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特別漫長,樸理諾受傷,走得緩慢,隻果離他幾尺遠,亦步亦趨的緊隨在後。
有幾回,她以為樸理諾要倒下來了,但是他很堅強的又站起來,繼續往前走。
終于抵達停車的地方,他打開門坐進車子里,激活引擎後,假裝沒有發現隻果的存在,油門一踩就讓車子上路。
隻果楞了一下,開始在車子後面追,「樸理諾,等等我!」
車子越行越遠,眼看著就要消失在眼前,隻果灰了心,再也跑不動,只能蹲在地上垂頭喪氣。
「他果然生氣了。」她開始哭,淚水像水龍頭傾泄而下。
突然一道聲音傳來,「還不上車?」
樸理諾心不夠狠,看見她一路追著車跑早就心軟了,看見她哭,他又開始自責,倒了車,停在她身旁,沒叫她她還沒發現,真的哭得像個淚人兒。
「樸理諾!」隻果抬起頭,驚喜萬分的叫喚著他的名字。
每次隻果叫他的名字,他的心就好象被強烈的撞擊,相當莫名其妙。
「-不上車我要走了。」
「我要!我要!」隻果飛快的跑到駕駛座旁的位置,打開門一古腦的坐進車子里。
在車子行進間,她總是用眼角偷偷的看樸理諾的反應,他很專注的開著車,但是他的額頭卻沁出了些許汗水。
她很自然的看了一下冷氣,是開著的,而且有越來越冷的趨勢,但樸理諾額頭的汗水卻越來越多。
「樸理諾。」
「什麼事?」
「你是不是很痛?」
「還好。」
「還好?你一直冒汗怎麼會是還好?把車停下來啦!」她氣他那副不太在乎的語氣和表情,「車子讓我開,我送你去醫院。」
「讓-開的話,就真的去不了醫院了。」
厚!這男人真的很討厭,都受傷了,講話還是那麼毒。「不然我叫救護車。」
「不用那麼大驚小怪,只是被打了幾拳,死不了的。」
「死不了也會得內傷,你到底要不要把車子停下來?」
「我還想多活幾年,不會把車交給-開的。」
「你再不停車,我就打破玻璃跳下去!」
車子終于停了,「-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我叫出租車送你去醫院,我開車尾隨在後。」他既然怕死在她手中,那麼她自己開車總行吧?
「下車。」樸理諾看了她一眼,搖頭嘆氣後推開車門。
「干麼?你別想把我丟在這里自己走掉。」死抓住車門,就怕他真的把她丟出車外去。
「-不是要開車?」小鳥長大了,總也要給她適度的空間成長,否則她的羽翼永遠也強硬不了,而他,認了。
果然,隻果開起車來驚險萬分,八成是賽車游戲看太多,她活像是把車道當成了賽車場,幸好他們兩人都算命大,醫院就在眼前,人車平安抵達。
「虞思婷,如果-這麼不想上我的課就給我到外面去,別在我的課堂上睡覺!」
一根粉筆丟過來,把正在打盹的隻果給吵醒,她揉著眼楮,很疲憊的說︰「教授,您上的課我很喜歡听啦,可是您要體諒我昨晚照顧受傷的哥哥整晚沒睡覺,您就通融一下讓我打個盹,您是大好人,超級大好人。」
隻果此話一出馬上引發現場哄堂大笑,有人建議,「請教授不要記-逃課,-就到圖書館去打盹算了。」
老教授板起臉,假裝不高興的說︰「到底誰才是教授啊?」
「當然是您啊。」
「那就給我閉嘴,上課這麼吵,是存心不讓我混到退休是不是?」老教授不再把注意力投注在隻果身上,繼續念他的課本,繼續提出他的專業見解。
但旁邊的男生不讓隻果好睡,不時趁著教授不注意,傾身對她嚼舌根,「昨晚後續如何?」
「樸理諾受傷了。」
「他也未免反應過度了吧?不過就是跳舞喝酒,-都成年了有什麼關系呢?-和他住在一起會不會覺得很不自由?」
「你管那麼多干麼?」隻果受不了的白了他一眼。
「我想追-啊。」
「你?」仔細打量他片刻,隻果突然哈哈大笑。
她這一笑,又惹到老教授了,「虞思婷,-是存心跟我過不去是不是?!」
隻果很無奈的指著旁邊的男同學,說︰「是他害的,不是我的錯。」
「你們兩個統統給我到後面罰站。」
「教授,不要吧?我們都已經成年了,罰站很難看的耶!」
「那就請你們離開教室,不要影響其它同學上課。」
隻果挪了個位置,離隔壁男同學幾尺,「我要上課。」再被記曠課,她這堂課就很難低空飛過,如果她再被當,樸理諾就要把她丟到美國給她的爸媽。
「-最好說到做到,如果再吵就不要怪我沒給-機會。」
又不是她的錯,都怪旁邊那家伙,他以為他是誰啊?說追就給他追嗎?那她豈不是太沒有個性了。
不過,他是誰?好象沒見過他在這堂課出現過,怎麼突然冒出來呢?
「我是轉學生,開始對我好奇了嗎?我叫錢燁齊,剛從澳洲回來。」
「昨天你也在?我不記得你有在場,為什麼你會知道昨晚的事情?」怕被教授發現她在聊天,她把聲音壓得很低。
「正巧我和朋友在那里喝酒,記得替你們解圍的幾個柔道高手嗎?我就是其中一個喔,-說-是不是欠我一份情呢?」
看見教授轉頭看他們這邊,隻果馬上假裝出很用功的樣子,等教授轉過頭去,她馬上賞了錢樺齊一記白眼。
「你不要跟我講話,如果你害我被教授當了這堂課,我跟你沒完沒了!」
「好啊,那-先答應我,下課後和我約會,我就不吵。」
「你說什麼?!」隻果不自覺又提高了音量。
「虞思婷!」
「是,我知道,我這就去保健室。」
「教授,我送虞同學去保健室。」錢樺齊自告奮勇起身追隨隻果身後。
兩人還沒走出教室,底下同學就開始打趣,「你們可不要在保健室做不該做的事情唷!」
笑聲不斷,隻果卻只有一種想法--掐死他!
女人的憂患意識激發起何若嵐行動的積極,她不想再錯過任何可以和樸理諾在一起的機會。
樸理諾雖然答應過要幫她注意工作機會,可是她卻更希望可以在樸理諾身邊共事,她深信近水樓台才能先得月。
毛遂自薦是她行動的第一步,她打了電話詢問人事部有無缺人,在確定公司確實有招募主管級員工之後,她就打了一篇履歷,洋洋灑灑介紹自己輝煌的學歷和經歷。
以她的才能,輕易就打敗了眾多來應征的競爭者,獲得了國際行銷部門的主任一職。
一接獲飛虹人事部打來通知上班的電話,何若嵐就迫不及待打了電話給樸理諾,「學長,謝謝你放水,我現在可以不用擠在失業人口之中了。」
「我沒有要主考官放水,是-的表現替-自己爭取到這份工作。」起先,樸理諾還在猶豫要不要出面阻撓何若嵐進公司,可是在眾主管一致贊同的情況下,他只得撇開自己的私心。
他對何若嵐並沒有偏見,只是不希望在公司內發生情感糾紛,她的來意他心知肚明。
而他,對感情一直興趣缺缺,有個隻果麻煩就夠了,他沒有多余的時間再花在感情上頭,身體和情感他分成兩等份,身體需求可以花錢或者逢場作戲來搞定,情感需求方面他則是寧可淨空。
「學長,下班有沒有空?」
「有事嗎?」
「幫我慶祝找到工作啊。」怕他拒絕,何若嵐還特地把一些學生時代的共同好友搬出來,「大家很久沒看見你,都挺想念你的,如果你不來,大家肯定會認為我在誆他們。」
他也不是放不開,一群人聚會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沒有拒絕這個邀約,確實他是太久沒有見到那一群學生時代的朋友了,藉此機會去和大家敘敘舊也不錯。
「在什麼地方?」
這次當然不能再挑選不夜城,上次被虞思婷破壞了約會,何若嵐到現在還耿耿于懷,再笨也知道要挑遠一點的地方。
「大家約了去陽明山吃飯,順便泡泡溫泉,就以前學生時期常去的那一家。」
「大熱天泡溫泉?」
「正好可以讓我們這些鮮少運動的上班族流流汗,促進一下新陳代謝很不錯啊。」
「好吧,你們高興就好。」地點約在溫泉區不代表他一定要泡溫泉,「你們泡湯我泡茶。」
「嗯,那麼六點準在山上見。」
「嗯。」
掛了電話,何若嵐忙著找美容院洗頭整頓自己,就為了給樸理諾一個美美的好印象。
而同樣掛了電話的樸理諾,卻撥打著另一個號碼做交代,可是打了半天,家里電話有通沒人听,隻果的手機也沒開,害得他只能對著語音留言。
這都是因為隻果手機忘了充電,直到她再度打開手機,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而這之前的時間,她都在等著樸理諾回來吃晚飯。
一向如此的,如果他不回來吃飯,一定會打電話給她,可是今天家里的電話沒響,她的手機又沒電,等她知道樸理諾不回來吃晚飯,她早就餓得頭昏眼花。
「又我一個人吃晚飯。」
一個人吃飯很無聊,即使面對著桌上的美食,也會有種難以下咽的感覺,而且她早就餓過頭了,當知道自己不用再等待,肚子反而不餓而是痛。
她的肚子真的很痛,痛到她趴在沙發上壓著肚子,還是無法減輕那種不舒服的感覺。
「樸理諾,你為什麼還不回來?」
額頭上的汗水越來越多,她發覺自己的肚子越來越痛,而且思緒也開始陷入恍惚。
她只能咬著牙忍痛,忍著不讓淚水進出眼眶。
隻果咬著牙緩慢的移動身體,抓到了茶幾上的電話,撥了樸理諾的手機,可是卻是收不到訊號。
「樸理諾,你到底在哪里?」
她會死掉嗎?
她覺得自己會死掉,可憐兮兮的一個人,等到被樸理諾發現的時候,她一定已經氣絕身亡。
可是她真的不願意就這樣死掉啊!她還這麼年輕,還沒有好好的享受人生,還沒有談過任何轟轟烈烈的戀愛,她真的不希望自己就這樣死掉。
戀愛?
她偷偷喜歡著樸理諾,可是樸理諾只把她當妹妹看待,在他眼中,她只是個小麻煩,長不大的妹妹。
「樸理諾,你快回來,只要你現在回來,我發誓我以後一定會作一個乖巧的好女孩。」
她在心底一次又一次的呼喚著樸理諾的名字,但是他卻沒有出現。
就在她死心了,打算放棄的時候,家里電話響了,讓她再度燃起僅存的希望。
「樸理諾,你在哪里?」
「虞小姐,我是管理員,有位錢先生說要找-呢,要讓他上去嗎?」
「錢?誰?」她快死了,沒有多余的力氣去思考對方是何方神聖。
「虞思婷,我是錢燁齊,-的同學。」錢燁齊把管理員伯伯的內線給接過手。
哪個錢燁齊?她還是想不出來,氣息越來越弱,勉強擠出一句,「救我……」
「救-?喂,-怎麼了?」錢燁齊握著話筒追問,卻問不出任何答案,他焦急轉頭對管理員說︰「伯伯,虞同學好象出事了,她剛剛叫我救她!」
「虞小姐,-怎麼了?還好吧?」
「痛……」
管理員急忙把電話掛了,又撥了另一通電話,聯絡了住在附近的鐘點媽媽,請她拿鑰匙來開門救人。
鮮少出現在校友聚會里,樸理諾被輪番灌了些酒,何若嵐藉此機會替他開車,送他回家。
「你還好吧?」
「沒問題。」
「那鑰匙交給你了。」
「-把車開走吧,明天開到公司停車場放著就可以。」
「我扶你上去。」看他搖晃著身體,何若嵐主動提議。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上樓。」
他很清楚隻果的個性,那個家除了家人和她的女性同學之外,是不許他帶女人回去的,她曾經揚言,只要他敢帶女人回來,她就會離家出走。
隻果在某方面有些潔癖,他則盡可能不去踩她設下的地雷。
這些年他們就這樣相安無事,日子是太平的,即使他喝醉了,也還謹記著隻果的這個禁忌。
「至少請我上去喝個茶,這樣也不方便?」
「是不太方便。」
「女朋友住那里?」
「不是,是我妹妹,她不喜歡讓人到家里去,很抱歉。」
看他那麼疼愛虞思婷,何若嵐心里很不是滋味,「你還是那麼疼她,當年說不定就是為了她,你才不肯跟我一起出國深造。」
「很晚了,早點回去吧,我也要上樓了。」
「我看你上樓再走。」
樸理諾轉身走向入口,才走到門口處,管理員就站起身來跟他說︰「樸先生,你們家隻果妹妹出事了喔!」
猶如被一團火燒過,樸理諾體內的酒精在瞬間被揮發一空,他醒了,撲上前靠著玻璃窗追問︰「她出了什麼事?」
「她的同學打電話過來說,隻果妹妹得了急性盲腸炎,現在在這家醫院,好象要開刀呢,現在不知道怎樣了。」
抓起桌上的那張紙條,樸理諾沒空再听管理員解釋,轉頭又奔出大樓,追上還沒有把車開走的何若嵐,猛敲打著車窗叫她下車。
何若嵐打開車門,不解的問他,「怎麼了?」
「抱歉,請-搭出租車回去,車子我要用。」
「你不能酒後駕車。」
「這點酒精還不會讓我昏迷,我非得用車下可。」現在就算警察要路檢,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你要去哪?我送你去。」何若嵐說什麼也不肯從駕駛座出來。
「我要去醫院,-不用陪我去。」
「醫院?誰病了?」
「-快下車,我沒空和-解釋那麼多!」想到自己狂歡了一晚,卻把隻果丟在家里受苦受難,他氣自己,脾氣也無法控制的爆發了出來。
何若嵐被他的怒火嚇到,小心翼翼的從駕駛座出來。
「還是我送你過去吧。」
「不用了。」
「那你要小心的開。」
「我知道。」
可是說歸說,一進到車子里,他就將油門狠狠踩到底。
樸理諾一路飛車抵達醫院,車子隨意的停在路旁就橫沖直撞的沖到醫院急診室的服務櫃台。
「小姐,有個病人叫虞思婷,請問她現在在哪?」
「虞思婷,我看一下喔。」護士努力從掛急診的名單中找尋,終于在一疊名單中的底層找到隻果的病例,「她現在正在手術喔,你是她的家人嗎?」
「手術?是誰簽的同意書?為什麼沒有人跟我聯絡?」
「病人情況很緊急,非得馬上動手術不可,是她的一個男同學送她過來就診的,就是那個男孩幫她簽的同意書。」
「手術室在哪?」
護士指向另一個走道,樸理諾立刻拔腿沖向那個方向。
他抵達手術房外時,手術室的燈還亮著,他看見一個穿著一身牛仔裝的男孩坐在手術房門口對面的椅子上,眼楮還緊盯著手術室那扇大門。
是這個男孩簽的字?他到底知道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手術耶!萬一隻果在手術台上發生事情,他可以擔這樣一個責任嗎?
不!
他心底雖然有所不滿,但是他不該往壞處想,隻果不會有事,他是絕對不能容許那樣的事情發生的。
「是你救了虞思婷?」
錢燁齊抬頭,看見樸理諾,他一眼就認出他就是在不夜城里面和人大打出手的男人,也就是隻果最在意的男人,他的情敵。
他為了追求虞思婷,特地選了自己不用上的課程,就為了可以和她拉近距離,擁有更多相處的機會。
當然他也調查了虞思婷的家世,他知道她的父母和其它長輩都在國外,目前她和她爺爺栽培長大的孤兒同住一個屋檐下。
隻果心底怎麼想的他很清楚,戀愛中的人是最敏感的,這個情敵對他的威脅力很大。
「里面不是虞思婷?」錢燁齊的久久不語讓樸理諾起了疑慮,甚至開始尋找走廊上是否有另一個手術房。
「是虞思婷沒錯。」
「我听急診室的護士說了,是你送她來醫院的,也是你簽名讓她進手術房,謝謝你救了她一命。」
「我不領情。」錢燁齊冷冷的回答他,拒絕了他的感謝。
「什麼?」樸理諾楞了一下,有點不能接受男孩的囂張,他都還沒有怪他自作主張,他倒是-起來了,「你不領情無所謂。」
「你知道虞思婷和你住在一起很危險嗎?今天要不是我來找她,說不定她就死在自己家里,你為什麼丟她一個人在家?」
「不許詛咒隻果!」
「丟著她自己跑出去花天酒地,還好意思凶我?!你不覺得很好笑嗎?」
因為隻果還在手術中,樸理諾失去了理性,他憤怒的揪起錢曄齊的衣領,正考慮著要不要教訓一下這囂張的男孩時,手術房的門卻突然打開了。
「醫生,隻果沒事吧?呃,我是說虞思婷,她現在怎樣了?」
「醫生,我現在可以去看虞思婷了嗎?」
「手術很成功,不過她現在得送去加護病房觀察。」醫生扯下口罩,一邊詢問著,「你們哪位是病患的家屬?」
「我。」
「那麻煩你去櫃台幫病人辦理住院手續。」
「好的。」
隻果被推出手術室,卻閉著雙眼,樸理諾和錢嘩齊都努力的叫了她幾回,但她沒有響應。
「請不要影響我們,讓一下。」護士公事公辦,把兩個擋住去路的男人給趕到一旁。
「你還不去辦住院手續。」
「你可以走了。」樸理諾不客氣的下逐客令。
錢燁齊不吃他那套,皮皮的說︰「醫院又不是你家,我要在這里等到虞思婷醒過來為止。」
「你……」樸理諾雖然氣得頭冒青煙,卻也拿他莫可奈何。誰叫他是隻果的救命恩人,沖著這一點,他都不得不對錢燁齊禮讓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