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凱把夏潔帶到哪里去了?
當然是到她可以好好拍照、他也可以好好被拍的地方,不過,他們並沒有跑很遠。
朱凱在羅馬近郊有一座莊園,平常有佣人打理得美輪美奐,秘書和特助沒有他的允許也不敢來打擾,對他而言,這里可算是人間天堂。
「這里好漂亮,快點,多拍幾張。」夏潔如魚得水,按快門按得很快樂。
「拍這里。」朱凱也被拍得很快樂。
被報章雜志拍了數百次,他現在才知道,拍照除了能滿足自戀的虛榮外,還能有這麼多快樂。
這麼說其實也不對,恐怕只有被夏潔拍,才是快樂的吧。
「主人,咖啡來了。」佣人把咖啡端到離他們最近的玫瑰園。
「好了,休息一下,喝杯咖啡吧。」朱凱對夏潔招手,走向玫瑰園。
玫瑰園共有五個部分,分別以天使、女神、阿波羅、維納斯、聖家庭為中心,以不同玫瑰品種設計出不一樣的風格。
玫瑰園的咖啡座正好在正中央,再加上咖啡座也全以玫瑰造型設計,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美不勝收。
「拍照,快拍照。」好像怕玫瑰花在瞬間全數凋謝一樣,夏潔急急跑過去。
不知又拍了幾百張,夏潔才坐下來,但是並沒有空喝咖啡。
「先喝咖啡吧。」朱凱催促。
她這麼忙,會不會錯過咖啡滲著玫瑰花香的滋味?會不會錯過風中的花香?
「你連喝咖啡也很帥,我不想錯過。」如果能記錄他一天、一個月,不,一生的每個動作就好了。
在玫瑰園喝咖啡本來就是件賞心悅目的事,夏潔那樣說,比花香涼風更令人舒暢。
「你不用介意沒關系,我看到什麼拍什麼。」夏潔儼如專業攝影師般說道。
但是沒多久後,記憶卡滿了,數位相機無用武之地。
「早知道就多帶幾張記憶卡。」夏潔望著相機發愁。
「這樣你不就有機會喝咖啡了?」朱凱挑眉一笑。
「也是啦。」夏潔轉念,馬上笑開來,「這樣就可以看看花、聞聞花香了。」她像小精靈般,在花間跳來跳去。
「坐下來喝咖啡吧。」朱凱再次提醒。
夏潔抬頭看看他,接著,又把注意力轉到別處。
「那邊的花好漂亮。」說著,她就要跑過去。
「叫你坐下來。」朱凱不悅的低語。
「呃……」夏潔看看他,又看看腳尖,他愈堅持她愈為難。
「為什麼不坐?」她再不坐,他就要生氣了。
「因為……因為……」夏潔囁囁嚅嚅,「你那麼完美,我……」靠他愈近,她愈覺得自己是丑小鴨。
這是他听過最高等級的稱贊,她居然因他的完美而自慚形穢!
朱凱心中飄飄然,但也意識到這樣不太好——他可不要自己的完美,變成與她之間的隔閡。
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在意她的感受,只知道他想要她坐下來。
「坐下,不準胡思亂想。」他簡潔扼要的對她說。
「喔。」他的話太有威力,他的凝視太令人心亂,夏潔一時腳軟,就那樣坐下來。
想不到他不只外型出眾,連眼神和聲音都具有神秘的力量。啊,她的心跳得好快!
「這才像話。」朱凱算是滿意了,「喝咖啡吧。」
「好。」夏潔小心的端起咖啡來喝,咖啡一入口就全身舒暢起來,「好喝。好花、好咖啡、奸帥的人……啊,怎麼有這麼好的事?」
她是燒了幾輩子的好香,才能有這麼幸福的片刻?夏潔好想跪下來膜拜天上眾神。
她說的每句話都令他非常愉快,朱凱打從心里露出難得的微笑。
「跟我在一起吧。」
既然有人可以令他這麼愉快,他為什麼要錯過?況且,他還可以向老媽交差,一舉數得,何樂而不為?
「啊?」夏潔驚訝得眼珠子快掉下來。
第一次有帥哥對她這麼說,夏潔心跳失序,說不出半個字,心里卻已答應了千萬遍。
「不願意?」朱凱故意問她。
唉,她會呆掉是應該的。
「不……不……」願意、願意、她願意!雖然她在心里早已答應了千百遍,但嘴巴就是一直打顫,吐不出話來。
「那就……」她實在太有趣了,他打算再逗逗她。
「主人!」
突然,遠處傳來管家的聲音。
「什麼事?」掃興,他還想多逗逗夏潔呢。
「秘書和特助來電,說是有緊急要事。」管家趕緊把無線電話奉上。
「我是朱凱。」他接過電話,冷冷的回道。
「總裁,有人來電,說你綁架了韋克的未婚妻,若韋克因此提出告訴,咱們會吃不完兜著走。」他們兩家關系惡劣,不允許任何會擦槍走火的情況發生。
「未婚妻!?」朱凱驚得差點從豪華花雕椅上跳起來,冷眸望著嚇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夏潔,「你是韋克的未婚妻?」
「韋克是誰?」突然丟來這名字,她怎麼想得起來?
「你最好別裝傻。」她不像是有心機的人,但她竟然和韋克有關系,實在出人意料。
「總裁,現在……」他們不認為要直接把人交出來,因為這說不定是貝魯克家族的另一種詭計。
但,若將人藏在義大利,等到被揪出來,他們就難以翻身了。
「我帶她到蒂卡島把事情弄清楚,你們看著辦。」朱凱交代著。
「好的,總裁,我會馬上為你準備交通工具。」秘書說完,掛掉電話後,立即著手處理。
「你說你不認識韋克?」朱凱盯著夏潔問。
沒弄清楚她的來歷是他的錯,希望現在還不遲。
「可能……吧。」她得好好想想,才知道記憶庫里有沒有這生疏的名字。
「這麼不確定,那就表示你可能認識?」朱凱不懷好意的問。
「也許吧。」
「要怎樣你才會想起?」他姑且一試,試探她到底是何居心。
「我真的要想一想。」夏潔笑著回答,「如果你給我時間,我就可以想出韋克是誰,也會順便想起你是哪位。」
「啊?」朱凱驚訝極了。
他沒听錯吧?她說要「想一想」,才能想起他是哪位!?
喔喔,他心中的謎團更大了,她最好能夠講清楚。
「沒錯,就是要想一想。」希望他別像其他人一樣,要她講到口渴才願意相信她。
「走了,我會給你很多時間想一想的。」因為直升機已經到了。
接著,朱凱拉起她就走。
反正,他會有很多時間弄清楚這女人,要割要剮都不急于一時。
「等一下,你要拉我去哪里?」夏潔喳呼著。
「不要吵。」她最好別吵掉他的耐性。
「啊,要坐直升機嗎?」夏潔馬上被拉走注意力,「奸耶,我沒坐過直升機。」
「那你有機會了。」
朱凱拉夏潔上直升機,沒多久,直升機朝東方飛去。
「真是太好了。」夏潔拍手叫好。
直升機飛到亞得里亞海,順利停在蒂卡島上。
蒂卡島位于亞得里亞海與伊奧里亞海之間,島上林木蒼郁、物種繁多,自從朱凱買下後,一直維持自然原始的風貌。
島嶼上的叢林間,有一個供直升機起降的平台,朱凱把直升機停在那里。
離開平台,朱凱與夏潔沿山路走,走到半山腰的一間隱密木屋。
「哇,好漂亮的島、奸漂亮的森林、好奇怪的木屋,好像走進童話王國。」夏潔對于一路上的事物都感到很好奇,不只一次興奮地舉起相機,最後又因記憶卡沒有多余的空間而作罷。
「這個島上沒有別人,對外的交通工具只有那架直升機,也就是說,如果你做出任何不應該的行為,就極有可能在亞得里亞海長眠。」朱凱以他一貫的表情,說出冷酷的話。
「哎,太可惜了。」夏潔看他說完話,感到很扼腕,「你這種表情也很好看,可惜沒有記憶卡了。」
「是嗎?」朱凱露出得意的表情,但隨即發現話題被岔開,立刻變得很凶的說︰「現在不是說那些的時候。」
「噢。」夏潔乖乖的垂下頭,「那是說什麼的時候?」
朱凱差點岔了氣,虧他還為自己破壞她的好心情而內疚,原來她是在搞笑。
「把你跟韋克的關系,從頭道來。」朱凱的表情認真嚴肅。
「真是史上第一帥……」夏潔又好想拍照了。
「那當然……現在不是說這種事的時候!」朱凱暴跳起來。
在消息爆發之前,她說這種話,他會認為是她有眼光,但現在他不得不懷疑,她掌握了催眠他的方法。
「噢,好吧,那來說……你是哪位啊?」夏潔側著頭問,「我對你很有印象喔,我們應該是很久的好朋友吧?你跟我說名字,讓我想一想好不好?」
「這世上沒有人不認識我,夏潔!」朱凱的自尊有點小受傷,她是故意假裝不認識他的嗎?
「嘻嘻,你真的認識我耶。」有朋友在身邊真好,夏潔笑得很開心。
「虧你還笑得出來。」老實說,她笑得那麼燦爛,還蠻刺眼的,「快說你是不是韋克那邊的人!」
「對呵,我答應你要想一想。」夏潔開始搜尋腦海中的片段,「韋克、韋克、韋克……」她邊想邊走。
「你要去哪里!?」明明是直走,她卻拐了彎,是想在森林里迷路嗎?
「喔。」直到朱凱把她叫回來,夏潔才知道自己想得太專心,走進了岔路,她趕緊跑到朱凱那邊去。
「想個人也要想這麼久?」還是想拖延時間等人來救,或找機會落跑?
「我真的想不起來他是誰耶。」夏潔滿臉為難。
「如果你不認識他,怎麼有人發布消息,說你是他的未婚妻?」這未免太匪夷所思。
這其中一定有人在說謊。
「啊?未婚妻?」夏潔嚇得差點跌到山崖下,「難道那個人就是韋克?」
「所以你真的是他的未婚妻?」得到這個答案,朱凱居然有受到打擊之感。
這到底是為什麼?
「我是有在教堂結婚的相片啦,但那個人比較像你耶,那到底是你還是韋克?」夏潔困擾極了。
他是少數幾個她覺得眼熟的人之一,因為他愈看愈帥的緣故,她把那天拍的相片洗出來,每天都看三、五遍。
唯一遺憾的是——她遲遲無法把相片中的樣子,和活生生的人連結起來。
「啊?」朱凱簡直傻眼,怎麼和她聊這些,有入五里霧中之感?
「你說你是誰?如果知道你是誰,我大概就可以確定和我進教堂的是誰了。」
「我叫朱凱-畢奇奧尼,和你在教堂里結婚的是我,除非……你結了兩次婚。」不知為何,一想到這個可能,朱凱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啊,你就是說權宜之計的那個人喔!」夏潔開心的拍手叫好,「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等一下、等一下,讓我整理一下是怎麼回事。」朱凱覺得事有蹊蹺,「你說想起來是什麼意思?那不過是四天前的事。」而且還是大事,如果連那麼大的事都會忘記,她豈不太沒神經了?
「喔,這個啊,我沒告訴你嗎?」這種事她是不會一個一個去告訴人家啦,但他如果是好朋友,應該知道吧?
朱凱搖搖頭。
「因為我記性很差,又是路痴啊。」夏潔像說別人的故事般,講到出糗的事,比誰都開心,「我記人的本事很差,出門時也都不認得路……不過沒關系,我對事情還是有些記憶,還好我有拍照的習慣,只要每天整理相片,就知道發生過什麼事。」虧她哥哥想到這招,真是太了不起了。
「這種情形……」朱凱一時無法理解。
「就是把人和路全部忘記啦。」怕他不懂,夏潔簡明扼要的重復說明一遍。
「這樣不是很危險嗎?萬一遇到壞人……」朱凱最先想到的就是她的安危。
真是怪了,他可從來沒有關心過誰。
「不會不會,如果有危險,我當然會跑。」夏潔搖手搖頭,連說安全,「我還是能保護自己的。」
「但是你會忘記自己跟誰結過婚、跟誰接過吻。」朱凱說這句話時,有賭氣的味道。
這表示她連他也忘記,這實在令人生氣。
「沒關系,回去看相片就會想起來了。」夏潔揮揮手,說這不是問題。
「這麼說,所有人你都記得了?那我是誰?」朱凱故意考她。
明明是這麼嚴重的情況,她卻說沒關系,教人怎麼服氣?
「你是……你是……」夏潔側頭思考,身子也就往右邊偏,人也跟著往那邊走。
「你要去哪里?」朱凱動手把她揪回來。莫非這就是她變成路痴,永遠無法到達目的地的原因?
「呵呵……」夏潔傻笑,「身體自己會找路。」
「別笑,明明是這麼可怕的病,你還笑得出來?」萬一有一天,她走著走著就不見了……朱凱一想到這個可能,就胸腔發緊。
「這不是病啦!」夏潔樂天的笑笑,「醫生只說這是稀有現象,全世界還沒有這種例子,這並不是病。」
「治不好的都叫不治之癥。」朱凱不知道她怎麼還笑得出來,要是別人,恐怕連出門都不敢。
「沒那麼嚴重啦!」夏潔笑得更大聲了,「告訴你喔,像我這樣其實蠻幸運的。」
「幸運?」朱凱懷疑自己听錯了。
「對呀,你想想看,我每次見到你都像是第一次,每次都會對你感到驚為天人,心里就會涌上激賞和幸福感,這當然是天大的幸運。迷路也是啊,可以到從來沒想到會去的地方,看到可能一輩子都遇不到的人。」
「虧你能這麼想。」朱凱真是被她打敗了,「問題是,你也可能永遠回不來。」
「別擔心別擔心,吉人自有天相,天上眾神都會保佑我,總有人帶我回家。」如果可以的話,夏潔很想拍他的肩安慰他。
「需要被安慰的是你好不好?怎麼反而是你安慰我?」怎麼有這麼可愛的人?朱凱簡直哭笑不得。
「是嗎?我需要被安慰?」夏潔側頭想了想,「為什麼我要被安慰?」
「沒事,沒事。」朱凱投降了。
她的神經就那麼大條,怎麼可能知道別人在替她擔心?她的個性就是那麼樂天,怎麼可能蒙上一點陰霾?
嗄?他剛剛在想什麼?替她擔心?他在擔心她?
「不可能吧……」他怎麼可能擔心別人?
許多畫面浮上心頭,從認識她的第一天到剛剛,許多動作和感覺都讓他意識到自己心情的轉變。
「什麼不可能?」夏潔听見他喃喃自語,追著問。
「什麼什麼?」朱凱回過神來,反問。
「你說不可能啊。」
「有嗎?我有說嗎?」
不,不會有那種事的,沒有人能住到他心里來,他也不想為任何人牽掛。
「說不定是我听錯了。」夏潔無所謂的聳聳肩。
「到了。」朱凱打開小木屋的門。「這是我們這幾天要住的地方。」
「要過原始生活耶,真好。」看著簡陋的木屋,夏潔對能體驗遠離都市的生活,感到很開心也很期待。
「怪胎一個。」平常人都會先抱怨資源短缺,只有她拍手叫好,朱凱哂然失笑。
大概就是這種什麼都好的個性,讓他覺得沒有拘束、輕松愉快吧。
「怪胎兩個。」他嘲笑她,她也嘲笑他,相互抵銷。
「我叫朱凱-畢奇奧尼,不叫怪胎。」朱凱不服氣的反駁。
「我叫夏潔,也不叫怪胎。」夏潔也跟進。
朱凱朝她微笑,心里頭涌上來的輕松和愜意,是他從未體會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