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荷出生于警務世家,父親是歷任總統的隨扈、母親是女警隊的主任,家族里有一半的伯伯叔叔在警署任職,大多數的表兄弟、表姊妹的職稱,也都與警字有關。
這是與表姊妹們半個月一次的例常眾會,除了聯絡感情外,也是互通有無的時間。
燈光、氣氛都很好的包廂里,桌上擺著大大小小的點心,表姊妹們或坐或臥,尋找最放松、舒服的姿勢。
「最近都還好吧?」
大家七嘴八舌的發表工作近況。
「忙,忙翻了,要暗中對所有出入境的旅客警戒。」
「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全球第一大惡人掛點了,他的左右手卻不見了……全球都在密切留意。」
「唉,一直找不到某大財團的鉅額款項來源。」
「最近的火災真多呀,小荷,你們忙翻了吧?」
「再怎樣也沒有你們忙,反正那個耿昂是有錢人。」鐘荷撇撇嘴,開始數落那個愛玩火的有錢人。
「咦?耿昂呀?」大家有志一同的把注意力移到她身上。
「怎麼了?你們怎麼用這種眼神看我?」好像她是什麼好吃的蛋糕似的。
「我們想……現在掙飯吃這麼難,不如你去嫁個有錢人,造福我們這些親朋好友。」
「喂,你們爭氣點好不好?講這種話,太丟警察的臉了。」鐘荷跳起來喳呼。
這是花瓶或敗家女才會有的想法耶。
「不會啦,一點都不丟臉,讓自己的下半輩子溫飽,是每個人奮斗的目標,跟耿昂搭上,就等于找到一條捷徑,這種事怎麼會有人感到丟臉呢?況且,他看起來很好說話呢。」
「你們把我當什麼?」祭品嗎?
「小荷,你可要想仔細,多少女人爭先恐後、費盡心思想見他、獲得他的青睞,都不得其門而入,你可是擁有天大機會的幸運兒!」
「說不定,他對你也很有好感,你的機會最大呢!」
「是啊,機會梢縱即逝,若不好好把握,可後悔莫及喔。」
只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下半輩子就不用火里來,水里去了,當個衣食無缺的富家少女乃女乃有什麼不好?只有鐘荷這個傻子,不懂捉緊榮華富貴。
「這種機會我寧可不要。」哼,一個愛玩火、沒責任感、不把人命當命看的不良分子,誰與他扯上關系,誰就倒楣!
「很多女人爭先恐後唷,如果你不加把勁……」某位表姊妹話一出口,便挨了鐘荷一個白眼。
「不然這樣吧,北極星集團你最熟、和耿昂接觸的機會你最多,就利用職務之便,暗中替我們調查。」這當然是替鐘荷找機會。
反正日久會生情,擦撞會出火花,鐘荷多往那邊跑,搞不好某天當真成了北極星總裁夫人。她們愈想,愈覺這點子不錯。
「你替我杳查,他公司里的神秘鉅款是怎麼來的。」
「他發生火災的時間,跟某些國際案件發生的時間,有某種程度的吻合,你也替我注意看看。」
「查查北極星集團跟國際頭號殺手北極星,有沒有關系。」
耿昂不但是國內神秘人物排行榜的榜首,還是人人最趨之若騖的鑽石單身漢,而對警務單位來說,則是超級棘手的調查對象。
「喂喂喂,你們這是把工作丟給我耶。」鐘荷忍不住跳腳。
「既然我們近不了他的身,當然是由你代勞。」表姊妹們互相交換一個眼神,大家心中了然。
「我直接告訴你們答案吧。」鐘荷忿忿地說,「他公司里的帳永遠不會有問題,因為他除了耍嘴皮子和放火外,什麼都不會;案件時間的吻合純屬巧合,因為他失火是不看時辰的;北極星集團跟殺手北極星,不會有關系,因為耿昂那家伙,懦弱到沒膽養殺手!」
她是不知道他懦不懦弱啦,但她就是生氣呀!她已經夠討厭他了,他還給她找來這堆麻煩。
「嘩,你對他還真了解。」了解得這麼透徹,不送作堆,太可惜了。
「告訴你們,以他的辦公室失火頻率,就算真有什麼商業機密、對手檔案,早就化為灰燼了……」鐘荷想再強調在耿昂身上永遠查不出什麼時,卻見現場沉默不來。
下一秒,令鐘荷大呼不妙的話題立刻涌出來。
「說不定這正是他那經常失火的原因。」表姊妹們居然不理會鐘荷的用意,開始認真的討論起來。
「喂,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鐘荷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隨口說說,居然引起大家的認真討論。
「用失火來湮滅資料和證據,倒是很好的方法。」
「喂,那只是種比方……」鐘荷力勸大家別當回事,以免被她誤導方向,可是卻什麼效果都沒有。
「對了,我們的鐘大火警監定長,請問你在監定耿昂的火警時,有沒有什麼重大發現?」
「重大發現?廚房失火能發現什麼?」鐘荷極力回想,是隱約覺得有絲怪異,但又想不起哪里怪。「你們別再胡亂聯想了,我是瞎說的。」
「我們覺得你的話很有道理,你就利用現場還原術,替我們查查失火的媒介,不然,替我們探探失火前的火災現場,看他是不是真的燒掉重要資料。」
「那是你們的工作耶,不會自己去做嗎?」鐘荷不高興的跳腳。
「要是我們做得到,用得著拜托你嗎?你不是想建奇功?這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建奇功這幾個字的確令鐘荷心動,但是耿昂?他怎麼看都不像是會作奸犯科的人。
「說不定耿昂是個經濟罪犯、情報間諜、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不可能!」听她們愈說愈不像樣,鐘荷激動的跳起來否定。
不可能,照顧弱勢團體不遺余力的耿昂,不可能會是罪犯,更不可能是個殺手,他根本不會做壞事!
「你對他這麼有把握?」懷疑的眼光,一個接一個投向她。
「他……他那種人,怎麼會是壞人……」鐘荷有些支吾,就怕泄露了心底某些連她自己都尚未察覺的秘密。
「壞人是不會把壞字寫在臉上的……哦……」
「哦」聲此起彼落,好像找到了某項天大的秘密。懷疑的眼光,慢慢變成曖昧的眼神。
明明對他這麼袒護,還說討厭他,這不是拿她們當三歲小孩騙嗎?這個鐘荷,想故弄玄虛呀?
「哦什麼哦?好人也不會把好字寫在臉上。」鐘荷牽強的搪塞。
她們「哦」得她好心虛,可是又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
「我們當然知道嘍,喜歡一個人,也不會把喜歡寫在臉上嘛!」她們笑得更曖昧了。
「莫名其妙。」鐘荷負手背過身去,不再理會其他人了。
不知為何,她的臉頰一直悶燒著,好像有什麼令人害羞的事被她們說中了。
「小荷,你去猜測下個起火點,先幫我們調查一下吧。」她們決定用全力把鐘荷推向北極星集團。
「我要是知道下個起火點,不就跟神一樣了嗎?」根本就不可能嘛,她們還是打消這些奇怪的念頭吧。
「我們有耿昂的所有資料,你應該比我們有更大的機會,找出所有人所要找的東西。」事實上,這半年來,她們費盡心思接近耿昂,這才知道他看起來斯文無害,實際上卻非常難搞。
「這……」要鐘荷不遲疑根本不可能,因為這不但替自己增加更多額外的工作,還增加了被那個不良分子活活氣死的機會。
「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我們靜待你的好消息。」表姊妹們居然自己三讀通過、拍板定案了。「下次再見嘍。」
「喂,什麼叫「這件事就這樣說定了」?你們等等,怎麼可以這樣就把工作丟下來?」老天,這不是強迫中獎嗎?
「我們是這麼決定了,愛做不做、做到什麼程度,就隨你嘍。」這麼說的原因,是閑為知道鐘荷是個爛好人,「對了,替我們向鐘蓮問好。」
「喂,你們……」
大家走得一干二淨,把滿桌的狼藉杯盤留給她。
這些人,擺明了就是不讓她有好日子過嘛。
鐘荷看著那扇緊閉的門,心緒被她們搞得亂七八糟。
—堆莫名其妙的人和一堆莫名其妙的事!她決定把今晚的事,當作全部沒發生!
離開聚會的包廂,鐘荷走在熱鬧的台北街頭。
到底該不該替表姊妹們調查耿昂?雖然決定不理會,她心中仍不由自主地懸著這個問題。
她並不是特別討厭他,只是討厭他對她說話時那氣死人的自戀調調,和那種愛惹禍的德性,如果去除這兩樣的話,她其實沒理由討厭他。
他做人彬彬有禮,有一種天生的雍容氣度,及天塌下來也不怕的從容,更有一股凡事都在掌控中的自信……想到這里,她心里泛起一股特殊感覺。
其實,他說話的聲音很好听、行止很優雅、笑容很動人……如果他少放點火,他們的關系好一點,她肯定會對他心動。
啊……這豈不是被那自戀狂說中了嗎?她對他心動,她愛上他?天啊,她的臉又燒起來了。
噢,不不不,那是在與現況相反的情形下才有可能發生的事,實際上,她討厭他都來不及。
可是,表姊妹們都說,她是最有機會的人……她的心又跳得張狂,聲音之大,連她自己都听得到。
討厭啦,她們干嘛把他跟她扯在一起?害她胡思亂想。
她們的目的,還不是要她替她們偵查,但問題是,有那麼容易嗎?
那些人,說的比做的容易,如果真有那麼容易,她們自己去查不就得了?
算了,不管她們。
仰頭伸伸懶腰,看見眼前的辦公大樓,居然覺得有點眼熱。
「咦?北極星大樓?」太巧了吧?她怎麼會走到這里來?
既然來了,那就順便上去看看吧,說不定真被表姊妹們說中——他的廚房里,藏著亟待燒毀的機密資料——唉,反正她就是爛好人。
于是鐘荷決定模黑溜進北極星大廈。
嚴格說起來,她這半年已經進出這棟大樓五次左右,對它的結構,清楚得不得了。
月兌掉高跟鞋——她們那群表姊妹有個不成文的規定,聚會的日子,一定要把最漂亮的家當穿出來,否則會被人嘲笑至死——因此,她現在全身,都是最不宜夜襲的行頭。
月兌掉高跟鞋後,再把長窄裙撕成短裙,然後把針織小外套綁在腰上,頭發則用窄裙撕成的布條系住,至于那個香奈兒小皮包,就先丟在大門外吧。
北極星大廈的防火系統其實做得不錯,不但有灑水系統,還有防火巷、防火梯,消防栓更不在話下,只是沒人知道為什麼還會失火。
鐘荷沿著防火梯往上爬的,幸好防火梯通常做在不顯眼的地方,減少了被發現的顧慮。
爬防火梯並不容易,跳上去的動作像只八爪蜘蛛,往上爬時,則像逃命的蜥蜴,扭腰擺臀不說,還要小心閃到腰。
但她一點也不在意,現在引發她斗志的,是大樓內的秘密。
上次火災之後,總裁辦公室栘到了八樓。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爬了上去後,竟只能望著眼前的玻璃帷幕發呆。
「原來防火梯是用來應付安檢的。」鐘荷真是氣歪了。
做這種防彈帷幕,簡直就是自殺的行為,別說失火逃不了,就連地震、風災,也只有死在一起的下場,要這防火梯做什麼?
「不,一定有打開它的方法,否則,這棟大樓燒了這麼多次,不會沒有人員傷亡。」鐘荷不死心的用手在玻璃帷幕上模模、拍拍、撞撞。
裝這種貴得要死的防彈玻璃做什麼?就算防得了子彈,也未必能防所有天災人禍。鐘荷邊碎碎念,邊不死心的尋找隱藏在黑暗中的開關。
北極星大樓並不是真的沒人在,起碼總裁辦公室里就有兩個人。
而這兩個人,正在為一筆九位數的帳談不攏。
「這筆小帳,讓我賒一下又會怎樣?」這人是耿鈺,鬼驚一族的成員,長得斯文秀氣,外加一副坑死人不償命的女圭女圭臉。
「一天十分利。」耿昂清楚明快的開出利息。
「你土匪呀?我只不過先挪用一下而已,十天後就還了。」耿鈺不服氣的抗議。
若非不得已,他絕不跟耿昂有金錢上的往來,因為耿昂向來吃人不吐骨頭,只怪他一時忍不住,先把錢花掉了。
「這筆錢是我們長久以來合作所得到的報酬,本來就該弄清楚,你不該挪用我的份。」錢是用來花在刀口上的,耿昂從不隱藏他的鐵公雞本性。
「只是借用一下……」九位數字,對耿昂而言,根本是九牛一毛。
「十分利。」耿昂再次申明。
錢,當然要拿來賺錢。這樣算起來,十天後耿鈺還的利息,剛好讓他在下一季的公益投資穩居首位,維持一貫的好形象。
「算了,算了,我後天會籌出來還你。」耿鈺寧可向別人借,也不願欠他。
「十分利。」就算只有兩天,也要算。
「黑店!」耿鈺快氣死了。
耿昂嘿嘿一笑,誰教他膽敢挪用他的錢?
這時,大廈的警報系統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警戒聲響。
「看來,你有訪客。」閉路電視上,正精準的放映出訪客的所在位置及動態,「而且還是個很蹩腳的訪客。」
掛在防火梯上的姿勢,實在很好笑。
「鐘荷?吃飽了撐著?」畫面拉近一點,耿昂很快就看出是那個稀有人種。
「你的客人很有趣,有門不走,偏爬防火梯,她不知道那不是客人該走的嗎?」耿鈺撇著譏誚的嘴角。
如果是他,就一舉把耿昂偷光光。
「這就是她的特殊之處了。」耿昂輕輕一笑。
北極星大廈並沒有守衛,也沒有明文規定不歡迎客人夜訪,她不會大大方方的推門進來嗎?
監視器里她的身影,還真是愣頭愣腦呢!是誰教她當小偷要穿窄裙、拎高跟鞋的?
「她確定她能偷到任何東西?」耿釭嘲諷的笑著。
「不如我們放她進來問問?」耿昂提議。
有個人可以逗逗,是不錯的。
「也好。」耿鈺附議。
于是耿昂按下玻璃帷幕的開關,放鐘荷進來,另外按下一個開關,偌大的布幕升起,幻燈機開啟,整個辦公室馬上變成天文台,滿天星斗耀眼輝煌。
外頭的鐘荷樞得正興起,玻璃帷幕居然動了動,迅速地收入牆壁里,整個牆面立時消失了一半。
「嘩!」好先進的科技!鐘荷嚇一大跳後,興奮的爬進大樓里。
如此一來,她就可以查查耿昂的底細,繼而證明耿昂不是犯人了。
「總裁辦公室在那里。」憑著印象,她很快就辨識出方位。
雖然烏漆抹黑,卻一點也難不倒她,當一個火警監定長,培養在黑暗或濃煙密布、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中出入的本事,是必要的。
她很快就找到總裁辦公室,發現辦公室的門只虛掩著,從里面傳出交談的聲音。
「辨認星座,得先從北極星開始,再由北往西一一找出其他星座……」這是耿昂的聲音,有點專業、有點威嚴,跟他一貫的形象不符。
「這麼說,北極星是個指標?」另一個聲音問。
「北半球的恆星似乎是圍繞著北極星穩定地旋轉,因為北極星位于地球的自轉軸延伸線上,換句話說,北極星統馭著半個天球的星座。」
鐘荷從門縫里偷看進去——
哇,我的天,整個辦公室變成龐大的天體,成千上萬的星星在眼前閃耀,仿佛置身于浩瀚的外太空。
那景象太懾人,鐘荷驚得大退一步。
「誰?」屋里的兩個人同時發現屋外的人。
「喵喵。」鐘荷很不恰當地學貓叫。
「你以為貓會到這里來散步?」
鐘荷正想找地方躲,卻發現耿昂不知何時擋住了她的去路。
「呃……呃……大總裁,你好……」鐘荷心虛的傻笑,怯怯的走進偌大的辦公室。
置身這片星空下,她很難忽略那令人心窒的壓迫、茫然感。
「好久不見了,鐘監定長,我這位朋友很想知道,你認為你能偷走什麼。」耿昂笑著問,「或者,你的目的是我的心?」
「誰……誰要偷你的心?」她的目的一開始就不是這個,為什麼她會心虛得結巴?鐘荷覺得自己窘透了,連忙改口,「你的心,送給狗,狗連看也不看。」
耿鈺抿嘴一笑。她簡直是來替他罵耿昂的,而耿昂也怪,就任她罵,不發火?
「當然,那不是狗的食物。」耿昂笑著反駁,她的任何表情都很好笑。
「是嫌它臭吧。」鐘荷吹胡子瞪眼。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在罵他?
哇喔,這女人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這樣罵耿昂。耿鈺幾乎要對鐘荷膜拜了。
「不然呢?你想偷什麼?」耿昂也只是輕輕一笑,「我的現金簿?想知道我養不養得起你?」
「誰要讓你養?」鐘荷氣得跳起腳來,他以為全世界的女人都會來巴著他?「我是來偷偷檢查你的廚房的,要趁它起火前,看你有沒有急著湮滅的秘密!」
情勢讓她覺得,她得把來意講清楚,才能駁倒這個驕傲的自大狂,但不自主地,她卻把所有秘密都抖出來了。
哪有人「偷偷檢查」,還說得這麼大聲的?唉,她的嘴還真不牢靠。
「哦?」耿昂挑挑眉,「那你找到什麼了?我的情婦?」想抓到他的把柄,得有高強的本事才行。
「你別老往自己臉上貼金!」鐘荷氣得想賞他一個大鍋貼。
耿鈺覺得很想笑,為耿昂的閑情逸致,也為這女人夸張的反應,
不知耿昂發現了沒,他們之間,有幾分打情罵俏的意味呢!
「我們正在研究太空,難道我會把重大秘密送到外太空去?」耿昂笑著調侃,
「這並不是沒有可能。」鐘荷反唇相譏。
「那倒是,這世上沒有我做不到的事。」他忍不住用手指梳理她的亂發。
像個瘋婆子般跑到別人的辦公室來發威,她果然是有趣的生物。
「喂,你在做什麼……」他只要梢梢觸踫她,就令她全身起雞皮疙瘩,「哇,我怎麼……」她終于發現自己的狼狽了。
她急得像只無頭蒼蠅,在原地轉來轉去,窘得好想鑽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老天,她在任何人面前出糗都可以,就是最不想在他面前出糗,丟死人了。
「我要回去了!」鐘荷覺得快溜才是上上之策。
「嘖,你這身打扮走出這里,恐怕……」耿昂露骨的打量她。
鐘荷低頭一看,才知道自己的裙子只是歪歪斜斜的掛在腰上,露出大腿和被勾破不少洞的絲襪,而針織小外套不知掉在哪里,身上那件絲質襯衫也有幾顆鈕扣已經掉了,里頭的蕾絲若隱若現。
「啊,——」鐘荷掩著胸口,拔腿快逃,卻在偌大的辦公室里迷了路。
漫天漫地的湛藍星海,讓她迷惘了,好像不管她怎麼逃,都逃不出這一望無際的星空。未知和茫然,驚得她又慌又亂。
她現在要往哪里去?哪個方向才是正確的?老天,再沒有人來救她,她懷疑自己會因害怕而死!
「你知道嗎?北極星是所有迷航人的指引。」
耿昂冷靜的聲音傳來,鐘荷好像迷航中的船只見到燈塔,找到了希望。
她站在那充滿壓迫感的滿天星斗中,開始尋找耿昂的身影,果然,她在右手邊找到他。
仿佛找到救星,她差點就要朝他狂奔而去!
但她只是逕自整理慌亂的心緒,穩健的走過去——她沒忘記他是個只會嘲弄人的缺德鬼。
「大!」她沖著他喊。都是他害的,害她差點就出糗。
「是你勾引我。」他笑著。
「哼!」鐘荷又氣得吹胡子瞪眼,「我要去你的廚房找秘密,好把你打進監牢。」這是很好的借口。
「廚房在那里,請自便。」耿昂大方的把廚房指給她。
「哼!」鐘荷冷哼一聲,揚頭走進廚房。
找秘密是其次,她覺得現在最重要的,是快溜。
到了廚房,她也不找什麼鬼秘密了,打開窗戶,就往外頭跨出去。
「怎麼?才挑剔你兩句,就要回去換漂亮的睡衣了?」送走了耿鈺,耿昂信步跟到廚房,一眼看見她把一只腳掛在窗外。
「啊!」鐘荷听到他的聲音,心一急,整個人朝外翻去。
「嘿!想在我這里表演空中飛人嗎?」耿昂迅速的把她拉回來。
「呼……」鐘荷躲在他的懷里喘氣。嚇死人,八樓耶!好高喔。
嗚……他怎麼這麼壞啦,害她出糗,又害她差點跌得粉身碎骨。
「很好,看來你改變主意了,軟玉溫香抱滿懷,大概指的就是這種情況。」他猜想她這次會跳多高,嗯,大概會撞上流理台。
鐘荷聞言,驚訝得兩眼瞠大,大跳一步,撞上旁邊的流理台。
「好痛。」喔,她的不瘀血才怪。
事情完全如耿昂所料,他忍俊不住地哈哈大笑。
「缺德鬼!」鐘荷氣嘟了臉。
「我救了你一命,卻被你罵缺德?」耿昂撇著嘴︰心里卻覺得好笑。
「那個……」鐘荷窘得不知該如何回嘴,「你害我差點摔死,還不缺德嗎?」
他害得她心慌意亂,不叫缺德叫什麼?
「你見到我,就變得那麼慌,該不是因為太喜歡我吧?」耿昂故意朝她逼近,就愛看她手足無措。
這個自戀狂,不這麼自戀會怎樣?鐘荷又氣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她知道啦,他就愛看她跳腳,她就偏偏不跳腳,看他怎樣!
她負手、昂著頭、嘟著嘴看他,一副要和他杠到底的模樣。
耿昂看到這挑戰的姿態,心中又忍不住發噱。
她向他挑戰,難道他會卻步嗎?他刻意以曖昧不清的表情,望著她噘起的唇、
不過,大概是他太累了,也大概是他一時腦袋不清醒,或者……只是一時恍惚,他居然下意識地,朝那噘得很難看的紅唇,輕輕一吻。
然後,她的表情變了,雙眼驚訝的圓睜,嘴也張得足以吞下一粒包子,
他得意的輕笑,又往那太夸張的嘴一啄,又一啄,再一啄,直到她的眼神變得迷蒙,表情變得溫柔性感。
那美麗的神情深深打動他,吸引他情不自禁地將薄唇,貼黏在那誘人的紅唇
唇上的觸感令人心顫、令人悸動,她腦中一片空白,無法抽身跳開,也無法使力推拒。
鐘荷幾乎忘記呼吸,他特殊的古龍水味,緊緊地籠罩她,耳邊心髒跳動的聲音、手掌心傳來的他的溫度,都令她眩然不知所措。
口中有什麼溜進來了,她驚得心髒忘了跳動,全身的血液逆流,腦中有什麼轟然炸開來,身子也漫上一股奇異的感覺,眼前仿佛有個奇異的漩渦,讓她心甘情願的深陷,即使萬劫不復也無所謂……
他的舌好熱,糾纏著她,好像也把她的體溫撩高了……
不,她突然感到一陣恐慌!她該離開他,停止這件奇怪的事。
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唇被放開了,急著喘過一口氣來,卻看見耿昂面露惡質的笑容。
「笑什麼笑?」這登徒子太可惡了。
「沒什麼,只是對你的反應很滿意。」耿昂保持著一貫的笑意。
當然,他自己有某些反應完全在計畫和動機之外,但那根本不是重點。
「你……」鐘荷氣得完全找不到一句罵他的話。
那是她的初吻耶,他怎麼可以這樣啊?
可惡啦,她珍貴的初吻,怎麼可以被這惡棍、惡魔、惡霸、惡人、惡鬼奪走?!鐘荷愈想愈委屈,心里就愈氣。
「我不會虧待你的。」耿昂說,這句話是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
「不希罕!」鐘荷大喊,「我不想再見到你!」
說完,她踱踱腳,跑出總裁辦公室,大剌剌地搭電梯離開北極星大廈。
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她發誓再也不要見到他!