
很慶幸主屋終于在他們眼前,藍香購已經開始計劃,進了屋子之後要好好洗個澡,然後將身子拋在軟軟的床上好好睡個回籠覺。
江顥平所想亦然。
但當他望見停在主屋外的紅色跑車,以及打屋內走出來的紅衣女郎時,他知道自己想要補眠的念頭已經很難去執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