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他說的那三個字,始終在她腦海中盤旋不去。
翌日一早,一如往常,謝悠然已經準備好早餐了,正要上樓叫閔劭宇起床,怎知腳才踩上樓梯,就看到閔劭宇穿著整齊,拎著公事包下樓來了。
「我正要上去叫你,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不用了,我現在就要出門。」
閔劭宇的態度很冷淡,很難想象他昨晚還說他愛她,面對這樣兩極化的反應,她的心情就像在坐雲霄飛車一般,上下劇烈起伏。
果然喝醉酒的話不能當真,他昨晚鐵定是吃錯藥了。
「那晚餐想吃什麼,我等等去買。」
「不用了,以後你不用替我準備餐點,我走了。」
他丟下話便轉身穿鞋準備出門,謝悠然見狀突然一股火氣冒了上來,就算沒有昨晚的酒後真情告白,他的態度也轉變得太大了吧!
「你這是怎麼回事?我做錯什麼了嗎?就算我做錯了,你也應該告訴我,讓我死得明明白白啊!況且昨晚你莫名其妙爽約,我都還沒有向你興師問罪,你倒先對我耍起脾氣來了,你知不知道昨天我等你等到餐廳都打烊了?!」就算脾氣再好的人也會被他逼到發飆。
「等不到人就該離開,我沒去就是我有事,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難道不知道嗎?」
「閔劭宇,你到底是什麼意思?!」謝悠然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個大笨蛋,竟然這麼容易就被他酒後的胡言亂語給迷惑了,傻傻相信他對她是有真感情的。
然而,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她逼自己冷靜下來,說來他突然有這樣的轉變也太奇怪了,昨天約吃飯時明明就還好好的,難道在他們約好後發生了什麼事?
謝悠然這才突然覺得事有蹊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你指的是什麼?」
就算不能當情人,還可以當朋友,他們說好了要當戰友的,不該如此怒目相向,「我們不是握手言和了嗎,你的態度突然打逆轉,總有個原因吧?」
「只是突然覺得很荒謬,不想繼續下去了,就這樣而已。」
「所以呢?」
「正在考慮要不要結束這種荒謬的關系。」
「結束?」他的意思是……真的要說再見了嗎?
就算離婚了,還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甚至再度把心奉上,這讓她從沒想過過會有這一天的到來,也沒想過他們的關系會就此結束。
即使明白是有那種可能的,畢竟衙門離婚了嘛,但就這樣分手,心還是很痛呢!
「為什麼這麼突然?為什麼完全不跟我討論?」
「所以說正在考慮,還沒有做好決定。」到底是否要放手他仍未做出決定,他的心不想放,但理智卻告訴他長痛不如短痛,「等我想好了會通知你,先走了。」
見他就要走,她一急,忍不住緊抓住他的手臂,「閔劭宇,這件事我也有決定權。」
「你不是早就已經決定好了?!」閔劭宇突然怒目咆哮。
謝悠然從沒被他凶過,嚇得連忙松開手,一臉錯愕地看著他問︰「我決定好了?那是什麼意思?」
「你做的事情為什麼要我來說明。」
「我?」她做了什麼?從他的態度來看,那似乎是不可饒恕的錯誤,但她真的想不出她到底做了什麼呀!
以為謝悠然是在裝蒜,閔劭宇氣急敗壞地從西裝口袋掏出那張典當收據影本,「這個,總看得懂吧!」
她現在終于明白閔劭宇的態度為什麼會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了,而這個錯,是她一手造成的,即使現在再後悔也于事無補。
為什麼閔劭宇會拿到典當收據?知道她秘密的人除了那家當鋪以外,就只有侯友芬了。
謝悠然很不願意相信,多年好友會是扯她後腿的人。
約她見面,也是掙扎再三後做的決定。
侯友芬早就知道這一天總會來到,但是她當然不想被當成壞人,所以在赴約之前就想好了許多應變對策。
面對侯友芬,謝悠然還是有些顧慮,不願意和她惡言相向,甚至還替她找了好多理由,想要說服自己她不是那種人。
但是很難,她怎麼想就想不通,為什麼侯友芬要出賣她,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侯友芬為什麼要胡安則這樣傷害她?
「你不問我找你做什麼?」
「我知道你要問我為什麼告訴閔劭宇你典當秘密的事,我也知道你一定很生氣,但我會這麼做,全是為了你好,我覺得得要有個人把你從痛苦中拉出來,所以我只好做那個壞人。」
听起來好像很偉大,謝悠然也很想相信她,但她還是感到非常困惑,這是第一次,她對好友說的話有所懷疑。
「你有什麼事沒有告訴我嗎?」
「什麼?」侯友芬防備地瞅著她。
「你不希望我和閔劭宇在一起嗎?」
「說真話,我覺得你和他不適合。和他在一起之後,你一直很不快樂,與其和一個不能給你快樂的男人在一起,何不另尋出路,反正你們也離婚了,你可以追求其他更好的對象。」
要是以前,她一定百分之百相信侯友芬是真心為她好,沒有其他用意,但自從知道她出賣了自己之後,無論她說什麼,听起來總覺得別有居心。
忽然間,隋少均將的那些話躍入謝悠然的腦中,響亮的回響著,大聲到把她被蒙蔽已久的單純心靈敲醒。
「友芬,你……喜歡劭宇嗎?」
侯友芬一驚,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水杯,水灑了一地,她慌亂的神情泄漏了她心底的秘密。
謝悠然看得心底酸酸的,卻不想戳破她,她從未就沒想過要和侯友芬撕破臉,于是她口氣一轉,「瞧我說什麼傻話呀,你肯定是不喜歡他的,才會說我和他不適合,但怎麼辦呢,我是真的很喜歡他。」
「是嗎,」侯友芬表情冷冷的,忍不住唱衰,「那到時候受傷了就別怪我沒提醒你。」
「怎麼可以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幫我想想嘛,要怎麼做才能抓住一個男人的心?」
「這個忙我幫不上。」
這女人是笨到看不出來還是心機重到在裝傻?平常明明心思透明,能讓人一清一楚的謝悠然,現在到底在想什麼?她竟然模不著頭緒。
不知為何,侯友芬突然開始害怕起這樣的謝悠然。
「所以你不喜歡閔劭宇對不對?」
「如果我喜歡,你會讓給我嗎?」
「不會。」
過去,只要侯友芬看上的東西,謝悠然總是二話不說直接讓給她,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麼堅決的拒絕侯友芬。
她知道,侯友芬是真的喜歡上閔劭宇了,但愛不是物品,是不能轉讓的。
「經過典當事件,你覺得閔劭宇還會喜歡你嗎?」
「所以才要你提供意見,告訴我怎麼抓住男人的心啊!」
謝悠然知道自己這麼做很壞,但如果硬是要追根究底,兩人勢必要撕破臉,十幾年的友情就會付諸流水,她做不到,只好迂回以對,假裝沒事。
但是侯友芬不肯見她幸福,更不想幫忙,既然她得不到,寧可兩人都得不到,想起了閔劭宇說過的話,她恨得牙癢癢的,決定把他帶給她的恥辱,借由謝悠然還給他。
「那就積極點吧,如他真的愛你,自然抗拒不了你猛烈的攻勢。」閔劭宇說過,他不喜歡過度積極的女人,那就讓謝悠然采取他最不喜歡的方式去討好他,結果會如何,還令人期待的。
那是侯友芬用過的方式嗎?如果是,那麼她就試試看,她想知道,不同的人做了同樣的事,會有怎樣的結果?
「我知道了,如果失敗了,我就放棄。」即使到時候結果不如人意,至少她努力過了,也不會有所遺憾。
至于友誼,缺了個口,能不能回到最初,連她自己都沒有十足的把握了。
為了挽回閔劭宇的感情,謝悠然真的豁出去了,她買了一大堆食物,煮了他最愛吃的料理,然後拎著愛心便當到公司。
「總經理在辦公室嗎?」
「是,我馬上替您通報。」
「不用了,我自己進去找他。」
她不請自入,秘書攔不住,只好跟在她後頭一起進到閔劭宇的辦公室,一臉抱歉地解釋,「總經理,夫人她……」
「出去吧,把門關上。」閔劭宇看了謝悠然一般,對無辜的秘書下達命令,待秘書離開後,他冷冷地瞅著她,口氣很不好地問︰「你這是在做什麼,干麼突然跑到公司來?」
「這個,替你送午餐來的。」謝悠然把便當放到一旁的茶幾上,一邊掀開蓋子,一邊介紹,「有涼拌竹筍,還有芙蓉蒸蛋,另外我還煮了蔬菜濃湯……」
「沒人要你做這些。」听得肚子都餓了,但閔劭宇還是極力裝酷,故意不看那一桌的食物,假裝很認真的辦公。
「是我自己願意做的,快點趁熱吃了吧。」
「不用了,你帶回去吧,我不想吃。」
滿腔的熱情被人狠狠潑了一桶冷水,說不挫敗是騙人的,但謝悠然是想清楚才來的,她知道要換回他的感情可能不是那麼容易,不過她想要努力看看。
所以盡管有些受傷,她還是笑笑地回道︰「你對食物過敏,別因為生我氣就跟自己過不去,即使勉強也多少吃一點吧。」
謝悠然怎麼會突然變得那麼溫柔,她到底又想玩什麼把戲?這次他絕對不會再上當了!
但看著那些食物,身體卻很老實的覺得餓了,令人有點痛恨,生理需求背叛了他的理智,還丟臉的唱起了空城計,為了不想讓自己更丟臉,他索性丟下工作,拎起外套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
「我去哪里應該不需要跟你報備吧!」閔劭宇冷冷的回頭朝她諷刺道。
「是不用……但如果你是要躲我,倒不用那麼費事,我離開就好了。」把袋子放在一旁,她起身說道,「我把東西放在這里,記得要吃飯。」
閔劭宇本來還想講出更難听的話刺激她,但伸手不打笑臉人,看她一臉笑意,似乎不被他的冷漠所影響,難听話一時間也講不出口了。
「我的事情我自己會看著辦。」
謝悠然毫不理會他的嗆聲,自顧自地叮嚀道︰「吃完記得把便當盒帶回家。」
看來,她真的打算和他耗下去,好,他就看能撐多久,以她的個性,恐怕熬不過三天。
「還不走嗎?」他站著趕人,似乎在說,你不走就我走。
「我走了。」謝悠然這才緩緩移動步伐,離開他的視線。
人是成功趕走了,但現煮的愛心便當卻留下來了,還不時誘惑著他的味蕾、他的胃,早餐只喝了牛女乃,這會兒他是真的很餓了。
可吃了好像就認輸了,不行!
結果一整個中午,閔劭宇緊盯著食物,一個人很幼稚的偷偷天人交戰著——吃,或不吃?
晚餐依然很豐盛,但也如謝悠然所預期的,閔劭宇果然沒有準時回家吃晚飯,看來他還沒準備要原諒她。
但她也不會這麼快就放棄,干脆主動打電話給他,還好他沒有掛她電話,「還沒下班嗎?」
「有什麼事?」
「我準備好晚餐了,想問你幾點回來吃?」
「不用等我了,我不會回去吃。」他今晚也不打算回家,要在辦公室窩一晚。
他得想清楚他和謝悠然之間的關系,到底是要徹底結束,還是再給彼此一次機會,但一整天下來,他依舊沒有任何答案。
「我會等,不管不晚我都會等。」
「那不關我的事。」
「等你回來我再幫你把菜熱一熱,你忙吧,我先掛電話了。」
盡管他嘴上說的再狠再冷漠,但是還是會擔憂,掛斷電話後,他就開始坐立不安,「等什麼等,我不準備回家,難道她要等一整晚?」
他實在不了解謝悠然,既然在他身邊那麼痛苦,為何不趁機和他一刀兩斷,干麼又突然扮演起賢妻良母來?!
但他自己更奇怪,不管是脾氣倔強的謝悠然還是溫柔賢惠的謝悠然,他總是被她搞得暈頭轉向的,盡管對她又恨又氣,但依然割舍不下對她的那份掛念。
他是真的不想回家,不想再被她擾亂心緒,可是當時鐘敲了十下後,他還是忍不住一把抓起車鑰匙,快速離開辦公室。
而在家等待的謝悠然因為忙了一整天太累了,不知不覺就在沙發上等到睡著了。
他一進門就看見謝悠然躺在沙發上睡覺,本想上前叫醒她,可是她听到腳步聲卻先醒來了,連忙站起身。
「回來啦,餓嗎?我現在就去幫你熱飯菜。」
「不用了,我不吃。」他邊說邊往房間走,完全不回頭看她。
「劭宇……」
要發作了嗎?他就說嘛,謝悠然那個牛脾氣能熬多久?結果連三天都不到。
謝悠然其實是真的快要發作了,她第一次如此低聲下氣的討好一個人,他卻一點也不放在心上,而她對侯友芬那麼好,得到的結果竟是好友的背叛,接連的打擊讓她心浮氣躁,但火氣到了腦門,卻又被她非常努力地壓了下來。
如果現在放棄,他們之間就真的再也無法換回了,她有這樣的認知,也知道犯了錯的人,就要有勇氣承擔自己的錯誤,若是沒有努力想辦法補償就放棄,連她都會唾棄自己。
「晚餐有你愛吃的東坡肉……」她加快腳步跟上他。
「不吃。」繼續裝冷酷,卻拼命把口水往肚子里面吞,他開始覺得謝悠然是惡魔,根本就是以折磨他為樂的名媛惡女。
「那要先洗澡嗎?」
「什麼?」
「我幫你放熱水,也可以幫你刷背。」
這女人……真有辦法把他搞瘋!
「謝悠然!」
他突然停住步伐,害謝悠然差點撞上他。
「什麼事?」她一副天真無辜的看著他。
「你膽敢進浴室的話,後果自行負責!」
「會有什麼後果?」
閔劭宇冷冷邪笑,「你說呢?」
看他笑得那麼賊,肯定不是什麼好事,但到底會發生什麼?進浴室不外乎是放熱水,不然就是替他刷刷背,再不然……越想她的臉越紅,腳也定住了,不再緊跟著他。
意識到進浴室能做什麼而害羞不已的謝悠然,手捧著干淨的衣服站在閔劭宇房中,看著微開啟著的浴室門板,腦袋不斷想著兩人過去相處的種種。
很多事情,其實從一開始就應該進行,一直延宕,是因為不夠成熟,所以繞了好幾圈,傷了最愛的人,也害得自己受傷。
如果一開始都照著該有的步調進行,今天又會是怎樣的局面?
雖然現在才開始想或許有點晚了,但她突然有個念頭,想把兩人未完成的事情做完,就算最終的結果仍不是她所期望的那樣,那她也認了。
做了個深呼吸,她鼓起勇氣,推開浴室門走了進去。
閔劭宇原本只是挑釁而已,不認為她真的有種進浴室,所以才把門開著,現在看到她突然出現,他也嚇了一大跳。
赤果果的和她相見,他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先遮哪里好。
說什麼討厭太積極的女人,那是看對象而定的,不喜歡的女人投懷送抱,不能激起任何波瀾,但是喜歡的女人這麼做就另當別論了。
「謝悠然,你瘋了是不是?!」
「也許吧。」戀愛中的人總會有些瘋狂舉動,男女都一樣。
謝悠然向前一步,閔劭宇連忙側過身,緊張地大吼,「你在干麼,快出去!」
「你並沒有說我不能進來,而且你自己把門打開的,不就是告訴我,要不要進來由我自己決定嗎?」
勇敢嗎?那倒不是,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男人赤果著身體,她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讓自己的呼吸保持正常,語調維持平穩,但心跳就騙不了人了,她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可現在後退就前功盡棄了。
而且不知為何,當她想開溜時,她就會感覺到身後有一股無形的力量一直把她往前推。
「你不要再過來了!」
「為什麼?」
嚇!這女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還問為什麼?
但更可笑的是他自己,竟然因為她的挑釁而全身熱血沸騰,他側過身,想遮掩自己無法控制的生理反應。
「不要過來了,否則別怪我沒警告你!」他在努力維持自己的理智。
謝悠然不听勸,一腳跨進浴缸,把他逼得無路可退,而且她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甚至主動把身體貼向他。
感覺到她柔軟的曲線,閔劭宇狠狠倒抽一口氣,現在就算用冰水也沒辦法幫他降溫了,他感覺身體里有兩顆巨大的火球,快速地沖向腦門和男人最敏感的部位。
他感受到下月復傳來陣陣既緊繃又強烈的痛楚,全身細胞仿佛即將爆發的火山,滾燙而激烈。
「該死的女人!」
既然她想玩火,那他就奉陪到底!
他猛地轉過身,直接和她面對面。
他的反擊令謝悠然嚇了一大跳,勇氣瞬間背棄她,消失得無形無蹤,感受到他的陽剛氣息,換她不自覺屏息。
要命!她到底在做什麼,竟然把一只猛獅當成了病貓?!
下意識想逃,但腳還沒來及跨出浴缸,閔劭宇已經扣住她的縴腰,輕輕一使勁,就讓兩人的距離化為零。
「我說過,進了浴室,後果你自己負責!」
「那個……」
不讓她有機會找借口,他頭一低,用唇堵住她的嘴,把她未竟的話語全數吞沒,把她引發的火焰導回她身上。
頭好暈……不知道是因為浴室太小還是氧氣不足,她只覺得天旋地轉,一切仿佛作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